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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车辇刚刚停稳,她就会?带着开明兽一起欢喜地迎上来,挽住他的胳膊询问父君去了何处,此行顺不顺利,有?无受伤,有?无带回什么好玩的东西。
后来每次外出,沈瑱便会?记得给她带一些礼物回来,就算他忙不过?来,殷无觅也会?记着这件事。
再加上开明兽在一旁上蹿下跳,时而化烟时而现出兽身,围在他们脚边转圈。从这里一路走进悬星殿中,都是热热闹闹的。
眼下沈丹熹神?情淡淡,殷无觅因重?伤未跟随在他身侧,开明兽也不见?踪影,沈瑱心下不由?怅然。
直到踏入悬星殿内,沈瑱才看到被缚在殿内宫柱上的开明兽。
开明兽原本垂头?丧气地趴在地上,看见?主人的身影出现,它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兴奋地想化作一缕烟气,可?额头?上的一枚铭文又将它压制回地上,只能围着那一根柱子打转。
在沈瑱开口询问前,沈丹熹率先解释道?:“它太黏人了,总是来扑我,有?点烦。”
开明兽被她说得耷拉下耳朵,从鼻子里喷出一声一声沉重?而委屈的鼻息。明明最开始是神?女殿下先来扑它的。
“你先前很喜欢它,每次来悬星殿,总是抱着它揉,现下忽然冷落它,它自是不习惯。”沈瑱意味不明地说道?,抬手打出一缕灵气,解开了开明兽额头?的限制铭文。
开明兽的身躯化烟,飘来沈丹熹脚边,被她踢开以后,只好绕去沈瑱身边,拱了拱他的袖摆。
沈瑱安抚地拍拍开明兽的脑袋,走到座上斟了一杯茶喝下,说道?:“从望幽山回来,会?途经大荣京都,为?父给你带了一些人间时兴的小玩意。”
宋献照他所言搬上来一个?匣子打开,沈丹熹转头?看了看,有?一些女儿家的配饰钗环,还有?一本成衣册子,都是人间现在流行的款式。另一个?保鲜的食盒里装着人间新出的糕点。
“人间乱成这样了,京都还是那么繁华。”沈丹熹捻起一块精致的糕点看了看,又浑不在意地丢回食盒里。
从前,沈丹熹也爱沈瑱从人间带回来的这些小礼物,现在嘛,这些东西已很难再哄她开心了。
糖粉压制而成的糕点易碎,落入盒中,散碎成几瓣。昆仑君少有?被人这般践踏心意的时候,他忍不住蹙了下眉,端杯喝一口茶,才得以平心静气地继续说道?:“望幽山临近东海,我还给你带回一匣子长明珠,已命人镶嵌入灯座,照着京都最时兴的样式制成灯盏,稍后送去你宫中。”
沈丹熹闻言抬起头?来,对上沈瑱威严的双眼,他道?:“你若喜欢灯盏,有?长明珠,有?不尽木,此二者皆可?制成长盛不衰的灯盏。”
“至于羽山少主的雀灯,你提着不妥,便还回去吧。”
羽山少主的雀火不是一般的火,是由?他魂力所凝结而成,与凤凰火系出同?源。沈丹熹回昆仑之后,提灯而行时也从未避着旁人,沈瑱会?知晓也不奇怪。
她明知道?沈瑱所言不妥是指的什么,却还是问道?:“我不明白?有?何不妥?以前和他比试,我赢过?他不少东西,佩在身上时,父君也从未说过?有?什么不妥。”
沈丹熹承认,她以前太过?傲慢,行事张扬,不止是漆饮光,她从任何人那里赢来的战利品,都会?大大方方地展示出来。
旁人看见?了,不会?联想到什么风花雪月,只会?看到这是昆仑神?女的又一项战绩。
“那是以前。”沈瑱看得出来她是明知故问,仍耐着性?子道?,“你成婚不过?一月,便与夫君分宫而居,偏还将一个?外男留居熹微宫中,三日前还闹出那样大的动?静,如今昆仑上下已是流言纷纷,你如果还想要自己的名声,就收敛着点。”
沈丹熹闻言,不由?嗤笑,名声?她现在还有?这种东西么?
