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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妻筝筝 观山雪 84196 字 1个月前

第41章 怀谦 秦筝忽然想知道,前世陆怀谦的结……

非鱼是做软件的, 国内许多app都有用他们的技术,包括许多爆款,他们自己也开发过几款app, 虽然算不上大爆,但也有口皆碑, 用户一直比较稳定。

这次爆料爆出来的虽然不是非鱼自己名下的app,但对方一直和非鱼合作, 包括现在也一直有非鱼参与维护运营。

两家公司一直关系很好, 对方对非鱼也很信任, 然后,就信任出了这么个玩意儿。

网民本来就对国内各种app必须授权才能访问使用,随便注册个账号, 手机号码就会收到各种垃圾短信等等现象痛恨不已。

网民苦隐私泄露久矣。

不过国情和律法在那里,平时吐槽吐槽也就顶天了。

结果突然爆出来这么个消息, 一下子就炸开锅了!

本来就是,大家虽然知道隐私在泄露,但泄露归泄露,也没让你开闸泄洪啊!而且还给爆出来了!

有些东西平时不较真, 一旦较真,谁也顶不住。

而且这次事件不仅仅是侵犯隐私,还有传播yhsq, 借yhsq牟利,已经成了刑事案件,不仅当事人会被判刑,连非鱼都会被问责,官司是少不了了。

当然,目前非鱼面临的最大难题绝不仅仅如此。

“董事长, 目前已经有十几家公司的法务部打来电话,表示即将起诉我们。”

“正在合作的几个项目,合作方也表示要终止合同,并要求我们赔偿。”

办公室里,董事和高层齐聚一堂,助理正想他们汇报一条条坏消息,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这次非鱼面临的不仅仅是信任危机,名誉危机,口碑危机,还有这么多官司。

是的,网友们的谩骂算什么,网上的风波算什么,只要把罪魁祸首交出去,让法律制裁,明正典刑,网友们再不满,也没了其他办法,最多收获一堆差评,对非鱼造成的损失不痛不痒。

真正能让非鱼死无葬身之地的,是这些曾经的或者现在的合作伙伴。

不说别的,就说要终止合作的那几个,就能让这在座的人喘不上气。

他们即将面临的巨额赔偿,对本来流动资金就短缺的非鱼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弄不好,这次真的挺不过去。

这些公司才不会管谁是罪魁祸首,他们只看得到非鱼,一旦有什么问题,首先问责公司。

“多调一些员工去公关部,给他们一个个打电话,或者亲自上门致歉,说清楚,罪魁祸首已经被抓了,我们也一定很快检测清楚软件还有没有问题,为表歉意,非鱼愿意为他们永久免费维护。”

道歉不一定有用,但不道歉一定不行。

陆怀谦双眼发红,眼下有些青黑,精神状态也不太好,显然好几天没能好好休息了,这几天干脆住在公司,根本没回家。

在座的人听到罪魁祸首这几个字,脸色都不禁扭曲了起来。

如果说他们现在最想做什么,一定是把那个该死的家伙碎尸万段。

新闻爆料的那个高层,曾经有名的计算机天才,在学校就拿过许多奖项,入职非鱼十多年,更是一步步高升,后来还凭借技术入股,虽然只是分红,但这已经是普通员工里的传奇。

这人有妻有子,家庭美满,年轻时候也一表人才,现在虽然有些发福,但也算一个中年美大叔,对方性格也好,平时为人也很和善,任谁也看不出,对方私下竟然有那种见不得光的癖好。

因而事情刚刚被爆出来的时候,大家都还以为是竞争对手的无耻商战。

告知这位高层的员工当时还多有安慰,谁知那位高层当场脸色发白,惊惶失措。

这副表现当场让员工感觉到背刺,警方来带走对方时,众人更是破口大骂,把这位高层的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来鞭尸。

虽然事发之后,那家伙就被抓了,但没有一个人解气。

只恨不得警察晚点来才好,先让他们出口恶气再说。

“就按怀谦说的,先努力安抚合作方,再让公关部发个声明,就说公司一定积极配合警方调查,有任何问题,一定接受整改。”

陆安年面上虽然比不上陆怀谦憔悴,但精神头也明显不如平时。

众人闻言,也暂时想不到更好的应对办法,这事太被动了,目前也只能听陆安年的,暂时先观望观望。

等人群散去,陆怀谦去忙,忙着安抚合作方,这么大的事,让底下的经理们去处理肯定不够,他不仅要打电话致歉,还要亲自登门展现诚意。

回到董事长办公室,陆安年用另一个手机,给某个没备注的号码发了短信。

【无论你用什么办法,搜集聂xx的黑料,从小到大,从大到小,从自己到家人和亲戚,我要他是个从小就心理扭曲的变态。】

等了一会儿,对方才发来一个句号,表示收到。

陆安年将手机从新丢进柜子里,泄了气般坐回转椅上。

他闭了闭眼睛。

这次的危机,不仅是对非鱼造成了许多打击和影响,也对陆安年这个非鱼老板带来了负面影响,只是没有那么严重。

因而在刚刚会议上,众人对此事也不过是简单提了一句,就暂时略过不谈。

未来或许有人借题发挥,趁此机会把陆安年从董事长的位置上拉下来。

但那也不过是以这个为借口。

没人知道,这件事在陆安年心里,比非鱼即将倒闭更重要,更难堪。

他双目赤红地注释着桌上那张四人合照,死死盯着照片里笑容温暖的男人,眼里满是不甘和愤恨。

“你是对的……你总是对的……”

当初刚招姓聂的进公司时,秦淮生就提醒过他,这人给他的感觉不好,让他多注意些,有什么问题,就找个机会把人辞退。

那时的陆安年只觉得秦淮生是嫉妒,就像他嫉妒秦淮生一样,嫉妒比自己更优秀的人。

甚至还在心里暗自嘲笑过,秦淮生,原来你也有这种时候。

怀着这种心情,他不仅没把人辞退,反而还把对方留了下来,并给了优厚的待遇。

只是同类总是过分敏感,他不喜欢姓聂的身上和自己很像的虚伪,因此和对方往来并不深,以至于这么多年都没发现这家伙的问题,在今天引爆了这么大的雷。

有那么一刻,陆安年甚至怀疑,世上冥冥注定,真有什么因果,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存在了一瞬,很快他又冷笑一声,如果真有什么因果,那秦淮生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找他算账呢。

河里的水那么凉呢……

……

事情闹得太大,秦晚都回家了。

见到秦筝,忧心忡忡地问他:“哥,这事怎么样了啊?不会对怀谦哥哥有什么影响吧?”

秦晚好歹也在公司待了两个月,加上这次热搜闹得沸沸扬扬,哪怕再不懂,也知道这不是件小事。

秦筝安抚道:“犯事的人不是他,管事的人也不是他,能有什么影响呢,也就是最近会忙一点罢了。”

听到这话,秦晚才放下心来。

“哥你呢?最近也很忙吗?”秦晚难得关心。

秦筝顿了顿,才微微一笑,“程总很给面子,没有立即终止合同,起诉赔偿,我只需要继续安抚蔚蓝,好让非鱼能有喘息之机。”

他说的轻松,可话里一个终止合同、起诉赔偿、喘息之机,无一不在表示这件事不是什么小麻烦,而是能决定生死的大危机。

秦晚听得心中惴惴,也不想回学校了。

秦晚担心的也没错,对秦筝而言,这事当然不难,毕竟他也不是很在意股份和分红。

可对陆安年父子而言,这次的危机不仅仅是对公司,还有对陆安年的董事长身份。

果然不久之后,董事会向陆安年发难,要求他引咎辞职。

其中也不全是为了争权夺利,现在非鱼名声在业内已经臭了,网上也议论纷纷。

想要洗白,就要有人背锅。

区区一个领分红的高层显然不够格,管他是不是罪魁祸首,反正大家都不买账。

这种情况下,如果陆安年能为了非鱼背下这口锅,非鱼易主,老板换人,前朝的剑不能斩新朝的人,别人当然也不好再针对非鱼。

虽然仍免不了伤筋动骨,但好歹能活下来。

于是,非鱼董事时隔几天,再次齐聚一堂,这次却是为了向陆安年发难。

“老陆,不是我不顾咱俩的情分,非鱼也是咱们亲自培养长到这么大的,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折在这件事里吧?”

“咱们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就要一朝回到解放前,谁能受的住?”

说话的也是公司元老,这些年从没和陆安年争,有什么事也多站在陆安年那头,此时却站出来劝陆安年,可见董事会对这事态度。

陆安年的脸色难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显不好看。

陆怀谦给董事们一一斟茶,“我知道,在座各位也都是为了公司好,这件事也确实是我们失察,担责是应该的。”

“但要我们就这样丢下烂摊子不管,我们也实在汗颜。”

“不如这样,等这件事解决,让非鱼成功度过这次危机,我们再说提前退休的事?”

陆怀谦对那位带头的元老躬身道:“您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我说的话,多少应该还是有些可信的。”

那位元老哎哎几声,很不好意思的模样。

“你们看这、这事……这可真是……”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这些人,办公室里只剩下陆安年父子和秦筝。

久未发话的陆安年一双眼睛盯着陆怀谦。

似笑非笑:“你倒是会做好人……”

陆怀谦刚想说什么,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小心!”

与此同时,被人拽着胳膊往右拉。

下一刻,啪的一声,茶杯重重砸在陆怀谦身后的墙上,泼出来的水还冒着热气。

陆怀谦来不及看拉过他的秦筝一眼,下意识抬头,正对上陆安年那双阴沉的眼睛。

“——谁允许你拿我去做好人的!”

被这双眼睛盯着,陆怀谦心头一震!

茫然之余,一股难言的恐慌袭上心头,让他呆滞在原地,讷讷难言。

父子俩对峙,秦筝旁观,谁也没开口打破此时的气氛。

场面一时有些僵持。

不知过去多久,陆安年的表情渐渐苍白,那双阴沉的眼睛也不着痕迹变成了心痛受伤和恨铁不成钢。

在陆怀谦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压着声音故作怒道:“你今天能用这个借口把人劝走,下次他们再来,你怎么办?”

陆怀谦心里的异样没有散去,却还是答道:“既然已经许诺,当然是言而有信,说到做到。”

陆安年刚刚是装怒,现在却是真的气笑了。

“好好好……”

陆怀谦:“如果危机已过,他们再用这个理由要您辞职,当然不成立,届时我担下责任,引咎辞职,继承人的位置空出来,他们未必不会同意。”

秦筝看向他,眼里神色莫名。

有那么一瞬间,秦筝甚至觉得眼前的人和印象里的相比有些陌生。

但仔细一想,或许是前世最后见的那几面印象太过深刻,太过浓烈,以至于在后面的三十年里,潜移默化给过去染上了滤镜,眼前的陆怀谦,才是前世曾经和他相处过,交往过,做过兄弟的那个人。

在三十年的不闻不问,当对方是陌生人后,他忽然有点想知道,对方在前世是什么结局,是什么模样。

可看着眼前人,他忽然又觉得,其实也不需要问。

陆安年一愣。

他似乎这时才想起来,刚刚陆怀谦说的都是“我们”,显然也将自己押了上去。

陆安年的气并没有消,而是顷刻之间转成了恨。

他好像这时才发现,原来表面相像,也是相像。

明明都是他做的,可真当陆怀谦像秦淮生一样,将他衬得那样难堪时,他又从喜欢变成了恨。

情绪上涌,下一刻,他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第42章 世间万物不及你 “世上任何人,任何事……

陆安年再次醒来时, 已经是在医院。

他刚刚睁开眼,便听见身边一阵担忧的声音急切响起:“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快请医生过来!”

