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便再也没有声响了。

沈丹熹转身往右边柳珩之的帐子走去。

没想到他那帐子前倒是很热闹,整个?的营帐顶棚被炸开?了一个?大洞,有浓烟从里面不断冒出来,跟在他身边的医师杂役们进进出出好几趟,才把营帐内的药材抢救出来。

沈丹熹此?时方想起来,她昨夜确实听到了一声爆炸声响,还?以为是敌人突袭,紧张地想要披衣起身时,又被漆饮光拉拽回去,说?道:“是柳珩之的丹炉炸了,别管他。”

“你?怎么知道他的炉子炸了?”沈丹熹疑惑道。

漆饮光表情不自在地咳了咳,“他在用我给?他的火炼丹。”

沈丹熹仰头看了一眼帐子顶上?的翎羽,那一片羽毛都快要炸成烟花了,更不用想丹炉里的火该炸成什么样了。

现在沈丹熹倒是知道了,他那宝贵的丹炉尸骸躺在地上?,四分五裂,碎成了渣,连拼都没办法拼起来。

柳珩之一见到她,便抬手挥退帐子里收拾的人,一脸凝重地将她拉去座上?坐下,问道:“怎么回事?那位天?降玄鸟呢?”

他取天?火炼丹,必须清楚那火之来源,自然也从火中得?知了漆饮光的本体乃是凤凰玄鸟,不仅他知道了,他的师门也知道了。

沈丹熹从袖下捧出一只雪白的毛绒绒小鸟来,“在这?,你?看看它怎么了?”

“你?们昨晚做了什么,他怎么变成这?样了?”柳珩之问道,立即掐了一缕灵力?按在沉睡的小鸟翅膀上?,探寻了许久,才松了口气,“没事,就是精丨元耗空了……”

他说?到一半,话音骤然卡住,眼睛越瞪越大,难以置信道:“越怀玉,他还?是一只雏鸟吧,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沈丹熹摸了摸鼻子,眼神闪烁片刻,猛地站起身来,理直气壮道:“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人形的样子,谁看得?出来他的原形还?是一只雏鸟?”

再说?了,这?只鸟从小就陪在她身边,那时候它的体型虽小,但翎羽俱全,分明是一只成鸟,后?化身的人形也是成年男子的形貌,她哪里能猜到,十年后?他还?能越长越小的。

更何况就昨夜他那比铁杵舂米还?生猛的表现,哪有半分雏鸟该有的样子。

柳珩之扶额,虽然她说?得?很有道理,这?只鸟的人形太具有欺骗性了,分明本体看上?去才破壳不久,也不知如何将自己的人形幻化得?如此?成熟,身量甚至比他还?高半个?头。

“越怀玉,我记得?昨夜提醒过你?吧?明王在东都建立祭天?台,欲要祭天?请命,正是需要这?等祥瑞造势的时候,东都已传来诏令,要我们护送玄鸟返回东都。”

沈丹熹坐回椅子上?,倒了一杯茶来喝,慢吞吞道:“我知道。”她是一军主将,自然收到了诏令。

柳珩之苦口婆心道:“天?降玄鸟只能是为天?命君主而来,你?跟他牵扯上?关系,对你?没什么好处。”

第 101 章

沈丹熹当然明白柳珩之的劝告, 现今的天下已?经过了鱼龙混杂,什么东西?都能称王的时候,只剩下新旧两派的争夺。

荣朝有?正统之名,光是打着厉氏皇族的名号, 哪怕那个被扶立的君主只是个偏远皇族傀儡, 依然有很强的号召力。

义军想?要摘掉头上“乱臣贼子”的帽子, 唯有?祭天请命,要让世人相信天命已?经不在厉氏皇族身?上了,现已到了破旧立新之时。

明王是义军领袖, 那一座祭天台从他们攻占下东都后, 便开始建造, 历经数年?,无数的目光集中在东都, 这一场祭天之礼, 绝不能有?丝毫差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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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追随明王,自是相信天命在于?他身?, 但天命这种东西?实在神机莫测, 该如何彰显,又岂是凡人能够揣度,明王要借助玄鸟造势, 沈丹熹自然?是理解的。

