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个原因不常被人提起,一是老板娘不叫这个名字。二是,谁也无法把一个妖精一样的女人,与春雨两个字联想起来。

说她是妖精,是因为这个女人的长相过于妖艳可爱,高挑的柳眉斜飞入鬓,眉尾用竹青色的胭脂细细勾出,就像青蛇摇曳的蛇尾。高挺的鼻梁,丰润的双唇似水蜜桃一般,鲜艳欲滴。常年一副唇角微微勾起的猫似的笑容,仿佛下一刻,她不会说人话,而是会冲着你摇着蛇尾,喵一声出来。

祝灵熠站在莲花酒庄的门槛外,看着酒庄内与各色客人谈笑风生,摇曳风流的老板娘,心道:“李大哥不是说,酒庄主人是个男人么?”

“哟,这是哪儿来的小哥?”女人注意到了门口的祝灵熠,摇晃着丰盈的臀,越过柜台,朝他走了过来。

祝灵熠轻咳了一声,略退了半步,道:“老板娘,我要一坛春雨娘。”

女人本想软软靠在他身上,谁知他退了半步,便顺势靠在大门的木头门柱上,斜眼看他,笑道:“春雨娘嘛,一坛五十两。”

祝灵熠向内瞟了一眼,柜台旁边的细长木牌上正写着:春雨娘十两一坛。

“或者……”女人伸出纤长的食指,豆蔻红的指甲隔空点了点祝灵熠的下唇,笑道:“小哥你娶我为妻,我这酒庄里所有的春雨娘都是嫁妆,都是你的了。”

女人话一说完,身后便传来酒客的一阵大笑。女人回头骂了一句,又扭回头来,弯着唇角笑道:“怎么样,这位修水火双道的小帅哥?”

祝灵熠皱眉,没想到满嘴都是胡话的老板娘,竟然能看透他所修的灵道。酒客们听到这话,一时间的嬉笑声也小了许多,不少人朝祝灵熠露出了钦佩的目光。

水火道本属于相克之道,水灵充盈之地,火灵必然势微,火灵丰烈之地,水灵必然干涸,所以想要修相克之道,必然要比其他人花费数倍的时间,但所获的修为却只有寥寥。

老板娘伸手扯了扯祝灵熠的衣领,笑问:“小帅哥,你怎么不说话?”

祝灵熠推开她的手腕,但又不敢用力,目光不自觉向酒庄对面的茶铺求助:那边,茶铺把门的一条长凳上,李照临正坐在那里悠闲地喝着茶晒太阳。

女人的目光也顺势跟着祝灵熠望过去,原本似猫一样懒散的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瞳子像蛇一样眯起又睁圆,嘴里喃喃道:“负心汉……”

祝灵熠听得真切,目光也跟着变了。

茶铺里的李照临,喝着温茶,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摊主聊天,突然觉得后背发烫。他转头查看,还带着和摊主聊天时的闲散笑容

望着那仿佛从记忆中跃然而出的笑容,女人吸了吸鼻子,转身朝酒庄内的客人大喊了一句:“关门了!”转瞬,将所有客人赶了个干净,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片刻,从酒庄二楼的楼梯上跑下一个中年壮汉,他一边穿着外衣,一边朝茶铺奔来,大喊着:“照临!照临老弟!王哥来迟了!”满脸是旧友久别重逢的欣喜。

李照临笑了笑,但神情却有些复杂,道:“大哥,叨扰了。”

王莲花牵住李照临的胳膊,往怀里一扯,给了他一个熊抱,大笑道:“老弟,这酒庄的本钱是你赠我的,哪里有什么叨扰!”说着,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你这次从关外回来,是回来的正好!我,我和阿季要成亲了,你千万得喝这杯喜酒!”

祝灵熠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他听得有些糊涂:一个喊李大哥负心汉的妖娆娘子,马上要嫁给李大哥的朋友?

李照临的笑容变得更加复杂了些,道:“你答应她了?”