几分钟后, 医生匆匆赶来,一阵检查过后, 表示病人已经没什么大碍,只要静心调养, 照顾好情绪, 不要再动怒, 休养几天就能出院。

听到那句动怒,陆怀谦眼里浮现内疚。

他也没想到,陆安年会反应这么大, 乃至怒急攻心晕厥过去,如果早知如此, 他一定不会先斩后奏,那么突然。

此时陆安年醒来,陆怀谦一时无颜,借着送医生的机会暂时离开, 留叶青清夫妻二人在病房里说话。

送走医生,他却没有立即回去。

秦筝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医生说已经没事了, 不要太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陆怀谦以为陆安年是因为他对董事会的许诺而被气到晕厥,秦筝却不这么认为。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个人最在乎的是什么,公司对陆安年而言,重要, 却没有想象中那样重要。

陆怀谦对他笑笑:“辛苦你了,今天跑了一天。”

陆安年晕倒的时候,他都懵了,还是秦筝打的120。

秦筝闻言也笑:“这么见外,可不像你说的话。”

陆怀谦闻言也是一愣,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有些客气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卡壳了一下,“我只是……”

只是什么,却说不出来了。

秦筝轻笑道:“不过是说说,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

陆怀谦没说话。

“行了,这么晚了,我也不好在医院多留,你进去吧,我也先回家了,明天再来看叔叔。”秦筝跟他告别。

“……好,路上小心。”陆怀谦也没挽留。

然而等秦筝走后,他却迟迟没有回病房。

不知道原地站了多久,陆怀谦才转身回病房,手刚放上门把手,却听见里面传来的对话。

叶青清面露担忧地喂陆安年喝水,“怎么会晕倒呢?”

“我也听说了,怀谦那孩子是有些不懂事,但孩子嘛,总有些天真,你教教他就是了,没必要跟他怄气。”

陆安年醒了,理智也回来了,余光瞥见病房外的探视窗一角颜色略深,眸光微动。

“唉,我也是一时没缓过来。”

“你说这孩子,我这么拼,终于打拼出一番事业,其中耗费了多少心血,结果他倒好,嘴皮子一张,随随便便就许诺出去了,崽卖爷田心不疼。”

“这事是他不懂事了。”

“这也就算了,反正我这个年纪,身体也不如年轻时候,提前退休也就退休了,可他呢?”

陆安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从他上大学开始,我就让他进公司,给他股份,教他扶他,是为了让他张口就把继承人的位置丢了的吗?”

“要不是为了他,我早就退休和你游山玩水了,辛辛苦苦把他扶上位,可他却半点不珍惜,倒显得我是个汲汲营营的小人,他是个光明磊落,视钱财如粪土的君子。”

其他的也罢,最后这两句他倒是说得情真意切,心里也咬牙切齿。

瞥着门口的方向,他心里恶意满满,面上却满脸愧疚,“还有小筝和晚晚……要不是为了他,我能把小筝往喜欢享乐的闲人方向培养吗?能撮合他和晚晚吗?每每想到那两个孩子,我都心里愧疚,觉得对不起淮生夫妻俩,也不知道将来到了地下怎么面对他们。”

“他却一点也不领情,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叶青清端着杯子的手抖了抖。

半晌,她垂下眼睫,“是啊……”

门外的陆怀谦站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推开那扇门。

他只觉得医院的空调太低了。

很冷。

真冷啊。

……

秦筝回到家,却见闻惊阙难得请私厨上门,准备了一桌烛光晚餐。

还开了一瓶红酒。

他诧异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闻惊阙倒好酒,对他笑道:“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你今天应该心情很好,正应该更高兴点。”

秦筝微微扬眉,却是笑了笑说:“是啊,今天是个好日子。”

说着,他却没坐到闻惊阙对面,而是坐到了闻惊阙怀里,搂着对方的脖颈,笑着吻了上去。

闻惊阙顺势抱住他,免得他滑下去。

秦筝双眸笑意盈盈,映着灯光更显明媚。

“要说让我高兴,世上任何人,任何事也比不上你。”

闻惊阙将人抱紧,很好,他现在不想吃什么烛光晚餐了,只想吃怀里的人。

……

翌日,秦筝是被一阵来电铃声吵醒的。

迷迷糊糊间,他摸过床头的手机,也没看是谁,就接了起来。

“喂……?”

慵懒的声音含着几分沙哑,以及难以言喻的韵味。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被扰了清梦,秦筝耐心大减,“不说我挂了。”

“我听说了陆家的事,想问你需不需要帮忙。”

有些熟悉的声音,以及这么自来熟的言辞,秦筝睡意散了一半。

他定睛看了看来电消息,蔺言津三个字也随着视线聚焦而逐渐清晰。

“……”

剩下那半睡意也散了。

他打开窗,任由外面的风灌进来。

凉意让秦筝身心舒畅。

“帮忙……”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需要蔺总帮忙?”

“蔺总这么主动送上门,我还差点以为自己曾经向你求助过了。”

蔺言津没对秦筝话语里的轻讽表示不悦。

难得有机会,蔺言津不想将这事搞砸,让双方关系更加僵硬。

“阿筝,我知道,当年如果不是你父母意外去世,非鱼也不会落在陆家手里。”

“你想要把它夺回来,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我只是想帮你,你不用戒备我。”

秦筝静静听着蔺言津的话,大致知道了对方的想法。

他淡淡问:“陆家这些年对我一直很好,你不觉得,这么做太没良心了吗?”

蔺言津闻言,以为秦筝是有些相信他了,心下微松,态度坚定道:“这只是正常的商业竞争,商场上的事,良心是最没用的,何况你只是想拿回父母的东西,谁也指责不了你。”

“非鱼可以是陆家的,当然也可以是你的。”

秦筝笑了。

前世他车祸前,最后一个见的就是蔺言津。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找对方做什么,能有什么用。

或许他也没想过能有什么用,只是在遭受几次打击后,需要那么一个人听他说话,站在他身边,支持他。

支持他什么呢?

大概是支持他恨陆安年吧。

那时的蔺言津,是什么反应呢?

“这事是真的假的?还有谁知道?”

“阿筝,不要冲动,你现在没有证据,没有人会信你,如果你出去曝光,别人也只会觉得你在乱说,说你污蔑养父,狼子野心。”

好吧,秦筝承认,蔺言津是对的,所以当时他虽然憋屈,却也无可奈何。

直到他偷听到蔺言津给人打电话。

“尽快结束跟非鱼的项目,吩咐底下人不要沾手,一切低调,合作项目结束后,也不要推广……对,会暴雷……”

蔺言津确实是个商人,他也是难得没有对秦筝表现出怀疑的人,其中或许有对秦筝的信任,但更多的却是作为商人的谨慎,尤其是娱乐圈这个行业,一点小事也能风波不断。

所以在得知陆安年这个不定时炸弹后,他首先想到的是及时止损。

安抚秦筝,并不是……或者说并不全是因为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他还没从陆家脱身。

本就在崩溃边缘的秦筝无法接受,妹妹因为爱情而怨他,哥哥为了亲情而不愿意相信他,连男友的安慰,也充满了利益相关。

他们都有在乎的东西,都比他重要。

可秦筝只是想要一个真相,一个公道而已。

所以他喜欢闻惊阙,就算没有那三十年,他也会喜欢闻惊阙,喜欢他的爱憎分明,喜欢他的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喜欢他不计利益得失,认定了谁,就一往无前的情意。

程总喜欢他纯粹的感情,那是因为闻惊阙,也是用这样纯粹的爱,在爱着他。

今生因为他的关系,蔺言津和陆家虽然也有正常的商业合作,但并没有捆绑太深,所以他此时才能作壁上观。

所以,才有这通电话里,和前世截然不同的态度。

蔺言津自以为很了解他,以为秦筝的改变,是和陆家有关。

可事实上,不过是因为,前世今生,他们从来不是同路人。

秦筝笑了。

“言津,我想你误会了。”

他声音温柔,眉眼却带着冷淡。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非鱼。”

他要的,是陆安年尝一尝他前世的痛苦。

无视对面还想说话,秦筝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梳洗过后,去了公司。

陆怀谦昨天没有留在医院,在确定陆安年没事,又有人照顾后,他就来公司了。

秦筝见到他,发现对方眼里惭愧几乎压过了疲惫,想也知道昨天又发生了什么。

秦筝都有些怜爱了。

但怜爱只有一瞬,因为用不了多久,陆怀谦就不用这么愧疚了。

一个小时后,蔚蓝的程总亲自上门,表示合作可以继续,但他要求必须罢免陆安年。

第43章 化春风 “小闻先生,跟我私奔吧!”……

程总发话后, 不少人下意识看向秦筝,谁都知道这位是最近一直安抚蔚蓝的人,蔚蓝来这么一出, 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早有预谋?

却见秦筝眉心微蹙, 眼里的流露出明显的震惊和恼怒。

众人心下了然,只怕这是蔚蓝麻痹人的计划, 秦筝根本不知道, 从头到尾一直被蔚蓝的人蒙骗, 今天才这么猝不及防。

程总这个要求,其实……他们还真没那么想拒绝。

毕竟他们之前也想逼陆安年下台来着,昨天虽然被陆怀谦劝住了, 但回去冷静后,也不是没有后悔的。

今天程总来这么一出, 还真给了那些人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众人面面相觑,但好歹也都维持着面上的关系,没有一口答应,而且要是真这么答应, 岂不是让蔚蓝这个外人随意插手非鱼的内政?那非鱼还算什么?

“程总,谈生意就谈生意,没有因为一场生意, 就要把对方老板换掉的道理,无论我们的生意怎么样,都不是你干涉我们董事长人选的理由。”陆怀谦皱着眉道。

程总闻言也不闹,从助理那里拿来一份文件,“这是我的持股证明,作为非鱼股东, 我现在从公司利益出发,提议罢免陆安年的董事长职位,这样算理由了吗?”

陆怀谦心下一沉,伸手接过那份文件看了看,看着上面的股份数额,心下一沉。

其实都不用看,既然能被拿到这种场合说,事情就不可能是假的,既然程总持有股份是真,那么哪怕只有1%,凭他的身份,就足够他在这场会议上发言,并让人考虑他的意见。

“抱歉,程总,您不是董事会的人,无权干涉公司的职位任免。”

陆怀谦将合同还给他,态度看着很是强硬。

他已经反应过来了,从非鱼出事到现在,不过短短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的时间里,程总却能从那么多个小散户手里收购了这不算少的股份,这必然不是巧合。

而是早有预谋。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合作之前?合作之后?

所谓合作,会不会也是一个圈套?想想现在非鱼面临的处境,赔不起的天价赔偿,断裂的资金链,能花那么大一笔钱来设圈套,这人对非鱼还真是看得起啊。

不对,现在非鱼股价大跌,这人收购的价格,或许连原本需要的一半都不需要。

那个高层被爆料,真的只是意外吗?

陆怀谦忽然想起来,那位高层被爆料出,最近使用后门的记录,是在半年前,半年前的事,更早时间的事,为什么会在一周前爆出来?

然而无论此时此刻心里再怎么想,陆怀谦也只能在心中苦笑,面上却还要维持冷静。

面对陆怀谦的冷脸,程总也不恼,面上还笑眯眯的,“所以我只是提议,具体做什么决定,不还是看你们吗?”

