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70(1 / 1)

第61章 第61章与神仙的驴头不对马嘴……

“必须那么久吗?”彩凤问二号。

彩凤坚持在他们出发前,一起吃个饭算是践行,主要是两个孩子会分别一段时间,这是他们第一次分开这么久,土崽十分难过。

乔桐在厨房切菜,,一号无所事事,在客厅看电视。

乔老师带着两个孩子玩耍,二号的目光追随着胖花:“对,杂志社那边有个专题,需要戈壁风光的照片,是得待一段时间。”

那这是工作,彩凤没有再劝他们的理由,只能闭了嘴。

她想起来别的:“那边是不是蚊子挺多的?”

二号也不知道,彩凤点点头:“东西准备全点比较好。”她匆匆跑出去,买了不少风油精回来。

“你们都带着,万一用得着呢。”

彩凤出门这一趟,又打听到一些新的消息,但她忍住了,没有立刻说出来。

乔桐把饭做好了,大家坐在了餐厅,一起吃饭。

忽然间,乔老师开了口:“诸泳那个案子,查出来怎么回事了吗?”

两具尸体出现在巷子里,并且全是血,打斗场面很凶残,这件事立刻传扬出去,乔老师很快便得知了这件事。

听到消息后,她愣了挺久的,没想到自己的噩梦会以这样的方式终结,她觉得自己挺可悲的,让自己痛苦的人,其实也是凡夫俗子,也能被一把短刀杀掉,那么,当年的自己是在畏惧什么?

但眼前的幸福又是真实存在的。

乔老师痛苦了一天,她毕竟读过很多书,她思考了人的局限性,终于原谅了自己。

但在这段时间,彩凤没敢在家里提起这件事,生怕乔老师和乔桐不开心。

乔桐自然地接了乔老师的话:“不知道呢,不过死了倒好。”

土崽和胖花立刻问:“坏人死掉了吗?”

“是不是被积木砸死的?还是被马桶冲走了?”

这不是小孩子应该追究的问题。

土崽和胖花吃得差不多了,彩凤拿了一盘水果,将他们从饭桌上驱逐下去。

彩凤去客厅打开了电视,让两个孩子去吃水果,看动画片。

土崽和胖花的注意力立刻被动画片转移了,大人们也就继续了刚刚的聊天。

“二姐,”彩凤小声抱怨:“你也别和孩子说什么死不死的,前段时间,土崽老和我说什么方法能杀人,吓死我了。”

二号迟钝地意识到,这个话题不应该和孩子们聊,她接受了彩凤的建议。

乔老师和乔桐看上去一点都不在乎诸泳了,彩凤这才敢把刚刚出去买东西时听到的消息说出来。

“现在基本查明了,应该是诸泳要抢钱,但是碰上了硬茬子,那人是一直没抓到的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他们一人捅对方一刀,都死了。”

乔桐表情平静,甚至有心情说句玩笑话:“他俩倒是为民除害了。”

彩凤继续说下去:“当时警察也没想到,后来去了他家调查信息,看到了一双很脏的四十三码的鞋,好多年了也没洗过,有个老警察立刻想起来当年的案子,把线索捋了一遍,才搞清楚的。”

“有传闻说,那鞋是凶手老婆悄悄摆出来的,才能这么快发现。但谁知道呢,听说凶手的老婆带着孩子搬走了,只有警察才能联系到。”

“最近好多受害人的家属去了警察局打听消息。”

彩凤感叹:“毕竟当年那个雨天杀人案搞得人心惶惶,没想到就这样破了。”

乔老师一边听,一边点头,忽然,她想起了些什么,立刻张口问:“我记得前几天彩凤刚问我雨天杀人案的事情,是二姐问的吧?”

乔老师有时候跟着彩凤一起叫二号二姐。

听到这话,彩凤的脸色一紧,但乔老师没注意,继续说了下去:“真巧啊,二姐刚问过雨天杀人案的事情,凶手就抓到了,还死了。”

乔老师开朗地笑着:“我记得土崽还说,二姐告诉他要把诸泳杀了呢,这也死了……”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乔老师心里感觉到一些不对劲,与此同时,她的手被彩凤紧紧抓住了,彩凤盯着乔老师缓缓摇了摇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了。

乔老师慢慢感受到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真的有这么巧吗?二姐提到的多年前的杀手就这样被发现了?

二姐认为该死的两个人都死了?

乔老师看向了二号,二号毫无察觉,她温和地笑起来,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

“是啊,”二号感叹:“真的太巧了。”

一号在心无旁骛地吃油炸辣椒,他喜欢这个,之前他耳朵受伤,彩凤不让他吃,这是第一次吃,黄石头专门给他送来的。

一号很珍惜吃油炸辣椒的机会,不知道到了戈壁那边还能不能吃到了。

他们夫妻两个看起来如往常一样。

但在饭局剩下的时间里,乔老师忍不住地看向他们,慢慢发现了一些之前从没在意过的奇异之处。

他们好像比一般人平和很多,情绪也要慢一些。

在乔桐开了玩笑之后,彩凤大笑起来,他们夫妻二人似乎是看到了彩凤的笑,才跟着笑起来一样。

当察觉到一个疑点的时候,人类就会不停地回想其他的疑点。

就像是发现了屋子里的一只蟑螂,人类就相信屋子里绝不只有那一只蟑螂。

在诸泳找来的那一天,乔老师在混乱的记忆中拾取到了一些当时并未注意的事情。郝一被诸泳打了一拳,乔老师就在最近的地方看着。

当时她情绪极度崩溃,回忆都是乱糟糟的。

但她细细想起来,却隐约觉得,好像后来郝一受伤的地方,和诸泳打的位置并不一样?

乔老师并不是个有心机的人,她的表情直白地表露在脸上,彩凤看了乔老师好几眼,用眼神提示她好好吃饭。

乔老师这才反应过来,也许,彩凤早就知道一些事情。

中午本来说好了是彩凤和一号二号刷碗的,他们一般都是这样,不做饭的人就刷碗。

今天饭是乔桐和乔老师做的,洗碗就轮到剩下的三个人了。

但乔老师找了理由:“我来吧,刚刚土崽说想听叔叔二姨讲故事。”

她轻而易举地将一号和二号骗去了客厅。

二号是个很守规矩的人,答应了乔老师讲故事,便拿了故事书,要给土崽讲故事。土崽有点懵,他也没说要听故事啊?

但土崽是个性格相当温和的小孩,看动画片也行,听故事也行。

土崽偎在二号怀里听着故事,胖花缠着一号扮演猪头仔,被她扮演的超人暴打。

乔老师在洗碗池旁边,偷偷摸摸看了眼外面的场景,然后她凑到了彩凤的身边:“彩凤,彩凤。”

乔老师的话很少,但现在她一脸的八卦,竟然和陈绒绒老太太有些像了。

“哎,妈。”彩凤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乔老师压抑着心情,小声问:“你说,”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你说,你大哥和你二姐,是不是有些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奇怪?

彩凤简直要觉得乔老师迟钝极了,这是奇怪两个字便能总结得了的吗!

彩凤又不是个傻的,虽然之前糊里糊涂,但她现在是海市比较知名的企业家了,见多识广,早就发现了问题。

但她不说。

现在彩凤仍然在糊弄:“你说什么呢,妈。”她敷衍着:“我大哥二姐能有啥奇怪的。”

虽然彩凤很尊重很爱乔老师,关于自己的过去,她一点都不隐瞒。但现在这个话题,她仍然不敢说,怕给大哥二姐惹麻烦。

她觉得大哥二姐是她的福气,刚刚乔老师看起来有些害怕,她又是个不会遮掩表情的人,万一以后在大哥二姐面前显露出来畏惧,彩凤怕大哥和二姐伤心。

但乔老师并没有轻易放弃,她嘟嘟囔囔着自己的发现:“怎么可能,二姐说人死了就死了,她说个案子就破了。”

“就是巧了。”彩凤说。

“不对,我现在想想很多事,碰上你大哥二姐都变好了!”乔老师瞪大了眼睛,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见解:“你大哥二姐啊。”

乔老师鬼鬼祟祟地说:“可能是下凡的神仙啊!”

