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0(1 / 1)

难消 绯砚台 35846 字 1个月前

第27章 图本上的不是她,却处处像她。……

回去之后,容珞才感到一丝安定。

她没依着太子留在念云居,以为他会因此不快,但到了夜晚派人递话过来,说容珞身子未好全,让好好歇息。

一连几日,容珞身上的痕迹才逐渐消淡。

自从晓得太子非但没有结束关系的想法,还要跟她做无名有实的夫妻后,她便总是愁绪。

似乎因为上次她怪太子不念着她,便每日会写一条纸信过来关心,容珞也会给他回信,就是苦了两头偷偷跑的保顺。

大礼快了,容珞的长公主之位虽没什么实权,但毕竟是皇帝指的亲事,各尚宫局没敢怠慢,忙着缝制嫁衣,各礼制的华衣锦服,鸳鸯被褥等。

容珞对婚礼是有点新奇的,只不过对于沈阙,她形同陌路,唯一担忧的是太子提到的话,不知是不是要发难于沈阙。

容珞没敢怎么问太子,觉得也问不到她想要的问答,他似乎不喜她提沈阙。

东宫备选的秀女已入宫,三个月的采选和学宫规,那边的嬷嬷带着几批秀女,宫里倒是热闹了起来。

诗画宴后,林姑娘派人来凤阳宫请过安,但现在她正是采选的秀女中的一个,不可随意走动,容珞坏规矩去瞧她。

看着这么多秀女,个个都貌美如花,容珞要说心里不醋是假的,太子的秀女这么多,还好意思管着她公主府有没有驸马。

留在京中的公主出嫁皆会建府赐封,先帝曾为她余生考虑过,早早便赐给了她封地,只是她的食邑被太后私吞了而已。

工部为容珞选的公主府,是前朝的公主府邸重修的,坐落于东南城,宫人已陆陆续续进去置办宅子的用物了。

容珞趁此出宫去看看府邸。

公主府邸比凤阳宫宽敞,虽不比得齐王那种得宠的亲王府,但位置坐落得好,四面采光,离东市不远。

容珞知道她府邸的选址,是太子暗中打点过工部的,他虽没提,但她晓得有他的手笔。

置办府邸的宫人正在院子里栽种海棠树,等着到时搬进去,就能看到花开。

容珞没吩咐过宫人种,保顺在旁说是太子安排的,等她闲暇时可以赏海棠。

不知为何,容珞想起念云居的海棠。

不久后太和殿传唤容珞,光崇帝简单问了几句她的婚事,这朝中有臣子上谏,长公主的婚礼理应让太后有所见证。

正盘算要不要允这谏书,让太后出来几日,于是先让容珞去情和行宫看望太后一眼。

谢恩时,容珞作出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心中却是愁绪满怀,太后被幽禁在清和行宫,想必是多有怨恨的。

更何况她的婚事,并不得萧太后的满意-

翌日。

尚下着蒙蒙细雨,镜柳湖的柳树新抽的枝条被雨色浸染,翠色朦胧。

照莹为容珞撑着伞遮雨,在行宫门前等了半会儿,太监才把她接引进去。

行宫中的神坛和道场被拆卸得一干二净,现已经没有几个道人,连宫人都被消减了。

听闻萧太后被幽禁的这段日子,整日喊着要吃丹。没得给三清祖师爷烧香纸,大发雷霆了一场。

容珞进了寝殿的门,两面窗户正敞着,没了那些八卦丹炉,变得空旷起来。

重重帏幔,在地龙烧着的榻台上,太后的身形正在冥坐,即便没有那些八卦丹炉,她依然不放弃修长生道。

素歆冷瞥一眼殿中的容珞,她掀开帏幔,进去告知:“长公主到了。”

话刚落,榻里方桌放的金玉碗被萧太后一把挥翻,碎碗声响彻整个殿。

宫人忙低身去清理碎片,帏幔被素歆挽起挂于金钩上,萧太后着一身宽松的素袍,鬓边垂着一缕青丝,神色大不如从前。

萧太后打量殿内行礼的容珞,看见她依旧神色低敛,道:“你倒是大婚将近,这么久没来,莫不是忘了哀家这个姨母。”

容珞半真半假道:“陛下不放容珞看望,我为姨母求情和四处游说都无济于事。”

这么久来,她怕是唯一见到太后的人,只因她大婚在即,皇帝欲开恩。

萧太后嗤了一声,轻蔑:“待你这般,你还能为哀家求情了?”

显然是不予相信的。

容珞亦不想再说虚伪的话,便未言语。

萧太后虽被幽禁,但萧家还在,并非对外面之事一无所知,以弟弟内阁首辅的身份,送几句消息进来自不是难事。

晓得容珞已是婚事将成,皇帝做主,太后不便妄自插手她的事。

她冷冷打量容珞,将手让宫人扶着起来。

难得地道:“既然来了,陪哀家走走。”

容珞瞧着萧太后命人搀着,缓缓行向殿外,五旬的身形便已显得有些佝偻。

幽禁月余,萧太后虽曾大发雷霆,折磨宫人,但亦算有静下心思索。

换去她人偶孩童生辰的道人是何人指使,及至容珞被她关在西厢房,欲行不轨之事。

素歆只记得是在西厢房被打晕,当日是有人闯了清和行宫,之后此事非但无人不知,就连容珞来过行宫都被抹去。

萧太后后知后觉,事有蹊跷。

应许是皇帝为掩盖太后命人对膝下长公主欲行不轨的丑事,总之容珞身后是有人护着-

清和行宫依湖而建,长长的游廊望去便是一望无际的湖面,清风细雨。

从殿内出来后,容珞走在萧太后身后,二人心思各异,互相猜忌。

萧太后开了口:“哀家年岁已高,皇帝不孝,禁令哀家炼丹修道,这身子如同槁木。”

容珞有些意外,意外萧太后竟会承认她年岁已高,自来称的是得道长生,容颜不老,但她的身子本就是炼丹吃丹作践的。

容珞低语道:“太后的红疮本,多年吃仙丹所致,那物只让你暂且容光尚存,实则耗损身体。”

“放肆!”

