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个星印在不断地掠夺着被封印在棺椁中?的堕神力量。

沈薇现在掌握的力量早已?超过了她,沈丹熹加诸在大剑之上的神念已?经囚不住她,只?要她想她完全可以冲出九幽去。

沈丹熹笑一声,问道:“回家 ,你被系统用‘回家’两个字吊了整整百年,你还愿意?信他?”

“沈丹熹,我不傻,我不信他。”沈薇用力地抠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口气带着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说道,“我知?道他想要的是堕神残存的破天之力,他想利用我将?这个力量带出九幽,出了九幽,我很可能?又会沦为弃子。”

“女娲补天的故事,我从?小就?听,不管是在我们那里的传说,还是在你们这里的传说,破天的后果都是天塌地陷,洪水滔天,我无法验证传说的真实性,也不敢去验证,我并不想成为毁灭两个世界的祸首。”

沈薇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眶通红,话音也带上了几?分哽咽颤抖,死死盯着她,几?乎是以绝望嘶吼的声音说出来,“但是,我想回家,哪怕是死,我也想以我的身份,我的名字,死在属于我的世界里。”

“沈丹熹,你才是真正的昆仑神女,你有庇佑天下之责,我不信他,但我愿意?信你一次,你来想办法,送我回去。”

沈薇的确没有在求她,而是在威胁她,沈丹熹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一种困兽犹斗的疯狂,如果她不答应她的话,她大概会毫不犹豫地冲出九幽,甘愿去当他人手里的刀。

她们二人的目光隔空相碰,沈丹熹颔首道:“好,我答应你,送你回家。”

……

沈丹熹和?漆饮光从?九幽出来,已?经是七日后了外界的七日。

换算至九幽,他们在九幽待了七年。

姒瑛亲自护守在昆仑印旁,没容许任何人靠近这座殿宇,只?有一只?桃花色的小雀在殿内陪同,这一日她正捻碎了糕点洒在碟子里喂鸟,沉寂多?日的昆仑印突然大亮,光亮收敛后,殿内已?多?了两人。

只?是这两人的状态都不太好。

漆饮光怀里抱着沈丹熹,从?九幽出来消耗了他大量的妖力,想入九幽难,想出九幽更是难上加难,他们入时?是顺着地脉洪流而下,虽需承受地脉之力的压迫,却不过只?在瞬息之间。

想要出去九幽,则必须要顶着地脉之力,逆行而上,便像是沿着悬挂的瀑布往上冲,而瀑布中?的每一滴水都有着山岳般沉重的压力。

漆饮光从?昆仑印中?踩落地上的时?刻,裹在身周的孔雀法身随着他一起敛翅,左侧的翅膀颓败地耷拉至地上,显然受了不轻的伤,不止是翅膀,他的法身上几?乎伤痕累累。

落地时?膝盖脱力地一软,都险些跌跪到地上,担心磕碰到怀里的人,他才又咬着牙硬生生挺直了身形。

姒瑛见?状,快步走?上前来托住漆饮光的手肘,视线落在他怀里的沈丹熹身上,担忧道:“微微怎么了?你们在九幽发生了什么?”

漆饮光哑声道:“不用担心,殿下只?是睡着了,她太累了。”

沈丹熹从?未有过如此大的消耗,这会儿确实睡得很沉,为了研究透彻沈薇魂魄里的星印,她几?乎没阖过眼。

九幽禁灵,这枚星印若不是藏在沈薇的魂魄里,在九幽那样的地方也运转不了。

沈薇不能?离开九幽,一旦出了九幽,她从?堕神那里攫取的力量说不准会立刻被星印的主人夺走?,但沈丹熹研究拆解星印却需要灵力。

他们只?得剑走?偏锋地进入那一柄大剑中?,踩在九幽的边界线上,顶着泰山压顶般的三界地脉洪流,挨不住了,便重新回到九幽休息些时?日,如此来来回回。

漆饮光的脸色很不好,凝眉朝窗外看去。

也就?是在他目光移往窗外的时?刻,姒瑛似也感觉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力量,快步来到窗前。