彩凤手里的碗僵在了手里,她看向了乔老师,将碗放下了水池里。

然后,彩凤用带着泡沫的手猛然一拍大腿:“我的妈呀!”

她兴奋地说:“妈呀,我也早这么觉得了啊!”

她们两个将碗放在了一边,嘀嘀咕咕的。

乔桐去了趟卫生间,回来便看到母亲和妻子勾肩搭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脸上都是神秘和兴奋。

乔桐感觉她们像是发现了什么震惊世界的大秘密,他无奈地走进去,想提醒她们先把碗刷了。

但他刚走进厨房,乔老师便立刻招招手:“你刷,你刷,我俩有事。”

乔老师和彩凤勾肩搭背地离开了,乔桐只能继续刷碗,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她们两个看他的眼神似乎是在……可怜他?

可怜他什么?

可怜他没发现那个震惊世界的大秘密吗?

乔桐摇摇头,真心实意觉得她们两个在发大神经。他继续刷碗了,一边刷碗,他嘴里一边抱怨:“哎呀,做了饭的还得刷碗啊,真是让英雄流汗又流泪啊。”

但嘴里这么说着,他心里却感到了高兴。

之前,他哪想过有这日子啊。

这日子啊,怎么就这么好啊。

一号和二号在陪两个小崽子,二号还行,继续念故事,但一号被胖花烦得不得了,他已经扮演了猪头仔、牛头怪,还有绿皮人,都被胖花的超人打败了。

一号躺在地上,无神地看着吊灯,胖花拿着塑料短剑在旁边呼呼喝喝。

一号和二号并没有察觉到今天有什么异常。

彩凤的家对他们而言,是这个星球上最安全的地方,他们在这里情不自禁地放松了警惕。

只是后来,乔老师切了好大的果盘送过来,她挺拘谨地坐在一边,没说话。

彩凤倒是来问了几个问题,但是一号二号没听懂。

彩凤问:“大哥,二姐,我家供两个神像行吗?”

彩凤还问:“我们供奉的时候,大哥二姐喜欢什么贡品呢?”她打了直球,但对一号二号来说,这个问题仍然有些超纲。

一号和二号对视一眼,确定是人类的信仰问题。

信仰是个很个人的问题,没有正确答案,他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回答。

“油炸辣椒吧。”一号说:“我喜欢油炸辣椒。”

二号没有什么喜欢的,她喜欢胖花,所以她说:“玉米软糖吧。”

乔老师小心翼翼地问:“这些会不会不庄重?”

一号愣了,喜欢油炸辣椒这事,在人类看来竟然不庄重吗?

一号含糊其辞地做了退让:“那就多来几样辣的吧。”

第62章 第62章皇家雪碧

出远门之前,一号也找老钱请了个假。

老钱的第三个厂子干得非常好,他资助的钱斯明的博物馆也建立起来了,陆续收了不少东西,算是江市挺出名的景点了。

钱斯明前些年收的假物件被放在了单独的展厅里,讲述了当年的故事,同时附上了基金会的联系方式。

为了不让有些贪小便宜的人进去蹭地方喝水睡觉,博物馆象征性地收几块钱的门票钱,但经常免费和小学初中合作,让孩子们参观,名声很好。

再加上老钱、玉兰和钱斯明联名的儿童基金会,每年都能帮上不少孩子,现在老钱也能在海市和一些上流阶层谈笑风生了。

现在,老钱也会被尊称一句钱先生,而钱斯明升级成了钱老。

一号坐在老钱的办公室里,老钱面前放了一壶茶,相当昂贵,他穿了一身深色的唐装,在钱斯明的耳濡目染下,老钱终于不再打扮得花花绿绿的了,看起来是个有品位的胖子了。

尽管老钱自诩有品位,茶叶都只喝清明前的,但面对一号,他仍然没什么脾气。

在全实木的办公室里,老钱在柜子里扒拉出来一瓶绿色的雪碧,放在了一号面前。

一号打开盖子喝了两口,十分美滋滋。他没有味觉,但气泡在他的口中炸裂,让他很喜欢。

胖花也爱喝饮料,只要

看到一号喝,她是一定要凑过来,仰着头眼巴巴看着。

说实话,钱天天和钱秒秒养的狗似乎都没她可怜。

但胖花的牙齿只是人类的牙齿,并没有那么坚固,为了不看到胖花那副可怜样,二号禁止了一号在家里喝饮料。

在老钱这里能喝饮料了,一号很快地喝完了一瓶,他向着老钱伸出手:“再来一瓶。”

老钱蹲在柜子前面,费劲地又拿出来一瓶,一号咕嘟嘟地又喝完了:“再来一瓶。”

老钱瞪着一号:“你觉得你这么干对吗?”

一号无所畏惧,坦然地看着老钱:“对啊。”

他们对视片刻,老钱终究是认了输,认命一般又拿了一瓶出来。

若是钱天天敢这么干,老钱就揍他了,但这是他的宝贝郝一。

老钱郑重声明:“就这一瓶了哈,再喝……”他想了想:“我就告诉你老婆。”

一号简直要应激了:“我怕她吗?”

他本来就因为二号为了胖花不让他在家喝饮料,已经觉得委屈了。现在听到老钱的话,十分不满。

他大声说:“我比她高级!”

尽管话说得硬气,但一号喝饮料的速度很明显地慢了下来,他现在看过很多成功学的书籍,学会了很多自我安慰的怪知识。

老钱看着一号发愁:“你是我的人,怎么那么不优雅?”

老钱现在没那么忙了,开始追求一些无用的东西,对茶和杯子都讲究得很。

“你说你要是和我一起喝茶多好,”老钱说:“你喝酒都成,我给你找高档的来,但你喝雪碧。”

“我咋整,”老钱拿着一号的半瓶雪碧,字正腔圆地模仿服务生:“郝一,这是我给你准备的74年的皇家雪碧。”

老钱愤怒地拍拍桌子:“你听听,这像话吗?”

一号不理他,他吃完第三瓶雪碧,心满意足,站起身说了自己的来意:“我要请假一段时间。”

“多久?”老钱问:“干啥去?”

“我妻子去戈壁拍风光照,我和胖花一起去旅游,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一号坦坦荡荡地说:“我请好假了,老钱,你好好工作。”

一号潇洒地走了,只留下老钱在办公室里。

一号的生活习惯不太好,三个空瓶子被随意地放在桌子上,还等着老钱给他收拾。

“什么玩意,”老钱十分愤怒:“谁家员工这么和老板请假啊。”

话这么说着,他却又担心起来:“傻东西钱够不够啊……待会让玉兰给他转点吧……”

胖花已经六岁了,有记忆了,一号和二号不能再飞过去,必须要选择合理的交通工具了。二号已经安排好了行程,先坐飞机,然后坐火车。

这是胖花第一次坐飞机,二号以为胖花会很兴奋。

在刚上飞机的时候,胖花确实挺兴奋的,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的云朵,但片刻后,她便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了。

二号坐在一号和胖花中间,她看向胖花:“怎么了?不想看了吗?”

胖花摇摇头:“不是的,妈妈。”

胖花努力描述自己的感受:“我好像在云里飞过,比这样隔着窗户好看多啦。”

二号不动声色,微微向前做一些,挡住了胖花和一号,不让一号听到胖花的话。

“那应该是在梦里。”二号温柔地说:“妈妈也做过这样的梦。”

胖花有些疑惑:“我好像还听到了风的声音……”但妈妈不会骗她的,胖花轻而易举地相信了二号的话,她高兴地说:“胖花花做过和妈妈一样的梦。”

但她对飞机的兴趣不大,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到了火车上,胖花倒是兴奋了起来,趴在窗户上看外面的景色。

刚开始,还有些村庄和田地,但经过了几个隧道之后,外面的绿色便越来越少了,呈现出一片荒茫的天地。

胖花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终于,她看累了,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上,疲惫地叹了口气:“外面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房子,没有树,也没有幼儿园。”

二号用孩子的语言和她解释:“这里有很多的石头,不适合种树,也不能建房子。”

胖花细细看了眼外面:“好多石头啊,我和土崽捡不过来。”

但她是班长,很有解决问题的能力:“我可以把西西他们都叫过来,幼儿园里有很多小朋友,我们一起捡石头,就可以了。”

一号也在观测外面的情况,对储存里的地形图进行细微调整,听到了胖花的话,他很有些看不起她。

“人类需要你这样的聪明东西,”一号说:“在你的带领下,人类一定能走向胜利。”

胖花听惯了一号说她是“蠢东西”“没用的小玩意”,她头一次听到一号说她是个聪明东西。一时之间,胖花没搞清楚一号是什么意思。

但老师说了,小朋友要有礼貌。

于是,胖花试探地回应:“谢谢郝一的夸奖?”

