“我怎么办都无所谓啦,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让你的香港之行有半点遗憾。香港这些年在围海造田,当年码头边上的旧房子被拆了不少,找不到也是意料之中的。不过,当年的老宅虽然不在了,但我已经托这儿的朋友去打听当年住过那儿老宅的邻居们都搬去了哪里。
俗话说,好事多磨。我相信上天一定会给我们机会的。等朋友那儿一有了消息,我就陪你一起过去,没准那儿还会有认识他们的老人。到时候,你不用想象,只消听他们亲口说,公公婆婆的形象就会生动的出现在你面前了。
所以啊,你不用担心,也不用发急,安安心心的在这里住着。我呢,带你到处逛逛,看看风土人情,吃吃竹笙面,喝喝早茶,就当这次来是一次旅行就好了。”
他长长的舒了口气,也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与她并肩站在阳台边,揽着她的肩膀,将她圈进了自己的胸前,俯首凑到她耳边低语道:
“如果我现在还想在说些感性的话,你会不会又笑话我?”
“嗯……你可以选择不说,用行动表示。”
“行动?你是指用我的身体表示吗?”
他高高的扬着眉毛,略带着几分邪气的看着她,面上尽是暧昧的挑逗之色。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她面上顿时一红,又羞又急的伸手捏向他的腰间,笑骂道:
“呸!真是老不羞!大白天的怎么想到那里去了!”
“你不是说用‘行动’表示吗?以前这不是你最喜欢的行动吗?”
她的脸红得都要滴出血来,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拨浪鼓似的摇着头急道:
“行动又不一定非要用那个来表示!一把年纪了,你的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什么呀!”
他虽然被她紧紧地捂着嘴,可还是挣扎着在她指缝间大声的说道:
“可我真的是不介意用自己的身体语言向你表白我的心意。”
她大囧,气不过的用力朝他腰间掐去,直掐得他疼得嗷嗷直叫。他连忙向着妻子作揖讨饶,赌咒发誓绝对不再胡说八道,这才免去了一场“酷刑”伺候。他一边揉着自己腰间被掐得阵阵发痛的皮肤,一边嘶嘶的倒抽着冷气问道:
“那你要的行动是什么?”
“等办好了这件事情,我们一起去澳洲接爸爸妈妈回来。我想,爸爸妈妈剩下的岁月,应该和我们一起度过。虽然澳洲的天气适合养老,但,我还是想接他们回来。一来,澳洲的叔叔阿姨年纪也大了,也需要人照顾。二来,真有那一天的时候,我希望爸爸妈妈在临走前,想看最后一眼时能看到所有的家人。你说好不好?”
“好。你说的对,我陪你一起去。”
他认真的听着,用力的点点头,然后哑着嗓子,轻声的许下了郑重的承诺。是啊,天底下最痛苦的事情,不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吗?他已经没有机会向自己的亲生父母尽孝了,那么,现在,他和婉婷能做的,不就是善待如今还活着的岳父岳母吗?也许,他的这份心意,早逝的父母若在天有灵,应该也能感受的到的吧。
夕阳下,他心满意足的抱紧了她的身体,与她一同注视着那轮橘红色的太阳慢慢的坠入地平线。地上,他们俩紧紧相拥的影子被落日拉得很长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周总理逝世38周年的日子。可惜的是,媒体的宣传实在不够到位,若不是有条微博转发了悼念文章,我根本想不起来这个日子。为了悼念这位伟大的人物,我们敬爱的总理,在这里,我想写下自己最衷心的哀思。周总理,您在天上过得好吗?
☆、第二百零三章
香港人办事很讲效率。很快,韩婉婷的朋友便有消息传回来。据说当年住在皇后码头附近的人们,因20年代与50年代前后皇后码头的几次改建工程与港英政府近百年来的不断围海造田,大多都陆续搬迁至今天上环、中环的摩罗街与荷里活道附近居住。
至于寻找狄尔森父母当年居住时的邻居下落,因日记上的记述地址语焉不详,加之年代久远,缺少具体人名资料,已经无从查起。如果想要找到当年的邻居或认识他们的人,恐怕更是如同大海捞针。
这个犹如镜中月水中花的模糊结果,让深抱希望的韩婉婷很是失望。她很不甘心,又托朋友去联系了上环、中环区域内的几个警署,回答皆是大同小异,都说因当年这些地方主要多是华人下层居民的住地,流动人口量大,早年的警署华警地位低下、素质良莠不齐而英警眼高于顶又懒于管理,所以当时几乎没有认真造册统计本区人口,现有的管区人口资料中已找不到相关的记录。
所有的努力与线索,似乎到了这里便只能无奈的戛然而止,再难有向前一步的可能。韩婉婷大为失落,焦灼不已的在房中不停的走来走去,甚至还想要聘用私家侦探再去查探情况。狄尔森闻听结果后,沉吟良久,倒也没显出多少遗憾,反倒安慰起深为不甘的妻子,缓缓道:
“你不用太遗憾,更不用着急。这个结果,其实早在我的意料之内。警署的人说的没错,毕竟已经是六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就算是当年的小婴儿,如今也是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人了,更何况是当时认识他们的邻居。
父亲日记中的那位老妇人肯定早已去世,想来她应该没有儿女,不然也不会孤身一人住在老宅中,靠收租度日,更不会与租房的母亲作伴。即便有走动的亲戚,也不一定能清楚她家中租客的情况。其他的人,从当时的环境看,维生尚且吃力,又岂会多管他人闲事?
