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照临垂眸沉思片刻,看着温尔雅道:“待我找到灵熠,确认他无恙之后,便回来报答温先生的恩情。照临此生已无甚牵挂,能够于长生林中终老,以此残生帮到先生些许,是我之幸!”

温尔雅心中一阵悸动,几乎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他知道这是李照临对他的承诺,而李照临是重诺之人,愿意为了诺言付出生命。

温尔雅轻吐呼吸,又握了握李照临的手掌,仿佛朋友那般冲他微微一笑,道:“我相信你。”顿了顿,又道:“今晚,你要呆在这里吗?”语气格外的温柔。

李照临点头,道:“如果伤害白麟的凶手今晚会出现,我也想见见他。”

温尔雅笑道:“你不必担心,九界中,还没有人敢在十八斋动手伤害我的病人。”

李照临忙道:“温先生不要误会,我只是……睡不着,也不太想睡。”

“我没有误会,我只是怕,你会不告而别……”温尔雅的声音很轻,仿佛在回忆什么。

李照临也想起先前的突然辞行,一时心中有疚,正要解释什么,手腕突然被轻轻温尔雅牵起,拉着他往外走

“既然你睡不着,应该有时间听完之前我没来得及说的话。”

“你是说,我的梦。”

温尔雅嗯了一声。他想,如果那场淫乱春梦的真相,终究要被李照临知道,那么,再没有任何一个时候会比此时此刻更适合了。

第27章 误入他人梦

温尔雅牵着李照临走至院中一处凉亭,石桌上有一壶酒,两个光滑玉润的酒杯。院中时有凉风,竹影重重叠叠,隐约有虫鸣。

温尔雅做了个请的动作,李照临便顺势进亭坐下,笑道:“怎么,温先生不会想要灌醉我吧?”

温尔雅与他相对而坐,伸手斟了两杯未满,淡淡笑道:“只是安神而已。”

李照临端起酒杯,与温尔雅相互一敬,笑道:“希望我不会被吓到。”说罢,仰头干了手中的酒。瞬间,酒香在唇齿间四溢开来,惹来李照临一阵感叹。

温尔雅笑眼瞧着李照临高高昂起的颈子,和光滑的喉结,握起酒杯,低头浅浅抿了一口。那洁白的颈子上,有一道扎眼的吻痕,看上去新鲜的很。

只有最淫荡的妓子,和对情事一无所知的雏儿,才会毫不遮掩的向其他男人展示着身体上的情欲痕迹。

温尔雅伸出手去,很想抹掉那道碍眼的痕迹,但最后,却只抓起了酒壶,重新为自己和李照临斟了两杯酒。他手指轻叩着杯壁,淡淡开口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九界灵场坍塌,幽冥精怪丛生么?”

李照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向来清淡的眉眼变得晶晶发亮,淡粉的唇也泛起了红润水光。他朝温尔雅点了点头,道:“记得。”而后,轻轻扯开了紧贴脖颈的衣襟,那动作,多少带了些少年意气。

温尔雅顿了顿,继续道:“众多精怪之中,有一只名为梦魔,善寄生于修行之人的灵台三窍中,以吸食灵力为生。我猜,就是此物扰你清梦。”

李照临双眼一震,暗暗摧灵于灵台三窍,没想到,果真有异物滞阻之感。但还没等他有所反应,一股幽青灵息从他三窍脱出,隐隐聚成人形,拜于他脚下

“小人梦魔拜见李公子,小人藏匿于公子身上偷食灵力,只是为了尽快修成肉身。但小人绝没有伤害公子的意图!”

梦魔其实早就听得分明,无奈马脚一直被温尔雅暗锁,根本走不了,只好趁此机会赶快现身,为自己辩解几句,生怕李照临一个生气,散了它的魂息。

李照临冷眼看着梦魔,虽然心郁不快,但也暗中松了一口气:果然,那些淫梦非他所愿。

一想起那几个荒唐梦,李照临便不由烦躁,他侧过脸,不愿再看那梦魔,只道:“你走吧。以后莫要跟人提及此事,也不要再造异梦害人。”

温尔雅亦放开了梦魔的马脚,挥了挥手,道:“走吧。”

梦魔虽是精怪,但也已开智,知道自己此番做了温尔雅的下脚石,不由心生恶意,暗道:“即便此时奈何不了他,也不能让他太得意。”

魔梦朝李照临拜了一拜,青幽之气渐渐散入风中,但声音并未隐去:“李公子,梦魔尚未修成肉身,怎有本事习得造梦之法。你那些梦并非我造,切莫冤枉我。”

李照临听他此言,心中大骇,一时辨不出它所言真假。若是假的,那它便是因为刚刚伏低受辱,此时不受威胁,便在嘴上讨个便宜;若它说的是真话,那…那他,难道真的对祝灵熠与温尔雅有欲望之心!

李照临越想越乱,不由低喝一声:“住口!”

但梦魔早已走远,唯留下一道声魂,落在李照临耳边一叹:“李公子莫要生气,我也不曾说过,你梦到的,就真的是你的梦啊。你可以问问那温神医,是否也梦到了樱花落雨,美人落泪……”

李照临因为心慌意乱,一时没有明白这话的意思。他怔了半晌,猛地抬头看向温尔雅,那人神色复杂,却没有一点否认的意思。

他梦到的……是祝灵熠和温尔雅的梦。

思及此,李照临猛地一震,冷汗遍生。

第28章 满天飞雨剑

温尔雅没有说话,他非常清楚,此时此刻无论他说什么都无用,只要是他的声音,都会让李照临更乱,更想逃。如果一阵风想要逃走,是没有人能拦得住的。所以,他轻轻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独自默饮。

李照临也没有开口,他单手紧握着空酒杯,垂着眼眸,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呼吸急促而不安,明显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忽然,他起身道:“……酒没了,我去买来。”

温尔雅知道酒壶还剩大半,但也只是轻声道:“好的,我等你回来。”

话音未落,李照临已纵身掠出院外,温尔雅凝视着憧憧树影,心中滋味莫名。

不知过了多久,有药童来凉亭收拾残酒,随意感叹了一句:“先生今晚酒兴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