一号深深地看向她:“不客气。”

二号坐在他们两个中间,略微向胖花的方向挪了挪,以此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一号小声说:“这不能怪我,她懂得太少,但总是说得太多。如果我像她一样无知,我会选择闭嘴。”

二号扭了头,彻底不理他了。

二号十分不喜欢一号对胖花的态度,好像她只是个什么小玩具一样。

二号保持着这股微妙的愤怒,他们到了一个县城里,他们将会在这里住一晚,第二天继续前往戈壁深处。

他们住进了县城里最好的酒店,但说实话,这家最好的酒店条件仍然比较有限,胖花第一次来这么偏僻的城市,觉得十分稀奇。

她好奇地看着简陋的酒店房间,水龙头都是旧的,洗手前需要放会儿水,因为前面的水有些发黄。

胖花看着水龙头,她忍不住感叹:“这里好小。”

二号看向她,有些心疼,思考着带她来是不是个错误,但胖花眼睛亮晶晶的:“这里真的……太有意思了!”

胖花在房间里转着圈,研究拉绳的灯,和开了线的枕头,每一处都让她觉得神奇,不时地发出“哇”的声音。

二号微微笑起来,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但即使心情好了,她仍然不打算搭理一号。出去吃饭的时候,一号很想说些什么东西,但二号扭了头,只和胖花说话。

一号缓慢地意识到不对劲,在胖花没注意的时候,一号指责二号:“你在带着胖花排挤我,这是职场霸凌。”

“哦,可是不是你先霸凌胖花的吗?你嘲笑她的智商!”

一号问:“可她的智商确实很低。”

二号没有办法辩驳,人类的智商都很低,这个年龄的胖花更是其中佼佼者。

二号沉默了,一号委屈起来:“你都无法否认这是事实,说出事实不是霸凌。”

二号愤怒极了,她脱口而出:“那么你也不是好爸爸,不是好丈夫,也不是好一号!”

一号不在乎当好爸爸,但他十分在意自己是不是好领导,一时间,他有些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再次清晰认识到,二号对胖花的情感远远超过了他……

他们彻底决裂,不再说话。

胖花处于兴奋阶段,没能注意到异常,她喋喋不休地说着今日的见闻,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场因她而起的争执。

晚上,胖花睡得很早,二号给她带了床单,在熟悉的床单上,胖花睡得香香的。

一号二号分别睡在胖花的两侧,他们闭着眼睛,谁都不搭理谁,决意将这场冷战持续下去。

胖花已经睡着了一个小时了,十点多了,周围也都安静下来,小县城的娱乐很少,家家户户也都关了灯,小县城陷入了沉睡。

因为在陌生环境,一号和二号比较警觉,体内的系统持续运作着,收集大范围内的信息。

忽然间,二号听到了远处的一些声响。

她蓦然睁开了眼睛,和同时睁开眼睛的一号对视了。

二号不想

和一号说话,但她刚刚听到的声响,让她有些不舒服。

那个声响消失了,二号的心情刚刚放松下来,忽然,她便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是孩子在凄惨地喊叫。

二号不在乎其他的人类小孩,她走在路上的时候,心里想的也只有一个胖花,不在乎路边游乐场的孩子。

但现在有个孩子在哭着尖叫。

人类幼崽是很神奇的生物,他们长相完全不同,性格也不同,发出的笑声也各有特点。

但神奇的是,他们在极其难受的时候,发出的尖锐哭声,却是一样的频率。

二号并不在意其他小孩,但这个哭声和胖花哭泣时的频率十分相像。

这让二号很难受,她的能源都要凝滞了。

那个孩子继续哭着,这个县城白天光照很好,白天有些热,晚上却十分凉,胖花盖着厚厚的绒被睡得香甜,而不远处有个胖花频率的哭声不断响起。

二号终于忍受不住,她起了身。

一号率先开了口:“也许是人类的陷阱。”

二号的能源突突地不规律运作,她无暇和一号解释,这里不是什么野生动物世界,人类也不会制造什么陷阱。

她站起身,简单地说:“我要去看看,你保护胖花。”

第63章 第63章英雄一家

二号出了门,走在了大街上,她的温度感应装置查探到现在的温度,不到十度了,比白天低了十几度。

路上没有什么人,夜风挺大,将路上摊贩丢弃的垃圾卷起。

路灯昏暗,不远处有改装过的摩托车响起的声音,和少年少女的尖笑声。

这里和之前的江市很像,但江市这几年已经发展不错了,治安好了很多,而这里却是一个缩小的江市,停留在旧日时光。

这里混乱,有些肮脏,二号跨过泥泞的水坑,继续向前走去。

若是普通的人走在昏暗的路上,也许有些害怕。可能怕黑暗中摇荡的树影,可能怕无所事事飙车的少年,但二号无所畏惧。

她一路向前,慢慢走到了发出声音的位置。

是一栋挺旧的筒子楼,里面的房间都很小,住的人很多,他们应该都听到哭声了,但无人在意,整栋楼都很安静,只有那个哭声断断续续。

二号没有迟疑,走进了漆黑的楼道,她步步上前,越过了放在楼道里的纸箱子,又走过楼梯里停着的自行车。

她走到了一扇门前,门里有两个声音,一个是成年人的鼾声,另一道是孩子的哭声。

那哭声像是枷锁,勒得二号喘不过气。

门是两道,外面是防盗门,里面是木门。二号的手指伸长变细,灵巧地打开了两道房门,她像是走回了自己家一样,平静地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乱,桌子上散着没洗的碗筷,地上还有些垃圾。

阳台门从里面锁上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缩在阳台上。

他哭累了,只偶尔才哭上两声,其他的时间,他紧紧地缩着身体,靠近阳台,试图在冰冷的墙壁上找到一些安全感。

他年龄比胖花小,体型比胖花小了更多。

二号将阳台门打开,走向了那个孩子。

孩子身体很凉,生命体征微弱,像是刚捡到时候的胖花。二号将那个孩子抱起来,孩子迷迷蒙蒙地看着她。

“妈妈?”孩子声音微弱地问:“是妈妈回来了吗?”

二号摇了摇头:“我不是你的妈妈,我只是胖花一个人的妈妈。”

孩子不知道谁是胖花,他听懂了这不是妈妈,他失落地抽了抽鼻子。但二号身上十分暖和,这是她为了胖花调试出来的最合适的温度,同样地适合这个孩子。

即使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妈妈,他仍然情不自禁地趴在了二号的身上。

“我知道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孩子说:“当小女孩看到最幸福的事情的时候,就要死了。”

“我现在觉得很舒服,我要死了吗?”

二号摇摇头:“你不会死。”

她重申:“你不会死的。”

她想带着这个孩子离开,但她不能做这样的事情,违背了他们的原则。

二号进了房间里,找到了一个凉掉的馒头,她将馒头窝在手里。片刻后,馒头变得温热,她将馒头递给孩子,又将沙发上的布帘扯下来,包裹在孩子身上。

孩子有些不敢吃,他看向了馒头:“爸爸会打我的……”

“不会。”二号说:“明天我还会来的。”

最后,孩子相信了二号的话,他吃了馒头,盖着布帘,在沙发上沉沉睡去了。

二号看着他,感受到了一点难过。

她知道自己没有心,但现在胸口的位置却真切地疼痛起来。如果她没有捡到胖花,那么胖花现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胖花会不会在那个夜里变得冰凉?

