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负气离去,无觉亦一股生怨之气堵在心口,吐不出,咽不下,只好又念了一句佛号。他想像白泽一样,恩怨情仇笔笔都算清,但他口中的佛,又不准他!

“我只要一句解释。”

倾霞真人突然冷淡开口,留下这一句,转身带走了百花谷的弟子。

“师父,这个。”走了一段,避开耳目之后,一直跟在倾霞身边的方可盈递过来一封信,凑到倾霞耳边低头轻语,“又是放在您的窗边,用死术封着。”

倾霞接过来,死术便自动解了,化作一缕黑烟散去。倾霞展开信纸,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勿谓言之不预。

倾霞握着信纸的手猛地收紧!

掷象会前,他也曾收到一封用死术封印的无名信,放在她窗边。信虽无名,但她一拿起,死术便自然解了。信中言之凿凿,此番掷象会李照临一定会现身,她虽有些怀疑,但最终还是临时向谷主请命,亲自来赴这掷象会。

方才听白泽的口吻,应该也收到了同样的信。不出意外,其他人也是一样。

但写信的人,会是谁?

李照临看样子一直与温尔雅在一起,他易了容,又隐匿了气息,除了温尔雅,大罗神仙也发现不了他的踪迹,但偏偏就有人失手破解了温尔雅的易容术,被写信之人言中!

可温尔雅一向谨慎,怎么会用水做解术之物?如此寻常,岂不是处处有暴露的风险,而今日触水龙,一定会下雨……

她闭目,掐指默行大衍之术,片刻,倏地睁眼

“可盈!”

“是,师父。”小姑娘被师父的神情吓了一跳。

倾霞见状,缓了缓神色,才道:“为师有些不好的预感,以防万一,你带一半人先下山去,留作接应。”

……

云笈大殿的中央,镶嵌着一座巨大的八卦台。八卦分阴阳,阳为雪玉所制,阴为檀木所制,上面皆可立人。八卦的中心,立着一根三四人高的磐龙灯柱,龙尾没入阴阳交接的中心,龙首含着一盏八瓣银莲长明灯。

八瓣银莲,每一瓣遥遥指向八个卦限,每个卦象又分别对应了其他八界的灵场

乾、兑、离、震,便是云中楼、洞庭境、镇国寺、盘龙谷。

巽、坎、艮、坤,则为三十三重天、十方海、昆仑镜、百花谷。

因为十三年前的交恶,云中楼与洞庭境皆无人来,祝家堡又逢变故,只来了祝灵熠一人。祝灵熠与李、温二人形影不离,三人皆位于客席。故而阳爻四卦,乾、兑、震三卦的位置皆空荡无人,单单剩下镇国寺一群和尚,颇有些孤立无援的意味。

习惯了内敛不张扬的和尚们,脸上神情皆有些讪讪。

另一边,有关系交好的朋友暗中呼唤,年轻和尚便动了心,看向无觉。

“去吧。”

答应了年轻弟子,无觉自己也同亲信弟子一起,离开了离卦的位置,走到了白泽与施莫哀身边。

一时,阴满阳亏,月牙般的雪玉,便白森森的撞进了李照临的视线中。

大阴之兆!

而且,是朔日的大阴之兆!

“怎么了?”温尔雅感觉到了身边男人的紧张与警惕。

李照临喉结一动,“没事。”

他不想把温尔雅牵扯进来,但又没有十分把握。他知道,温尔雅此人其实并不如他的外貌、名字那般温和,骨子里是极固执己见、不易说服的。

温尔雅却误解了。

他轻轻一叹,用了传音术:“我知道,你前几日一直在藏经楼。”他偷偷去捏李照临的手指,仿佛某种犯错之后的讨好,“你怪我?”

李照临沉默不答,温尔雅揉搓着男人的指腹,半用余光瞧他,“我可以解释。”仿佛声音可以贴着那柔韧的指尖传到李照临的心中,“不论是天诛的事,或是方才,我让你逼不得已。”

李照临没有看他,目光在云笈殿中四处逡巡。倒不是因为不在意温尔雅,而是,今天是掷象会的最后一天,但鸿鹄与白玉邪不见了踪影。

乔清声什么都不肯说,偏要他猜,偏要逼他做个旁观者。

唉,温尔雅没有得到回应,叹息声甚至带了些幽怨。他想,自己果然讨厌人多,不仅说话要小心,爱人的目光还总会被其他人分去,无法专心的看向他。

要知道,如果一个人听你说话时,目光总是停留在别处,那你最好不要说太过重要的事。

譬如表白,譬如解释。

宽袖之下,他不肯松开男人的手,“阿临。”尝试着唤回男人的注意力。

“嗯。”李照临道。

“不要用这么冷漠的字眼。”温尔雅的语气便更加哀怨。他甚至开始怀疑,李照临发觉了什么。

但李照临却忽然转过脸来,用眼神示意他那座八卦台。

温尔雅望过去,大阴之兆,但他的神情却丝毫不意外,“乔清声不曾告诉你么?”

李照临迟疑了一瞬,回握住了温尔雅的手,“我想听你说。”他努力想让自己的神情在温尔雅眼中显得坚定一些,但脸颊上的温度却又让他无法镇定。

格外青涩的示好,温尔雅却觉得受用极了,一颗心被熨帖的十分舒爽,恨不能直接把人搂在怀里亲一亲。

不远处,乔清声端坐在云笈殿的正北主位之上,展云起站在他身后几尺远,不知是身体不适,还是心情不适,一直垂着漆黑的眼眸,脸色差极了。

“尔雅?”李照临催促。

温尔雅暗自一叹,用传音术继续道:“这是阴阳失济的卦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