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熹身形化作一道蜿蜒的流光,如蛇一样从半空密集的水珠间隙中穿过。
漆饮光将自己缩成了一只指尖大小的蜂鸟,跟着入内。
曲雾留在瀑布外把?守着阵眼入口,点了一批昆仑侍卫随同神女殿下入阵眼,这毕竟是昆仑君亲手?布置的画境,就算有殿下布置的延时法?阵相助,想?要躲开密布的水珠亦不是容易的事。
又有几人不甚沾染到水珠,立即便被水墨化作了桃花,走得最深入的一人也没能越过那一道瀑布水帘。
沈丹熹穿过瀑布,落到瀑布后方?狭窄的山洞口,山洞内悬着一张空白的画卷,正是这一座桃林画境的法?卷卷轴。
她听到后方?嗡嗡细鸣,回?过头来,便见一丁点儿大的小鸟沿着她的路线飞入。
延时法?阵撑了这么许久,恰在这一刻崩解,法?阵崩解之后,被延迟的时间会以?更快的速度流逝,漆饮光在瀑布之水哗啦落下时,往里?疾冲,沈丹熹亦下意识回?手?接了他一下。
她属实没料到这只鸟有一身的牛劲儿。
沈丹熹被撞得往后倒退两步,直接跌出了画境中的山洞。
漆饮光从撞上她时,便极快地变回?了人身,跌下时抱着她的腰硬生生转了一圈,想?让自己垫在下方?。
然而在落地之前,他们先被吸入了一团漩涡当中,在跌入漩涡的一刹那,漆饮光瞪大眼睛,看着神女殿下的身形极速地缩小,嘭地一声,变成了一只青色的蛤丨蟆。
他惊愕地喊道:“殿下?”
可话音出口之后,却变成了一声响亮的“呱”。
沈丹熹和?他一样手?忙脚乱,四肢在半空胡乱踢蹬,两只蛤丨蟆齐齐滚落地上,沈丹熹体型较大,差点别把?漆饮光砸死。
沈丹熹连忙移开几步,让他能从自己肚子底下爬出来,漆饮光抬起前爪看了看,震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但他的话音出口,全变成了一连串的蛤丨蟆叫。
幸而沈丹熹和?他变为了同一个物种,能听懂他的叫声,她扭了扭头打量四周,他们跌出画境之后,不知?被吸入了什么地方?。
这地方?看上去?是一座废弃的破庙,庙宇坍塌了大半,到处长满了杂草,横梁斜在地上,垂挂着破烂的红布。
现下是落日时分,乌云笼罩头顶,天光正一点点黯淡下来。
庙堂中间的神龛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动,一个女子被按在歪斜的供桌上,随后一个男人压在了她身上。
“王爷,你醒醒,你冷静一点!”那女子受惊的声音传来,不停地挣扎,想?要推开他。
漆饮光和?沈丹熹两只蛤丨蟆蹲在一根折断的庙柱下的草丛中,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男子伟岸的背影,以?及他一身深墨色的华服。
男子的动作粗暴至极,呼吸声极其沉重,显然已经失了理智,他用力按着挣扎的女人,将腐朽的供桌压得整个坍塌下去?,两人一同滚落至地上。
漆饮光意识到接下来会发什么,立即转过来看向沈丹熹,他动了动唇,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成了一声蛤丨蟆叫。
漆饮光:“……”
沈丹熹似已预料到他想?说什么,挪动这个还不太适应的身子朝他靠近两步,用神识传音道:“这不是真实的场景,我们被吸入了某人的记忆涡里?。”
她抬起前肢指了指神龛前的两人,“相必是他们其中一人的记忆,我们掉进别人的记忆里?,就只能依附在这记忆里?原就有的活物之上,看这庙里?荒芜破败,也就只有些蛇虫鼠蚁了。”
沈丹熹已经认出了庙堂中间滚在一起的两人,她曾经在殷长霄的记忆里?见到过他们,一个是大荣那位三皇子厉廷澜,另一位便是攻略了沈瑱的阿娆。
厉廷澜的状态显然不对劲,他满脸通红,脖颈上青筋嶙峋,双眼因喷薄的欲丨望而通红,看上去?不像是个人,更像是一只发丨情的野兽。
但这只发丨情的野兽,最终却阿娆的哭声清醒了一瞬,他抬起手?,用力地一口咬在自己手?腕上,鲜血顺着嘴角滴滴答答落下,用疼痛刺激自己清醒过来,从她身上翻身侧躺到一旁。
喘着粗重的气?息说道:“阿娆,你拿着我的令牌去?找朗克舒,我这么久没回?去?,他定会察觉不对,会沿途寻过来。”
阿娆拉拢凌乱的衣襟,扑过去?按住他流血的手?腕,“我走了那你怎么办?”
随着她的再?次靠近,厉廷澜额角的青筋突得更厉害了,伸手?推开她道:“别靠近我!你看到了,本王中了蛊毒,只会伤害你。”
他扯下腰间令牌丢到地上,“若是找不到寻来的侍卫,你便找一家农户,给点银子请他们收留一夜。”
他用力甩了下头,竭力维持清醒,提醒道:“阿娆,记住了,要找有妇人女眷的人家,快走,别和?我待在一起。”
阿娆犹豫片刻,最终捡起地上令牌跑出了破庙,她离开不久,头顶轰隆一声雷鸣,大雨倾盆而下。厉廷澜毒发得厉害,得不到纾丨解,浑身的血管快要爆开,从皮肤底下渗出血来。
他艰难地爬到歪倒地的神龛背后,躲进神龛后的阴影里?。
沈丹熹没有去?看神龛下的厉廷澜,她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神庙的破门?,果然没过多久,雨中再?次出现了那一道苗条的身影。
阿娆被雨淋得浑身湿透,重新踏入庙中,依着地上的痕迹朝神龛后找去?。
她刚越过一道断木,就被一道黑影扑上来按到地上,匕首的冷光一闪而没,天色更暗了,厉廷澜听到她吃痛的惊呼声,认出她来,手?中匕首及时偏移开,没有伤到她。
呼吸声一声比一声沉重,厉廷澜没问她为什么回?来,只道:“你知?不知?道你回?来会发生什么?”
阿娆犹豫片刻,抬头凑近他道:“可我做不到丢下你一个人不管。”
后面所发生的事可想?而知?,暴雨笼罩了这一方?狭小的天地,庙内庙外的雨声一样大。
沈丹熹和?漆饮光头顶上方?便是一个破开的大洞,倾盆的大雨砸落到身上,并没有实感,这一切的确只是一段过往的影像。
那些声响被遮掩在暴雨的哗哗声中,并不明显,但漆饮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他几次想?要抬手?去?捂沈丹熹的耳朵,抬手?之时看到自己粗短的蛙掌,又只能收手?。
这样做实在有点太刻意,殿下若是不想?,她定会自行摒除这些杂音。
漆饮光兀自坐立难安,好半晌后,终于忍无可忍神识传音问道:“殿下,我们……难道要听完么?”
沈丹熹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才发现那一边的声响已经越来越大,就连暴雨声音都?遮掩不住了。
“想?要出去?,得找到这个记忆涡的裂隙。”沈丹熹回?道,仰头打量四周,从连缀成珠的雨帘中捕捉到一道蛛网似的裂隙闪过,“是那里?!”
沈丹熹扭头猛地将漆饮光撞入裂隙中,她也跟着蹦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