二号不敢想下去,她看了孩子一眼,确定孩子体温升高,她才再度如同鬼魅一样离开了。

回去之后,二号散尽了身上的寒气之后,才躺到了床上,她紧紧地抱着胖花,慢慢抚平了心痛。

二号是母星最好的材料制成的,她无坚不摧,经历跨越宇宙的行程,也仅仅受了一点伤。当了胖花的妈妈之后,她更加坚韧。

而现在,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脆弱,胖花软乎乎的小身体给了她一些力量。

二号迫切地需要倾诉,她只能选择一号。

“我看到了一个孩子,”二号说:“他被关在阳台上,几乎要死掉。”

一号本来还想生气,但他感受到了二号的不对劲。

他安静地听了下去。

“我便想到了胖花,想到了如果是胖花受了这样的折磨,”二号停顿了一下:“我无法停止这样的想象。”

一号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他直觉二号这样不是很好的状态。

又是因为胖花。

她显而易见地爱上了胖花,现在因为胖花而对其他的人类小孩产生了情感。

“同情。”一号心中闪过了这个词,这是人类的特征。

二号这样是不对的。

但他们经历了很多,她已经是他的,并且只是他的二号了。

一号最终牵住她,他学着乔桐的样子,将二号的手握在了掌心中。

“没关系,我在。”这也是模仿,一号模仿了彩凤说过的话。

一号毕竟不是人类,他的力道极大,能捏碎人类的骨骼。二号清晰地知道这是一种拙劣的模仿,但在一号巨大的掌心力量中,二号感受到了一点安心。

她还有个同伴。

二号终于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胖花还沉睡的时候,便被二号轻柔的唤醒了。

胖花揉了揉眼睛:“妈妈,我不用上幼儿园,不要早起。”

二号给她拿来衣服:“有个小朋友被欺负了,胖花花想看爸爸妈妈做英雄吗?”

胖花立刻清醒过来,大声喊:“要!”

她迅速地给自己穿好了衣服,又穿了袜子和鞋子,没来得及吃早饭,一家三口便出了门。

陈旧的小楼,在清晨响起了锅碗瓢盆的声音,油烟中唤醒一天的生活。

睡在沙发上的孩子被楼道里的脚步声惊醒了,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昨天竟然没有按照爸爸的指示,在阳台上反省,而是回了屋里。

他不禁有些疑惑起来,不知道昨夜里遇到的那个温柔阿姨到底是不是自己在做梦。但他没有时间思考了,卧室里爸爸的呼噜声变小了,再过一会儿,爸爸就会醒来。

醒来之后,他就会挨打。

孩子匆匆从沙发上下来,费力地打开了阳台门,再次站到了

阳台上。

卧室里胡子拉碴的男人揉着眼睛走了出来,他径直向着阳台走去,看到了阳台上的场景后,他很是吃惊,嘴里小声地嘟囔了一些什么。

隔着一道门,孩子只看到爸爸的嘴唇蠕动,却没有听清,他讨好地对爸爸一笑,小身体瑟缩着,全是畏惧。

他没有听到爸爸说的那句话:“怎么还没死。”

男人烦躁地在屋子里走了一圈,防盗门有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男人脸上挤出笑容,走到门口,迎接来人。一个打扮得很时尚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紧紧地抱住了男人,像是热恋的小情侣一样。

屋子里很安静,女子越来越高兴,她使劲在男人的脸上亲了一口:“我就知道你能办到,我们马上就准备结婚生孩子……”

女子一转头,看到了阳台上的孩子,正巴巴地看着他们。

女子尖叫起来:“你不是说能把他处理了吗!怎么还在这里!你离过婚,我可是头婚,你再带个孩子,我怎么可能嫁给你!”

女子捂着自己的腹部,露出了极为阴狠的表情:“我现在说不定怀了呢,但你有个孩子,我是不可能给你生下来的!”

男人烦躁地挠头:“我昨天已经做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讨好地看着女子:“你再给我个机会,我肯定处理好这事。”

他们暂时达成了一致,坐在餐桌边吃女子带来的早饭。女子一边吃,一边看向了阳台,越看越心烦。

“烦死了,”女子说:“我本来心情好好的来找你。”

男人立刻走到了阳台边,将门打开,孩子抖抖索索地走过来,他走到了桌子边,安静地站着,小手紧紧地握着,短了的衣服露出来一些伤痕。

女子板着脸吃饭,男人看着她脸色,伸出一脚踹在孩子身上。

孩子倒下来,瘦弱的小身体砸在桌脚上,疼极了,他发出了疼得颤抖的哭声。男人觉得不解气,又狠狠踹了他两脚,女子的脸色才好看一些。

她被取悦到了,证明了自己比男人的血脉重要。

女子施恩一样,将掉在桌子上的饼的碎屑扔到了地上:“吃吧。”

她高高在上地说:“当个饱死鬼。”

孩子哭泣着,瑟缩着躺在角落里。

二号听到了这些声响,她加快了速度,一号察觉出她的着急,一把将胖花抱起来,向着前方快速走去。

他们到了单元楼门口,看到一对中年的夫妻刚好走出来,孩子的哭声凄厉,所有人都听到了。

但那对夫妻神色如常,在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二号停止了步伐,她看向了那一对夫妻:“有个孩子在哭,你们听到了吗?”

那个丈夫不自然地扭过了头:“人家里教训孩子,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他的妻子脸上倒是有些同情:“妈跑了,爹找了个后妈,孩子肯定受罪,我们劝两句足够了,说多了,孩子挨打更多。”

二号不再理他们,径直向楼里走过去。

这次房门虚掩着,并没有关,二号直接推开了门,屋里的男女被惊到了。

“做什么的!”男人厉声呵斥,女子也做出防备的姿态来。

二号并不管他们,直接向躺在地上的孩子走去。

那对男女想要攻击二号,一号将胖花放在地上,胖花机灵地藏在一号身后,一号防备着那对男女,阻止他们去伤害那个孩子和胖花。

“这个孩子快要死了。”二号抱起了那个孩子,语气板板正正地说:“我们要救他。”

“这是我的孩子,”男人强硬地说:“我说他没死他就没死。并且这事和你们没关系,这是我家。”

“你们滚出去!”女人大声呵斥:“你们不滚,我们就报警了!”

在那一瞬间,一号有些迟疑了,他不想被报警,担心给任务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在一号迟疑要不要去拉二号离开的时候,胖花如同一个小炮弹一样,冲到了男人身边,狠狠地撞了他一个趔趄。

“你们是坏人!坏人!”胖花带着哭声大喊,她看到了那个小弟弟的身体,脸色发白,胳膊上都是伤痕。

她已经是个经验丰富的小孩了,直面了人贩子和诸泳的恶,但这次头一次,她看到了同龄人的悲惨遭遇。

“你们是坏人啊!”胖花并不会什么脏话,只能重复她仅会的这一句咒骂。

“我们要带走他!”胖花凶狠地说:“我、我的妈妈,还有我的爸爸,可都是英雄啊!”

那一刻,一号刚刚的犹疑消失了。

这件事却是有可能有麻烦,但只要解决得好,还是能规避的。

毕竟,她可是大声地说了,他是英雄啊!

第64章 第64章血脉枷锁

这件事最后还是闹到了要找警察的地步了。

楼道里围了很多邻居好奇地张望着。

这个县城不大,警察来得挺快的。地方小,事情少,警察也很少这么早接到报警,现在皱着眉听各方陈述。

那个孩子胡子拉碴的父亲十分不满,大声地指责:“我和我女朋友在家里好好地吃着饭,他们就闯了进来。”

警察看向了周围的邻居,确认一号和二号确实是外来者。

按照惯例来说,警察应该对外来者凶一些,来获取更多的信息。但他看向了一号和二号,女的穿着驼色的大衣,看起来是很有文化的样子,而男人脸上没有表情,挺凶的样子,但穿的衣服也十分体面。

这就让警察想要斥责他们的想法淡了几分。

而胖花站在他们中间,牢牢地护着爸爸妈妈。

看起来很正常的一家三口。

警察语气严肃,却没有很凶,他说:“你们解释下?”