凤凰玄鸟,自来便是受人尊崇的祥瑞之鸟。

沈丹熹轻轻抚了抚漆饮光柔软的绒羽, 说道:“我?明白必须要将他献出去, 但是在入东都之前,他还是我?的鸟。”

柳珩之和她共事多年?, 自然?了解她的秉性?,他沉默片刻, 妥协道:“我?可?以利用手里这一簇火做一个玄鸟虚像,让他的真身?作?为灵将随在你身?边,但这种障眼法只能糊弄一下兵将,却糊弄不了东都里的修士。”

沈丹熹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他一杯,“谢了。”

柳珩之一口茶刚喝进嘴里,又听她道:“柳仙长,帮人帮到底,你再给他配些灵丹补补身?体,至少让他变回人身?,不然?这一路上我?总不能抱着一只小鸡仔叙旧吧。”

柳珩之闻言,这一口茶是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最后无奈道:“你还真是,一口水都不让我?白喝。”

说完起身?去他那一堆幸存下来的药匣子里翻翻找找,挑了好几瓶补气血精气的丹药出来,一并抛给她道:“都拿去吧。”

沈丹熹接过丹药,挑出一瓶巴掌大的长颈玉瓶打开倒出一粒看了看,丹药朱红,氤氲金茫,甫一拿出来便散发出清新的药香,单单只是闻上一闻,便神清气爽,精神大振,像是喝了一碗十?全大补汤。

拿人手短,沈丹熹嘴也变得格外甜,赞道:“不愧是药仙出品,果然?非同凡品。”

柳珩之知?她是故意恭维,还是被夸赞得身?心舒泰,抖开折扇装模作?样地扇了扇,看着沈丹熹捏着丹药塞进沉眠的雏鸟嘴里。

丹药入腹,一层红光氤氲开,将它裹入当中,看起来已?经开始发挥效力。

柳珩之观察了片刻,说道:“他是凤凰妖神,这些丹药于?他而言效用有?限,能补一点是一点吧。”

他转眸看向沈丹熹,委婉地提醒道:“明王想?用玄鸟造势,必然?是需要它在祭天当日神力充沛,大放华彩的,所以,叙旧也请适可?而止啊,越将军。”

漆饮光消化完丹药,从沉眠中醒来时,已?是又一个入夜时分。

流光从他的绒羽上淌过,将毛团拉长,变幻出人身?体貌,羊羔毛绒毯下逐渐隆起,漆饮光睁开眼,从绒毯下伸出手来看了看。

入眼所见的是一双单薄细长的手掌,不用照镜子都能猜到他现在的体型是什么样子。

漆饮光懊恼地拧紧眉,透过镂空的屏风看了一眼坐在外间忙着公务的人,小心翼翼地掐了一缕妖气飘荡出去。

幽蓝色的妖气蜿蜒漂浮在半空,想?尽办法地避开了沈丹熹的视野,悄悄探入她身?旁的柜子,从里卷出一瓶丹药来。

正是他在沉眠中时,被投喂过的丹药。

那时候,漆饮光的身?体虽在沉眠,但元神却是清醒的,所以将沈丹熹和柳珩之的对话都听入了耳中,精丨元耗空直接退化回雏鸟这种事,实在太?过丢脸了一些,以至于?他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沈丹熹,简直无地自容。

丹药被妖气卷入床榻,漆饮光抓住玉瓶,缩进了绒毯下。

外间,沈丹熹正提笔确认着返回东都的路线,忽听得屏风后“嘭”的一声巨响,尘埃飞扬间,屏风被冲翻在地,露出里面被完全压塌的床榻。

帐外传来警惕的询问?,“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