“只是我希望你们考虑清楚,这次的决定将关系到非鱼和蔚蓝的合作项目还能不能进行下去……”

陆怀谦打断:“有劳程总挂心,这事其实公司已经有了决断,非鱼如今处境艰难,后续的项目资金也暂时无法支付,所以这个项目,我们决定将它卖掉,如果程总愿意,您将会是我们优先考虑的买方。”

原本留着它,是因为扯蔚蓝的虎皮,稳住公司价值,和眼下看来,虎确实是虎,只是是与虎谋皮的那个虎,他们庙小容不下大佛,只能自断臂膀,及时止损,还能收回一点成本,能在这时候应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没了项目掣肘,程总也只是一个和秦晚一样,没有董事名额的普通股东,股份甚至还没有秦晚多。

程总停下转动手上戒指的动作,抬眸看向陆怀谦,忽而笑道:“陆总倒是有气魄,就是不知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董事会的决定。”

他的视线扫了一圈众人。

席上董事纷纷皱眉,面面相觑间,满是纠结犹豫。

他们当然不愿意被非鱼插手公司事务,但一边是本来就想换掉的陆安年,一边是蔚蓝这头大鱼。

要想保住前者,就必须丢掉蔚蓝这个盟友,虽然能收回一点成本,但那点成本跟投入进去的比起来,也是不值一提。

想要后者,就必须面临被蔚蓝入侵,甚至以后变成蔚蓝子公司的风险。

是的,他们又不傻,当然不会以为程总只是想要那点股份,换掉一个和他毫无干系的董事长而已。

对方所图甚大,但再大,也就是整个公司了。

可是仔细想想,成为蔚蓝的子公司也未必不好,以非鱼目前的处境,即便能渡过难关,也是元气大伤,绝不可能恢复原来的规模地位,由蔚蓝接手,反而可能求得生机,甚至更上一层楼。

思忖过后,众人心中各自有了抉择。

陆怀谦皱着眉,正想说什么,却见程总往座椅一靠,姿态有限,“你们也不用现在就给我答复,我知道,毕竟陆董事长这么多年待各位不薄,从没出过什么大错,这次也只是受人牵连,你们心里暂时过意不去,我也能理解。”

他竟是退了一步。

“所以,三天后,我希望各位能给我答复。”

说罢,他也没再多留,转身离开。

而在他走后,秦筝也沉着脸匆匆跟了上去,看样子不像是找对方求情,反而像是跟对方算账。

众人想想也是,这位程总心思缜密,被玩弄了一回,可不是要生气吗?

随后又在心里摇摇头,果然是年轻人,真以为对方说我们是朋友,就真的是朋友了,还是太嫩了啊。

点评完秦筝,众人又纷纷看向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的陆怀谦。

面面相觑过后,终于还是有人率先开口。

“怀谦啊,这回真不是我们不给老陆面子,而是别人打上门,我们毫无还手之力啊。”

“就算换了董事长,非鱼还是非鱼,可要是不换,非鱼能不能撑过去都是两说,总不能为了陆董,而不顾公司生死,上下那么多员工,都等着发工资呢。”

陆怀谦表情微顿,握着手机的手一紧。

是的,马上要发工资了,现在这笔钱还能勉强挤出来,可下个月呢?下下个月呢?

“你好好想想吧。”众人说完,也就散了。

留下陆怀谦一个人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坐了很久。

秦筝追着程总出去,等离开了那栋大楼,面上沉凝的怒色也渐渐变淡。

他敲了敲停在那儿的车窗门,等车窗降下,开口问道:“程总介意我搭个便车吗?”

程总瞥他一眼,“我和秦总好像不熟吧。”

上次不是你说少找你吗,怎么现在眼巴巴送上门来呢。

秦筝也不尴尬,神色不变,“我约了我爱人吃饭,现在时间还早,想去他那里接他。”

程总似笑非笑:“搭别人的便车去接人,没看出来,秦总这么会过日子。”

秦筝一笑:“所以程总愿意吗?”

程总转过头去,懒得看他,“上车。”

十几秒后,车子发动离开。

秦筝转头对程总抿唇一笑,“多谢。”

既是多谢这趟便车,也是多谢程总愿意配合他演这一场戏。

程总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秦总深藏不露。”

“我看不透你。”

既已打算撕破脸,结局也早已知道,也不差那点时间,却还要维持表面的假象。

仿佛一场早已定好的戏剧,不到那个时间,情节绝不上演。

而自己也不过是戏剧中的一幕罢了。

程总最不理解的就是这一点,他自认毫无痕迹,可对方却像是什么都知道。

秦筝看向窗外,双眼微眯,“为什么一定要什么都看透呢?”

“风大的时候,我们也会眯起双眼,保护眼睛。”

“只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做什么,其他时候,模糊一点,未必不是坏事。”

程总轻点的指尖停了下来,再次看向秦筝,却只看到对方的侧脸。

第一次,程总看到的不是秦筝身上那种纯粹的感情,而是秦筝本身。

站在闻氏集团大厅,秦筝给闻惊阙打了一个电话。

“猜猜我在哪儿。”

闻惊阙下意识起身走到落地窗边,往外看去。

随后又反应过来,如果秦筝在非鱼,应该也不会这么问他。

他脑中灵光一闪,“你不会来找我了吧?”

秦筝的笑意连电话也无法掩饰:“我在一楼大厅。”

那头顿了顿,随后吐出极简短的两个字:“等着!”

挂断电话,秦筝抬头就见前台接待的小姐姐走了过来,放下一杯温水,“先生喝杯水,请问您是要找什么人吗?我们这边是办公大楼,不能随意进出的。”

秦筝对那姑娘笑了笑,“谢谢,我已经打过电话了,他很快就来。”

前台被对方春风般的笑容苏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礼貌微笑,“好的,那您稍坐片刻。”

“谢谢。”秦筝再次道谢。

他并没有等多久,一杯水还没喝完,电梯那边就出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视线一扫,轻易锁定他的位置。

闻惊阙快步走来,吸引了大厅所有员工的目光。

他先看向秦筝手里的温水,“等多久了?”

秦筝将剩下的水喝完:“一杯水的时间而已。”

闻惊阙牵住他的手,转头看向前台的方向,“这位是我爱人,以后他来麻烦直接放行。”

前台好险还记得自己的职业素养,但难免还是卡顿了一下,好在没人在意,“好、好的!”

闻惊阙要带秦筝上楼,秦筝抱住他的手臂:“我定了位置,时间快到了。”

闻惊阙挑眉:“这么早?”现在才刚过十一点。

“是啊。”秦筝仰头对他笑,“所以小闻先生,今天愿不愿意早退跟我私奔呢?”

闻惊阙被他的私奔逗乐了。

“你都这么邀请了,我还能不应吗。”

说完,两人就走了。

等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其他人才反应过来,对视过后,纷纷低头在八卦群里尖叫。

【天呐!狼人竟然真的有男朋友!八卦竟然是真的!】

【你们一定想不到,那是个又甜又温柔的大美人!】

【真的假的?狼人这种人不应该配母狼吗?】

【千真万确,刚刚人就在大厅,我亲眼所见!狼人在人家面前都变好人了,你们肯定想不到,他还笑了!不是冷笑、讽笑、算计人那种笑,而是温柔的那种笑,如果当初狼人能对赘婿这样笑,估计也不会未成年就被发配流放出国。】

底下一水的求照片。

前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光顾着吃瓜,完全忘记拍照了,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

第44章 不懂 为什么哭

下午, 秦筝去医院看望陆安年时,却发现秦晚也在。

不过秦晚是来陪着叶青清。

陆怀谦还没来,但秦筝相信, 陆安年这会儿已经知道了今早的事,此时, 对方看向他时,沉沉的眸色就是证明。

秦筝知道, 对方在怀疑了, 怀疑他已经倒向程总, 甚至跟对方合谋,瞒天过海这么久,觉得等程总入主非鱼, 会提拔秦筝,而这就是他背叛的原因。

天地良心, 秦筝承认自己隐瞒了,可他绝没有合谋,他只是知道,却当不知道而已。

好在, 在陆安年面前伪装、演戏这件事上,秦筝已经是个熟练工了,不会因为对方那点不痛不痒的眼神就露出什么痕迹。

他依旧是那个担心养父, 为对方忙前忙后的好养子。

晚上八点,陆怀谦终于脱身来了医院,父子俩在病房里说话,叶青清带秦晚退了出去,秦筝不在,去给大家准备晚饭了。

“……总之, 事情就是这样,我看董事会更倾向于答应蔚蓝的要求,换掉您的位置,还有一些小股东,已经有了出售股份的想法。”

哪怕是陆怀谦,也没什么把握陆家能度过这次的危机,所以,如何取舍,至关重要。

长久的沉默过后,陆安年终于沉声开口,“所以你的意思?”

半晌,陆怀谦咬牙道:“放弃董事长的位置,保住非鱼。”

陆安年笑了:“好啊,我可真生了个好儿子,每次有什么事,都想着先牺牲他亲爹的利益。”

这是实在气得狠了,甚至顾不上维持什么善良无争的形象,何况,在一个要牺牲自己利益的孽子面前,陆安年如果还什么反应也没有,那就太假了。

果然,陆怀谦也没觉得陆安年这态度有什么不对,只耐心解释:“爸,非鱼还在,我们的资产也还在,如果公司都没了,那我们损失的,绝对比一个董事长的位置多的多。”

“你这么说,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陆安年冷笑,“前一天还说愿意为了我,不要继承人的位置,今天转头就来劝我,主动退让,把董事长的位置拱手让人了。”

“是我无能,您生气是对的。”陆怀谦低头承认道。

陆安年一噎,反倒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他当然知道,陆怀谦说的都是对的,这是目前对他们来说,损失最小的选择。

生死存亡面前,陆安年未必就一定要死抓着董事长的位置不放,可被迫选择,还是被讨厌的人劝说选择,陆安年还是满心的不甘不愿,不肯轻易点头答应。

左右蔚蓝那边给了三天时间,他还能再抻几天。

于是他放下这个话题,转而提起了其他。

“蔚蓝谋划这么久,不可能瞒得严严实实,谁也不知道,公司有谁是蔚蓝的间谍,或者早就站在了蔚蓝那边,你查过了吗?”

陆安年没有明确提到谁,可这话落在陆怀谦耳朵里,他先下意识皱眉,随后心头微动,抬眸看向陆安年,眼里的瞳孔放大。

“爸你的意思是……?”他的声音有些许颤抖,似是不敢置信。

陆安年心下一笑,面上却做出一副心痛纠结的表情。

“我什么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司,无论是谁,想要对公司不利,都必须查出来追责严惩。”

“怀谦,不能感情用事。”

陆怀谦扯了扯嘴角,“不可能……小筝绝不是那样的人,您别胡思乱想了。”

“何况程总那个人,本来就心思深沉,手段了得,想要瞒谁,对方绝不可能发现分毫。”

瞬间的惊惶过后,陆怀谦又迅速冷静下来,只觉得这个想法荒唐可笑。

秦筝就算是搬了出去,就算跟家里有了隔阂,哪怕他想得再过分一点,就算秦筝知道陆安年这些年对他学业事业的刻意引导,也绝不会做出这种勾结外人对付陆家的事。

刚刚不过是陆安年的假设太过突然,才让陆怀谦一时乱了方寸,冷静下来后,陆怀谦坚定地相信自己的想法。

所以,为什么陆安年会这么轻易就怀疑秦筝?

明明这个猜测是那样荒唐,为什么陆安年还会产生这样的念头?在对方心里,秦筝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而轻易就怀疑秦筝的陆安年,又是怎样一个人?

有那么一刻,陆怀谦觉得眼前的父亲很陌生。

陆安年闭了闭眼,满脸无奈:“我没有要怀疑谁,针对谁,只是希望能好好整顿公司,越是忙乱的时候,就越不能出错。”

陆怀谦深深望了他一眼,“我知道了,我会让人暗中去查清楚的。”

另一边,秦晚陪着叶青清在医院散步,望着已经有落叶的地面,叶青清笑了笑说:“时间过得真快啊,我总感觉你的成人礼还在昨天,一转眼,小半年都过去了。”

秦晚此时却笑不出来:“叶姨,这次危机,家里还能挺过去吗?”

叶青清闻言,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放心,我大概知道你叔叔的想法,他不是那种非要硬撑的人,如果需要他牺牲一些利益,能保住公司,保住大家的饭碗,他不会拒绝。”

听了这话,秦晚虽然稍稍松了口气,但心里却也同样一沉,知道这次大概是真的要败了,不是公司无法渡过难关,就是陆家将在董事会上落败。

她咬了咬唇:“就没有其他,能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叶青清轻叹口气,“其实提前退休也没什么不好,以后你叔叔就能专心陪我了。”

“就是可怜了怀谦,明明早早就进了公司,也是一步步升上来的,可等换了董事长后,他这个总裁,只怕也要被边缘化,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是继承人这么重要的位置。”

“是我们做父母的无能,不能给他一个好的未来。”

秦晚紧紧咬着唇,眼中似闪过一丝坚定。

秦筝刚把晚餐送上来,就被秦晚拉进了楼道里。

“哥,那个梁律师的号码,你还有吗?你之前发给我的找不到了。”

秦筝微微挑眉,“当然,不过这个时候,你要他的号码做什么?”