一声冷斥,萧太后道:“那是驻容颜不老的长生丹,助我羽化成仙所制。”

太后是疯魔的。

对修道执迷不悟,更是疯魔。

容珞一叹:“我曾向太医请了方子,酿制缓解太后红疮的药酒。”

说道此处,她心有怨意和失望:“怎想您会将我关进厢房,命人欲行苟且。”

身前的萧太后对此毫无愧色,甚至不予理会,而是答:“哀家身染邪祟,区区凡物药材怎能缓解,哀家做的是驱邪祟之法。”

只是要献祭两名童子,童子她都献得,逼容珞就犯自也行得,都是必要手段罢了

容珞直言不讳起来:“太后所修已为邪道,满心欲念,真正的道家之术怎会以害人为前提。”

“邪道?!”

萧太后转身冷视她,面上勃然。

语字逐渐咬重:“现在敢这么跟哀家说话,是觉得要脱离哀家的掌控,哀家罚不得你了吗。”

步伐双双停下。

空旷的游廊,二人互相凝视。

太后的幽禁只是暂时的,在世人看来她依旧是太后自小抚养而成的长公主。

但世人不知,太后只不过把她看作可威逼利用的玩物,谋取利益的棋子。

只是为何呢,为何她要被如此看待。

终于,容珞问出多年想问的话:“始终不懂太后你为何对我这般厌恶,明明我已对你百依百顺,万分敬重。”

从年少时的小心翼翼,讨太后欢喜,到逐渐接受太后对她无情的这件事。虚情假意,甚至无端的恨意。

萧太后诧异地挑眉,眼前的容珞眉眼透着一抹倔强,不知可是皇帝给她的底气。

她缓缓开口:“因为你娘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女,魅惑君主,引得幽州之乱,你生得和你娘一样的狐媚容颜,迟早跟她一样是个祸害。”

语气从轻蔑到最后的恶狠狠。

容珞怔愣原地,眼里升起不可置信。

为母亲正名道:“我娘是李家忠义侯夫人,一品诰命,李家侯府上下为平乱而战死,铁骨铮铮。”

萧太后不禁失笑,轻飘飘地抛出一句:“若不是你娘,李家侯府又怎会全家战死。”

她曾也这样以为,但她看过先帝藏起来的密信,那张写给她已故庶妹的情信。

容珞愕然:“不可能!”

萧太后只是看着她,眸里依旧蕴着厌恨,说道:“你以为先帝为何视你为己出,甚至比对他其他公主还要疼惜?只因你是你娘跟先帝胎珠暗结所生,哀家如何不厌恶。”

容珞的脸瞬间失去血色。

所谓的话语如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她心头,喘不过气来。

从记事起,人人皆说她是忠义侯的遗孤,先帝是见她可怜才赐了公主名号,她父亲是忠义侯,断不会是先帝骨血。

可是……

母亲名讳,萧云浓。

容珞睫羽微颤,垂眼。

念云居,念云居,似乎有了答案,她更分辨不出太后话中真假。

见到她这般失魂落魄,萧太后心中升起一丝快意,冷笑一声,拂袖回身。

幽幽道:“放心,哀家照样会给你备一份嫁妆,以免外人闲说。”

游廊之外,雨水如绳般落入湖面,泛起一个个水涟涟,烟胧苍茫。

一阵冷风袭来,

停在原地的容珞被吹得清明,寒得彻骨-

走出清和行宫时,雨水越下越大,打在油纸伞上分外吵杂,嘀嘀嗒嗒。

容珞沉默不语,照莹撑伞跟在她身后,只觉得她神色难看,这次来此,有东宫暗卫护送。

雨雾朦胧中,不远处无人的长道上,她来时的马车改换成了一辆没有徽记的玄色马车,尤为熟悉。

容珞顿步,看着这辆来接她的马车,心绪愈发复杂,甚至有了一丝慌乱,宫人低唤,她才回过神来。

还是走向马车,上车时照莹搀扶着,雨还是打湿她的衣袖,湿漉漉的。

掀起厚实的车帘,谁知太子正在帘子旁候着,着一身洒金的长袍,系暗红流苏腰佩。

突如其来的隽朗容颜,有着先帝有相似的深邃眉眼,挑起容珞那些不敢言说的心绪,她眸光颤了颤。

尚未反应过来,男人伸出手臂轻轻一搂,人儿就被他搂进车厢里,搂进身怀中。

容珞的下颌与太子相撞,呼吸的风息交融,温热地拂在她冰凉的脸上,如此的狎昵。

她说:“你怎么来了。”

整理心绪。

万俟重轻描淡写:“不放心你。”

她的行迹,他都暗中通晓,但知她来此,便不能静下心来处理别的事。

抚了抚她苍白的脸,冰冰沁沁的,他蹙眉:“怎么如此凉。”

容珞有点躲避,害怕自己和他有骨血关系,心一直不安,故作无事地解释:“和太后在湖边游廊走了走。”