所以,来香港前我就想,如果能找到认识父母的人、见到当年他们租住的老宅最好,若是找不到,也是天意,不是人力可以强求的。再说……”
他顿了顿,低下头,手指轻轻的在那本发黄的笔记本封面上摩挲了一会儿,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看着她,不无欣慰的继续道:
“再说,我已经有了父亲的笔记本,也有了他的相片,知道了他和母亲相爱的故事。有了它们相陪,我不再觉得自己是没有父母、无人疼爱的孤儿。即使这次来真的一无所获,我也已经很满足了。所以,婉婷,不用为我感到遗憾,我真的很知足了。”
她咬着自己的下唇犹豫了一会儿,有些不忍的说道:
“可,你不想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也不想知道她长什么样吗?”
“人生总是有许多遗憾的,也许,这就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了。不过,我想,她应该不会太难看,否则,也就不会生下如此英俊潇洒的我了。”
他大笑着道,话语里那股自大又臭美的味道让韩婉婷忍不住朝他丢了一个大白眼过去。
她低头看了看朋友送来的那叠调查资料,想了半天,也没能再想出更好的办法,最后只能无奈至极的叹口气,低声道:
“也许,走到这里,已经是我们能触摸到公公婆婆生活轨迹的极限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边,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用力的握了握,安慰道:
“你已经尽力了,不要太为难自己。”
她无奈的点点头,起身将那叠调查资料放进了书房的书柜里。大约是这件事情让韩婉婷充满了挫败感,其后很长时间,她都没有再打开过那个书柜,甚至没有再提起过。狄尔森也理解她的感受,在她面前也不再多提与此相关的话题。
他们在香港大约住了一个多月,快到盛夏的时候,接到了女婿念卿的越洋电话,他带来的是一个好消息,原来是思平再次怀孕了。接到如此大好的消息,让狄氏夫妇很是欣喜。
尤其是韩婉婷,一扫先前心头积压着的郁闷之气,这边刚挂了电话,那边便乐滋滋的拉着丈夫在上环高升街、文咸西街等几条专卖中药的街上到处购买为孕妇滋补身体的中药饮片,大有要学着香港人的饮食习惯,准备回去后煲汤给女儿喝的架势。
对妻子的这番兴奋的举动,狄尔森自是笑着相陪。临要回国的前几天,面对已经装满整整一行李箱的中药饮片,韩婉婷似乎还觉得不够用,于是又一次拉着丈夫,从半山驱车来到了上环,把几条街细细的逛了好几遍,仿佛打算拾遗补缺似的。直到买回的东西让后备箱都快要塞不下的时候,她才心满意足的准备打道回府。
车子经过荷里活道的文武庙时,韩婉婷突然心间一动,想到了什么,于是拉着丈夫一起下车,嘱咐司机先回家去,她和丈夫要拜拜菩萨之后步行回家。狄尔森看着车子远去的背影,笑着对她道:
“这样不好吧?你可是信上帝的,跑到这儿来拜菩萨,你不怕上帝怪罪你朝三暮四,用心不诚吗?”
她看了一眼丈夫似笑非笑的面容,没答话,走进文武庙,很是虔诚的面对东方的神佛跪下叩拜,口中还不断的念念有词。直到给了香火钱,走出文武庙之后,她看向丈夫,这才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信上帝是我们家族的传统,但我也是中国人。中国人崇尚入乡随俗,到了人家的地头,拜拜当地的神佛,和人家打个招呼,敬畏神明总是不会错的。再说,我这是为思平和念卿求平安,他们又不是基督信徒。上帝本就是宽和为怀的,怎么会因为这个而怪罪我等俗世小民?若他的度量连这点都容不下,那我不信他也罢。”
她的一番歪理,让他不由得摇头失笑:
“你啊,你啊,总有许多的道理,算我说不过你。”
“那当然。因为我说的本来就有道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