秦晚眸光闪了闪,“没、没什么啊,不是你之前说,想要办手续的话,就找他吗?我现在就想见他,不行吗?”

秦筝微笑:“是啊,你当然随时都可以找他……”

他把梁律师的号码发给秦晚。

“不过晚晚,办手续也需要时间的,你要的东西,三天内未必来得及。”

秦晚心头一跳,“我、我又没说三天内就要!哥你能不能别乱猜了!”

秦筝微微一笑,淡淡哦了一声。

他的目光盯着秦晚,眼底似藏着无数情绪,它们融为一体,成为谁也看不透,理不清的墨色。

秦晚被看得忐忑又别扭,“哥,你看我做什么!”

“我在看……”秦筝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直到后面说了什么,都让人听不清。

他伸出手,帮秦晚理了理因为担心陆家,而有些疏于打理的长发。

“人是情感动物,明知掺假,明知不纯,明知别有用心,也总离不开那些虚假的感情,哪怕彼此心知肚明,也宁愿自欺欺人,长醉不醒。”

咚!

秦筝轻敲了下秦晚的额头,那声轻响仿佛能从额头,震荡到心里。

秦晚只觉得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后退半步。

她稳住心神,脸色白得像纸,下意识低头,扯了扯唇角。

“哥你在说什么啊……我、我怎么听不懂。”

秦筝笑笑:“听不懂……”

他静静望着她,视线迫得秦晚情不自禁躲避。

半晌,秦筝敛眸垂目,抿唇一笑,温声道:“听不懂也挺好,一辈子听不懂,也是一种幸福。”

说罢,转身走了。

秦晚呆呆站在原地许久,等回过神来时,只觉得脸上有些凉,抬手一抹,却发现竟是不知何时落下了泪。

好奇怪哦,她为什么哭呢。

她明明,不应该哭啊。

第45章 为你思念急 “……我只是突然好想好想……

秦晚失魂落魄地回到叶青清身边, 后者关切询问:“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秦晚摇摇头,“没有,就是眼睛有点痒, 刚刚揉了揉。”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叶青清满脸疲惫,笑了笑道:“家里事已经够多了, 你要是再出点什么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得出来, 之前她的镇定, 也不过是强撑, 实际早就累了。

犹豫了一下,秦晚走上前安慰:“叶姨放心,怀谦哥哥那么厉害, 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纠结半晌,犹豫过后, 终于还是开口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他,不过我想,股份这种东西,总是不嫌多的, 如果我把手里的都股份先借一些给怀谦哥哥,无论是现在他跟人谈判,还是以后在公司的发展, 都应该能有更多筹码?”

叶青清却面带怒色,“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做长辈的,怎么能贪图孩子的东西!你这样,让我跟你叔叔以后怎么做人!”

秦晚心头微松,听着这话, 好像心头一直压抑的东西散了一半,“我是借给怀谦哥哥,又不是给您和叔叔。”

“他当然更不能要你的东西!”叶青清皱着眉不悦道。

秦晚眼珠一转,却是玩笑似地说:“没什么不能的,如果他不好意思要妹妹的东西,那我们要是在一起了,甚至以后结了婚,夫妻一体,总不好意思不要老婆的东西。”

叶青清闻言也不说话了。

沉默良久,她忽然抱住秦晚:“即便没有那些东西,如果我能有你这样的儿媳妇,那还真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秦晚顿了顿,却也笑了。

她想,哥哥还是看低自己了。

她虽然小,却也不蠢,想帮忙是真,但能借着这个机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是真。

她怎么、怎么会傻乎乎的,真的被人哄骗呢。

当晚,秦晚想告诉陆怀谦这个消息,却看见对方疲倦地倒在沙发上休息。

天气降温,医院温度更冷,秦晚想把人叫醒,让对方回家睡。

然而她刚刚走近,陆怀谦就自己醒了。

见到她,陆怀谦有些诧异,“这么晚了,怎么还没跟妈回家?”

听着这话,倒真有几分像是一家人,夫妻之间的对话。

秦晚愣了愣,随后才笑道:“在等你一起啊。”

陆怀谦坐起身,“你先走吧,不用等我,我今晚留宿医院,快七点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秦晚也没纠缠,“那怀谦哥哥送我到楼下吧。”

陆怀谦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一直送到医院外给人叫了车。

要上车时,秦晚转头欲言又止看着陆怀谦。

后者愣了愣,笑问:“怎么了?”

秦晚缓缓摇了摇头,她微微垂眸,明明想好要帮对方,但真到这时候,她又有些说不出来。

是让陆怀谦不同意吗?

他当然不会同意啊。

秦晚知道的,怀谦哥哥怎么会答应呢,自己明知道对方不会答应,却还这么说,什么都不用付出,还能收获对方的感动,多么简单,一举两得的事啊。

秦晚有些难过。

怎么回事,她怎么感觉在这种时候,不止别人变了,自己也变了,变得好难看啊。

她真的很难过。

陆怀谦还以为她是担心,“放心吧,等明天你就回学校,其他什么都不用管,学生当然应该在学校里学习,你这样整天请假像什么样子。”

秦晚:“我想帮你嘛。”

陆怀谦面上的笑容顿了顿,才低声继续道:“你照顾好自己,就是帮忙了。”

直到上车,秦晚都没有说出想把股份给陆怀谦的话。

陆怀谦也不知道,刚刚对方的心里经历了怎样的纠结挣扎。

因为陆安年情况有些不稳定,陆怀谦在医院守了一夜,没睡好,第二天还要一早就去公司,稳定局面。

因而这一天,是秦筝来的。

叶青清不放心丈夫,一早就赶了过来,秦晚不放心她一个人,也没去学校,而是先送她过来。

在医院见到秦筝,秦晚还有些心虚和不自在。

秦筝却只在一开始看了她一眼,之后都没有主动看她。

秦筝在跟陆安年说话。

“昨天我回去找了惊阙,他说,他能帮忙。”第一句话,就是一道惊雷,或者说是惊喜。

在场几人有些意外,也是没反应过来。

就听见秦筝继续道:“我想着,眼下董事会不愿意放弃蔚蓝,可如果有他帮忙,董事会或许不会不同意。”

毕竟蔚蓝是谁都能看出来的野心勃勃,可闻惊阙却是因为秦筝才答应的帮忙。

如果有闻氏相助,他们未必不能渡过难关。

连叶青清眼里都升起了希望。

陆安年住了几天院,心里又是各种不如意,整个人看上去比之前老了好几岁,一双眼睛盯着秦筝,像是不见底的深渊。

“无缘无故的,让闻总帮这么大个忙,我只怕非鱼以后还不起。”他怀疑蔚蓝和闻惊阙,都是秦筝想要得到非鱼的工具。

秦筝闻言却笑笑:“一家人,哪有那么多还不还的。”

“再说,叔叔还不起,不是还有怀谦吗?他那个人,我相信再怎么样,也不会失信。”

他微微低头,眨了眨眼睛,继续道:“还有股份,我也打算把它借给怀谦,现在他比我更需要,等到以后大局稳定,他再还给我就是了。”

陆安年一愣,原本他怀疑秦筝想借着这机会入主非鱼,然而对方既然连股份都愿意借,又何谈争权。

莫非真是他看错了?

秦筝这么做,真就只是想帮忙而已?

陆安年陷入怀疑。

叶青清和秦晚却已经落下泪来,后者更是泪流满面。

叶青清走上前,握住秦筝的手,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才声音沙哑:“筝筝,阿姨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叔叔阿姨真是……”

哪怕接受了会失去公司的结果,但当知道不需要失去后,还是会难以自禁欣喜万分,对秦筝感动不已。

秦筝拍了拍她:“叶姨和叔叔照顾我们兄妹这么多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叶青清面上的感动有一瞬间僵硬,面颊也有一瞬间发白。

秦筝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只拍了拍他宽慰道:“叶姨这些天也累了,今天就早点回家睡个好觉,到了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叶青清垂下眼连连点头:“好好好……”

秦晚要回学校,她问秦筝:“哥,你能送我吗?”

她脸上还有泪痕,秦筝也不好拒绝,两人出了病房,下了住院楼。

秦筝走在前面,忽然感觉有人从身后撞了上来,紧紧抱住他的后背。

秦筝愣住。

秦晚埋在他的背上,刚刚渐渐停下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哥,对不起……”

“以前都是我不好,不关心你也没照顾你,几次三番辜负你的好意,一意孤行,都是我的错……”

比起前两次秦晚别别扭扭,不情不愿的道歉,这次的道歉却是再真心实意不过,秦晚哭得连形象都没有了,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可正因为如此,才更显得真心,是没有任何准备的真情流露。

面对这样的秦晚,秦筝却有些反应不过来,如果秦晚是站在秦筝面前,还能从对方怔愣的表情里看出几分冷淡。

可秦晚没有。

她脑子里只有刚才在楼上,听到秦筝说愿意把股份借给陆怀谦的事。

听到这件事的那一刻,秦晚心里第一反应就是:她哥这都是为了她!

是担心她傻乎乎把股份给了出去,才先一步把自己那份借给陆怀谦。

她知道,她一直知道,哥哥很爱她。

就算因为一些事生她的气,也从没有放弃她。

秦晚想帮陆怀谦,可把自己的东西给出去,心里难免不得劲。

叶青清没有坚决阻止,陆怀谦一无所知,这些都让秦晚从决定帮忙时就有些别扭的心渐渐不舒服。

她安慰自己,他们都是一家人,而且自己只是借,怀谦哥哥未必会要,就算要了,也一定会还。

可事情到底不是从前那样了。

她喜欢陆家,想要嫁给陆怀谦,正是因为陆家对她很好,她想要让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家,成为自己真正的家,让这些人做她真正的家人,没有比跟陆怀谦结婚更好的选择了。

陆怀谦很好,喜欢他,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怀着这样的想法,心里就算有些不舒服,她也不是不能忽略,一家人,哪里就能没有矛盾,没有龃龉,很正常嘛。

可当今天听到秦筝说要把股份借给陆怀谦,见到对方为了自己,甘愿付出和牺牲利益。

秦晚忽然就醒了。

她终于意识到,秦筝才是她唯一的,会毫无保留爱她,支持她,对她的感情不掺任何杂质,唯一跟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在别人会衡量她的利益和价值时,只有秦筝会毫不在意地帮他。

没有人能拒绝这种无条件的偏爱,尤其还有对比。

在这一刻,秦筝在秦晚心里的地位,超过了叶青清,甚至超过了陆怀谦,成了无人能及的第一位。

脑海中不断回想幼年时期的记忆,自己哭了病了难受了,哥哥都会第一时间守着她陪着她。

哥哥病了,她也曾给他喂过药,送过糖。

他们明明那么亲密。

他们明明……才是世界上关系最亲近的人。

伏在秦筝背上,秦晚哭得泣不成声。

她都不敢想,自己从前究竟错过了多少……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无数声对不起,有那么一刻,秦筝恍惚觉得听到了来自前世的声音。

他隐约明白了秦晚的想法。

对方想的并没有错。

不过,那是前世的秦筝。

前世他甚至在之后仔细跟秦晚说过,就算再怎么喜欢,也要有所保留,不要把自己的立身之本都给出去。

原本感动又感激的秦晚听完,还有些不高兴,“哥哥,你算得太清了,显得有点冷血。”

这一世,秦筝不仅什么都没说,甚至目的都不是为了秦晚。

却轻易得到了,前世得不到的东西。

这可真是……荒唐又可笑。

秦筝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半晌,他侧过身,离开秦晚的拥抱,望着眼前哭得泪眼朦胧的人。

许久,他也只是无声拍了拍秦晚的肩。

“……车来了,你该走了。”

秦晚不想走,然而不走不行,最后只能留下她会回来,会给他打电话的话,坐车离开,

秦筝站在医院外,却是意兴阑珊。

他什么也不想想,什么也不想做,就这样放空自己,任由车流自眼前缓慢行驶,行人从身边匆匆而过。

直到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一道哪怕在极尽喧嚣的尘世,他也能轻易分辨,绝不会忽视的声音。

“怎么站在这儿?”闻惊阙刚从车上下来,这里不能停车,保镖把车子开走。

既然要演戏,他也要配合秦筝,特意来医院一趟。

本来以为秦筝应该在病房里,却没想到刚到医院外,就看到了对方的身影。

傻傻站在路边,呆愣愣的。

听到声音,秦筝抬头,正对上闻惊阙关切的目光。

眸光微动,像平静的湖面终于掀起涟漪。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抱住闻惊阙,靠在了他怀里。

一滴清泪还没流出眼眶,就隐没进闻惊阙衣领。

闻惊阙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抱着他,明明刚刚还说秦筝呆,这会儿却跟对方呆在了一起。

刚刚只是一个人,现在却成了两个人。

往来行人匆匆,却无人在意。

不知道过去多久,秦筝又恢复了平时的静水流深。

他轻轻蹭了蹭闻惊阙的脖颈,才回答对方一开始问的问题。

“……我只是突然好想好想你。”

闻惊阙笑着逗他:“连找个地方坐着,专门想我都来不及?”