万俟重目光凝着她片刻,不想太逼问她。

转而回说:“湖边幽凉,以后少去一些。”

容珞扯了扯嘴角笑:“我何时这么娇弱,吹吹风就不成了。”

万俟重意味深长:“是吗。”

比起他这个男人可娇弱太多了,捏她若重一些,白皙的肌肤就泛起红印。

容珞嘴硬:“当然了。”

万俟重若有若无地笑,没和她争论,则让马夫赶马去念云居,容珞扯住他衣袖,下意识脱口而出:“我不去。”

万俟重低眸与她对视,容珞有点不知如何解释,不想告诉他关于她娘的事,不想他这般看待她。

可,或许已经这般看待她了,太子比她想

象中还要罔顾伦理,以前他是那么恪守礼教……

万俟重有点失望,只能命马夫改道。

没忍住捧起她的脸,亲吻柔软的朱唇,湿濡地尝一尝唇舌。

容珞的眼里渐渐迷濛,温软的柔情让人眷恋,又怕进一步粉身碎骨-

回了宫,光崇帝问了问容珞几句太后的近况,得知太后依旧对修道执迷不悟,便叹了叹。

那日之后,容珞很少出门,总有淡淡的愁绪,她看着宫人们往她宫里抬来一箱箱的绫罗绸缎和金银首饰,大礼需要用的礼具。

晚饭时,照莹看着桌上剩的半碗饭,为此心愁,以前容珞一餐得吃两碗饭,近来一碗都吃不完,眼见显瘦了点。

她不是最喜欢吃菊竹做的菜吗。

照莹回过身,容珞已不见踪影,她拿着她没吃完的饭追出去,她正在庭檐晃秋千。

照莹埋怨:“主子今日又没吃完,你都瘦了,一会儿菊竹又得说我。”

她把容珞拉起来,往屋里走。

容珞心情不好,没什么食欲,吃不下便是吃不下,翠宝都常念叨说她都不吃甜甜的糕点和果脯蜜饯了。

回到屋里,外边就来了位司寝大宫女,是奉王尚仪的话来的,总的是为那种事儿。礼貌行礼后,带着容珞进了房间,闭着房门没让宫女跟。

照莹还在餐桌前,瞧那一桌容珞不肯吃的饭菜,又被大宫女打搅,只能让人收拾干净,想着明天菊竹还是做点开胃菜。

行房之事,周公之礼,出嫁前是有人教导的,司寝宫女来此就是为了这个。

不过容珞及笄时,素歆逼着她看了很多图本,甚至示范动作,拿那种奇怪的物件给她瞧,早早就通晓人事。

更何况她和太子……

司寝宫女讲解得很用心,容珞本是可以不脸红的,但想着想着,太子的脸就浮现眼前,就害羞了。

司寝宫女打开一本秘戏图时,图中被紧拥交缠的女子,身段丰腴饱满,衣缕轻薄,衣缕……

容珞紧紧盯着那图,耳根烫得发红。

捏着图纸的指尖微微颤,认出那半遮半掩的衣缕,是她穿过的样式。

画本并未画容颜,可她愈觉得眼熟。

活色生香的画面,压着女子的那个男人同样没有容颜,容珞也同样认出了配饰和外袍,她一连翻好几页,各种缠绵都有。

榻帐里、屏风后、秋千上,跟她和太子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好多都是没有过的动作,但隐隐间都有她的影子。

容珞的脸瞬间通红,同时恐慌。

她咽了咽唇:“这个…这个是哪来的。”

司寝宫女解释道:“这是近日刚出不久的秘戏图,不过只有寥寥几本密传。”

容珞支支吾吾问:“这画者是?”

她怕司寝宫女觉得和她相像,又想问不敢多问。

没有画脸,司寝宫女哪里认得出来,“这便不知了,此类图的画者用假名示人,并且时常更换。”

司寝宫女犹疑起来:“不过……”

容珞跟着心悬,宫女看着图中人,喃喃道:“这玉腰牌看着有点像…东宫太子的腰牌。”

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话,怕得罪东宫,司寝宫女忙停了停,解释道:“行房之物难免落俗,会画些样式物件切合真人,但都是世人捏造的,毕竟是秘传之物,只要未画容颜,不会有人深究。”

容珞欲言又止,不清楚是否都这样,怎么会有人画她和太子的图呢。

司寝宫女把图本合上,留另外几本给她学习。

说道:“您是长公主,里面有的行径大可不用研学的,奴婢便先退下了。”

容珞摁住司寝宫女要拿走的那本秘戏图。

难为情道:“你你把这本给我吧。”

司寝宫女犹豫:“奴婢这只有一本。”

容珞去梳妆台的首饰匣里拿了几个最贵重,自己最喜欢的金银珠宝赏给宫女。

司寝宫女见此,有些松容。

依依不舍地把图本给容珞,才收拾好东西行礼退下。

房间安静下来。

容珞独自坐着,紧巴巴地看着那图本,

图本上的不是她,却处处像她。

惶恐不安蔓延心底,当晚容珞辗转反侧,夜不成寐,重重心事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第二日,她让保顺备好马车去了念云居-

念云居庭院。

春风吹散花枝乱颤,隔帘海棠花香四溢,

正是春暖日,夜未合眼的容珞困意染上眉眼,等不到太子,渐渐侧卧在绒垫上,那本秘戏图放在手边。

她伴着花香睡着。

即使入睡,眉头依旧轻锁着。

日光落在她裙上,光走了一轮直到黄昏的晚霞裁剪天边的浮云。

等到万俟重来的时候,便见到这幅光景,容珞席地睡着,落了几片花瓣在身上。

他缓缓走近,碰到她的肩。

容珞似乎感受到他的到来,就这般醒了过来,支起身子。

二人对视着,视线交织。

容珞眸仁浅动,在太子将要贴近她时,低着脑袋把那本秘戏图拿给他,紧张道:“有人发现了。”

