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天,他只想一个人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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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堡楼空间狭小,每一间宿舍不足二十平米。

门一关,逼仄的屋子里,仅仅那么一两秒钟的寂静无声,浓重的疲惫感就袭向了裴兰顿,压得他胸闷气短。他利落一掀下摆,脱掉了带着汗臭味的迷彩短袖,抛进脏衣篓,从抽屉里抓出一条干净内裤,打算冲个澡缓口气。

走到卫生间门口,他先被镜子里的那张脸吓了一跳。

经过了格斗课一通折腾,他多少预料到了自己的状态可能不太理想,但……

这是他?!

虽然说审美是主观的,可从年少时起,裴兰顿就一直是这个说法的例外。他属于正统的浓颜系,眉目深邃,线条英挺,骨相毫无瑕疵,还带着一点帝国血统常见的糙野简而言之,就是极易激起Omega交配欲的那类长相。

对Alpha来说,这才是唯一的审美标准。

只不过,以前他拥有的实在太多,颜值根本排不上号。他从没认真当成过一回事,最多路过玻璃橱窗时会臭屁地理一理头发。

可现在镜子里的这张脸……

唇面干裂,嘴角破了皮,下巴一侧浮肿着,连带腮帮子都有点儿畸形。创可贴歪歪扭扭盖住了下颌线,鼻梁撞歪了,鼻翼两侧泛着不均匀的潮红,像是毛细血管破裂的淤血,连一头漂亮的深棕色头发都毛糙得像被十几只猫爪轮番摧残过。

靠。

难道下午,他就是顶着这副尊容上完了整堂课的么?

本以为能搞砸的、不能搞砸的虽然全搞砸了,最起码这张脸还是可以力挽狂澜,给曼宁留下一丝好印象的。

裴兰顿抓着内裤,石化在了浴室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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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011 索文亚克的费南家

浴室内雾气氤氲。

十分钟后,裴兰顿洗完澡出来,调暗了床头灯,“哐当”一声仰面砸向硬板床,砸松了一身肌肉,卸光力量,倦怠地闭上了眼睛。

分明有一肚子垃圾情绪亟待发泄,可今晚,他连去哨塔透一透气的胆量都没有了。

万一迎头撞见曼宁,他下哨塔都得用滚的。

傍晚在草坪上列队时,周围不少人都在交头接耳、低声窃笑。才一下午,格斗课上他自取其辱的光辉事迹就口口相传,迅速沦为了集体笑料。同一片草坪,昨天的他有多么春风得意,今天的他就有多么如坐针毡。

平心而论,这些还算不上痛苦的根源公开冒犯教官,理应付出代价。曼宁那一鞭子是教训,课堂外刺耳的闲言碎语也是教训,他愿意心服口服咽下。

真正让裴兰顿痛苦的,其实是曼宁不费吹灰之力就撂倒了他这件事。

那一瞬,他被曼宁牢牢踩在脚下,被迫接纳了一个现实:

他远不如自己以为的那样出类拔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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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不肯诚实面对眼下的处境吗,温伯顿·费南?

你还当自己依然是那个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索文亚克小公爵吗?

裴兰顿苦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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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南是帝国的贵族姓,而且,是最为声名显赫的几个世袭贵族之一。早在几个世纪以前,他们就和王族有了千丝万缕的血脉渊源。

坦恩帝国位于大陆南端,纬度低,炎热干燥,水源和植物一直被视作自然之神赐予的圣物,只有少数邻近海岸线的土地,气候温润、雨水丰沛,被称作“神赐之地”。

这其中就包括了费南家的领地:

索文亚克郡。

绵延五百公里的海岸线,二十二座星罗棋布的城市,从沙漠到海滨,从荒原到绿洲,无论贫瘠或肥沃,无论穷苦或富饶,一切归属于索文亚克的费南家,由他与生俱来便忠诚于坦恩王室的子孙代代享有。

一条从王都雪山之巅发源的康廷河,贯穿大半个帝国,经由索文亚克城入海。费南家的荣光,也映着康廷河畔的曙光闪耀了百余年。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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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前,温伯顿含着金汤匙出生在那里。

他是父亲维德尔·费南公爵最年幼的Alpha子嗣,从小锦衣玉食地养大,算不上娇惯,也算不上乖巧,时常风一样穿梭在宫殿之间,身后永远追着一大串手忙脚乱的仆从。小磕小碰司空见惯,抓去上完了药,归来又是生龙活虎的一个祖宗。

三岁那年,父亲第一次带他前往王都,觐见嘉登八世。

他不卑不惧、率真可爱,天生讨皇帝欢心,在王城多住了一个月才带着车载斗量的礼物回家,之后又频频受到召唤。十五岁那年的春假,他更是忙于伴驾,一天都没在索文亚克待过。

嘉登八世是出了名的暴戾多疑,伸手一捋,十片有九片逆鳞,连费南公爵本人都讶异于幼子哄皇帝舒心的本事。

于是,诸多子嗣中谁能承袭爵位,就成了无需言明的定数。

从记事起,温伯顿便被亲近的人称作“费南小公爵”,陌生些的则以领地代姓氏,恭称一声“索文亚克小公爵”。他听得出其中的奉承之意,却照单全收。

谁会不想继承爵位呢?

讨皇帝欢心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踏错一步,险象环生。小时候的他算是无师自通,长大了,也照样如履薄冰。

他更喜欢待在索文亚克,这个自己可以全权做主的地方。未来继承了爵位,他就与王族保持亲疏合宜的距离,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做一个乾纲独断的统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