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杳捡到一只脏兮兮的小猫,长毛鸳鸯眼,竟不怕他,在院中打滚同他撒娇,又好似知道自己脏兮兮的,不大乐意让谢杳摸它,可它见到谢霭玉便哈气,凶巴巴的,让他摸一下都不肯。

谢杳洗净了它,是一只漂亮的白猫,于是便为它取名“雪狸”。

雪狸十分亲近他,总是窝在他的怀中,呼噜噜的。谢霭玉一连几日去找他,都能见到那只雪白的猫儿在谢杳怀中,又蹭又舔,收敛起指甲的猫爪软软地拍在他的下巴上,十足的亲昵。

雪狸似乎也知道他奈何不了自己,愈发嚣张起来。

直到今日,谢霭玉总算是忍不下这一口气了。

他冒着被雪狸狠狠挠上一爪子的风险,拎住它的后颈,将它从谢杳身上拎下去。雪狸怒而挣扎,可怜兮兮地叫,伸着爪子,想要谢杳解救它。

然而它没等来谢杳的解救,便被放在了地上,气愤地挠了一爪子谢霭玉的衣摆,随后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谢霭玉盯着被挠开线了的衣摆,皱眉道:“我真是……”

谢杳道:“它皮得很,又不喜欢你,你这样拿捏住了它,不挠你挠谁。”

谢霭玉道:“自它来了,你眼里是全然没了我。”

谢杳有心逗他玩,故作奇怪道:“我眼里何时有过你?”

说罢,他打了个哈欠,蜷在躺椅里,懒洋洋的。

谢霭玉生不起来气,哼笑一声,捏了把他的耳朵尖儿,权当泄愤。

两人比以往亲近了许多,如今谢杳被他捏了耳朵,都觉得没所谓了。

这亲近的缘由,还得从谢杳那串铜钱手链说起。

他总戴着那手链,原本是没被谢霭玉瞧见过的。可有一日,谢春祺与他起了争执,一时气不过,竟喊了人来,叫人端着一盆水,蹲守在他回邀月院的必经之路上,把水往他身上泼,将他浇了个通透。

彼时正值初春,春风料峭,又逢乍暖还寒,谢杳无意与谢春祺多做争执,他受不得寒风,急忙回到院里,没成想撞见了谢霭玉,当即便被他拽走。

谢杳回到卧寝,换下了衣裳,才穿好里衣,谢霭玉便推门而入。

他手上那串铜钱手链还没摘下,就这么措不及防地被谢霭玉给瞧见了。

然而谢霭玉并没有多问,只是背过身去,等他穿好外衣。

等换好了干净衣裳,谢霭玉才转过身来。他在那平日里总是如古井般无波无澜的黑眸之中,隐约地看到了正在酝酿着的风暴雷雨。

谢霭玉一句话也不说,在卧寝里与他无声对峙了一会儿,看着那铜钱手链,忽然叹息一声,像是放弃了,转身离去。

等到了第二日,谢霭玉便押着谢春祺来给他道歉,还把这事儿捅到了谢忠庭那里。

谢忠庭近来对谢杳很是看重,虽还远不及谢霭玉,却也十分在意,哪里容得了谢春祺这般胡闹,在谢春祺道歉过后,又是一顿狠厉的惩罚。

林云晴本想拦着些,但听谢霭玉将事情的始末讲了一遍,觉得小儿子实在是太过分,加之又决心不再溺爱谢春祺,竟出奇地没有拦着。

她不再像以往溺爱小儿子,更不想再让谢杳寒一次心。但两个孩子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手心手背挨了打都是痛,看着谢春祺哭,她心中也难过可谢杳已经受过这么多的苦,不该再受委屈了。

谢杳也难得向她示弱,靠在她小小的肩膀上,默不作声,被她拍着背,轻轻安抚。

而他与谢霭玉,也是从这一日开始,逐渐亲近起来。

他将飞走的思绪扯回来,打了一下谢霭玉作乱的手,将雪狸唤了回来。

雪狸轻巧地跳上躺椅扶手,轻蔑地瞧一眼谢霭玉,蹭上了谢杳的颈窝。

“喵”

它似是在与谢杳控诉谢霭玉,一个劲儿地蹭,叫个不停。

谢霭玉忍无可忍,说道:“哪日我若把它炖了,你也不要怪我。”

谢杳抚了一把雪狸顺滑的毛,笑,“你炖了它,我把铜钱还给你。”

“与我两清?”谢霭玉又捏住他的鼻尖,用了些劲儿,“哪有那么容易。”

雪狸毛绒绒的尾巴打上谢霭玉的手,又惹得谢杳打了个喷嚏。

两人愣了一会儿,一起笑出声。

*

晚间,雪狸跳上朱红的墙,在墙头上梳毛。

谢霭玉的那边隐隐地传来一阵哭声,是孩童的,声音锐锐的,刺耳,把雪狸吓得从墙头上跳下来,直奔谢杳怀里去。

雪狸和谢杳一般,都是个喜欢静的,此刻听见那声音,不安地在他怀中乱拱,倒像个受了惊的孩子。

谢杳轻叹一声,只觉得头昏脑涨。

他闭着眼,逐渐听不见那烦人的哭声了,雪狸从他怀里抬起头,蹭了蹭他的下巴,转身跳了下去,翘着尾巴去拨弄院子里仍然顽强绽放的花去。

他无奈地笑,任由它去扑花弄草。

谢霭玉送谢春祺出去,恰好路过月亮门,见他又窝在躺椅里,半阖着眼,好似要睡过去,浅浅地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将跟前这小烦人精给送了出去。

小烦人精才走,他便钻进了谢杳的院子里,轻轻踢了一脚躺椅,道:“回去睡去,不要着了凉。”

谢杳拢起落在地上的袖子,腕上的红绳露了出来,“没睡,只是闭了会儿眼。”

“我瞧你困得很。”谢霭玉道,“被春祺的哭声扰得睡不着?”

谢杳哼笑道:“小烦人精,哪回来了都要哭上好一阵。我住你院里,跟活剥了他的皮似的,三天两头找你哭,也要同你住。”

“哭吧,爹说了,他若再闹腾,便把他丢去沉香院那儿住。”谢霭玉将他从躺椅里拽了起来,“成日里闹腾,哪天把我惹烦了,就真把他挪去沉香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