万俟重垂首瞧去,渐渐狭起眸。

是本被包裹得毫无特点的图本,轻轻翻页,里面是男欢女爱,春香艳红,如胶似漆。

他每翻一页,容珞就把手攥得再紧一分,翻到过于香/艳的图,脸蛋噌噌往上涨红。

她太过于紧张是否被人发现,以至于忘记上面的男女并没有画容颜,只是衣服配饰像他们的,到底还是本春宫图。

容珞探身,向他解释:“这件薄衣我有件一样的,这些都像你和我,我的直觉没有错。”

她看向太子,怕他误会什么。

眼前的男人不露声色,如同他平日里看奏疏一样,专注着图本里的云雨。

容珞愈发羞愧,没让太子看完,一下子从他骨节分明的手里抽回来,把图本合上。

太子抬起眼眸,停顿片刻。

不疾不徐道:“从何处得到的?”

容珞对他这般温淡有些不满,坐回身子:“司寝宫女昨日来了凤阳宫,我跟她拿的。”

万俟重安抚着她:“我会处理的。”

听到这句话,容珞的肩膀缓缓一松,随之情绪低落下来,喃喃道:“太子与我结束吧。”

“什么。”

容珞有些闪躲,“我不想再依附你。”

万俟重微微皱眉,面色不虞,但仅仅一瞬,周身气宇骤然变冷。

第28章 (修)他觊觎着她。

庭屋里看似静谧了几分,实则低凝。

容珞不免抬首,眼前的万俟重目光染了一抹沉色,似要从她脸上瞧出什么,让人心紧。

他不显露情绪,缓缓道:“上次擅自离开,本宫尚不怨你,今日等这般久见我,却是为提此事?”

容珞启唇又阖,似乎有些理亏。

眼神飘忽,或许重要的并不是这画本,而是她想结束这一段私情。

万俟重再次过来拥她,手掌裹上细腰。

挟着亲近的意喻,“我会治画师的罪,至于你的话,只当是在使小性子。”

容珞不自觉地别脸。

轻轻反驳:“不是在使性子,我认真的。”

他却不回应,结实的臂弯圈揽着她,衣间是淡淡的乌沉香,熟悉感使她渐渐安定。

庭院的清风带着花香,吹拂置在一旁的画册,纸页被风拂起翻动。

瞥见风停的那一页,如胶似漆般的交缠。

薄缕不整的女子,千娇百媚地挺着细腰,仿佛看得见那张情难自控的容颜。

容珞抚了抚脸庞。

如今她住进这里,和母亲一样。

萧太后的话历历外耳,‘生得和你娘一样的狐媚,迟早是个祸害。’

此时男人的热息贴来,绻缱地吻舐颈边的肌肤,却灼得她手指一颤。

容珞去捧万俟重的侧颜,不知是怯还是羞:“还…还是不要了。”

他嗓音低沉,尾调带着温柔:“我轻些,不会像再上次那样伤你 。”

容珞眸光流转,慌乱道:“之前你答应过我的,待你选了太子妃后就结束。”

话音落下,掌握她细腰的手掌收紧,太子的冷意露了出来,令人生畏的压迫感。

他再次开口时,已是语气凉薄:“想引诱就引诱,想结束就结束,你是否太不把本宫当回事。”

容珞呼吸滞了一滞:“我不是…”

心间渗着凉。

万俟重立起上半身,伟岸的身形笼罩着她,薄唇间抛出话来:“我只依过你出嫁国公府,可未许你离开。”

他果然是太纵容。

由着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容珞眼底浸着水雾,垂下睫羽。

太子确实只说嫁个好人家,是她自己以为,以他的脾性会出嫁后便不再纠缠。

万俟重单手将她按倒于地,覆身再次索取温暖,笔直的腿膝侵进她双腿,强势地不容并拢。

暮日垂落,映照天边浮云。

院子里的海棠花在朦胧夜色里徐徐摇曳。

怦怦的心跳声震着胸口,仅仅只是触摸,她便忍不住迎合,挺着腰如画册里的一样。

容珞衣衫松散,露出一片白玉般的双肩。

素手忍不住覆着他的耳侧,探进太子的墨发,情动时指尖轻颤。

她艰难开口:“太子要的无非是我的身子,待时东宫添妃嫔数名,妻妾成群,想要怎样的情爱能没有。”

娇柔的声线掺着哽咽。

万俟重不得不停下行径,看向容珞的眉眼,果然已是眼泪盈睫,楚楚可怜。

他难免心软下来:“你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话。”

容珞鼻尖泛酸,说不出话来。

哽了哽才说:“念云居以前住的是谁?她和先帝……”

万俟重打断她的话,也猜中她的心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怕我们有血缘,你怕有违人伦,怕你跟我一同下地狱。”

容珞怔怔望着太子:“……”

那日她去清和行宫,太后对她所言,随行的暗卫早已禀报过。

他一清二楚,只是在等她坦白。

万俟重抚她眼泪:“别担心,你并非先帝所出,太后所言半真半假,你莫被她伤了心神。”

容珞道:“你知道?”

