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眼前这个人,并不是她最想问的那个人。
可她出不去,她无人可问,现在只有他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便只能问他。
沈丹熹一字一顿地问道:“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你能回答我吗?”
漆饮光将她的每一句话都听?进耳中,这些含恨的字眼砸入他的意识里,化作一个个惊雷炸响,他的眼眸渐渐瞪大,积蓄在眼眶里的泪液终于顺着眼角滑落下去,跌入耳畔的尘土里。
过去的种种在他脑海里串联成线,她一次又一次出人意料的举止,一点一点改变的性情?,一寸一寸抹消掉的旧日痕迹,掐不出来的手诀,照不出来的魂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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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多的迹象,有很多次,他都心?生?了怀疑。
“我记得你,我记得你的样子……”漆饮光哑声道,每说?一个字喉咙都撕扯得疼,他动了动唇,还想说?点什么,可最后?发现,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心?生?怀疑了又如何?他始终未能找出有力的证据去验证自己的怀疑,所有人都接受了她的改变,就?连昆仑君都是如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丹熹定定地盯着他,噗嗤笑出声来,她不信他说?的话。在醒过来之前,从飘入意识的梦境里,她看到?穿越女和殷无觅一起进了弃神谷,这只孔雀亦追进了谷中,试图将她带走。
对着穿越女,他分明口口声声地叫着她“沈丹熹”。
沈丹熹松开掐住他脖子的手,从地上抓起一把骨灰,恶狠狠地塞进他嘴里,帮他洗一洗这张胡乱认人的嘴,骂道:“满口谎话。”
漆饮光被骨灰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身?体都在抖,沈丹熹从他身?上起来,站去一旁,冷漠地看着他。
他转过身?去,咳了许久,被唾液打湿的黑灰黏在唇边、下颌,掺杂着从被掐伤的喉咙里咳出来的血,他不断地抽气,咳嗽,胸腔起伏,脖子上暴突出一根根青筋,咳得喘不过气来。
沈丹熹被他的样子吓到?,又有些后?悔了。
在这座九幽里,被封禁了所有力量后?,任何人都会变得格外脆弱。
她蹲过去,拍抚他的背,帮他擦去嘴角的污灰和血痕,说?道:“漆饮光,你不会这么容易死吧?你别死啊,你死了,这里就?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你不能死。”
漆饮光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安,他抓起袖子掩住自己咳到?失态的样子,又过了好一阵,才平复下来。
经过这么一打岔,沈丹熹魂上翻涌的怨气逐渐沉淀下去,并没?有消失,只是暂时安静了。
她被怨恨冲昏的头脑也冷却下来,察觉出了奇怪的地方,疑惑不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呢?你不是在弃神谷中么?”
漆饮光用袖子擦了脸,抚了抚自己的喉咙,张口问道:“弃神谷?殿下能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沈丹熹没?有回答,反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漆饮光便一五一十将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委说?了,他说?话的声音很哑,也很费力,长时间?说?话,让他损伤的咽喉负担更重,声音越发哑下去。
沈丹熹朝他靠近了一些,想听?得更清楚,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专心?地听?着他喑哑的话语,眼眸一点点亮起来。
“原来这只是契心?石里的幻境,你们一同进入契心?石,是为了解契。”沈丹熹摊开手心?,接住一片片飘落的飞屑,每一片飞屑都那么真实,连她心?中的恨意都那么真实。
漆饮光目光落在她手心?上,他想起那一日在昆仑的悬桥上,漫天大雪当中,她惊慌失措抓着冰雪往嘴里塞的样子。
漆饮光也伸手接住一片灰屑,仰头看了看天空,天地间?飘散的灰屑和当日的大雪何其相似。
她说?,她已经出来了,绝不可能再回去。
他以?前疑惑她为什么会怕黑,现在他知道了。
漆饮光握紧手心?,情?绪波动,让他呼吸不由加重,胸腔里撕扯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偏头又吐出一口血来。
沈丹熹紧张道:“我下手真的有这么重吗?”她当时满腔怨恨,失去理智,终于有了一个发泄的对象,实在没?能控制住自己。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说?话的人,即便这是一座幻境,她还是希望他能停留得久一点。
漆饮光余光注意到?她的神色,她的魂魄赤丨裸裸地暴露在外,没?有任何掩饰,让他能轻易看到?她魂上的情?感波动,她太孤独了,抓住他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漆饮光心?口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疼起来,他咽回喉咙里的血气,安抚道:“没?事,是淤血,吐出来反而好一些。”
为表明他真的好一些了,漆饮光提高了一些音量,继续道:“据我所知,契心?石内的九世轮回,是从天地间?择一段过往历史?,在石内重现,这里也不能单纯算是一个幻境。”
至少一些发生?过的事,都是真实的。
比如,他绝不可能想到?的,沈丹熹的神魂会被困在九幽里。
“这么说?,外面的你,是这个时间?段的你,我眼前的你,是进入契心?石的后?来的你。”沈丹熹抱着膝盖,认真思索着他所说?的真实性,“那如果按照原本?的历史?走向,你们在弃神谷内,都发生?了什么?”
“殿下醒来之前,看到?的是哪一段?”漆饮光问道。
沈丹熹道:“你将她从蛇妖的洞府带出去,想劝她跟你一起离开弃神谷。”
漆饮光垂眸回想了片刻,才想起这一段已过去许久的往事,说?道:“我的劝说?无果,她还是回去了殷无觅身?边,所以?我也继续留在了弃神谷,想找个机会直接杀了殷无觅。”
第二日,殷无觅就?跟随屠维去了魔宫参加大宴,漆饮光也变幻形貌,扮做一个魔将随从混入其中,在宴席上遇上了洈河水神之事。
“我救下洈河水神,送她去了蛇妖洞府。”他顿了顿,看向沈丹熹,“我记得殿下第一次去弃神谷时,洈河水神曾为你引过路,你们交情?不错,那位水神被困三十年,心?志依然坚定,十分为殿下考量,我本?希望她在得知殷无觅的死讯后?,能够先护着洈河水神离开弃神谷。”
漆饮光当时只是对变了性情?的“沈丹熹”有所怀疑,还并不知道她是被人夺舍,他只希望,作为昆仑的神女,她会更在意一个曾与自己并肩作战过的仙子,多过一个卑劣之徒。
“她还是没?有离开是吗?”以?沈丹熹对穿越女的了解,沈薇就?算不想自己去冒险,系统也会给她发布任务。
在系统和穿越女的认知里,反派是不可能轻易死掉的,哪怕是在他还弱小的时候,也杀不掉他,杀他只会让他变得更加强大,然后?彻底走向黑化。
他们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温暖他,救赎他,抓住每一个反派生?死攸关的时机,去拯救他,以?便能打开他的心?扉,攻略下他。
沈薇回家的希望都系在殷无觅一个人身?上,不可能丢下他不管。
漆饮光果然点了点头,说?道:“她丢下了洈河水神,闯入魔宫,为救殷无觅跳入了湖中。”
那一日的场面实在太乱了,魔族的内乱未停,四处都是魔兽凄厉的嘶吼,漆饮光看到?“沈丹熹”的时候,一颗心?几乎沉入谷底,有种“她还是来了”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