胖花抢先开了口:“我们旅游,听见小朋友哭。”她省略了很多过程,但将意思表达得十分清楚。

警察听懂了。

二号继续说下去:“孩子哭得太可怜了,我们上来看看,但孩子都这个样子了,他们也不管。”

警察看了一眼二号怀里的孩子,确实面色青紫,看起来状况不怎么好。

“怎么回事?”警察问孩子的爸爸。

孩子的爸爸赔着笑脸:“这孩子性情不好,偷东西,说脏话,我正在教育他呢,谁知道他们就来了。”

“孩子快死了!”二号大声说。

“瞎说,”男人呵斥二号:“我是孩子爸爸,怎么可能让孩子死呢?”

他装模作样地向孩子那里看了一眼:“哎呀。”他大惊失色:“孩子怎么这样了呢?”

他愤怒地辱骂:“刚刚我孩子还好好的,怎么在你怀里这样了呢?”

一号被惊得目瞪口呆,他看向了男人,觉得自己又看到了一个珍惜样本。

男人大声喊着:“我孩子得送医院啊。”

二号无言以对,她意识到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那人是孩子的父亲,这层血脉便将孩子禁锢在他身边,无法逃离。

胖花的小脑瓜缓慢地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她的眼睛再次蓄满了泪水:“坏人……”

现在陷入了僵局,二号只能做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她坚持不把孩子交给男人,要亲自把孩子送到医院。

“孩子是你搞病的!”男人大喊着:“钱得你出!”

二号答应了,抱着孩子向医院走去。

一号也将胖花抱起来,一个警察跟着他们去医院,另一个年轻的警察留在原地,再向邻居们问些事情。

孩子很快被送进了病房里,一号、二号和胖花站在旁边等医生检查,而男人和他的女朋友站在窗边,冷淡地看着他们。

他们两个窃窃私语,一号很容易地听到了他们聊天的内容。

“他们是游客,马上就离开我们这里。”男人哄女朋友:“等他们离开了,我立马处理。”

“这不是引起警察注意了吗,你打算怎么做?”

“哎呀,就说这孩子管教不了,送孩子妈妈那里去了,到时候谁能知道啊,再过几年,这事大家早就忘了。”

他们达成了一致,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医生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孩子身体确实很虚弱,并且身上有伤。

但男人有自己的解释:“这孩子不学好,总是偷东西,说脏话,我是亲爹,怎么能看孩子不学好,只能管教他。”

他振振有词:“你们说,谁小时候没挨过

打啊。我第一次当爹,手里没个轻重,以后就知道了。”

胖花站在那孩子的床边,努力地发出自己的声音:“我没挨过打!胖花没挨过打啊!”

男人轻蔑地看了她一眼:“那是因为你听话,他不听话。”

显然,男人的说辞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那个年长的警察不咸不淡地批评了他两句,要他以后注意教育方式。

医生给孩子输了一些营养液,等输液完成,孩子就要被爸爸抱回家了。

二号低着头站在原地,她看到了那孩子的枯瘦的小手,也看到了胖花的小圆手轻轻搭在了那孩子的手上。

“呼呼,”胖花轻轻地在那孩子手背的针眼上呼气:“呼呼就不疼了。”

“你肯定不是个坏小朋友,”胖花小声坚定地说:“我看到你的小人书整整齐齐,一页都没有掉呢。”

二号的能源波动了起来,在深处卷起一层又一层的波纹。

她的手指开始变形,随时都能发出致命的攻击。

一号紧紧地握住了二号的手:“有办法,肯定有办法。”

“你还有胖花,”他小声说:“你是她的妈妈。”

在这个时刻,他是个很优秀的一号,及时地安抚了二号的情绪。二号的手在一号的掌中变成了人类的样子。

那个年轻的警察已经问过了邻居,也赶到了医院。

年老的警察和医生都在病房里,一号和二号走出去,去问那个年轻的警察:“邻居们怎么说?孩子真的被虐待了。”

年轻的警察还没有见过很多阴暗的事情,他同情地看了一眼病房内:“你们都走了之后,有人偷偷摸摸说了实话。”

“说确实经常听到那孩子的哭声,经常被打。”

“但又能怎么办呢?”他叹了口气:“那毕竟是孩子父亲,难不成把他抓起来,那孩子谁管呢?”

“他会被打死的,他是个好小朋友,不应该挨打!”胖花大声说。

“可是孩子现在没事,”警察低下头,看向了胖花:“而他是他的爸爸,你们不能带走他。”

一号和二号沉默着,他们捕捉每一条线索,分析所有的信息,忽然间,他们对视一眼,找到了解题方法。

“你的意思说,只要他是孩子爸爸,我们就不能带走孩子吗?”

“对。”

“那么,”二号慢慢说:“他将孩子打成这样,我怀疑他不是孩子的父亲。”

警察看着二号,简直觉得她是在胡搅蛮缠了。

“你没有任何证据,”警察说:“不可能有个人说怀疑,我们就要求人家去做亲子鉴定。”

确实。

一号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如果那个人愿意和孩子去做亲子鉴定,不管结果,我愿意给他五百块钱。”

警察不能参与到这样的事情中来,他摇摇头,认为一号和二号显然精神有问题。

但一号走进了房间里,将这话告诉了男人。

男人听到亲子鉴定,有点生气:“这孩子在医院出生,我是第一个抱的!”他挥挥拳头,想打一号一拳。

但他听到了五百块钱,便有点犹豫了。

县城的工资不高,五百块虽然解决不了太大的问题,但也相当诱人了。

男人想了想,便同意了。

他的女朋友也没有拒绝,能用一个不想要的孩子挣点钱,对他们来说,是意料之外的好事情。

警察不想管了,后面的事和他们没关系了,但二号坚持亲子鉴定出结果那天要警察在场。

她说:“如果这孩子不是他亲生的,事情还需要你们处理。”

警察不想参加这么一桩十分莫名其妙的事情,但二号说自己是海市来的,还是杂志社的。

警察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同意了。

在孩子清醒之后,他们便准备前往亲子鉴定中心了,好几个邻居被邀请跟着前往,做个见证。

孩子从醒来之后,便不敢看爸爸一眼,胖花坐在他床边,握着他的小手,他便紧紧地反握住胖花。

“孝应,”男孩的爸爸不耐烦的叫他:“过来。”

孝应不敢回话,他全身紧绷,胖花安抚地抱住了他。胖花对着男人大喊:“你是个坏人,他是个好小朋友!”

旁边还有邻居和医生在,男人没有回话,他皱着眉看胖花,想着如果这是自己的孩子就好了,他可以现在就打死她。

男人和女朋友没再坚持,他们觉得自己以后有的是时间。这么些人,分了两辆车去了亲子鉴定中心。

到了地方后,那边的工作人员接待了他们,十分娴熟地抽了血,结果会在两天后出来。

男人得意地看着两份样本被送到了化验室,这意味着两天后,他就能得到五百块钱了。

他心情不错,在二号提出,这两天让孩子继续住在医院治疗后,男人也没坚持让孩子回家。

“这是我亲生的孩子,我肯定为了他好,”他再次重申:“住院能让他休息下也行,不过钱得你们出。”

他装出一副担心的样子来,挽着女友的手离开了。

女友还想问问之后怎么处理孩子,但男人轻轻捏了捏她的胳膊:“你生的才是我唯一的孩子。”

他们亲亲爱爱地走掉了。

孝应的身体软了下来,握着胖花的手终于松弛了一些。

旁边一直跟着看的邻居也三三两两地走掉了,他们同情地看着孝应,都很清楚这孩子之后仍然会遭受折磨。

有人忍不住开了口:“那毕竟是你爸爸,他脾气确实不好,但有句话说得对,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亲爹总归是为了孩子好的。刚刚你应该跟爸爸走的,不应该跟着陌生人。”