万俟重意味不明道:“世人皆知。”

容珞松懈下来,眸光流转。

缓缓道:“可我也不愿像你说的那样,和你有一段永远暗无天日的私情。”

她也怕百官上谏,太子被降罪的那天,迟早都分离,不如现在。

容珞探上去吻男人的唇角,语气乞求:“今夜之后,我们私下便不再相见。”

万俟重眸底闪过一丝挣扎,最终情绪归于冷淡,按住轻搂而来的她。

他未带一丝留恋地退下来,不言一语,扯过玄墨的外袍盖住她的身子。

已是暮色沉沉。

此间灯火未点,一屋暗色。

容珞缓缓支起身,尚拢着太子的外袍,庭院的清风袭来,只觉得凉得渗人。

万俟重沉步而去,眉眼讳莫如深。

洒金的衣衫些许的凌乱,温存不在,只剩疏冷如霜的气宇。

在他们形同陌路的那些年里,

他觊觎着她。

朝思暮想,别人多看她一眼他都嫉妒得发疯,他渴望掌控她的一切,窥视、禁锢,都是他克制过千百回的念头。

尽管他极力隐藏着自己,直到被生性多疑的光崇帝觉察。

漠北亲征前,皇帝勃然大怒,当着他的面把容珞指给了荣国公府沈阙,也因如此容珞受到过皇帝苛待。

这么多年,他不得以对她避而远之-

待容珞整理好衣物,宫人停在门前:“长公主,回凤阳宫的马车已备好,今晚可是要回去?”

她低敛了眉眼,抹去面颊的湿意。

淡淡道:“回去。”

怕是以后不会再来念云居了。

之后的两日,东宫再不会送来信纸,保顺亦不必回来奔波传话。

满屋都是张贴喜字的物件,容珞把保顺和菊竹唤到正堂,迟疑半天欲言又止:“……”

见她说不出口,保顺躬着身,说道:“待长公主成婚,不必带我们去公主府,李公公早有安排,自会调我们去别的宫干活。”

他们是太子派的人,现在长公主定是在忧心他们的去留,不便说赶他们走的话。

他们做奴才的,要会察言观色,主子不好说的话,他们自己说了才是。

“这两日李公公本该找借口调走我们的,但正是凤阳宫忙不过来的时候,长公主待我们好,留下帮衬待您出嫁后再走。”

容珞张阖了下唇。

她舍不得菊竹的厨艺,听这么说,原来东宫早有收人的安排,现在她怎好和东宫要人。

容珞更为低落,还是算了-

东宫。

静谧低压的书斋里只有翻动纸页的声响,还有太子的修指在椅柄上轻叩的声音,房内之人皆噤声不敢语。

林初瑶心虚地跪着,直到几本画册从桌案上扔下来,正好扔落在她膝盖前,其中两本还散开,画页香艳绮靡。

她心一突,低着脑袋把画册合叠好。

小心翼翼地看向桌案后的男人,“太子殿下看出来了?”

林初瑶本在钟粹宫备选,被太子以皇后的名义抓过来,还把她的画册笔墨都收了。

此前她是以画春宫图谋生,自从两年前东宫的幕僚徐修寻到她,便让她断了画春宫图。

本以为是被发现她在宫里备选偷画春宫,看太子殿下这神色,才知道不止是这么简单。

太子冷冷启口:“敢画到本宫头上了。”

林初瑶额前冒起冷汗,赶忙道:“太子殿下息怒,这画册就这几本,没几人见过,我下次不再画了便是。”

她本意是没这个心思的,在文华殿望见藏在屏风的长公主,着实心动。

林初瑶跟着皇后离开不久,东宫的李德沛过来警诫过她,后面她去凤阳宫见长公主,才忍不住着手画了三本。

这画上尚未画脸,不算冒渎殿下天颜,她就这一点喜好,自己偷画而已。

万俟重身靠着椅背,冷瞧着底下的林初瑶。“那这画册是怎么到司寝宫女手里的。”

林初瑶眼神飘忽,支支吾吾说:“我…我给的,几日前司寝宫女给秀女们讲教,得知她要去为长公主讲教,便给了她。”

说到此,她坚定起来:“我保证除此之外,没有他人看过。”

不过想想,画册既然能到太子殿下手里,说明长公主已经看过,才找到太子,不知道有没有觉得她画得很好。

林初瑶眼神变得微妙起来,有点压不住上扬的嘴角,然后便见座上的太子挥手示意,言简意赅道:“带出去仗罚十板。”

林初瑶瞬间丧脸,她在宫中学礼教,为装得端庄大方又闷又累,怎么还要被太子仗打。

“别…别……”

太监们要来拖她,林初瑶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徐修,低声细语:“徐大人为我说句话呀。”

徐修瞧一眼林初瑶,无奈轻叹,只好开口:“太子殿下,林姑娘尚在备选,人人皆盯着东宫选秀,若是挨了仗打,尚仪宫那边不好交代。”

万俟重不耐:“那便打手。”

徐修躬身行了一礼,说道:“殿下开恩,还是罚她抄书吧。”

万俟重转而扫一眼林初瑶。若不是见她尚是秀女,体罚不得,这十个板子非打不可。

林初瑶松了口气,还得是徐大人心善。

人人皆以为她会是太子妃,但她知道这选秀不过是走走过场,所以忙着画美人,可莫再收她的颜笔了。

林初瑶不能在外太久,听了吩咐便退出书斋。待她走后,那里几本画册被太监收起来。

万俟重负手行到窗棂前。

徐修看向太子的背影,说道:“为了推延选秀,太子殿下是否太冒险了,何不顺着添几名妃嫔,掩人口舌。”

