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认真思索片刻,说道:“我爹以前给我娘写?了可多情诗,我去偷出来背给你听,你听多了,耳根就不?会这么软了。”

她爹爹虽然?是个古板的书呆子,但是在写?情诗说情话?方面,却?是一把好手,否则也无法哄得她那身为山寨二当家的娘亲的欢心。

她娘以前不?怎么识字,她爹就手把手教?,先教?会了她娘识得那些?个字,再给她写?情诗。

沈丹熹记得,那几匣子的情诗应该被?她娘藏在了衣柜里?,初夏时湿气退去,母亲将匣子里?的书册拿出来晾晒,她还曾看见过一两句。

当时她好奇地拿起来读,被?她爹眼疾手快地抢走了。

现在想来,那诗句里?的酸甜味儿,还是挺足,用来训练这只鸟的耳根子,应该足够了。

沈丹熹历来行事便雷厉风行,不?喜拖泥带水,当即就转身欲走,说道:“我现在就去偷。”

漆饮光一把将她拉回来,无奈道:“不?用这么着急,寨子里?花朝节的活动就要开始了,所有人头上都簪着花,就你这一头素发?,岂不?是很不?合群?”

沈丹熹转头往下方山坡看去,大家都开始往回走了,不?论男女,几乎头上都簪着花,许多人手里?还提着篮子,装着采下的鲜花和野菜。

“那先回院子里??”沈丹熹问道,院子里?遍地都是漆饮光指使鸟群采来的花。

漆饮光摇头,牵着她往一片早就盯上了的花地里?走,“采新的吧,院子里?的花淘洗完,用来做花糕。”

沈丹熹跟着抬步,怀疑道:“你会梳头簪花吗?”

“嗯。”漆饮光应道,方才他有偷偷留意?那些?采花的少男少女是如何簪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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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丹熹被?按到一块石头上坐着,看漆饮光游走在山野花地里?,认真挑选出其中开得最是娇艳的花朵。

山崖上的花好看,但寻常人摘不?到,他却?能轻轻松松地飞跃山崖采摘下来,是以,哪怕采花采得晚了,却?还是有大把的收获。

漆饮光特意?挑了香味清浅的花束,抖落掉多余的花粉带回来,先让沈丹熹嗅了嗅,鼻子没有再发?痒打喷嚏,才放心地将花束放进她怀里?。

沈丹熹捧着花坐在石头上,漆饮光绕到她身后,捧起她的头发?梳理。

簪花需要盘髻,自打那一次为殿下梳头被?嫌弃后,漆饮光就找了书册来认真学习了女子的发?髻样式,私下里?练习过,如今已是得心应手。

晚霞铺染整片天空,有飞鸟从余晖中掠过,沈丹熹望着飞鸟的方向,直到它隐于余晖中,再看不?见痕迹,忍不?住问道,“鸟都是向往自由?的,我一直用发?簪束缚着你,你会不?会觉得枯燥?”

漆饮光的动作顿了一顿,不?等他说话?,身前人仰起头来,往后看向他道:“就算你向往也没用,绑都绑上了,对于妖精来说,人的寿命应该很短暂,等我死了,我就放你自由?,如何?”

这句话?,听在漆饮光耳中,无异于人间白头偕老的约定了。

“好。”漆饮光点头。

沈丹熹没有错过他眼中雀跃的光彩,这么一句话?又叫他兴高采烈了,可真容易被?哄,她开始认真琢磨起偷阿爹情诗的计划了。

眼看到了傍晚时分,寨中各处都飘起了炊烟,大家都往寨子中心的广场上聚去,广场正中有一具用花藤编成?的女神像,是为百花神。

花神像下摆了一圈鲜花,祭拜完花神后,大家都围着花神跳起舞来,碾花制糕,酿制花蜜,花朝节的活动算不?得多隆重,但是却?能为大家带来一日的欢庆。

夜色降下来后,寨中陆陆续续点起灯来,沈丹熹牵着漆饮光走在灯影婆娑中,听着周遭热闹的笑声。在这一时刻,她无比地希望这世间能再无战火,世道安平,所有人都可以牵着自己想牵的人,平凡地活到老。

前日夜里?,沈丹熹听到她爹爹和大舅议事,两人商讨到最后险些?争吵起来,比起从前各地为王,今天冒出个东王,明天又冒出个西王,再隔天两个东西王都被?灭了这样混乱的局面。

现今的天下局势开始有了明晰之?相,各地松散的势力收拢,渐渐分裂成?两党,一为荣朝旧室,想要重新振兴大荣,二则为想要推翻旧朝,建立新朝的起义军。外敌稍退,这两方便开始分裂争斗起来。

他们这个寨子苟安于这山间一隅,当两方战火渐渐逼近这个地界时,他们也得择一归属不?可。

她爹是个读书人,还是个秀才,自是心向荣朝,把起义军都视作乱臣贼子,偏生她大舅是山匪出身,地地道道的贼子,看不?上曾经被?蛮夷打得屁滚尿流割地赔款的窝囊废大荣,两人没少因此发?生争执。

寨子里?这样轻松的时候,大概也没有多久了。

除了沈丹熹,没人能看见她身旁之?人,她走在人群中,周围人都以为她是独自前来,时不?时会有人簇拥上来邀请她。

沈丹熹见漆饮光被?人撞了好几次后,只得低声凑近他耳边道:“要不?你还是变回鸟吧,他们看不?见你,很容易踩着你。”

幸而现在人多,也分不?清谁撞了谁,不?然?又得传出一波她身边有鬼的传言不?可。

漆饮光闻言,收紧五指,更紧地握着她的手,摇头拒绝,“变成?鸟就没办法继续牵你的手了。”

他仰起头,视线越过众人,虚虚地往一个方向扫了一眼,拜极好的耳力所赐,漆饮光能从周围繁杂的声音中清晰地辨别出远处的说笑声。

一群少年聚在一起,一边往这里?打望,一边戏谑地拍着其中一人,说道:“好小子,老大头上簪的花是你采的吧?我先前见你垂头丧气地出来,还以为你被?拒绝了呢,没想到你还真成?了。”

另一人道:“这感?情好,那你以后能不?能给老大吹吹耳边风,让我们每天能少练一个时辰?”

被?围在当中调侃的少年便抬起头来,眼中又生出星星点点的希望。

怀玉让他把花拿走,叫他送给他喜欢也喜欢他的姑娘,但他没有别的喜欢的姑娘,他只喜欢她,所以临出门前,他还是将那一束花插在了院门上。

可他在人群里?找到越怀玉,看到她头上的簪花那一刻,便知?道了,她头上戴的不?是他送的花。

她的发?髻上压着几朵金丝棠,这花生长在峭壁上,他采花之?时远远瞧见了,却?没有能力攀上去摘下它。

她头上簪的,不?是他送的花。

他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低声道:“不?是我。”

周围的说笑声一顿,众人面面相觑,疑惑道:“不?是你?那还有谁?还有哪个混小子背着我们去送花了?”

簪花的越怀玉显得温柔许多,灯火映照在她笑盈盈的眼中,和平日里?在武台上将他们揍得哇哇叫的样子有着天壤之?别,许多热切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漆饮光见那群少年要往这里?来,忍不?住蹙眉,恰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喊道:“放蝶了。”

这是花朝节上最引人关注的活动,白日里?便有人去捉了许多蝴蝶来,待花朝节上放出蝴蝶,簪花的姑娘们都聚集在花神像前,谁头上簪花吸引的蝴蝶最多,便代表着受花神的祝福最多。

那喊声落后,无数的蝴蝶从暗处飞入灯火光影中,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