秦筝也笑:“是啊,来不及。”

想你的念头来得太快太急太浓。

一分一秒,都浪费不起。

第46章 最后一场戏 清风相送,朝晖万里

从放空的状态脱离, 重新回到这人间,之前被屏蔽的嘈杂喧嚣也都蜂拥而来。

秦筝虽然很喜欢俯首贴耳的行为,但路边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拉着闻惊阙进了医院花园,周围一下子清净许多。

“怎么来得这么早, 吃过午饭了吗?”秦筝牵着闻惊阙的手,抱着不想松开。

闻惊阙轻轻捏了捏他, “这不是专门来接你的吗。”

演戏不过是顺带的。

秦筝闻言莞尔, 轻轻应道:“你说得对。”和某些人, 某些事比起来,还是吃饭比较重要。

前世的债,早在前世就算清了。

今生的报复, 他其实都没做什么,不过是搭了下别人的顺风车而已。

“这么一说, 我都不想带你上楼了。”秦筝才不想闻惊阙上门见讨厌的人,对方没那个资格。

闻惊阙很纵容他:“那就不去。”

最后当然还是去了,这场戏没了闻惊阙,还是少了两分说服力。

以及……无论如何, 反正也就今天这一次机会了。

秦筝带着闻惊阙上楼,却发现陆怀谦也来了医院。

他是从叶青清那里听到秦筝说的话才来的。

看见闻惊阙跟在秦筝身后进来,表情难得有些不自然。

自己从前没少不看好闻惊阙和秦筝, 却没想到事到临头,愿意伸出援手的竟然只有对方。

想想这段时间自己在众多朋友那里碰的壁,陆怀谦忽然有些觉得自己从前二十多年都白活了,还不如秦筝。

毕竟他的那些朋友们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闻惊阙。

连从前交好的蔺言津,如今也是沉默不语, 只是追究非鱼责任的合作方里,没有蔺家而已。

从小到大的情谊,竟也只是这样的结果。

说不难过是假的。

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强求别人帮忙,这种时候,不落井下石,已经算关系不错了。

可有些事就怕对比。

有闻惊阙愿意雪中送炭,那些没有落井下石的人就显得浅薄起来。

“闻总愿意伸出援手,我真是、不知道怎么感激才好!”陆怀谦感慨道。

他说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

以非鱼如今的情况,哪怕他想把股份送给闻惊阙,带来的或许不是利益,而是累赘。

当着陆安年父子俩的面,闻惊阙态度依旧没有好多少,和之前一样不客气。

“也不是真心想帮你们,不过是不想看筝筝为你们发愁,用不着感谢我。”

和之前不同,今天哪怕闻惊阙态度不好,陆怀谦面上也维持着感激又礼貌的笑容。

“是,还要谢谢筝筝,如果筝筝想要,等这件事过去后,我愿意把自己手里的股份都送给他。”

是送,不是借,也不是卖。

陆安年忍了又忍,才没让自己在这时露出狰狞的表情。

他可以不在乎那点股份,但无论东西多少,都是他给陆怀谦的,如今却被陆怀谦随口说要送人,岂有此理!

秦筝觉得,都不用自己做什么,有陆怀谦这么个儿子在,陆安年迟早有一天会被气中风。

想到这儿,他都有些可惜自己要揭穿陆安年的真面目了,戴着面具的伪君子固然可恨,可要是对方为了这张面具日日压抑,日日怨愤,那应该也很有趣。

念头只在脑中一闪而过,很快又被他压下。

“我借你,你又给我,说得我好像黑心高利贷似的。”秦筝浅浅开了个玩笑,化解了不那么融洽的氛围。

“帮忙可以,但其中各种事宜,还需要细细商讨,时间紧迫,希望陆总明天之内能给我一个章程。”闻惊阙此时看上去倒像个正经商人了。

陆怀谦当然没有不答应的。

几人聊过之后,秦筝去陪闻惊阙吃饭,陆怀谦也匆匆回了公司,叶青清在医院陪陆安年。

她笑容轻松地对丈夫说:“有筝筝和怀谦在,公司的事已经会解决的,你也能安心调养身体了。”

陆安年扯了扯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或许是因为对秦筝的怀疑没有彻底散去,哪怕有了闻惊阙,眼看着就能解决问题,他心里却依旧没有轻松的感觉。

叶青清守了陆安年一下午,到了晚上,秦筝见她面露疲惫,将人拉到病房外劝道:“叶姨就先回去吧,叔叔这里有我看着,不会有事的。”

叶青清轻叹一声,也知道家里都忙,眼下也确实只有秦筝有这个时间和精力。

只好感激又歉疚道:“这回真是多亏了筝筝。”

“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这个家会怎么样。”

既是说守夜,也是说借股份,并闻惊阙帮忙一事。

秦筝笑了笑:“您和叔叔从前对我那么好,如果我什么忙都没帮上,那才让我过意不去,能够回报你们,是我这辈子的幸运。”

叶青清忍不住眼泪盈眶,她掩面擦拭了下,哽咽道:“我只是……太感动了,筝筝……”

喊了一声,却终究没说出什么话来。

秦筝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时间不早了,您先回家吧。”

送走了叶青清,秦筝才重新回到病房。

病人需要更多睡眠,陆安年年纪在那里,身体虚弱时,需要的睡眠更多,秦筝进来时,他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秦筝站在床边看了看他,小心给他掖住被角,随后转身去了洗手间。

等洗手间传来水声,床上“睡着”的陆安年睁开眼睛。

皱了皱眉,眼里的神色惊疑不定。

莫非是他想错了?秦筝真的只是好心,善良,想要照顾他而已?

陆安年仔细回想跟秦筝的相处,还是没能找到什么明确的蛛丝马迹,最终只能无奈承认,秦筝应该真的没什么别的目的。

他只是蠢。

淮生啊淮生,你也没想到,你的儿子会被我耍得团团转,这种时候,还要倾家荡产帮我这个仇人吧?

哈!

这么想着,陆安年心里又爽了。

这个夜里,他就怀着这样的快意睡去。

第二天。

陆安年是被太阳给晒醒的。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到窗帘大开,阳光和热度都从窗外照进来,刺激着他睁不开眼。

而秦筝静静站在窗边,面向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陆安年只能看着他的背影。

他抬手虚虚挡住脸和眼睛,虚弱道:“小筝啊,把窗帘拉上吧,今天太阳太大了,晃眼睛。”

他等了片刻,既没有听到窗帘合上的声音,也没有感觉眼前的亮光降下去。

陆安年心头莫名跳了一下,他不得不睁开眼,看向秦筝的方向。

“小筝……?”

“……你在听吗?”

秦筝的背影仿佛凝固了一般,毫无动作的迹象。

陆安年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心里开始回想自己做了什么,秦筝之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好像太多,又好像没有。

陆安年不能确定。

他沉下眸,在思考眼前究竟是怎样的情况,而自己又要怎么应对。

不知道过了多久,站在窗边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他嗓音干涩,语气沉凝。

“今天的太阳很好……”

已经是秋天了,有这样的太阳算是难得。

“为什么不喜欢呢……”

他侧过身,面向着陆安年的方向。

却见他脸色苍白,面容疲惫,眼眶有些肿,仿佛哭过一场,又一夜未睡。

他扯了扯唇角,目光锐利如剑,刺向陆安年:“是因为当了十几年的鬼,还怕见到阳光吗?”

陆安年瞳孔猛缩,倏然抬眸看向秦筝,却因为秦筝站在窗边,阳光照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都跟阳光一样,很刺眼。

陆安年皱眉,面上流露明显的疑惑和不悦。

“小筝,你在说什么?这是跟长辈说的话吗?”

“不知道?”秦筝扯了扯唇角,却很难做出一个笑模样,“当年你故意把我爸拖死在河里的时候……”

“也是这样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吗?”

陆安年心神惧震!

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哪怕是演了几十年的人,也很难在最大的秘密被人知道并揭穿的时候维持住镇定,完完全全不露馅。

他露馅了,秦筝也看到了。

哪怕只是极短的情绪变化,也足够了。

秦筝闭上眼,像是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却始终不成功。

“我本来以为,这只是你的梦话,并不可信。”

“可现在看来……梦到的,才是真的。”

陆安年扯了扯唇角,“原来是梦话,梦话怎么能信呢,梦里都是假的。”

秦筝双目赤红瞪着他,声色俱厉:“是你故意把我爸爸溺死在河里是假的?还是故意说话刺激我妈难产是假的?又或是故意把我和秦晚养在身边,每天看我们对你讨好卖乖是假的?!”

“亦或是……看我一心把你当爸爸一样孝顺,竭尽全力帮你这个杀父仇人,就心里畅快是假的……?”

陆安年心跳乱得不行,这一刻,连他自己都信了,昨晚因为心里太爽,而没忍住说了梦话,将秘密全盘托出。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任何秦筝能知道这么多,连他昨晚的心情都知道的理由。

可心里相信归相信,面上当然不能承认。

“小筝,梦都是乱七八糟,稀奇古怪,无厘头的,你不能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梦话,就否认我养你这十多年付出的感情。”

他坚信,即便是梦话,也不可能一字一句说清楚,这些多半是秦筝拼凑猜的,就算是真的,他也不认,反正本来就没有证据。

激情杀人最难找到凶手,他只是没有力气,游回去的晚了点,警察来了也不能说他有罪。

秦筝惨笑了一声,“你不承认,无非就是没有证据。”

“可是我知道了。”

他笑了一下,表情又冷了下来。

声音沙哑低沉,一字一句,都像利刃扎在陆安年身上,扒下他的人皮:“我知道,你是个杀人犯,伪君子,几十年来一直都在伪装,你嫉妒我爸,嫉妒一切比你好,比你优秀,比你善良的人,你没有道德,没有良心,像只阴沟里的老鼠,每天用一双丑陋的眼睛嫉恨着外面的一切,披上人皮,也不像人。”

“……这么多年,你瞒得很辛苦,装得也很辛苦吧?”

秦筝站在床边,一双眼睛冷冷看着床上已经维持不住脸上伪装,脸色逐渐阴沉,表情也越来越狰狞的人。

“陆安年,我知道你,也看着你。”

“恶鬼就是恶鬼,你比不上任何人,更比不上我爸。”

“啊——!”陆安年终于没忍住,抓着床头的杯子手机等东西就向秦筝砸过去,见秦筝躲过,更是要下床朝着秦筝冲过去。

他要掐死对方!

他要他死!

然而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心脏传来剧烈的疼痛,他还没下床,整个人上半身先着地,摔出一声巨响。

门外的叶青清听到动静,快速开门进去,见到这一幕,瞬间愣住。

“怎么了怎么了?”

“怎么了这是?”

见秦筝要走,原本要去扶陆安年的叶青清下意识先抓住了他,“筝筝,你叔叔如果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误会我们当场解决。”

虽然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但她好像有种感觉,必须抓住秦筝,像是对方走出这道门,就不会回来了。

秦筝没躲开她,只冷眼看去:“杀父之仇也是误会吗?”

