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主还想伸手去抓她,被虚空中射来的数道锁链缚住身躯,他身上的星辰之力开始剥离,就连袖袍上的绣纹都开始黯淡。

他似毫不在意,嘴角噙一抹讥诮的笑意,说道:“事到如今,尔等已窥见另一个世界的光景,却依然甘当这囚笼之蛙,不敢往外迈出一步,当真可怜,可鄙。”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用怜悯而轻蔑的眼神扫过四面严阵以?待的金身法相,最终落在天帝那闪耀着重重功德金光的法相上。

“陛下的确是?一个忠诚的继任者,继承了女?娲遗志,尽心尽力地维护着天道秩序,可如今,人?间大乱,昆仑式微,仙魔交战,本尊倒要看看,你?们要如何重补这天,继续维持这可笑的大道。”

便像是?为了印证他这一句话,天穹中那被千丝万缕的神力牵扯住的窟窿轰隆一声,裂痕又往外扩散了一圈。

星主放肆地大笑起来。

……

东海,自?那日之后?,东海的浪潮一直不曾平复,海底蛮兽似乎感应到了曾经追随过的古神之力,变得格外狂躁,若非有封印压制,海浪几欲冲上内陆,再上演一次万年前的经历。

海水动荡,但这一座鳌龟化作的蓬莱岛依然岿然不动,深伏于海底的鳌□□颅内,位于鳌龟喉口?位置的水晶宫内明珠闪耀,亮堂堂的并不昏暗。

一双纤细的手掌伸来,捧起桌案上的五色石,轻声道:“劫钟终于再一次响了。”

非应劫之人?,不可获知钟鸣声中所含天意,但五色石与天道融合,可以?从中窥见一丝天意,当初星主便是?从五色石中窥得沈瑱渡劫的命数,才得以?提前布置一切。

这一次,劫钟再响,五色石内天意一闪而逝,还是?被守在旁边的人?捕捉到了,“这下,我们可以?和天帝陛下谈一谈条件了。”

有闷雷似的声响从水晶宫深处翻滚出来,缓慢地组成一句苍老的话语,“浮璋,你?想好了么??”

浮璋站起身来,水晶宫剔透的琉璃玉璧照出一具纤细的身影,是?一副女?体,若细看其眉眼,便会发现他此时所占据的身躯,正是?之前一直被温养在玉髓床上的肉身。

这副肉身本是?为沈薇所准备,没想到最后?倒叫他使用了。

浮璋的龙筋被挑,龙身崩溃,蕴含着魂魄的龙珠被鳌龟及时吸入口?中,龙珠与这具身躯结合,浮璋重新醒了过来。

他屈指握住五色石,淡声道:“唯有将海族的罪责终结在这一代,海族才会有新的未来。”

第 89 章

九重?天?上, 因星主被缚,颠倒的昼夜重?新恢复,夜色从天?幕中淡去,金乌携带着炽烈的金光重新攀升至中天?, 日光将星光完全吞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魔君此人很懂得何为识时务为俊杰, 当星主势大之时, 他携领妖魔冲上九重?天?作乱。

现下一见星主落败,便也干脆利落地鸣金收兵,魔气狂揽地卷过九重天的妖魔, 冲出天?门, 堕下九重?天?, 将自己的盟友抛诸脑后。

九重天上的动丨乱暂时平息。

凌霄殿内,天?帝盘膝坐于宝座之上, 双手结印, 披戴重?重?功德金光的法相金身?悬于他身?后,从凌霄殿中直插苍穹深处, 镇守着天?穹中塌陷的一角。

沈丹熹带着沈薇从万象星海中退出来, 便落到了这一座凌霄殿中。

天?帝狭长的眼角微挑,眼睑往上掀开,往她们二人看来。沈薇以往随沈瑱上天?赴宴, 也曾遥遥看过一回天?帝,那时她还能仰仗着自己神?女的身?份, 有勇气偷偷仰头, 好奇地望一望这位天?地共主。