二号很讨厌这样的说法,胖花已经开了口:“那你觉得好,你就去给他当儿子吧。”

邻居皱着眉,又觉得和胖花这样的孩子置气没面子,一摆手,离开了。

一号夸赞胖花:“你说话难听,这样很好。”

事情就这样暂时有了个解决方案。

没有人知道,在亲子鉴定中心后面的巷子里,有一群孩子在踢球,年龄最小的那个男孩忽然停在了原地,他蹲下来挠了挠腿,感觉像是被蚊子咬了一下。

“快来啊!踢球!”有人催促了,男孩没在意刚刚那点轻微的痒意,快乐地将球踢进了对方的球门。

一根细丝从他的腿上爬了下来,带着刚刚抽取的一点血液,向亲子鉴定中心游走过去。

而在为了踢进了球而欢呼的男孩并不知道,他的兜里悄无声息地多出了几张折叠好的纸币,这是为了刚刚的2ml血液而做出的补偿。

第65章 第65章自由

二号一直觉得胖花是个十分优秀的小朋友,当她和孝应待在一起的时候,她发现孝应是另外一个角度上的好小孩。

胖花的好,总会让二号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而孝应的好,却让二号心里并不舒服。

胖花壮壮的,只要醒来,全身都充满了力量。她大口地吃饭,喜欢的就多吃一些,不喜欢的也吃饱饱,她大声地说话,说自己的喜欢和讨厌,对这世间毫不畏惧。

而孝应小口地吃着饭,

胖花问:“这个菜菜,你喜欢吗?”她不喜欢,所以吃得有点慢。

孝应小声说:“喜欢。”

二号买的饭里有绿叶菜,蘑菇和肉,胖花先吃了肉,又吃了蘑菇,把米饭都吃完之后,她才把绿叶菜吃掉了。

而孝应一口菜、一口蘑菇,一口肉,哪个都不多吃一口。

他吃几口饭,便抬起头,看向一号和二号,讨好地对他们笑一笑。

胖花不相信竟然有小孩喜欢吃菜菜,她的好朋友西西也不喜欢,而土崽,虽然不爱吃肉,但比起青菜,土崽更爱吃豆制品。

她告诉孝应:“不喜欢吃就放到最后吃啊。”

她比划着:“你瘦瘦的,肯定吃不完,那就剩下不喜欢的。”

“我喜欢,”孝应小声说:“比饼好吃多了。”

胖花的小身体热乎乎的,就在他身边散发着热量,孝应愿意和她多说几句。

“饼在垃圾桶里,又凉又硬。”他严肃地说:“可能还有爸爸抽过的烟头,臭臭的。”

胖花认真地看着他,眼里都是心疼,她真切地关心他,这让孝应很舒服,他大方地分享自己的生活技巧:“要把饼呼呼好几下才可以。”

胖花看向了二号,她已经上大班了,懂得了很多事情,因此意识到眼前这个小朋友并没有被好好对待。

胖花轻轻地抱了抱他:“以后我们都不要去垃圾桶找饼了,你会一直有饭饭吃。”

二号温和地看着他们,给他们倒了两杯温开水。

一号从外面走了过来:“我已经联系好玉兰了。”

他们做好了准备,等到了两天后结果出来的时候。

一大早,那个年轻的小警察就过来了,对于一件家庭琐事来说,这件事持续了太长时间,他被领导批评了一顿,决意要在今天解决这件事情,把那三个海市的游客送走,再把孩子送回家。

邻居们都有事情要做,少工作一天就少挣一天的钱,他们没有过来。

但有警察也够了。

胖花和孝应吃了早饭,又一起玩了一会儿,孝应的爸爸才懒懒散散地赶了过来,他还吃着鸡蛋饼,十分不满地嘀咕:“等结果出来了,别忘了给我五百块钱,我旷工两天了。”

他的生活习惯十分不好,将鸡蛋饼对折成两半,只吃里面带着鸡蛋的中心部分,剩下的干巴巴的饼的边边,便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二号立刻便想起了两个孩子的聊天内容,大概往日里,被扔掉的饼边边就是孝应的食物了。

她不动声色,一边牵着一个孩子的手,向亲自鉴定中心走去。

到了目的地之后,工作人员拿着报告走了出来,交到了警察手里。

在宣布结果之前,一号走到了二号和两个孩子身前,挡住了孝应父亲,他对待会的结果心知肚明,现在就做好准备,阻止可能会发生的攻击。

小警察板着脸,对今天的工作十分不满,他随手翻开了报告,心里已经盘算好了,待会怎么将那几个海市的游客好言劝走。

但打开报告之后,他愣住了。

他读过书,很明显地知道眼前的数字代表什么意思。他嘴里喃喃:“怎么可能……”

明明之前问过邻居,邻居们都说孝应出生的时候,他们都知道,并且孝应从医院抱回家的时候,他们也见到过。

那这个结果代表了什么意思?

小警察的脑子都变得迟钝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孝应,又看了一眼他爸爸。

孝应的爸爸有些着急了,他想要五百块钱,也想要快点把孝应带回家,给女友一个交代。

“……你不是孩子的父亲。”

孝应的爸爸没听清,不对,他现在已经不是孝应的爸爸了。

男人茫然地问:“什么?”

“你不是赵孝应的父亲。”

这次他听清了,他下意识说:“不可能,我亲眼看着他妈在医院生了他,生下来我就检查了,他脖子上有块胎记。”

孝应的脖子上确实有块淡淡的红色胎记。

男人站在原地,有些反应不过来。

“孝应确实是他妈生的……”他重生:“我看着生的。”

一号冷静地说:“没人说孩子不是他妈生的,他妈是亲妈。”

一号总是能在混沌情况下说出一些相当冷酷的语言,男人的头像是被劈开了一样:“孝应不是我的孩子?”

他逐渐暴怒起来:“孝应是他妈和别人生的?”

“怎么可能!”他的脸很明显变红了,脖子的青筋露出来:“不可能……不可能……”

他大步向前,直奔孝应而来,要把可怜的孩子抓起来,仔仔细细地看一遍,看看这个该死的玩意,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种!

他产生一种强烈的男性被羞辱的感觉。

一号挡在二号和孩子们面前,寸步不让。

男人伸出手,要将一号拽倒在地上,警察走出来,威严地呵斥他:“还敢动手!”

“你又不是孩子的爸爸,将孩子打成这个样子,现在还敢动手!”

真奇怪,当孩子是他的孩子的时候,快打死了也要送回去。现在孩子不是他的孩子了,命倒是变得值钱了许多。

就像是乔老师,被打得晕过去,也总有人劝她日子还能过。但她要是只是一个路过的、和诸泳不相识的路人的话,诸泳打她一巴掌,也许早就被送进去了。

其实,人类对很多事情心知肚明,但血脉出卖了孩子的尊严和自由。

效应懵懵地站在原地,他仰着头看前面的男人:“你不是我的爸爸?”

那一刻,他感到一丝难过和很多的快乐。

孝应很小,但他经历了很多,他知道爸爸对他不好。但邻居们总说,亲生的爸爸妈妈不会对孩子坏的,打他也总是有缘故。

但这一刻,他失去了爸爸,却找到了自己。

原来我没错。

胖花坚定地告诉他:“他当然不是你的爸爸!”

