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阵被?鸟妖冲破,族内一时大乱,无人注意?到一只普通的小麻雀趁着混乱,躲进竹林密集的叶冠中。
小麻雀叼着一支黑羽,确认四周布阵的族人的伤势,沈丹熹和他们的族长爹爹在?一起,族长作为压阵之人,也受了些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没事,一点小伤。”族长擦去嘴角的血,摸摸自己女儿的头,责怪道,“这么危险的场合,你跑来做什么,怎么不?好好跟着弟弟呆在?祭司殿里?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沈丹熹仰头道:“我以?后要跟着爹爹一起守护圣地,当然要跟来看看。”
族长爹爹欣慰道:“你现在?还小,还不?到需要承担此等责任的时候。”他说完,抱起沈丹熹,又笑了笑,说道,“你要是真想,今夜就不?能?睡了,跟着爹爹一起去修补方才被?那鸟妖撞破的法阵?”
沈丹熹立即点头,“好!”
小麻雀隐在?树冠里看了一会儿,赶在?大祭司回来之前,叼着黑羽飞回祭司殿。
族人们守着圣地,已习惯了妖物袭击,今夜这样的阵势并算不?得什么,这一夜的骚乱很快过去,法阵修复之后,一切又回归平静。
漆饮光在?五岁这一年,终于等来了自己的大名。他的名字没有按照族中的规矩,进行卜卦问?名,而是父母和大祭司共同为他取之,双名长晟,沈长晟。
单从名字便可看出他们对他的期望,漆饮光很喜欢这个名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丹熹答应了漆饮光,每天都会来看他,就一次都没有食言。他有了名字,沈丹熹比他还要高兴,对他的称呼也从“阿弟”,换成了“长晟”,不?管有事没事,想起来便要叫他的名字一声。
“阿娘说,名字是很重要的,蕴含有言灵之力,我们每叫你一声,便是为你增添一丝力量,所以?我以?后都要常常叫你的名字。”她学?着父母的样子,拍了拍漆饮光的肩膀,继续道,“你要像这个名字一样,长长久久地灿烂光明,不?要动?不?动?就生病了。”
漆饮光笑起来,“好。”
因?沈丹熹常常往祭司殿跑,族中年龄相近的小孩也渐渐克服了对大祭司的敬畏,喜欢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往祭司殿跑。
久而久之,肃穆冷清的祭司殿反而成了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玩乐所。
大祭司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胡子都掉了一大撮。
族中子弟到了年龄,开始上学?后,他们的族长爹爹大手一挥,干脆把学?堂设在?了祭司殿中。
漆饮光每天喝药的时候,都要听大祭司后悔得捶胸顿足,“早知道老夫就不?该管你。”
“有劳大祭司了。”漆饮光彬彬有礼道,转头便泪眼朦脓地去找阿姐要糖吃。
漆饮光细细审查着每一个出现在?沈丹熹身边的人,袖中的小本子上记录着许多人的名字,行为习惯,和沈丹熹的相处情形,排除怀疑后,他会在?名字后面打上一个小小的叉。
一日,文课之后,漆饮光坐在?檐下?看族中的弟子上武课。
他的身体底子实在?太弱,哪怕只是受一点点伤,都很难痊愈,同伴们都不?敢随便触碰他,恨不?能?将他当成一尊泥菩萨供起来,根本上不?了武台与他们对练。
旁边坐了一个刚败在?沈丹熹手下?,正垂头丧气的同伴,一双浓黑的眉毛垂成了八字眉。
漆饮光见有人来身边,便将这个本子重新?塞进了袖口?,只是他塞得不?稳,本子不?甚从袖口?掉出来,被?身旁那人捡拾到。
他翻开本子看了两页,便惊讶地睁大睁眼,一时不?知该怎么表述自己的震惊,“小公子,你、你写这些东西做什么?”
漆饮光一把抢过本子,温和地笑了笑,“就是平日里随便写写,权当练字。”
对方转头看了看武台之上的沈丹熹,又转回头来看他,来回几次之后,才满脸不?解地说道:“哪、哪有人练字,把和谁说了几句话都记下?来,还把每句话的内容都……”
而且,从他瞟见的本子前面的内容来看,小公子不?止记了今天的。
他想起往日他们在?外玩耍时,小公子总是坐在?檐下?看着他们,时常能?瞥见他捏着一支细毫笔写着什么,难道就是在?记录他们的一言一行?
这种时刻都被?人窥伺着的感觉也太瘆人了。
漆饮光见他模样,微微沉了脸色,察觉到沈丹熹的注意?力似乎被?他夸张的举止吸引了过来,忙拍了那人一下?。
他垂下?眼睑,故作黯然道:“你也知道我身体不?好,指不?定哪一天就再也醒不?过来,我只是想把和你们相处的时光都记录下?来,时常翻来看看,才有动?力继续与病魔抗争,你要是觉得冒犯,那我以?后不?记了便是。”
对方被?他说得一脸歉疚和羞愧,八字眉垂得更丧,急忙摆手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要是对公子的身体有好处,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你记,你尽管记,把我这句话也记下?来吧。”
漆饮光颔首笑笑,说道:“你不?会说出去吧?我只想记录一些日常,若是被?大家知道了,怕是会不?自在?。”
对方忙指天发誓,“放心好了,我会为小公子保密的,谁也不?会说。”
漆饮光道:“那就好。”
直到休息够了,再次被?师父喊去武台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对啊,小公子的本子明明记的都是他的阿姐,穿了什么,做了什么,笑了几回,事无巨细。
方才他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有记。
他迟疑地停了脚步,转过头重新?往屋檐下?看去。
小公子躲避在?檐廊的阴影里,缓缓抬眸,对他笑了一笑,明明温和至极,他却不?知为何,后脊上窜过一阵凉意?,浑身汗毛直立,回家愣是连做了好几天噩梦,直到硬生生将脑海里的这段记忆删除,才缓过劲来。
漆饮光不?分关系远近,将族人都探查了个遍,也没有找到疑似殷无觅之人。
既不?在?族中,那便是外来之人了,总归在?天定姻缘下?,他们无论如何都会相遇,他是阻止不?了也很难阻止的。
除非他能?将沈丹熹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让她一辈子都只能?活在?这一片方寸天地中,断绝他们相遇的可能?。
他倒是很想这样做。
可惜他做不?到,就连他们的族长爹爹也做不?到。
十五岁的沈丹熹完全长成了神女殿下?曾经?的模样,她张扬,热烈,肆无忌惮,隐世避居的族规也没能?约束住她向往外界的心。
漆饮光第一回收到阿姐偷偷摸摸塞来的云片糕时,就知道她偷跑出去了,她的身上沾染了很多新?鲜的陌生的气息。
沈丹熹用?术法捏造了一个假身留在?族中,她是族中这一代子弟中最具有天赋之人,修为进境得很快,如今她所捏造的假身,足以?以?假乱真,短时间内连大祭司都看不?出端倪。
他这个姐姐还记得自己从小和弟弟的约定,每天都会唤假身来看一看漆饮光,给他带些甜点。
漆饮光喝过药,慢吞吞地吃了一些云片糕,将剩下?的搓碎了洒在?窗台上,一群小麻雀从竹林里飞出来,落在?窗台上啄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