王莲花嗐了一声,道:“我和她,毕竟,都纠缠十多年了。而且,我再不娶她,她怕是要我做那绿帽忘八。”

祝灵熠这下更糊涂了。

他听旁边有人在轻轻偷笑,扭头一看,是茶摊的伙计。这边,王莲花硬要拉着李照临去酒庄喝酒,祝灵熠便借口不饮酒,留在了茶摊里,叫来那偷笑的伙计细细问个清楚。

第9章 龙芽凤草汤

那茶摊常年支在莲花酒庄对面,做的便是接应酒客的生意,什么肉蔻葛花茶、绿豆枳椇子,均是解酒消热的。祝灵熠盯着那些茶牌子看了片刻,不知选什么,便指着李照临剩下的半碗茶,道:“来一碗这个。”

小伙计将祝灵熠面前的残茶收拾干净,笑着端来新茶,道:“龙芽凤草汤一碗,五文钱,先喝后付,小哥,您请!”

龙芽凤草汤?祝灵熠拉住小伙计的手,看着碗中的黄色茶叶,不解道:“这不是最普通的绿茶吗?”

小伙计笑道:“是,这是最普通的绿茶。哦,您说这名字呀。您看,同样是卖绿曲酒,东街的酒家就只能卖三钱,但莲花酒庄的春雨娘就能卖十两,这就叫:名为实之宾也。”

祝灵熠上下打量了小伙计一番,道:“这是你取的名字?”

小伙计嗐了一声,道:“我哪有这个学问,现学现卖罢了。”说着,他指了指莲花酒庄,道:“就刚刚,那位长相温柔的男客人跟我们店家聊天时指教的。”

原来改名龙芽凤草,是李大哥的主意,祝灵熠抬头,果见那一溜茶牌中,没有龙芽凤草汤的牌子,倒是原先的绿茶的牌子还在,上写着:解渴绿茶,两文钱。

祝灵熠伸手揪住小伙计的袖子,似笑非笑的把他扯到自己身边,按到旁边的木凳上坐下,道:“敢骗小爷的钱,嗯?”

小伙计知道是自己失了言,连连摆手,小声道:“不敢不敢,您还是原价!”

祝灵熠按住他的肩,威胁道:“我问你,对面老板娘,你了解多少?”

小伙计低眉顺眼,赔笑道:“您问季娘子,她,她是酒庄老板娘呀。”

祝灵熠眼神一冷,握肩的手一用力,道:“我要听实话!”

小伙计连声喊疼,讨饶道:“她,她几个月前来投奔王庄主,说自己是从罗刹海来的,还自称是酒庄老板娘,可小人知道,她其实一直逼婚不成。小人整天见她到处勾引男人,但从来没见她吃过亏。她,她就是个厉害的婊子!”

突然,背后一阵劲风,朝小伙计的脸上袭来。祝灵熠顺势将人往后一推,小伙计摔了个踉跄。那道劲风直直穿过茶摊,在石头墙上留下一道灰色的掌印。

“哟,敢在背后嚼舌根,就别怕挨打呀。”季娘子叉着腰,站在祝灵熠身后,声音听上去是生了气,但望着祝灵熠的那副眼神,水汪汪的,怎么瞧都让人觉得心神荡漾。

祝灵熠五岁之前,一直在盘龙谷修行,之后因为代替母亲司祝火一职,才离开盘龙谷。而后不过短短几月,母亲灵竭去世,他不愿再听命祝家堡,却打成重伤,再后来被李照临捡走,带去了关外的金盏沙,一去就是十三年。

在他人生的短短十八年中,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在向他年轻的生命展示着,什么叫做赤裸裸的欲望。

祝灵熠抿唇,调整呼吸,道:“小伙计说的话,难道不是真的么?”

季娘子摇晃着腰肢,走到祝灵熠身边,道:“你想知道什么,倒不如亲自来问我?只要小哥哥你的本钱足够,小娘子知无不言。”

祝灵熠顿了顿,道:“你想要什么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