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葱葱的竹林之间,半遮半掩着许多青石黛瓦的建筑,屋舍方正,连接成片,青石板路铺成大道长街,不论?是古朴的建筑形制,还?是瓦檐下?铭刻的铭文符箓,都让此地显得神秘而古老 。
哇
一声婴儿的啼哭从最高处的那一座建筑里传来,聚集在庭院里的人群听见哭声,都跟着欢呼起来。
这些人的穿着打?扮不似中?原人,颇有些异族之风,在这么一个喜庆的日子,大家?都掏出了自?己最体?面的衣服穿在身上,是以满院浓彩,欢颜笑语,十分热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众人高举酒杯,正欲祝贺族长后继有人,便听内院里又是一声婴儿啼哭声传来。
片刻后,一个侍奉的女使从内院跑出来,高兴道:“族长,夫人生了,是龙凤双胎。”
“龙凤双胎?”族长面上露出惊讶,转头问身边的大祭司,“据大祭司先前占卜,我不是只有一个女儿么?”
大祭司一手杵着木杖,摸了摸颌下?花白?的长须,一张面皮松垮褶皱,但眼珠却清明,瞳孔中?透出一点疑惑之色,说道:“占卜结果的确如此。”
“原来我们的大祭司也?有占卜失误的时候。”族长玩笑道,并未放在心上。
他?一双眼几乎笑得只剩下?一条缝,快步往内院走去,便要撩开帘子入内,听婆子说屋内还?要收拾一下?,才停下?脚步,耐心地在外等候了片刻。
隔着一道幕帘,室内刚出生的小女婴已经被擦洗干净,放入摇篮。
漆饮光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一双手用温热的湿帕子给他?擦了擦身体?,然后将他?裹入柔软的棉毯里,放进一个摇篮里。
轻轻摇摆的小木床上已经有了另一个小主人,他?费力地撑开眼皮,从还?未清晰的视野里看?到?另一个婴孩躺在他?身侧,小脸往他?这边转了转,还?没睁开眼睛。
殿下?。
漆饮光利用寄魂花潜入契心石内,跟随神女殿下?在契心石内一起转世历劫,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一起的意思,竟是从同一位母亲的肚子里出生。
那他?们不就成了姐弟?
漆饮光心头一时五味杂陈,他?眨了眨眼,还?是只能看?到?她模糊的轮廓。
新生的躯体?娇嫩,室内的光线已足够柔和昏暗,还?是刺得他?眼睛有些疼,而且他?好?像有点控制不住心头的情绪。
他?听到?自?己张开嘴不受控制地发出哭声,哭声吵醒了身旁的另一个婴孩,沈丹熹浑身一抖,许是觉得他?太过吵闹,小手从被子下?伸出来,一拳砸到?他?脸上,也?跟着哇哇哭起来。
室内一阵兵荒马乱,他?们各自?被人抱进了怀里。
漆饮光模糊的视野里塞进来一张英俊面孔,男人笨拙地拍着他?,低声哄道:“好?了,不哭不哭,你个多余的小东西,再哭就把你丢进山林里喂野狼。”
漆饮光:“……”漆饮光险些被他?不知轻重的大掌拍断气了,一张脸憋得通红,不敢再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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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什么话?谁是多余的小东西?”一个沙哑的女声从旁侧传来,嗔怪道,“我辛辛苦苦为?你诞下?双子,险些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你嫌他?多余?”
男人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告饶道:“夫人息怒,是我失言,这要怪还?得怪大祭司,是他?占卜有误。”
漆饮光极其费力地偏过头,看?到?沈丹熹已经在母亲的怀里再次睡过去,刚出生的小孩子精力实在有限,他?的意识也?开始昏沉起来,慢慢睡了过去。
天?边五彩的祥云瑰丽奇绝,此番祥瑞之景使得族长高兴不已,全族上下?都在为?族长新出生的双生子欢庆,直至半夜,热闹的喧嚣之音才慢慢散入夜风当中?。
漆饮光的灵魂被困在这一具稚嫩的婴儿身体?内,每一日除了吃就是睡,或者听旁边的神女殿下?咿咿呀呀地哼唧,这种感觉实在奇妙。
和小殿下?肩并肩躺在摇篮里的时候,他?听了几日旁人的聊天?,大致弄清楚当下?的境况。
他?们此次转生之所,约摸是一个避世隐居的修行世家?,族人世代栖息于?这一片密竹环绕之地,守护着地底的某样东西,自?给自?足,几乎不与外界连通。
此地的灵气极盛,族中?新生儿皆从出生时便是通灵之体?,灵窍全开,可以直接步入修行之路。是以,族中?人口虽不多,却个个都拥有极强的灵力和天?赋。
漆饮光这个偷渡进来的魂魄并未被消除记忆,还?记得自?己进入契心石的目的。
他?转过头,眨了眨乌黑的眼瞳,已经能看?清的眼眸里映着身旁酣睡的婴孩面容,小心翼翼地伸手过去,勾住她的指头,在心中?默默道。
“我的好?姐姐,我一定?会用尽全力地拆散你的天?定?姻缘。”
漆饮光发下?的宏愿,不到?一个月,便遭遇到?了沉重的打?击。
他?这个灵魂毕竟是偷渡进来,刚出生之时尚且不显,一个月左右,就表现出了他?先天?不足的缺陷,莫说什么通灵之体?了,他?连普通婴孩的体?魄都没有。
他?的身子异常虚弱,每日里沉睡的时间都比神女殿下?更久,冷不得热不得,但凡有一点照顾不到?位,便会一病不起。
再加上此地经常受到?妖物侵扰,建筑的屋脊房梁上大多刻满克妖铭文,漆饮光本是妖灵之魂,这些铭文威压无时无刻不笼罩在他?身上,每日里都在消磨着他?的精气神。
漆饮光躺在襁褓里的时光,几乎随时都在鬼门关外徘徊,除了努力地活下?去,已完全没有余力思考别的。
三个月时,他?们被抱进祭司殿,接受神灵赐福和卜卦问名。
大祭司为?他?占卜出的卦象依然不太吉利,显示他?是一个早夭之命,是以连名字也?未给他?取,以防族人在他?身上倾注太多感情,离别时徒增悲痛。最终只有神女殿下?得名丹熹,沈丹熹。
他?们的母亲,族长夫人将他?抱回去时,哭了整夜。
漆饮光便在这种所有人都觉他?命不长久的氛围中?,努力地吊着胸腔里的那一口气。
在神女殿下?已经学会满地乱爬之时,漆饮光还?只能趴在厚实柔软的床褥里看?着,有些时候,被玩疯了的小殿下?一扑,他?都得喘半天?气才能缓过来。
若非这具身躯里是个成熟的灵魂,并且意志坚定?,他?恐怕早已应了大祭司的占卜,夭折无数回了。
漆饮光苟延残喘到?了五岁的时候,因为?身体?实在太过体?弱多病,不得不从父母身边搬离,跟随在大祭司身边,居住到?祭司殿里去。
大祭司擅医卜,能够随时关注他?的身体?情况,及时用药。
大祭司一个人离群索居,除了族中?进行祭祀之礼时,祭司殿冷清得几乎没有活人,若是搬过去,他?便不知道何时才能同沈丹熹再见一面。
漆饮光豁出去了自?己一张鸟脸,抱着神女殿下?的脚哇哇大哭,凄凄哀哀道:“阿姐,我不想和阿姐分开,呜呜呜。”
他?一哭起来,山林里的鸟叫声似也?变得格外响亮,跟着他?一起叽叽喳喳地哀鸣,差点没把房顶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