此前确实是有如此打算,万俟重低暗了眉眼,不知想

到什么,不言一语。

第29章 更希望看到她跌落下来,求路无……

光崇十一年,三月末。

监察御史上疏重审幽州旧案,一时之间流言四起,当年幽州李家平乱而亡,后追封忠义侯,然此案有误,李家疑似勾结乱党。

即日后,幽州之乱的旧案交于北镇抚司审理。

长公主大礼暂缓,宫内陷入一片惶惶,李府旁系夫人拜访凤阳宫,若此案被反,定为与乱党勾结,恐是旁系上下乃至长公主皆被牵连。

……

四月初,清明雨。

天色暗沉,京都城的长道地面一片潮湿,马车驶来停在齐王府前。

宫女下车支起伞,身披绛红斗篷的姝丽女子从车内落下来,正是短短几日便陷入囹圄的长公主容珞。

她隔着蒙蒙斜雨看向齐王府的牌匾,吩咐翠宝上前去敲府门,齐王于北镇抚司就职,只能先来齐王府问问。

这些年李家空有忠义侯的名望,族中再无杰出人才,不成气候,因容珞长公主的身份,靠着太后萧家一门尚且威望不减。

容珞清楚太后的虚与委蛇,这次太后尚且幽禁行宫中,萧家不打算有出面帮衬的意思。

翠宝敲门三下,片刻后府中小厮开门探首出来,昨日拜过贴,得见府前檐下站着的长公主,连忙恭敬地将人迎入府。

齐王府气派宏伟,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前头的小厮引着路道:“齐王殿下等候长公主多时了。”

容珞仅是颌首,没想到上个月刚写斥信于齐王,现在不得不上门拜访托他问事,还好齐王的脾性随和,不拘小节。

走进厅堂,宽敞明亮。

齐王正和两位幕僚商议公事,在容珞犹豫是否有打扰时,齐王得见便出声唤她入座。

谈的正是容珞想问的事,事发突然,她并不知旧案重提的原委。

走到堂中后,容珞唤照莹从食盒里把糕酥端出来:“亲自做的酥糕,还请齐王笑纳。”

北镇抚司隶属皇帝统管,历来守正不桡,容珞尚不敢行贿,便只能送些自己做的酥糕点心。

见容珞示好,齐王是受用的,他请容珞坐下后,还是先谈正事。

齐王开口:“本王刚回京才三个月,在北镇抚司只是挂着副职头衔,尚无实权,此案父皇是交给镇抚使高愈主审的。”

容珞蹙眉:“高愈?”

齐王道:“高愈是北镇抚司最严明律己的人,他底下的案子从未出过错,事事难有回旋的余地,旁人过问不得。”

容珞思来想去,忧心道:“那这事…怎如此突然…”

“长公主在内宫不闻朝事,尚不知而已。”

在旁的一名幕僚说道:“重提幽州之乱的奏疏去年冬时便上疏提过,当时朝中亦有臣子议论,不过皇上尚未北征回朝,年底忙着年度汇总,奏疏便被太子殿下暂压着了。”

太子殿下监国,呈上的奏疏皆是要经过他的眼,之前未事发只是被压着。

“时过几月,幽州那边的臣子再度上疏,听是擒了乱贼正在槛压入京的路上,监御史才上疏皇上重审旧案。”

容珞阖了阖双眼,轻叹:“只是不知高抚使把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齐王安抚道:“小姑姑莫担心,这案子就算查出来当年判决有误,李府被牵连,但你是先帝亲封的长公主,动不了根基的。”

容珞说:“我虽被先帝收养,入了皇家,李家毕竟是我本家,这么多年来人微言轻,未曾怎么帮衬李家,此番出事我怎能只顾保全自己。”

齐王无奈道:“我这也是为你着想,到时你若撇开李家,当年政乱的罪名牵连不到小姑姑头上,顶多处境不如以前荣华。”

幽州之乱,先燕王欲行谋逆被发现,连夜逃出京城后举起叛旗率北上,在幽州与总督李将军苦战,后先帝率援军才得以平乱。

那时李将军和两个长子都死于战役,母亲生下她后便殉情而去,这是她所知的幽州之乱。

容珞喃喃不解道:“先帝追封的李家忠义侯,怎么突然变成了叛臣。”

厅中幕僚斟酌后,说道:“有一份李家与先燕王勾结的密信,加上幽州那边出了反贼,民间传言那反贼是当年忠义侯之子。”

容珞听言,眸光颤了颤。

忠义侯之子?

齐王则蹙着眉,轻哧:“民间之言不可轻信,是打着忠义侯之子名号作乱罢了,总之小姑姑切莫要沾染李家的事,避之若浼才是。”

容珞敛了神色,看向厅堂中的人:“今日多谢齐王和各位大人为我解惑,不便在齐王府多留,就先告退了。”

她辞了礼,退出厅堂。

齐王未做多挽留,身旁的幕僚看着那渐行渐远的倩影,低声:“太后都坐视不管,齐王殿下真不打算帮衬长公主?”