叶青清浑身僵住,表情惊恐。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却又生生顿住。

秦筝推开她的手,眼里尽是受伤。

“没有误会……”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是这几句话,已经耗尽了力气。

“我们也不是一家人。”他说的很慢,好像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一般。

“……是仇人。”

话音落下,径直离去。

将重生后维持的假象甩在身后,再未回头。

第47章 悲喜只为你 “小闻先生,我想要你。”……

病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仿佛将本该早已远去的旧人旧事都隔绝在另一个世界,再也不见。

出了病房,秦筝离开的脚步越来越轻松, 背影越来越从容,背脊都要比从前挺拔, 走出医院,任由阳光照在他身上, 散去他身上沉积已久的阴霾, 清隽的身姿仿佛拂尽陈灰, 如沐清风。

从前世起,他就想有这么一天,能指着陆安年的鼻子骂, 当着对方的面,将他那张虚伪的假面拆穿。

只可惜最开始的时候, 他执着于让别人知道并相信陆安年的真面目,且对此人的了解还不够透彻,后来又因为身体原因,知道自己去了, 也会弱势几分,即便有这个机会,他也没去。

除了所谓的梦话, 秦筝今天说的一切,做的一切,一点也没掺假,否则陆安年也不会自我怀疑到觉得自己真的说了梦话的地步。

前世的陆安年,在他借出股份后,几次三番故意让他听见一些模糊不清, 似是而非的话,引起他的怀疑。

再给他制造一些“证据”,故意引他去查,却又在他将证据拿出来时,在旁人面前拆穿证据是假的,伪造的。

秦筝百口莫辩。

这样一番操作下来,让秦筝的信誉降到最低点,他再说什么,别人也不会轻易相信。

陆怀谦他们不会觉得秦筝是想图谋什么,特意制造了这一切,但会认为是有人故意离间他们一家,拿秦筝做了棋子。

甚至还怀疑到了程总身上,可惜没有证据。

正如刚才秦筝所说,陆安年害死秦淮生一事,是激情杀人,即便警察去查,也没有任何证据,所以陆安年拿这事让他众叛亲离,根本毫无顾忌。

重来一世,秦筝也从未想过要从这方面入手让他接受法律制裁。

他只是想让陆安年和前世的他一样……不,比前世的他还惨,不仅要众叛亲离,还要身败名裂,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真面目。

没有证据?没关系,那并不重要。

大家只会看到,一直乖巧懂事,对陆安年敬爱有加的养子,在非鱼生死存亡之际,陆家有难之时都不离不弃,不仅愿意用把自己的股份给陆家,还让自己男朋友伸出援手。

然而一夜之间,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位善良又有孝心的养子,却一朝翻脸,与陆家决裂,老死不相往来。

要说之前都是演戏,为了谋夺利益,可秦筝已经把股份卖了,非鱼也不要了,不仅没占到便宜,还因为股价大跌,亏了一大笔。

这时再把那些真相当做小道消息放出来,广为传播,众人就会恍然大悟。

世上太多疑罪从有的例子,现在的人们最喜欢猜测各种阴谋诡计,不需要秦筝再做多余的,网友们就能把事情都前因后果补全,即便没有证据,这也会变成被大众承认的真相。

陆安年将会被所有人钉死在人面兽心的伪君子这个形象上,再也无法翻身。

而这,就是陆安年最无法接受的。

生不如死,莫过如此。

秦筝摸出手机,给程总打了个电话。

“程总,非鱼的股份,你还要吗?”

……

几句话商定好交易流程,秦筝正想给闻惊阙打电话,眼前却忽然撒下一片阴影。

他抬头看去,却见闻惊阙正双手抱臂,站在自己面前,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没想到筝筝出来打的第一个电话,竟然不是找我。”

“好消息,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他问。

秦筝弯唇,“既然是好消息,当然要亲自说给你听。”

闻惊阙伸手抱住他,像抱孩子一样,抚了抚他的后背,“还好吗?”

秦筝闭了闭眼,歪头靠在他肩上,声音极轻极低,却并不沉,反而有种甩掉包袱,孑然一身的轻松:“……不能再好了。”

“……我们回家吧。”

闻惊阙低头吻了吻他的眼睛。

“好,回家……”

……

陆怀谦在公司接到叶青清的电话,原本还没怎么注意,却在几句话之后愣在原地,不得不将剩下的事交给一群助理,自己则是起身去医院。

他却没注意到,在自己走后,办公室的助理们面上露出些许不安急躁和疲惫,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实在太让人措手不及。

冷眼看着如今乱局,他们在忙乱之余,心里也难免生出忧心不安来,哪怕陆总已经说过,已经拉到盟友,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他们也无法完全放心。

公司的风波,波及到的岂止是高层董事,还有他们这些身不由己的打工人,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对视间,众人其实也心思各异。

等陆怀谦匆匆赶到医院,看到的就是陆安年被送进急救室,而叶青清坐在急救室外忧心忡忡,脸色苍白。

“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陆怀谦皱眉问。

电话里叶青清只说陆安年病情加重,被送去急救,要他赶紧过来。

叶青清只含糊道:“我也不太清楚,早上我来看你爸爸,却见到筝筝跟他大吵一架,筝筝走后,你爸病情就加重了。”

她抓住陆怀谦的手臂,声音低沉:“怀谦,你爸爸这里有我守着,暂时不用担心,你快去找筝筝,把他找回来,就说一定有误会……”

误会什么,她却又说不出来了。

陆怀谦表情从凝重变成了懵逼。

他听到了什么?

秦筝和陆安年大吵一架?陆安年因此气到病情加重被急救?叶青清不怪秦筝,也不让他在这里等陆安年脱离危险,反而让他去找秦筝,说都是误会?

为什么每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可组合在一起,却又不明白了呢?

事情太过突然,陆怀谦甚至连责怪秦筝的时间都没有,就陷入了这种懵逼茫然,如在梦中的状态。

叶青清催了他好几声,陆怀谦都没反应过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陆怀谦刚刚想理一理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怎么个逻辑的时候,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是公司助理。

对方说他们联系上了闻氏的人,但对方拒绝合作,并表示他们老板刚刚来了电话,说以后绝无和非鱼合作的可能。

不过几个小时,一天不到,态度就来了这么大的转变,陆怀谦再怎么蠢,也知道这事跟今早陆安年和秦筝吵的那一架有关。

可叶青清除了两人吵架,秦筝负气而去,其他什么都不知道,问也只说一定有误会,陆怀谦根本无法从她这里得知前因后果,而陆安年又还在急救室内,就算病情稳定,也不会立即醒来,他想知道今早发生了什么,只能去问另一个当事人。

这也正好符合叶青清的要求。

陆怀谦很想回公司,但他也知道,这事如果没解决,他以后都没有再去公司的必要了。

“我去见小筝,如果有误会,会跟他问清楚。”

叶青清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怀谦,一定要告诉筝筝,叶姨一直都拿他和晚晚当成亲生的孩子,无论如何,这都没有变。”

陆怀谦心里一个咯噔。

他想着,或许是秦筝知道了陆安年在压制他,不希望他优秀,不希望他在非鱼有所作为这件事。

对此,陆怀谦没有任何办法,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也只能接受。

陆怀谦苦笑一声,“妈,你心里如何想他,如何对他,小筝都有权利拒绝或者接受。”

“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何况,你说拿他们当亲生儿女,就是亲生儿女了吗?

心里想的,嘴里说的,行动上做的,可从来都不是一回事。

陆怀谦觉得心累,也觉得疲惫,对秦筝的愧疚更是像开闸洪水一般汹涌袭来。

他甚至生出了逃避心理,不太想去找秦筝。

有那么一刻,想躲得远远的,藏得深深的,什么都不想做,什么也不想知道。

他知道秦筝住在闻惊阙家,却不知道闻惊阙家在哪里,给秦筝打了个电话,却被挂断。

无奈之下,只能给闻惊阙打。

对方倒是接了,然而不等陆怀谦说明来意,闻惊阙就开门见山地表示,什么合作,什么资助,都不可能了,非鱼的任何事,都和他无关,秦筝现在情绪很不好,不想见他,以后陆家的任何事,也和秦筝无关。

这是要决裂的意思。

陆怀谦来不及说些什么,闻惊阙就挂了电话。

他抬眸看向秦筝:“我这样够冷酷吗?”

秦筝笑着吻他:“特别冷酷。”

刚刚还冷酷的闻惊阙,又在这个吻后轻易被春风化开。

他抱住秦筝,将人往自己身前带了带,亲了亲他的眼睛:“演戏而已,怎么还真的哭肿了?”

秦筝微微阖眸,任由他的唇落在自己眉眼。

“……不是为他们哭的。”

过去几十年,秦筝怎么可能还会为不在意的人流泪。

哪怕是假的,他也不愿意。

闻惊阙轻轻抚上他的后脑,“不是为他们,那就是为我?”

“我那么坏,让你即便现在,也会落泪?”

秦筝搂住闻惊阙的脖颈,微微仰头笑着吻了上去,唇齿纠缠间,含含糊糊道:“你应该说……”

“你那么好……”

“让我的哭和笑……喜和悲……”

“……都只愿与你相关。”

秦筝从未担心过自己演技不好,情绪不够,因为人生一应的喜乐悲欢,他都与闻惊阙感受过,拥有过。

他轻轻咬了闻惊阙的唇。

仰着头,一双眼睛真诚而直白地望着闻惊阙,含笑的双眼里,除了这个人,其他什么也没有。

“小闻先生,我想要你。”

他在吻他,明明声音那么温柔缱绻,如春风流水,潺潺盈盈,却能轻易令人三魂俱惑,七魄皆迷。

不是勾引,胜似勾引。

或许是卸下了包袱,此刻的秦筝,忽然非常非常想念前世,想念他们悲喜与共,苦乐皆同的日子,那些只能一个人想念的回忆。

他闭上眼睛,含糊的声音顺着相接的嘴唇,传到对方心里。

“……很想很想。”

第48章 昨日之日不可留 舆论为刀,兵不血刃……

闻惊阙的拒不配合, 让陆怀谦别无他法,也是这时候他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只要秦筝拒绝他的电话,他连去哪里找秦筝都不知道。

他把车停在路边, 仰躺在驾驶座上,疲惫的身心让他只想立刻睡过去。

脑子里想着医院情况不明的父亲, 摇摇欲坠的公司, 还有要和家里决裂的弟弟, 他认命地闭上眼睛。

翌日,陆怀谦出现在非鱼会议室,里面已经坐满了非鱼的董事和程总。

让陆怀谦有些意外的是, 昨天避而不见的秦筝也出现在了这里。

只是比起陆怀谦,他的脸色看上去反而更像是要被迫让位的那个。

陆怀谦难得认真梳洗了一番, 昨天好好睡了一觉,看得出来今天精神很好,一改昨天疲惫颓丧的状态。

众人入座,让其他人侧目的是, 秦筝没有坐到陆怀谦身边,反而坐在了程总身边。

他们想到昨天听到的,秦筝要保陆怀谦, 甚至不惜让闻惊阙帮忙的消息,心中惊疑不定。

今天之前,他们还以为程总的期盼要落空了,谁知道昨晚收到眼线的电话,说闻氏又不插手了。

原以为是闻惊阙和秦筝两人之间有什么变化,然而看眼下这情况, 分明是秦筝和陆家这边有了变动。

说实话,这段时间的风波,以及各种跌宕起伏,一波三折的情况,让他们都有些累了,就盼着今天能有个结果,毕竟无论是陆安年成功,还是程总上位,反正都不是他们。

今天的会议很简单,只有两个主题。

第一,陆安年先生身体不适,无法再胜任董事长一职,自请离职。

第二,程总将以第二持股人的身份入驻董事会,并担任董事长一职。

然而在会议开始,秦筝却先扔了一道雷。

“我将把名下所有股份卖给程总。”

嚯!

