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你在做什么?不要杀我,只有?我能?陪着你了?,只有?我爱真实的你”
沈薇享受着这种力量入魂的感觉,比起之?前殷无觅渡来的那一点点魂力,现在这样如江河一般流入她体内的力量更加令她舒适和安心。
她能?感觉到自己魂魄的蜕变,寿命的延长。
沈薇轻抚着殷无觅干瘪下去的背脊,轻声道:“对不起啊,我明明是来救赎你的,但我现在却?要杀了?你。”
“我不需要你陪了?,也不需要你爱我,我只想?回家。”
在她怀里挣扎的殷无觅忽然安静了?下来,他低垂下头,靠在她肩上,边哭边笑道:“回家,你也只想?回家。”
到最后,她们都选择了?抛弃他。
殷无觅静默良久,最终抬手用力地环抱住她,话音却?很温柔,说道:“沈薇,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他不再反抗,身上的力量流泻得?更快,伏鸣的魂与他半融在一起,想?逃也逃不掉,只能?徒劳咒骂。
沈薇在他的最后一句话里流下泪来,环在身上的手臂渐渐松脱,身上的人终于断绝了?气息,沈薇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很久,也再没听到他重新呼吸的声音。
她轻轻动了?一下,稍一用力,殷无觅那一具变得?很轻的身躯就彻底散架,化为了?灰烬飘落到地上。
远处的戮神台上轰隆一声,伏鸣残存的蛇躯也彻底崩塌,骨灰铺天盖地地飘落下来,过了?许久才尘埃落定?。
戮神台上只剩下一柄大?剑,一墩棺椁,九幽再也没有?了?漫天飘飞的灰屑。
沈薇抖落满身骨灰,站起身来,朝着戮神台上走去。
……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三皇子厉廷澜流落在外的那一缕惧魄没有?在大?荣皇宫里,而是流落在了?民间?。
沈丹熹跟随郁绘等阴差,一路追寻到一座颇具规模的山寨里,在乱世之?中,像这样被逼入山林,落草为寇的人数不胜数,但能?有?这样的规模已实属不易。
这座寨子隐藏在深山里,虽然看?着破败,但各种防御的建筑却?做得?极好,里面居住了?不少人,已算是一处安身之?所了?。
这寨子的大?当家原本就是山匪出身,某一天劫道,劫了?一个?城里来的秀才书生,那书生刚考中了?秀才,结果?居住的城池就被叛军攻破,全家老小都死在了?叛军的铁蹄下,只剩他一个?人失魂落魄地逃难。
秀才跟着一群人被山匪截下,本是要将?他们当做两脚羊圈禁起来的,但这秀才不愧是秀才,他颇有?几分才干,出了?几回点子帮这群山匪打过几回胜仗后,寨子的大?当家便留他做了?军师。
时日一久,他在寨子里的影响渐深,潜移默化之?下,让这一群穷凶恶极的悍匪长出了?些许良心,开始收留安置一些在战乱中无处可去的流民。
渐渐的,寨子里的人口便多了?起来,寨子里的生活所需也渐渐齐备起来,甚至寨里还有?一间?学堂,那秀才就是学堂的夫子。
沈丹熹等人隐身而入,去往的方向正是寨子里那间?唯一的学堂。
现下学堂里有?五六个?孩童,年龄不一,有?的只有?三四岁的模样,有?的已经十?一二岁,他们手中学的书本也不同,夫子在这边抽背完了?小的,又去另一边为大?的讲解课文。
在西斜的阳光下,能?看?到一缕透明的魄,正蹲在一个?十?岁模样的少年身侧,跟着他一起磕磕绊绊地背诵文章。
“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
“子曰:苟志于仁矣,无恶也。”
“子曰、子曰……”
那少年没背出来,但仅仅倚靠在他身侧的那一缕魄却?背出来了?,“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
少年挨了?手板子,厉廷澜那一魄跟着恐惧地发抖,喃喃道:“我背出来了?,母妃我背出来了?……”然后嗖得?没入到桌子上那一本书本中。
郁绘看?着这一幕,苦笑道:“我等为寻找他这一缕惧魄,查过了?他所有?仇敌,派出阴差将?整个?大?荣皇宫都翻了?个?底朝天,甚至将?他母亲的尸骨都从井底翻出来,还追寻到她的转世,依然没能?找到,全没想?到他的惧魄竟会附着在一本旧书上。”
谁能?想?到,堂堂的大?荣三皇子,在权利斗争中得?胜,差一点登上帝位之?人,最惧怕之?事,竟是年少之?时,背不出来的一篇文章。
第 82 章
待到学堂课散, 夫子和学生全都?离去,沈丹熹一行人才踏入这一间简陋的学堂,从夫子桌案上堆叠的课本中翻出那一本书卷。
这本书有?些年头了,大部分书页已经枯黄褪色, 还有?撕裂的痕迹。看得出来, 是经过?重新修补装帧, 书本上褪色的文字也经过二次描摹。
厉廷澜那一缕惧魄便依附在枯黄的旧书页上。
郁绘伸手?从书本上拂过?,厉廷澜那一惧魄被硬生生抽离出来,他并没发现身旁的异状, 只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浑浑噩噩地抱着头, 一遍一遍背诵着文章。
可他似乎并没有?读书的天赋,同样的一段文字, 他反反复复地背诵, 上一刻还能背出来,下一刻便又忽然失了忆一般忘记干净。
当背不出来时, 他整个残魄便会控制不住地发抖, 生出巨大的恐惧来。
沈丹熹看过?这样的场景,在?昆仑枯竭之地,厉廷澜流散出来的记忆里。他小时候患有?痴症, 的确不太聪明,他们母子二人?因此被?皇帝厌弃。
厉廷澜的母亲时常会发了疯似的逼他背书, 若是背不出来, 便会虐打他。即便后来位高权重,这一段童年的伤痛依然铭刻在?他的魂魄中。
“果然, 这本书是从大荣皇宫里流落出来的。”郁绘通过?书本上曾沾染过?的人?气,往前追溯, 一直追溯到了厉廷澜幼时所居住过?的冷僻宫殿。
三皇子的母妃坠井而死,三皇子被?别的妃嫔收养,那一座宫殿再没有?人?入住,这本残破的书卷落在?那宫殿中许久,直到后来,皇城被?蛮夷所破,王公大臣纷纷出逃,宫里伺候的仆从也四散而逃。
这本书才被?带出了皇宫,辗转经历无数人?之手?,让人?就算想要追查都?无从查起。
破城之时,能逃的人?只会想着带金银珠宝,没人?会想着去一座荒废的宫殿带一本破书,显然那最初取得书卷之人?,是被?人?驱使。
背后驱使之人?是谁,时间太过?久远,已难以查明。
郁绘收了厉廷澜这一缕惧魄,便只剩下最后一缕爱魄还暂时难以定位在?何处,他叹息道?:“厉廷澜的每一魂每一魄几乎都?像这般,如?大海捞针一样寻之不易。”
那幕后之人?很懂得如?何隐藏,要藏一粒沙,便要将它埋入沙漠,要藏一个人?,便也要将他散入人?海。
逢乱世开始,秩序崩坏,一切都?在?走向混乱,厉廷澜的魂魄被?撕裂,飘零在?世间万千冤魂之中,冥府和沈瑱一开始毫无头绪,光是找见第一缕魂便耗去了几十年时间。
沈丹熹看向那一柄鬼气森森的凶刃,厉廷澜对阿娆的恨意之深,已经淹没了其?他的情感?,使得匕首的刀刃上都?映照出了他狰狞的脸孔,恨不能生啖其?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