齐王眸底透出几分意味深长,“还没到时候。”

与其看着小姑姑顺利嫁入荣国公府,高坐长公主之位,不如顺水推舟,让当年叛乱的旧案重审,他更希望看到她跌落下来,求路无门-

离开齐王府后,容珞没有再去萧阁老府上。

太后被治巫邪之罪时,萧阁老之子萧绍元被牵连关在北镇抚司半个月,想来是记恨着她的,她若再去萧府,也讨不到什么好。

马车行在雨水中,轻轻颠簸。

容珞坐靠着厢壁阖目轻歇,自从出了这事,她更加心事重重,眉眼间总带着愁绪。

照莹见她劳心,含着话语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现在凤阳宫上下谁也不能提太子殿下。

马车徐徐回到宫城,下车入宫阙时雨水下得更大了,蒙着一层雨雾。

容珞没走几步,她的裙摆就被雨水打湿,泛着一圈湿漉漉的深色,连着鞋袜一起弄湿。

路上的宫人都急匆匆的,不知发生了什么。

照莹拦下一个太监询问,太监说道:“今早住着秀女的钟粹宫起火,好在下了大雨,火势扑灭的及时,没酿出大祸。”

容珞不免问两句:“可有人伤亡?”

雨打在伞面上,沙沙作响。

那太监有点不耐烦,挣开了照莹的拉扯,囫囵道:“秀女林氏负伤,太后已去了坤宁宫,奴才还有要事,长公主就莫再耽搁奴才了”

说完,太监尚未行礼就着急地离开。

容珞不免思忖,太后不是还在被幽禁当中,怎么会得以去坤宁宫,区区一个秀女…如此重要…?

照莹看见太监无礼心中来气,对着远去的背影低骂:“见风使舵的狗东西,敢如此怠慢,不就因为近来那桩旧案吗,我家主子再怎么都还是长公主。”

容珞回过神看照莹愤愤不平,便叫住她:“算了。”

照莹还是不服气,但现在就连太后都不再庇护长公主,只能动动嘴骂几句那该死的奴才。

雨线沥沥,朱红宫墙间。

凤阳宫的宫人急急忙忙赶来,见还在逗留的容珞,拉起她连忙说:“长公主殿下,凤阳宫有旨意。”

容珞神色微凛。

等回到凤阳宫,只见里里外外皆是御前的太监,身着蟒袍的戚公公坐在厅堂的上座,桌上的茶已喝半盏了。

只见戚公公手中捏着一卷明黄的锦织圣旨,容珞隐隐感到不安,未有多言入堂后便跪地听旨。

戚公公站起身,持着圣旨道:“即日起,褫夺容珞长公主封号,念其曾伴于先帝左右,于宫中多年,封丽安县主,两日内离宫。”

圣旨里半句缘由都没有,直接便是褫夺封号。

容珞如遭雷击,怔在原地。

喃喃问:“为…为什么…?”

戚公公看向跪于地上的容珞,一张姝丽的脸美得不可方物,难免惹人生出恻隐之心。

他收起圣旨,轻叹道:“幽州李家当年勾结先燕王乃为谋逆大罪,陛下不将你降为贱籍,已是皇家的体面,如今寻到太后亲生之女,您的长公主之位得让出去了。”

容珞满心皆是不解,连忙道:“幽州旧案重审的结果出了?可太后之女不

是早在十八年前就已夭折吗。”

戚公公徐徐道来:“今早高抚使便进了太和殿,已经案卷呈上,当年宫围之乱,是先燕王命御医做了小公主夭折的假象。”

容珞低首思索,回宫时从太监口中得知太后去了坤宁宫,原来是因此,幽禁中的太后才被请出来。

她问:“那现在的长公主是谁?”

戚公公道:“秀女林氏,林初瑶。”

容珞顿时瘫坐于地,目光苍凉。

脑海思绪慢慢浮现,灵光乍现,那次诗画宴上林初瑶挽起的衣袖,左臂腕上那抹朱红的胎印。

犹记得听太后提过,她早夭的幼女手臂正是有红色胎印,时过太久,并未能及时想起。

容珞望见时便是觉得好奇与熟悉,却没想追问林初瑶,她早该意识到的,早就见过。

戚公公将圣旨交于容珞,欲泣未泣的模样让人见了怜惜万分,他忍不住再叹一声。

虽有皇后娘娘为她求情,念在做了多年公主的情谊上,给了个县主的名号,但终究是孤苦无依的女子。

生得这般娇美无伦,京中第一美人若没了皇室的身份庇护,到时只怕人人皆可肖想。

第30章 离宫

仅仅几日,

长公主容珞就被废黜,李府旁系族人贬官夺爵,一落千丈。

皇帝念其忠义侯一家已死于战役之中,时过多年,并未将李氏的旁系族人流放发配。

随之,荣国公于太和殿觐见皇帝,定在四月中旬的长公主大礼作废。

本以容珞县主的身份嫁入公国府不是难事,然李家当年蒙骗先帝与燕王勾结,是效忠先帝的荣国公所不能容忍的。

这门指婚在荣国公的坚持下,退了婚。

听到这个消息,容珞神色很淡,昨夜哭过的眼眸泛着肿,或许离开对她也是好事,只是感到无家可归,不舍罢了。

离开皇宫,容珞能带走的东西不多,仅仅几件衣裳首饰,还有之前攒的体己钱。

尚未走出宫阙,她们就被素歆嬷嬷带着一众人拦下。

素歆仔仔细细打量容珞上下,说道:“凤阳宫的东西都是属于长公主的,是太后给长公主的爱待,可莫乱偷了东西走。”

随即便让随行的宫人夺走照莹拿着的包袱和行李,翠宝二人上去阻止却被拦住。

眼看首饰匣被打开,从中挑走首饰,其中还有那支梅花金玉簪。

容珞不免眉头一皱。

此前太子殿下赠过她许多物件,其中这梅花簪便是最喜爱的,从尚不曾戴过。

素歆把玩起来:“这件倒是稀奇,不像是太后娘娘赏的。”

照莹插话掩饰:“这是我家主子前些日子,请宝善阁的人打制的,和太后没半点关系。”

素歆说:“用长公主的月俸打制的,也是皇家之物,一并拿走。”

容珞恼道:“就算曾经用过长公主的月俸,我是被褫夺封号,但以前公主之位是先帝所封,不是偷谁抢谁的。”

素歆轻哧一声,说道:“正因当年李家助燕王逃出京城,太后的小公主怎会被带走,先帝当年是被李家所蒙骗,才封了你这个公主,怎么不算偷。”

容珞:“你……岂有此理!”