众人下意识看向陆怀谦,却见他表情震惊中透着茫然,茫然中带着惊疑,惊疑中含着恐惧,众多情绪汇聚一起,在他脸上就成了隐忍和欲言又止。

秦筝完全没看陆怀谦一眼,他兀自扫了一圈众人,“各位没意见的话,这事就这么定了。”

众人虽然好奇疑惑,想知道秦筝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但对于这件事,他们也当然什么意见,毕竟程总上位已经是必然,对方手里的股份越多,对非鱼也会越上心。

见他们没反对,秦筝遂起身告辞道:“既然我不再是非鱼持股人,也不该留下参与这次会议。”

说罢,转身径直走了,没多看任何人一眼。

陆怀谦抿了抿唇,到底没忍住,歉声道:“各位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话音刚落,座位上已经没了人影。

陆怀谦脚步匆匆跑到电梯,终于在电梯门关上之前挤了进去,

他伸手要抓住秦筝,却被秦筝躲开。

这个动作让陆怀谦翻涌的情绪有片刻凝滞,他好似稍稍清醒了一点,缓了缓,深吸几口气,才沉声开口。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能一句话不说就要走,警察办案,都要给嫌疑人辩解的机会。”

“没什么好说的。”秦筝声音冷沉。

陆怀谦默然片刻,却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沉默,他只能抓紧时间赶紧道:“我知道,爸妈他们从前有不对的地方,我也没那个脸替他们说话,求你体谅原谅。”

“但是小筝,卖掉股份这事,你还是太冲动了,再怎么生我们的气,你也不该随意卖掉你爸妈留给你的东西,这样损失的只有你自己。”

或许是陆怀谦没有为陆安年夫妻说话,让秦筝愿意多施舍一点时间,电梯到了一楼,他却没出去。

“我想,如果他们知道,应该也会赞成我这么做。”

秦筝转头,今天第一次看向陆怀谦。

“陆怀谦。”他冷冷喊出这个名字。

陆怀谦心头一跳,莫名有些想后退。

“你以为,我跟陆家翻脸决裂,是因为在陆家的区别对待?”

他轻嘲一声,“如果我说,我早就知道了呢?”

陆怀谦动了动唇,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是了,秦筝又不傻,相反,他很聪明,又聪明,又敏感。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一无所觉。

秦筝的话还在继续,“养子和亲子,无法一视同仁,这是人之常情。”

“从前十几年我没什么意见,如今也不会拿它当借口提起。”

他的目光凝聚在陆怀谦身上,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近,莫名有些咄咄逼人,“所以你不妨猜猜,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我不顾多年养育之恩,执意决裂,甚至为了不和陆家有所牵扯,连股份也都卖掉?”

原来是为了不和陆家有联系,才要卖掉股份的吗?

秦筝明明站在原地不动,却好似在步步逼近,陆怀谦不敢后退,却又觉得窒息,狭小的电梯里,他呼吸发紧。

秦筝再无掩饰,用看有仇的陌生人的目光看着陆怀谦,用很轻的声音说:“为什么不去问你的好父母,是不敢吗?”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心平气和跟你说话,下次再见,我们就是仇人了。”

直到秦筝离开,陆怀谦都没再抬头。

会议还没开始,他昨晚睡觉养出来的精神就散了大半。

他抹了把脸,勉强整理好情绪,才走进会议室。

一个小时后,会议结束,陆怀谦与程总握手。

陆怀谦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语气也很平静,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恭喜程总,得偿所愿。”

程总礼貌一笑:“也祝令尊早日康复。”

陆怀谦:“借您吉言。”

程总好似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既然陆总家中近来事多,需要我给你放几天假吗?”

陆怀谦面无表情:“多谢程总好意,不过不必了,我不会因为家事而耽误工作。”

程总也没强求,“能有陆总这么能干的下属,是我的福气。”

众人从会议室出来,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有程总在,知道非鱼这回能渡过难关,非鱼上下人心都安定不少。

只是他们大概想不到,程总确实会挽救非鱼,但他也趁此机会大刀阔斧砍掉了非鱼许多部门和业务,只将最重要的那部分保留下来,卖掉那些之后,非鱼彻底成了蔚蓝的子公司。

即便以后脱离程总自立门户,也没了从前的体量和实力。

他们就算对这个结果不满,却也无法阻止。

这也是后话了。

不到一个小时,非鱼易主的消息就上了新闻,这当然是非鱼自己的主意,他们如今迫切需要和从前切割,和陆安年切割,也是要向业内宣告,非鱼以后有蔚蓝的帮助,那些追着非鱼不放的合作方、想趁机落井下石的人,都多少要给蔚蓝面子,非鱼的危机就能化解大半。

只是在会议上,陆家养子当场要把股份卖给程总这事,也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和非鱼易主的消息一起上了新闻。

原本非鱼易主引来的大多都是业内关注,伴随着养子无情和陆家翻脸,并把自家公司卖了的消息传开,吸引了一些八卦网友。

他们未必知道秦筝是谁,但对豪门斗争,有钱人的八卦逸闻却很有兴趣。

心机养子争家产争输了,于是翻脸无情把公司卖了,自己得不到,也不让别人得到,这种故事谁都会多听两句。

消息一传开,先有反应的不是秦筝,而是蔺言津。

他打电话给秦筝,想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也想问他要怎么处理这些消息。

之前蔺言津猜测秦筝是想要非鱼,可如今秦筝的行为告诉他,他想错了。

然而电话打过去,却不是秦筝接的。

闻惊阙:“筝筝最近心情不好,谁也不想见,谁的电话也不想接,蔺总有事的话,可以直接跟我说,有机会我会帮你转达。”

蔺言津握着手机的动作紧了紧,半晌,沉声道:“不必了,我没什么事。”

电话挂断,宋其钰小心凑了上来,“表哥,那这事,我们还管吗?”

蔺言津冷笑自嘲:“管?以什么名义管?”

“他的事,自然有别人管。”

宋其钰不太敢和这种状态的蔺言津相处,找了个借口就跑了。

随着消息发酵,一开始,秦筝的名声还真不好。

像前世知道消息的圈内人一样,骂他忘恩负义,心机深沉。

不过因为非鱼先前刚在网上挣了一波负面存在感,骂他的声音虽有,却没那么大,更多还是看热闹的。

直到有“知情人”开始爆料。

后面的发展和秦筝之前预料的一样。

如果说之前秦筝翻脸的行为招来的骂声是3,那么如今陆安年招来的骂声就是8。

热心网友还帮忙把时间线、前因后果都捋了一下,秦筝在众人眼中的形象就成了寄人篱下、善良无辜、受人欺骗的小可怜。

陆安年就是心机深沉、心狠手辣、披着人皮的恶狼。

这人从前善良儒雅的形象一朝翻转,带来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而且一个人在世上,不可能一点真面目也没暴露,从前陆安年做过的事,如今一一被爆在网上,被网友拿放大镜吹毛求疵,就算是个好人,也未必经得起这样看,何况他还不是。

从前的伪装也就是骗骗没有起疑心的人,一旦有所怀疑,怎么都能找到破绽。

非鱼曾经的大股东在这么多年间一一出事落败,和非鱼竞争的公司也经常发生意外,有意无意得罪陆安年的人,总会在之后接连倒霉……

一件事是意外,当这么多事都存在时,那就未必是意外了。

所以,这样一个人,在多年前为了利益故意溺死好友,也是非鱼创始人,似乎也并不意外?

没有警察定罪,不过是一些似是而非,空穴来风的消息,就让陆安年成了网友眼中的杀人犯。

法律没有制裁他,但他永远无法重新做人。

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第49章 绝配 同样冷漠,同样心狠

看到网上的流言发展成这样的陆怀谦忍不住大喊一声:“荒唐!”

然而喊过之后, 却又有股惊惶心悸的感觉自心里震荡而出。

心跳声一下又一下,仿佛重锤一样砸在陆怀谦身上,让他浑身虚脱, 几乎站立不住。

陆怀谦想要给叶青清打电话,等拿出手机时才发现, 自己的手在颤抖。

愣在原地半晌,却有一个电话先打了进来。

看着屏幕上的来电人, 陆怀谦挣扎了许久, 才没有直接挂断这个电话, 直到快要自动挂断,他才滑动接通。

然而接通之后,那头也久久没有声音传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 那头才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

“怀谦哥哥……”

“网上那些消息,都是假的……是乱传的吧?”

陆怀谦没有说话。

心里却在苦笑, 他虽然不确定消息的真假,却能确定这背后一定有人操控舆论,不着痕迹将它往现在的局面引导。

而这个人,除了秦筝, 不做他想。

也就是说,无论消息是真是假,在秦筝那里, 都是真的。

“你给你哥打过电话吗?”

那边秦晚的声音似乎有些慌乱又无措,“我、我还没来得及……不想用这种……荒唐的事打扰他。”

“所以……”秦晚深吸一口气,语气认真,“你告诉我,网上的流言,是假的……还是真的?”

陆怀谦闭了闭眼, 心里却回放着过去的种种画面。

为什么秦筝对秦晚都闭口不谈,事情过去几天,什么都没和秦晚说?

心中轻嘲一声,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秦晚太亲近他,亲近陆家,以至于连这种事,秦筝都不告诉她。

陆怀谦,你说把秦晚当成亲妹妹,你可真成功啊,连人家的亲哥,都要避其锋芒。

半晌,他声音很轻,如果不是设备好,落在秦晚耳朵里可能都不太清晰:“你什么都不要管,多给你哥打电话发消息关心安慰他,等我……等我确认了,再告诉你。”

秦晚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怔愣出神。

消息刚传开的时候,秦晚是不知道的,之前因为非鱼在网上名声不好,她把微博也卸载了。

大学里都是爱上网的年轻人,对网上的八卦新闻知道的不少,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秦晚是秦筝的妹妹,当然也不会故意跟她提起。

还是秦晚圈内最好的朋友圆圆,在知道后发消息安慰她。

秦晚才知道前因后果。

圆圆:【晚晚你别难过,虽然陆家不是什么好人,但你还有你哥啊,他只卖了自己的股份,没有要求你也卖,就是不想连累你,以后你哥还要你照顾呢。】

秦晚看着这段话,眼泪差点落下来。

什么不想连累她,分明是不想告诉她。

她哥也知道,她心里偏向陆家,所以即便是这么重要的事,也没打算跟她说一声,如今事情过去好几天,也没有对她有一句解释?是觉得她一定会站在陆家那边吗?

如果……如果事情是真的……

那她……那她……

秦晚简直不敢想象会是什么结果。

是假的吧,求求老天保佑,一定要是假的,是她哥误会了,一定是这样。

另一边,陆怀谦拨通了闻惊阙的电话。

“我知道小筝不想见我,但我有话想问他,我想,他应该也有话要对我说,如果他不愿意见我,闻总应该能代替他出面?”

一小时后。

陆怀谦和闻惊阙坐在一家咖啡厅里。

不等陆怀谦开口,闻惊阙就先说:“筝筝说,如果你来找我,就让我把这个给你。”

闻惊阙摸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把它放到陆怀谦面前播放。

那是秦筝守夜后的早上,从陆安年醒来后,到两人的对话,秦筝的讽刺,陆安年的反应,以及最后出现的叶青清,直到秦筝离开病房。

期间没有任何剪辑。

陆怀谦脸色苍白,直到视频结束,都没有任何反应。

闻惊阙扫他一眼,“你的父母,他们是什么性情,应该有什么反应,你应该都很清楚。”

何止是陆怀谦,但凡任何一个人看了,都能看出视频里的陆安年是恼羞成怒,恨极欲死。

“视频不算证据,也不可能上呈法庭,筝筝把东西给了你,信不信,是你的事。”

“他不在乎你们信不信,拍这个视频,也不是为了他自己,你的反应,你的决定,都和他无关。”

只有在第一次当面揭穿陆安年,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才能拍到这个视频。

秦筝只有一次能够取信于人的机会。

闻惊阙把视频发了他一份,临走之时,起身居高临下扫了陆怀谦一眼。

“筝筝善良,才会给你们一个做好人的机会,如果是我,只会任由你们错到底。”

他微微一笑,看着陆怀谦道:“陆总,我觉得,看一个人包庇维护自己的亲人,最后才发现,原来自己维护的亲人,才是恶贯满盈,人人群起而攻之的恶人,而自己一直都在助纣为虐,这样的戏码,是不是更好看?”