“他对你不好,他就不是你的爸爸!”胖花骄傲地说:“我的妈妈多么聪明啊,不用做检查,她早就知道了。”

孝应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在警察的保护下,一号二号带着两个孩子向外走去,他们要去警察局继续下一步的询问。

在离开之前,二号平静地对男人说:“对了,也许您需要看个医生,说不定您本来就没有生育能力呢。”

一号点点头:“如果失去了一个孩子,能让您发现身体健康问题的话,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哈哈哈,哈哈哈。”

他刻板又机械地笑起来,配合他的笑声,他还拍了拍巴掌。

男人再也忍受不了,愤怒地冲上前,向着一号挥起了拳头。

警察急忙拦住他,扭头大声喊一号:“你别笑了,我快拦不住了,快上车。”

一号和二号带着两个孩子上了车,警察也坐上了主驾驶。

在车即将启动之时,一打开了车窗,从他手中飘落了五张红色的钞票。

男人看着车走远了,那五张钞票的颜色简直扎眼睛,他才不会听那个人的建议去检查自己的身体,他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他的前妻怎么可能和别人有染。

但他们两个在17岁那年便有了孝应……他们打架喝酒,总是和哥们姐们一起玩……孝应到底是谁的孩子……

他蹲在地上,痛苦地思考着。

他忽然有些不自信了。他到底有没有必要去做个检查,来证明自己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不知道,当他决定去检查的那一刻,一个为他随意设下的杀局才正式按下了启动按钮。

一号坐在警察局的椅子上,孝应今天心里受了很大的冲击,他过于兴奋,眼神都有些愣住了,二号带着他和胖花在外面的空地上走一走。

警察也有些不知道怎么解决现在的问题。

“孩子的亲妈早就离开了,当时小情侣两个年纪小,没领证,也没上什么学,胡乱过日子。孩子刚出生,孩子奶奶帮忙带过两年,但孩子奶奶去世了,孩子就跟着爸爸了。”

“现在很难找孩子妈,并且看样子,找到了,她也不一定愿意要。”

警察有些发愁,不知道应该怎么安置,他甚至想提出把孩子送给那个不是亲生的父亲了,虽然不是个好建议,但这样能解决问题。

一号开了口:“我朋友快到了。”他想说“我老板”,但在这个场合,将玉兰和老钱称为朋友,很明显更有利于解决事情。

“大概中午。”

果然,中午的时候,玉兰安排的基金会的人已经赶到了,他们知道了这件事,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警察和他们沟通过之后,基金会的人离开了一会儿,给海市那边打了电话。

“郝先生,等到明天,海市的文件就能邮过来。”基金会的人客气地和一号说。

于是,一号和二号又在这个县城待了一天。

第二

天,一份十分齐全的官方文件便加急送到了这里。

警察看了看文件,点点头,在上面按下了印章,这份文件和孩子的验伤报告放在了一起,能够将孩子从被挨打的境地里解救出来,全权委托给基金会。

基金会的一个穿黑色大衣的阿姨牵住了孝应的手,他有些怕,不住地回头看胖花和二号。即使二号承诺,他将会得到很好的照顾,再也不会有人打他,也不会挨饿,他仍然有些畏惧。

胖花朝他挥手:“去吧,海市可好玩了,你可以找土崽玩,他有很多的玩具,还有秒秒和天天,他们有小狗。”

胖花这样说着,孝应便没有那么害怕了。

孝应太瘦,那个阿姨忍不住将他抱起来,她将他裹在自己的大衣里:“别怕,基金会里还有很多小朋友。”

“不过那些小朋友们身体不好,你是最健康的小宝贝,你愿意陪他们玩吗?”

阿姨这样问,将孝应从被帮助的弱势地位,一下子变成了一个能够帮助其他小孩的厉害人物。

他挺了挺薄薄的后背:“我愿意。”

他勇敢了一些,用力地向着胖花和二号还有一号挥手,去迎接一个未知的、但很美好的未来。

第66章 第66章蛇与刀

将孝应送走之后,一号和二号便带着胖花离开了。

二号的状态好多了,这让一号也感到了开心。

虽然在一号看来,孝应这件事,毫无意义,对他们的任务没有任何帮助。

但他的二号,从消极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便勉强还是有点作用的。

一号心情不错,甚至愿意再多安慰二号几句:“我和玉兰说过了,她现在负责基金会那边,玉兰说会把孩子照顾好的。”

孝应干干净净的,被一号和二号斩断了在这世上的血脉牵连,没有任何人能阻碍他的新生活。

二号应该高兴的,她确实感到了一点快乐,但她的快乐并没有很多。

“我可能是觉得有点失望,”二号说:“这样的人类让我觉得丑陋。”

他们租了一辆车,向着戈壁开去,路边是荒芜,没有一点绿色,胖花早就蜷在妈妈腿上睡着了。

她的小脸肉乎乎的,贴在二号的大腿上,有些变形,红润润的小嘴唇都翘了起来。

二号轻轻地将手放在胖花的头发上,柔软又顺滑的触感,让她的能源轻轻地颤抖。

于二号而言,胖花是这个宇宙中,二号诞生以来,或者是宇宙诞生以来,胖花都是最好的存在。

二号甚至为了胖花而对人类这个物种产生了同情和类似于爱的情绪。

而孝应的爸爸,又是那么得邪恶。

人类,是那么美好,又那么恶毒的东西。

一号隐约能感知到二号的情绪。

当周围空无一物的时候,他们倒是更亲近了,不说话,不交流,也能感知到对方能源的波动。

“等以后,如果母星降临,”一号认真地说:“我们可以给出建议,建议母星对地球施加管理和约束。你教胖花就教得很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个以后可以作为母星管理地球的法则。”

这是很天真的说法,但一号这是在安慰二号。

并且,母星的科技远远超过地球,也许真的有可行性呢,二号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们离开了那个县城,并不再管之后的事情。

但他们埋了一把刀,那把刀被埋得很浅,只要一点恶意和冲动,便能露出凌冽的锋芒。

一号和二号对人类已经有所了解了,知道了善良的人有多愚蠢,也知道了恶毒的人有多么聪明。

但他们并没有意识到有些人聪明过了头。

他们留下了的那把刀,本以为会在很久之后才露出,但很快,便发挥了作用。

孝应的爸爸浑浑噩噩地回了家,他签了一些字,孝应走了,家里空荡荡的。他很希望那个孩子消失,现在虽然换了个方法,他仍然算是达成了目标。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很开心。

他自然不会将亲子鉴定的结果告诉别人,这太丢脸了。

有邻居问起来,他便告诉他们自己早就编织好的谎言:“孩子被妈妈接走了。”

他的女朋友倒是开心极了,筹备起来之后的生活:“我们可以考虑结婚了,你没有孩子,又没有领过证,和第一次结婚一样,我爸妈不会再反对了。”

男人自然也没有将检测结果告诉女朋友,抚养了一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这太丢人了。

但这事在他心里成了一条黑色的小蛇,它每时每刻都在他的心里嘶鸣。

“到底是谁的孩子?她什么时候偷的人?”他每天都在琢磨,但虽然当时他和前妻都是混混,无所事事,但其实整日在一起,她也许并没有什么出轨的机会。

他认真地回忆每一个时刻,追逐记忆中的每一个细节,终于找到了前妻也许有机会出轨的时间。

但就算有出轨的机会,应该也就一两次。

但一两次而已,她怎么可能就怀上别人的孩子?

难不成,和别人的一两次,比和自己的一两年都有用吗?怎么可能?难道自己真的没那么有用?

他终于开始怀疑了自己。

是不是……去做个检查比较好?

某天,他没有上班,女朋友不在家,脑子里的那条小蛇渐渐变得庞大起来,简直称得上是一条巨蟒了。

男人终究抵抗不了巨蟒的力量,鬼使神差一般,他走到了医院的男科,一号和二号埋下的刀开始松动。

二号早就从男人的腿上潜入,埋在了一点点物质,这点物质来自二号的身体,带着母星的磁性。

那点磁性不会真的影响人的身体,但会影响仪器检查的结果。

果不其然,男人得到了一个被安排好的答案:他的种子都是死的。

他如丧考妣一般回了家中,整个人都没有了生机和活力,他的心就像他的种子一样,死掉了。在那天之后,他变得沉默了很多。

女朋友都觉得奇怪,但她立刻想到了理由,她抱住了男人,充满爱意地说:“孝应被带走就被带走了吧,我们本来就想处理了他不是吗?这样还省事了,免得我们自己动手。”

“我们还会有孩子,我会给你生很多孩子,你喜欢男孩?那我只生男孩,我们会子孙满堂。”