如今有?谁还记得,昔日的昆仑神?女是什么模样?
“我在此等候父君,正也有?事要与父君协商,看来父君也已经听说了,女儿打算同?殷无觅解契,望父君允准,上书天庭,请下契心石。”
沈瑱默然地盯着手边的茶盏,殿中寂静,气氛凝滞。
就连开明兽都感觉到他们父女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悄然化为?青烟,飘回殿中的香炉里。
良久后,沈瑱抬眸看向她,道?:“那你也应该知晓,本座不会?同?意。如今你们二人成婚结契不足一月,便又要解契,这事若传扬出去,何其可?笑,三界之中都找不出你这般荒唐行事的。”
沈丹熹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索性?荒唐到底。
她满不在乎道?:“反正这也不是我第一次荒唐行事,当初我剖出仙元送于殷无觅,这在三界之中想来也是独一份的荒唐了。这件事父君就算想要遮掩也遮掩不住,三界诸人若是要笑,早就该笑掉大牙了,也不怕再多这么一桩。”
她语带讥讽,听在沈瑱耳中甚觉刺耳,尤其这一件事,本就是他心中隐痛。
当初,沈瑱在得知这个?消息时,心中震恸,引得昆仑都跟着地动?山摇。
他那时并?不在昆仑,而是在人间四处奔走,平息因战乱而起的怨煞,寻找遗失的人间帝魂,试图挽救岌岌可?危的人间秩序,弥补过?失。
沈瑱承受着天罚之苦,神?躯已开始衰败,无法兼顾两头?,他难以分出多余的心力放到沈丹熹身上,也就没能发现,沈丹熹私自放出了他锁在昆仑山下的地魅,还与他一起出了昆仑。
就因为?这么一时疏忽,等沈瑱找到他们时,沈丹熹已将仙元渡入殷无觅体内,帮助他脱胎换骨,予他新生,使他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出现在天光之下。
“你也知你当初行事荒唐?”沈瑱将茶杯放到桌案上,力道?之重?,竟使灵玉做的茶碗生裂,碎在了茶托之中。
茶水顺着桌案淅淅沥沥地淌下,沈瑱也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袖摆拂过?桌案,桌上碎裂的茶杯和茶汤全都消失不见?。
沈丹熹因他动?怒,神?情反倒沉敛下来,目光直视着他,问道?:“我是荒唐,可?为?何当初的我那么荒唐,父君最后却还是默许了?”
他明知道?穿越女的行事荒唐,却还是默许了,既然默许,就代表他认同?了穿越女的所为?,现在又在这里摔杯子给谁看?
但凡她的父君真的了解她一点,就该知道?,她做出不出来那样荒唐的事。
沈瑱被问得哑口无言,在她的目光逼视下,眼神?竟飘了飘,有?一瞬间不敢与她直接对视上。
他当时的确觉得她行事荒唐,为?了儿女私情,完全抛却了身上承担的昆仑责任。他震怒,失望,悔恨,种种情绪交织在心头?,找到他们的当日便钳制住殷无觅,手掌已贴在他心口,想要将神?女仙元从他体内逼出。
可?对上殷无觅那一双渴求的眼,他心中的愧疚又一次占据了上风。沈瑱实在做不到亲手从他身上挖出仙元,断绝他的希望。所以,他最终默许了沈丹熹的做法。
这个?默许里,夹杂了他的私心纵容,所以沈瑱也没有?了理直气壮的立场再去指责她的过?错。
一次纵容,便有?了以后的次次纵容,直到今日。
沈瑱沉着面色,指尖轻点桌面,放缓了语气,“过?去之事,已成定局,不必再提。”
沈瑱方才一瞬的眼神?闪烁,沈丹熹看在眼里,她心中忽而生出怀疑。
她的父君是真的没有?察觉她被人夺舍吗?还是说,他其实早就已经察觉了,只因他更喜欢穿越女,所以选择了无所作为?,任由?她被人占去身躯?
这个?怀疑,比沈瑱没有?认出她被人夺舍,要更加令她伤心,也更加令她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