如?今她只剩下一副魂魄,方才在与星主的对峙中, 魂魄受到冲击,三魂七魄已?快要?离散, 连天?帝的目光都?承受不住,直往沈丹熹身?后躲去。

天?帝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瓶凌空飞至她面前?,说道:“此?玉瓶可以养魂。”

沈薇下意?识朝沈丹熹看去,悬于空中的玉瓶只有巴掌大,瓶颈细长,浑圆的瓶肚子上以金线刻着养魂的铭文?,沈丹熹细看过铭文?,点了点头,对她道:“进去吧,待你魂魄稳定,我会想办法偿你所愿。”

她与沈丹熹之间隔着夺身?之恨,她本不该如?此?信任她,却也只能信任她。

沈薇听话地进入养魂瓶里,薄玉的瓶肚透出魂魄的微光,她的魂魄的确稳定下来了。

沈丹熹收下玉瓶,福身?向天?帝致谢。

天?帝一脸慈和地看向她,说道:“昆仑神?女,此?次的劫钟一响,应在你身?,你且随天?意?指引,去吧。”

天?幕塌陷下去的一角虽被众神?以神?力织网暂时封住,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苍穹深处的裂纹仍然在无法挽回地往外蔓延,因天?裂而产生的影响已?经开始彰显。

星辰完全混乱,人间亦受到波及,春夏秋冬四季颠倒,山崩地裂的地动频发,本就生活凄苦的凡人,这下日子更加艰难了。

劫钟中所透露的天?意?,正是为了弥补这一祸端。

沈丹熹仰头越过凌霄殿内金鳞耀日的赤须蟠龙玉柱,望向远处云台上的洪钟,她始终不解,“和陛下相比,和诸天?仙神?相比,我的力量何其渺小,我不懂,这个怎么会应在我身?上?”

她不是不愿承担劫钟降下的天?命,只是这个天?命太重?,她害怕自己承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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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拂手,凌霄殿外祥云涌动,在沈丹熹脚下搭建起一条通往劫钟云台的长梯,“你的问题,寡人虽无法回答,但我想你定会自己寻到答案。”

沈丹熹沉默片刻,拜别天?帝,踏上云梯,往上走了几步,她忽而想起什么,回首道:“陛下方才说,劫钟一响,应在我身?,那还有一响呢,应在何人身?上?”

天?帝道:“等?你出来,你就会知道了。”

沈丹熹蹙了下眉,没有再多?问,沿着祥云铺成的长梯往上方云台上的劫钟行去,她每往上行一阶,踩过后的云梯就会随之消散,随着她渐渐登临云台,那一条云梯也越来越短。

团团云絮垒成一座云台,这座云台丨独立于九重?天?上,不与任何宫殿楼阙相连,云台上立着两根粗壮的天?柱,中间架一口恢弘的大钟。

这便是五大天?道圣器之一的劫钟。

沈丹熹以前?来天?庭时,自然也仰头看见过这口劫钟,只是走到近前?才发现这钟竟如?此?之大,堪比一座阁楼,她循着天?意?指引,抬手按上劫钟厚重?的钟壁,钟上铭刻的符文?波动,将她的身?影吞没。

沈丹熹眼前?场景倏地一转,团团围聚的祥云散开,她身?处之地已?不再是云环雾绕、宝玉妆成的天?庭,眼前?所见,变成了一片荒泽,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荒芜,竟看不见半个生灵。

荒泽当中有一座神?庙孤零零地矗立在黄沙中,神?庙简约而古朴,被风蚀得很厉害,屋顶塌了大半,神?庙的石柱也折断了几根。

庙内只有一堵雕刻着一幅幅图腾的画壁,画壁边缘也布满风蚀的损伤,但壁上的内容却保存得很完好。

沈丹熹沿着画壁上一幅幅图腾看过去,看出那壁上所画,乃是开天?辟地之初的景象。她抬手抚摸着画壁图腾,缓步往前?,在看到女娲诞生的图景时,她的脚步顿住。

画壁之上,无数的灵光从天?地之间汇聚于一汪清澈的碧潭,灵光在这里聚合,形成了一团光雾状的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