现下正是正午之时?,夏日灿烂的阳光泼洒在昆仑墟中?,明晃晃的天光下,似有无形的气浪从?昆仑地底蒸腾而出,使得昆仑上方的空气都荡起阵阵涟漪。

但这个气浪只?在一瞬之间,就?像平白无故的一阵热风,还没引起旁人太大的注意?,就?转瞬消散了,唯有姒瑛无端生出一点惊骇之意?,后脊上立起了细密的汗毛。

姒瑛惊道:“是什么东西从?九幽出来了?”

她在问出这个问题时?,心中?已?隐隐有了答案,可若是堕神逃出,九幽大剑不该如此宁静才是。

天界,凌霄殿。

在沈薇脱困的时?刻,星主便已?有了感应,他舒展开眉心深刻的褶痕,终于显出一种胜券在握的从?容,即便在他手下的棋局已?到了山穷水尽之时?。

天帝感觉到他的变化,从?棋局里抽神,凝眸看向他。

星主没有从?棋盒里捻子,交叠的食中?二指落入棋盘一处空白的交错点上。

在他指尖下,一枚棋子从?无到有而生,肉眼可见?的力量从?那枚棋子里迸发出来,一瞬间湮灭了棋盘大片的白子,执棋之人受到反噬,被那一股陡然搅入棋局的额外力量冲击得胸口剧震,吐出血来。

天帝锐利的目光落在他指尖上那一枚凭空生出的黑子上,拭去嘴角鲜血,“堕神之力。”

棋盘龟裂,棋子噼里啪啦地散落至血泊中?,星主站起身来,说道:“陛下,我们这一局棋终于到该结束的时?候了。”

天帝挥振袖袍,散落的白子腾空而起,其内神力脱离棋子的具象,彻底释放出来,宛如一轮轮烈日悬空,“星主与吾同时?承接天命,受封上神,汝被尊为众星之主,万象宗师,为何偏要执迷不悟,逆天而行?”

星主抬手,身边黑子亦腾空而起,化作粒粒星辰,他张开双手,宽大的袖摆当中?涌出星星点点的光芒,很快凝聚而成一团璀璨的星云,仿佛将?九天银河都拢在了双臂之间。

“什么叫逆天而行?什么又叫顺天而为?说到底也不过同凡人所言,成者王败者寇罢了。”

他身为星主,掌管天地间所有星辰,不论星辰如何变幻,终究不离其宗,星主在这一片星海当中?数万年,已?是走?到了尽头,进无可进。

若是能?得见?更广袤的宇宙,更辽阔的星群,又有谁能?甘愿继续龟缩于这一方狭小天地之间?

天帝与星主双方的力量终于脱离了棋盘,剧烈地对撞到一起,九重天上三十?三座天宫,七十?二重宝殿,齐齐震颤,天仿佛被撕成了两半,昼夜颠倒,日月同悬,星河狂涌。

不过片刻间,人间就?从?阳光灿烂的正午,坠入深沉的夜色中?。

一行流星从?银河之中?急坠下来,身后托着长?长?的火线,砸入弃神谷内,星火熄灭,在地面上烧出一个漆黑的法阵,无数妖魔之影化作团团黑气从?四面八方涌入这一座阵中?,从?万象星宫涌上九重天。

这世间彻底乱了套。

沈丹熹在疗愈法阵灵水拂动下,眉间的褶皱舒展开,彻底放松下来,灵力如涓涓细流融入她的经脉中?,滋润着干裂到刺痛的经脉,体内丹元运转,丹田枯竭的灵池逐渐重新蓄上灵力。

她恢复得很快,自也醒得很快,醒来时?,先看见?的是一扇展开的翅膀,就?如一张绒羽被褥一般盖在她身上。

难怪睡梦中?,她总觉得热。

这翅羽上还有她亲笔涂上的丹青,沈丹熹轻轻地顺着翅羽抚摸下去,确认他翅膀上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