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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身去京城的前一日,谢忠庭将他与谢霭玉叫去了书房。
谢杳与谢霭玉擦肩而过,看都没有看他一眼,静静地站在桌前,低眉垂目,乖顺地喊了一声“父亲”便再没说话。
谢霭玉没靠近他,与他仅有半臂之隔,眼底一片静悒,“父亲。”
谢忠庭道:“明日便要启程前往京城,你们也已经是大孩子,再过个两年也都该及冠了,不需要我再耳提面命、谆谆嘱咐了。我不多说,在外一切谨慎,切记不要与人多做口舌之争,只管听先生的话,以学业为主。”他顿了顿,又别扭道,“……你们母亲说了,在外也不要受了委屈,记得常来书信,不要让她担心。”
两人皆应了一声“是”,谢忠庭没再多说,只让他们回去,早些歇息,莫要明日起晚了,误了时辰。
谢杳来去如风,没叫谢霭玉抓着一片衣袖,快步走在前方,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黑夜之中,徒留谢霭玉一人在原地。
谢霭玉捻了下指腹,闷笑了好一阵,也缓步离开了。
第二日。
谢忠庭没来送行,他一大早便出门去了,说是账本不对,要去铺子里再核对一番,让林云晴一人来送他们。
林云晴握着两人的手,轻声嘱咐,又让他们两人多寄家信,东临虽说离京城不远,可常去探望,但谢杳才回来两年,便又要走,她万分不舍。
谢霭玉轻柔地拿开她的手,温声道:“阿娘,不要太忧心,我自会好好照看杳杳的。”说罢,又脉脉地看向谢杳,直让谢杳心中发毛。
谢杳不愿让林云晴多担忧,便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有兄长作伴,不必太忧心,阿娘。”
林云晴稍稍放下心,“好,马车里有桂花糕和甜糕,给你们捎了些,路上吃。银钱若不够了,便去京城的钱庄里去取,莫贪玩,要以学业为重。”
谢杳笑,“我晓得。”他抱一抱林云晴,“又不是见不着了,该走了,阿娘。”
谢霭玉也道:“是该走了。”
林云晴依依不舍地把他们送上马车,直至再也看不见马车的影子,才回了府。
两辆马车,挨着不远不近,谢杳身边的小童只能带一个,林云晴见他舍不得这两个孩子,便出了个主意,他留一个在身边,另外一个跟着谢霭玉。
于是昨夜里,两个孩子猜拳,三局两胜,谁赢了便留在谢杳身边。山鹤难得在猜拳中赢了追云,当即乐开了花,抱着谢杳便不撒手了,追云瘪一瘪嘴,也来抱谢杳。
他虽然有些笨,但也知道山鹤害怕大少爷,是故意输给山鹤的,好让他留在谢杳身边。虽说他有些不高兴,可若是弟弟怕,去了大少爷那边难免会畏首畏尾,惹得大少爷不高兴,那还不如他去,免得山鹤受罚再说了,原本他便是大少爷身边的小童,在大少爷身边待久了,早就熟悉大少爷的习惯,不怕他。
他是很有做哥哥的风范的,谢杳常常说他是个好哥哥。
他这番想法,谢杳明了得很,知道他是让着弟弟,便又夸他是个好孩子,山鹤听得云里雾里,也向他讨夸,模样乖乖的。于是谢杳也夸他,说他也是个好孩子。
此刻马车里只有他与山鹤,山鹤坐在一旁,伏在小桌上,嘟哝道:“有一点想哥哥。”
谢杳笑他,“你平日里嫌他,如今只分开一小会儿便想了,口是心非。”
山鹤道:“谁叫他笨,还总欺负我。”
谢杳揉揉他的头,笑了好一会儿。
*
路并不远,却也不近。从东临至京城,少说要三日,第二日时,两人在京城郊外的一间客栈住下,恰巧遇上了金家的下人,还有被拥围着的金宸。
两个小童不待见他,都不同他多说话,只喊了一声“金少爷”,任他怎么问谢杳近况,都不答一句。
谢霭玉就在一旁的桌上喝茶,只笑着,并不说话。
幸好谢杳为了避开他,让小二将饭菜送到客房里,否则金宸此刻定然是要纠缠上来。谢霭玉喝完茶,问小二要了些糕点,端着碟子上楼,心里正盘算着明日该什么时辰走,才能避开金宸。
他正想着,思绪飞远,金宸却忽地喊道:“小侯爷,久见了。”
什么久见了,分明上个月才登门拜访过,吃了谢杳个闭门羹。
但谢霭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早就练得炉火纯青,此刻只当二人上个月从未撞见过那一面,转过脸去,笑道:“确实久见了。”他说完便想再上一阶,却又让金宸给喊了回来,“怎么不见谢二郎君?”
“杳杳身子不适,在房中休息。”谢霭玉缓缓道,“此刻正睡着呢。”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叫金宸滚蛋,别来打搅谢杳。可金宸是个混不吝的,哪里管他话里什么意思,当即想要上楼去,跟着他去找谢杳歇在哪一间房里,说是“探望”一番。
谢霭玉听他这意思,是非要看一眼不可,便与他打起了太极,左顾而言其他,在楼梯上站了好一会儿,没有走,而金宸不知谢杳在哪间房,想要与他僵持一阵,可下人赶上来,在他耳边耳语,说与他路上赎回来的小倌儿正在马车上哭呢。
金宸的脸色骤然一变,在谢霭玉意味深长的目光中走远,出了客栈的大门,紧接着,金家的几个下人便扶着一位柔弱的少年进了客栈。
谢霭玉懒得探究他为何带着个小倌儿来京城,趁他一时不察,飞快地上了楼,敲了敲谢杳的房门,推开一道缝隙,柔声喊,“杳杳。”
屋里的谢杳不答话,他也不气馁,又道:“我问小二要了碟你爱吃的甜糕,你过来接一下,我不进屋。”
屋里有了点动静,脚步声愈发近了,他手上一轻,盛甜糕的碟子已被谢杳拿走,而他趁机摸到谢杳的手背,低低笑了一声。
而谢杳似乎也察觉到了,他飞快地关上门,也不管谢霭玉的手究竟收没收回去,“咣当”一声,摔得可响。
好在谢霭玉收手极快,没有被门夹了手指。
他一声笑闷在了喉咙里,忍得难受,声音都在颤抖,“杳杳,我走了。”
谢杳还是一句话也没说,谢霭玉却心中畅快,捻了捻指腹,颇为愉悦地离开了谢杳的门前。
很快,屋里传来了一声闷响,是谢杳气得扔了床上的枕头。
谢霭玉还未走远,听得十分真切,忍笑忍了好半天,可他还是没能忍住,终是大声笑了出来。
枕头似乎又被扔了一次,这回谢霭玉没再听见,他已经回了客房。
谢杳在屋里愤恨地打着枕头,一拳又一拳,打得极狠,仿佛那枕头是谢霭玉,多打几拳,便能泄他心头之愤。
群 43163400③ 整理~2022-03-25 04:28: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