素歆招呼宫人把照莹翠宝一并扣下,说道:“这两个贴身宫女是寿明宫出来的,也别想带走。”

容珞上前拉照莹二人,忙说:“皇上身边的戚公公说过,作为丽安县主,可以带走自己的贴身宫女。”

被抓住的照莹翠宝立马用力挣扎,二人是铁了心要跟着出宫去的,现在主子无依无靠,便只有她们这两个贴身宫女了。

听容珞的话语,抓人的几个太监也有点犹豫。

素歆斥道:“我说放不得就放不得。”

她转向容珞,又说:“丽安县主还是速速出宫去,等出了宫,自己使几个丫鬟侍女,嬷嬷我都管不了。”

然后还叫人把包袱行李塞还给容珞,便是要带着人和簪子离开。

翠宝耐不住性子,一口咬伤抓她的太监,挣脱出来,跪地磕头:“还请素歆嬷嬷开恩,你一向心慈好善,就让我和姐姐跟着丽安县主出宫吧。”

素歆见此,作势要打翠宝,容珞连忙上前把翠宝护在身后,逼得素歆停手。

容珞到底还是个县主,素歆是不敢打下去,便命人把主仆二人拉开。

而这时,传来一道喝斥声:“此乃皇宫,拉拉扯扯,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停着一辆东宫的玄色轿辇,喝斥之人正是随旁太监李德沛。

见到此,照莹翠宝二人眼眸一亮,按耐住心思,随众人跪地行礼。

在前的素歆跪礼道:“还请太子殿下息怒,是这逆臣之女,多拿了宫中之物出宫,奴婢是例行检查。”

翠宝来了底气,张口就道:“胡说,我们才没有多拿!”

在旁的容珞忙把翠宝拉下,捂住她的嘴。

忍不住心中紧张,容珞现在也不敢去想太子是否会管她们,今时不同往日。

李德沛瞧了瞧众人,冷冷道:“是多拿了何物,敢在此喧哗,拿过来瞧瞧。”

素歆微微一顿,一向漠视宫廷之事的东宫也会询问起来,不免意外。

她不得以把已放于袖中的梅花簪拿出来,命人连同首饰匣一并拿过去。

那李德沛端着手,只是瞥了瞥首饰匣的物件,冷道:“就这点几件首饰?”

素歆低了低首:“哎。”

李德沛接着道:“御前的意思,没说让这位县主一件贴身财物不能拿,莫不是为了趁机敛财,收这三瓜两枣的。”

“奴婢怎敢。”

素歆紧张一笑,转口招呼宫人:“快拿回来,还给丽安县主。”

紧接着,那宫人把首饰匣端回来,放到容珞跟前,东西一件未少。

李德沛瞧了瞧被按住的照莹,意味深长道:“太后娘娘慈心仁厚,你们底下的人办事可莫太刁钻了。”

素歆一顿,连连应是。

李德沛不再多言,跟随着轿辇离开,而辇内之人从始至终未露面。

容珞收起那支梅花簪,看向那逐渐远去的玄色轿辇,心中有些堵堵的,闷闷的。

她回过神,众宫人已起了身。

素歆眸色暗了暗,凝视一眼容珞,冷哼一声便命人放了照莹和翠宝,“就当太后娘娘开恩。”

容珞抿着唇,不免愤然。

太后不过因为先帝与她母亲的私情,有心来刁难。

而如今幽州旧案,李家旁系上下被牵连,包括她,太后寻回亲生女儿,此刻怕是乐不可支的人。

废黜长公主,想必太后护女心切,加上李家旧案被反,进言光崇帝做了这个决定。

她这个冒认的公主,又怎能比太后的亲骨肉重要,那才是真的皇室血脉。

只是现在容珞越来越弄不清楚当年的事了,先帝和她母亲有私情,现在当年的李家勾结燕王,那么李家满门的死,像是有蹊跷。

素歆走后,容珞才带着照莹翠宝走出宫阙门,她本也想把二人留在宫中,出了宫再怎么都不如宫里锦衣玉食的。

照莹二人跟了容珞这么多年,不忍心她的身边一个可靠的人都没有,还好她们愿意陪她。

宫阙之外,正停着齐王府的马车。

犹疑之时,容珞便看见马车的车帘掀起,齐王露出一半的身形,向她招手。

齐王落下马车,走到容珞身旁。

询问道:“县主可想好去处,若没打算,便去本王府上暂住几日。”

容珞没有立刻回答,停顿片刻才道:“多谢齐王厚待,我回李家三叔府上暂住。”

那个靠着她父亲忠义侯的名号,威风多年的李三叔李棹宁。

她尚是长公主时,靠着她与太后萧家的关系多得提携,进了兵部谋得个闲职,而这次被牵连,贬为五品官职,甚至差点流放北方。

齐王听言,点点首。

说道:“我送你过去。”

容珞见他眼中执意,只好答应下来。

www.jiubiji.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