陆怀谦浑身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握紧手机,抬头瞪向闻惊阙的目光自以为是愤怒,实际充满了惊惧。

闻惊阙轻笑:“那么紧张做什么,这不是什么都还没发生吗?”

“陆总放心,直到现在,你还是个好人。”

丢下一句讽刺,闻惊阙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陆怀谦独自在咖啡厅坐了很久,咖啡已经凉了,又苦又冷,很难喝,他却还是喝光了。

手机忽然亮起,看了眼来电,陆怀谦顿了顿,还是接通了电话。

“怀谦,你爸他醒了!”叶青清声音急切,催他来医院。

陆怀谦沉默半晌,随后沉声道:“我知道了。”

大半个小时后,他出现在医院病房,陆安年上次被秦筝气到进急救室,一连昏沉好几天才清醒。

陆怀谦刚到,叶青清就拉住他,意有所指道:“你爸爸身体不好,外面那些事,就别拿来烦他了。”

见陆怀谦点头,叶青清才松了口气。

陆安年人是醒了,情况确实并没有想的那么好。

不仅心脏受不住刺激,连身体的灵活性都大大下降,没有从前那么行动自如,医生说有中风迹象。

如果说之前他只需要住院观察几天就能回家,现在则是想回都不能回,衣食住行都需要人,吃饭喝水需要人喂,连上厕所都要人搀扶。

为此,护工还涨了工资,就这,护工还不太满意,他虽然不看新闻,但护工圈子有人看啊。

知道自己照顾的人不是什么好人,在网上声名狼藉,他还觉得晦气。

陆怀谦来接过他喂水的活,他乐得轻松,去角落躲闲了。

叶青清:“我打电话让管家中午多送一份餐。”

叶青清走后,陆怀谦把杯子放下,看着床上精神不太好的陆安年,很久都没说话。

反而是陆安年先开口问:“公司怎么样了?”

陆怀谦垂眸:“现在程总才是非鱼的董事长。”

陆安年冷笑:“早就提醒过你,秦筝不可信,他一直都倒向程总,你还不信。”

陆怀谦在兜里摸手机的动作顿了顿。

“他不是程总的人。”陆怀谦缓缓道,“他只是把股份卖给了程总。”

陆安年一愣。

陆怀谦:“很意外吗?”

“想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和程总没有关系,却还宁愿把股份低价卖给他吗?”

陆安年闻言,一时怒道:“我怎么知道!”

陆怀谦摸出手机,打开微博,点开豪门小说照进现实的词条,举到陆安年面前,滑动屏幕,给他看上面网友们的言论。

陆安年的表情从原来的不明所以到后来的惊怒交加。

他浑身抖得比被秦筝气到那天还要厉害。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东西?!”

【姐妹们我又挖到一个视频!你们看这里面有个帅哥座位比老东西靠前,别人多恭维了人家几句,老东西笑容都有些僵了。】

【表面笑嘻嘻,心里mmp,背地里小手绢都咬烂了吧。】

【这家伙还真是越挖越有啊,看之前,完全没想到世上竟然有如此扭曲的老登。】

【完了,看了这人,我现在看谁笑容温和儒雅都觉得这人是笑面虎伪君子,陆渣渣还我xp!!!】

【大家快来领表情包大合集![老东西.zip]】

【凑齐九宫格[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看着里面自己的照片被做成各种侮辱性的表情包,陆安年抬起自己发抖的手,重重挥了过去!

“你给我看的什么?!这些都是什么?!谁在网上乱说的?!”

陆安年心中愤怒又惊惧,他万万没想到,秦筝竟然会把这事发到网上,更没有想到,明明没有证据的事,却有那么多人相信。

还有那些人……那些人爆出来的圈内事,还有那些似是而非半真半假的视频和解读,都让陆安年浑身颤栗发抖!

不敢想象,他现在在网上的形象究竟是什么样,差到了什么地步。

虽然只看了一点,但也可见一斑,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想象,想象无数人的口诛笔伐,尖酸刻薄的言论汹涌而来,要将他淹没。

陆怀谦往后一退,手机幸免于难。

陆安年扑了个空,他扶着床边,捂着心口艰难喘气。

缓了半晌,陆安年咬牙切齿道:“报警!我要报警起诉!告他们诽谤!坏我名誉!”

“还不快去!”

一直没动反应的陆怀谦低低问了句:“……真的是诽谤吗?”

陆安年双目赤红地盯着他,仿佛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你什么意思……”

“陆怀谦你什么意思!”

陆怀谦扯了扯唇角,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没必要,没意思。

叶青清走了进来,见状连忙去拍陆安年的背,眼中尽是着急担忧,“不是说了吗,不要和你爸说外面的事。”

陆怀谦也认真看了看她。

沉默许久后道:“你也知道吧?”

叶青清避开眼睛,“这几天我都在照顾你爸,没功夫去关心别的。”

陆怀谦摇了摇头,从前他以为父亲对小筝的疼爱掺了假,现在却觉得,一切都是假的。

从前慈爱和善的父母,和谐美好的家庭,不过是他想象出来的。

就连自己,也是假的。

……就这样吧。

他闭了闭眼。

回想今早闻惊阙的那番话,陆怀谦在心里苦笑。

哪里是秦筝给他一个做好人的机会,分明是秦筝要他清醒着,明明白白地看着自己沉沦在泥潭里,无能为力。

陆怀谦第一次觉得秦筝和闻惊阙这么般配。

明明一个温和清雅,一个冷酷无情,却都同样冷漠,同样心狠。

护工在角落默默吃完了瓜,想分享给自己的朋友,悄悄出门,却看到一个女生站在门边不知道听了多久,见到他出来,飞快抹了把脸,扭头就跑。

第50章 迟来的悔痛 闻惊阙的恶魔低语

秦晚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跑出医院的, 等到回过神来时,就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马路边,眼见就要冲出马路。

好在附近限速, 车子开得不快,司机及时减速, 猛按喇叭,刺耳的喇叭声把失魂落魄的秦晚惊醒。

她呆滞在原地, 耳边是司机匆匆路过也要留下的骂声, “神经病, 想死滚远点!”

秦晚后退半步,却是脚下一崴,高跟鞋卡在了排水板缝里, 她用力拔了两下,不仅没扒出来, 反而鞋跟断了。

秦筝瞬间卸了力气,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她捧着鞋,眼泪顷刻之间夺眶而出。

从默默流泪到崩溃大哭, 也不过是短短几十秒的时间。

路过的人听到动静往这里看上一眼,然而这是医院,最不缺的就是家有病患、药石难医的情况。

大家也只觉得应该是这姑娘家里人得了什么重病, 或者已经过世。

有人默默给秦晚放了纸巾手帕,最多再关心几句“向前看”,再多也没有了。

陌生人的关心并没有让秦晚好起来。

反而让她想起了小时候自己摔倒磕伤,叶青清都会抱着她安慰轻哄,像妈妈一样。

陆安年曾经也对她疼爱非常,给她参加家长会, 在她跳舞拿奖的时候,会对外人骄傲地说:“这是我女儿。”

秦晚从出生后不久就到了陆家,对亲生父母没有丝毫印象,对她来说,陆安年和叶青清就是她的父母。

曾经那么好,那么疼她的父母,怎么突然成了假的呢……

怎么就是假的呢……?

好可怕……

真可怕啊……

伪装在慈爱外表下,尽是丑恶嘴脸,在美好家庭的表象下,却是血海深仇。

就连怀谦……陆怀谦,就连陆怀谦……或许都是有心人的算计。

那她算什么呢?

那她是什么呢?

别人手里的棋子、工具吗?

是不是发现她喜欢陆怀谦的时候,那对被她视为父母的夫妻还在心里偷笑?嘲笑她的愚蠢,嘲笑她不仅认贼作父,还喜欢仇人的儿子?

秦晚只要一想,心里就又恨又痛。

从前对那些人的真心,和他们的温馨过往,现在统统化成了利箭,刺穿她的心。

更让她痛恨的是,哪怕明知道陆安年夫妻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收养她也不是出自真心,秦晚还是会忍不住难过。

他们的感情都是假的,她付出的感情却是真的,他们没把她当成亲女儿,她却把他们当成亲生父母,以至于现在真心被辜负,受到伤害,哪怕明知道不应该,她还是会痛。

痛和恨混合在一起,将秦晚压得喘不过气来。

连她都忍不住唾弃自己,真贱啊秦晚。

她迫切想要向人倾诉,跟人诉说自己的痛苦,然而此时此刻,又有谁能承接她的倾诉呢?

只有秦筝。

也只能是秦筝。

此时此刻,秦晚想起小时候哥哥在教室外等她放学,想起照片里哥哥扶着她学走路,想起小时候生日时,自己亲在哥哥脸上,说最爱哥哥的画面……那时候他们多好,多亲密啊。

都是陆家,都是陆家几个人,离间了他们,让他们从本该是最亲的亲人,变成了现在这样。

那颗被痛恨填满的心,终于生出了迟来的悔,越来越重,越来越浓,将她的心填满,挤压着痛恨,几乎要将她的整颗心占据。

对于陆安年和叶青清,秦晚会恨,却不会悔。

只有对秦筝,只有对曾经拥有的很珍贵的东西,失去后,错过后,被当做惨痛代价付出给不值得的东西后,才会后悔。

悔恨压垮了秦晚,她迫切想和秦筝说话,想听到对方的声音,哪怕只是一声“嗯”,一句“我在”,她都会觉得满足。

当亲情成为虚假,在心中湮灭,当爱情充满算计,沦为笑柄,秦晚寻遍自己人生短短十几年,也只有秦筝,只有秦筝是属于她唯一的真实,唯一不需要考虑任何因素,可以全然信任,全心去付出的存在。

此时此刻,秦晚仿佛忘记了之前秦筝对她的疏离,也忘了这几天秦筝没有给她打过任何电话,发过任何信息,展现出的几近冷漠的态度。

秦晚几乎是克制不住,颤抖着手,拨通了这么久,都没敢打过去的电话。

一声……

两声……

三声……

……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终于被接通,那头没人说话,秦晚却激动万分。

她忍着哭腔,哽咽半晌,终于艰难说出了第一句话:“哥……我好想你——!”

“好想好想……”

“好想好想你——!”

她想秦筝,想到恨不能下一刻就看见对方,想立马抱住他,想回到小时候,跟在秦筝身边,做他永远长不大的妹妹。

这一次,不要去陆家,不要喜欢陆怀谦,哪怕流落街头,浪迹天涯,她也只要秦筝。

电话那头却始终沉默。

半晌,那头才响起一道漠然的声音。

“筝筝睡着了。”闻惊阙的声音,像一盆冰水,瞬间浇凉了秦晚的心。

刚才电话被接通的惊喜,在此刻荡然无存。

她握着手机的手正在发抖,牙齿也在打颤,然而心中冰火走过,她也终究没敢对闻惊阙表现出一丝不满。

眼泪无声流淌,这回她却克制着哭声,强忍着哽咽,勉强用清晰的声音对闻惊阙说:“我想、跟我哥说话……”

闻惊阙抬眸望向卧室方向,“抱歉。”

毫不留情拒绝的态度,让秦晚心中的情绪差点撑不住崩溃。

闻惊阙神色淡淡:“不过,作为好心人,我也可以为当前迷茫无助的你提出一点小小的建议。”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无可挽回,那就把利益最大化。”

他微微勾唇,一抹笑容仿佛来自深渊,恶魔低语:“你可以以此为筹码,要挟陆怀谦跟你结婚,用余生偿还陆家对你的亏欠。”

“以陆怀谦的性格,他不仅会答应,而且这辈子都不会抛弃你,背叛你。”

“你哥哥也会同意,还会帮你。”

用秦家两条命,和秦筝的苦,换你得偿所愿。

你想要吗?

电话里的哽咽声戛然而止,瞬间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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