她自以为找到了男人低落的理由,甚至偷偷为了这个理由而窃喜。看她找的男人多么情深意重啊,会为了前妻的孩子悲伤,以后肯定会对他们自己的孩子好的。

她仍然记得当时他们筹谋着杀死孩子的事情,但这并不影响她对未来一家美好的勾勒。

女朋友还在温情地说着未来,但在男人听来却极为扎耳朵。他现在最厌恶就是子孙满堂这样的字眼。

但他并不敢表露出来,更不敢将这件事告诉她。

怎么可能说呢?说了不就是承认自己不是个男人了吗?起码先骗她嫁给他,等领了证,她能接受就接受,接受不了就狠狠打,打到不敢说话为止。

为了掩盖自己的异常,即使并不愿意,男人也表现得和之前一样,维持了夫妻生活。

在他们婚礼前的一周,他们已经通知了所有的亲戚朋友,他们买了结婚用的衣服,订好了饭店,整日忙忙碌碌。

因为太过忙碌,男人无瑕去思考其他的事情,暂时将自己没有生育能力这件事遗忘在脑后,心情都好了一些,脸上渐渐有了笑模样。

直到一天早上,男人拿着红色的喜字贴在阳台的窗户上,

忽然,女朋友走过来,情意绵绵地从身后抱住了他。

“亲爱的,”她充满爱意地说:“我们马上就更幸福了。”

男人扭头亲了她一口:“对,我们马上就要成一家人了。”

但他们说的并不是一件事情。

女朋友变魔法一样,从身后拿出来一根验孕棒,她幸福地说:“我说过会给你生儿子的,你看。”

上面的两道杠十分醒目,刺激着男人的大脑。

他的手开始抖动:“你和谁睡了?”他控制着音量,但血气上涌,他的声音开始变大:“你和谁睡了!啊!我问你你和谁他妈的睡了!”

他的女朋友还沉浸在幸福的幻想中,她觉得他能惦记一个不爱的女人生下的不爱的孩子,以后对她的孩子肯定更好。

但男人的大喊声,让她惊住了。

等她反应过来,她破口大骂:“这就是你的孩子!你这个狗畜生的孩子!”

男人不管不顾:“我自己有没有生育能力,我自己不知道吗!啊,贱人,说啊!”

他的女朋友被这个消息打得昏头转向,她确实没有和其他人发生过关系,但她现在无瑕去说明这一点。

她揪住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你骗我!你竟然骗我!”

“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你这个没权没势的二婚头子,你竟然敢骗我!怪不得我爸妈看不起你!”

怒火再次被激发了,自从知道了自己不能生育之后,男人总觉得别人看不起他,现在从她嘴里听到这话,怒不可遏。

他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努力冲冲地将她按在了阳台门上,阳台的玻璃门开了半扇,玻璃很凉,他的女朋友现在住在这里,穿的吊带睡衣,她被按在凉玻璃上,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畜生!贱人!”她放声大骂:“不结了,这婚不结了!”

这是男人最怕的事情,她怎么能不结呢?不结的话,以后他还能不能找到老婆了?

“必须结!你生出来,生出来弄死那个下贱玩意,再弄死你这个贱东西!”

女人越来越害怕,她尖叫着,无法再说出其他的话,只不断重复:“不结了!我不结了!”

男人一怒之下,顺手拿起放在旁边桌子上剪“喜”字的剪刀,他将刀抵在女人的肚子上:“必须结,听到了吗!啊!不结杀了你全家!”

女人尖叫着,他们扭打着,从开着的半扇玻璃门到了阳台上。巨大的声响引起了邻居们的注意,楼下围了一圈人在看热闹。

之前那个劝孝应“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的邻居,现在惯常地扮演老好人,说着“小夫妻哪有隔夜仇啊”。

但他们两个的怒气越来越重,男人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把她肚子里的孽种弄死。

剪刀头已经刺进了她的肚子里,被剧痛刺激着,女人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她拼命地挣扎着,男人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按不住她。

终于,她挣脱出来,拼命向屋里跑去,男人伸手抓她,被她奋力向后一推,他的身体翻越了只有他腰部高的栏杆,重重地向地面坠去。

那几个邻居仍然在劝和,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具身体已经坠落,溅起的血花飞到了他们的脸上。

那几张不管己事,总是轻巧的嘴里也被溅入了几点血腥,终于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第67章 第67章想家

一号二号和胖花已经到了一个小镇上,这里离他们的目标基地很近了。

在一号和二号先前的探索里,这里便是离基地最近的人类聚集处了。

但现在亲身到了这里,信号采集得更加细致之后,他们才发现,离基地更近的地方,还有个很小的村落,那里人太少,人口分布稀疏,只有离得这么近了,才探寻到那个村落的存在。

一号和二号商议之后,决定前往那个村子。

他们开着租的那辆车,后备箱放满了在小镇上采购的物品。

二号心疼胖花,她认为胖花是在城里的混凝土上长大的小孩,也许并不适合来到这么原生态的地方,她很怕胖花不适应,身体不舒服。

但任务要紧,胖花的身体也没有什么不好的状态,二号没有理由反对。

她只能疯狂采购,买了很多东西,她甚至买了几个木箱子和两床厚厚的棉被,在车的后排地上堆起来,与座椅平齐,给胖花搭出来一张于她身体而言,相当宽大的床。

二号打心底里觉得胖花受了委屈,一个小小的人类,就应该呆在属于她的房间里,玩着颜色绚丽的玩具,而不是跟着两个外星人,为了它们占领地球的计划,一起去冒险。

二号全然地忘记了,在胖花体长不到50厘米的时候,也曾被抱着,走过了相当漫长的路程,甚至那个时候的胖花,没有吃,没有喝,被抱在破旧的襁褓中,依靠着一点能量,安静地活着。

但那个时候,二号并没有心疼她。

爱与不爱,有着十分明显的区别。

二号坐在副驾驶,她扭头看后排的胖花,胖花躺在二号为她做的大床上,趴在窗户上,兴致勃勃地看着窗外,身边还放了两包在镇子里买的零食,一包甜的,一包咸的。

除此之外,她身边还有三个瓶子,一瓶是白开水,一瓶是美年达,还有一瓶是牛奶。

美年达快喝完了,白开水还是满满一瓶,胖花快乐地摇晃着小脚。

二号仍然觉得心疼。

她觉得车太晃了,外面太枯燥了,天空都少了几朵云。

爱让二号生出了血肉,也平白生出了弱点。

“慢点,”二号不断地叮嘱一号:“车速再慢点,胖花会难受的。”

“现在车速四十八,人类不会对这样的车速觉得不适。”一号回答。

“我知道。”二号说:“但你要慢点。”

一号不再试图理解二号,他将车速调整为了四十七,这和四十八并没有什么身体感知上的区别,但这体现了他对她意见的尊重。

果然,二号点了点头:“好多了。”

车子摇摇晃晃的,开了一整个白天。周围空无人烟,一整天只在路上偶遇了四辆迎面过来的汽车。

第一辆车开过来的时候,远远地鸣起了笛声。

一号说:“我们没有挡路。”同时,把车更靠边一些。

他们和那辆车擦肩而过,二号看到了那辆车的司机也扭头看向了他们,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

他们迟钝地意识到了刚刚笛声的含义——那是问候。

之后,再遇到车辆的时候,远远的,一号也鸣起了笛声。

一号仍然不知道擦肩而过的司机是谁,但奇妙的,他们好像建立了一些联系。

好奇怪,一号思索着那些司机的行为,只是一次瞬间的回车,人类也要短暂地建立联系,释放善意。

中途,他们停下来好几次,胖花在外面进行了人类的生理活动。

胖花是个相当文明的小孩,对于室外的排泄有些畏惧,她蹲下来,总怕有狼来吃咬她的小屁股。

“如果胖花的屁股缺了一块的话,小朋友们会笑我的,”她一本正经地说:“但土崽不会,土崽是胖花最好的朋友。”

二号看了看,最后和她一起蹲下来:“如果狼来了,可以先咬妈妈的屁股。”

胖花心疼妈妈,她立刻说:“不咬妈妈的屁股,咬郝一的。”

但她又想到郝一曾经为了彩凤姨姨和桥奶奶受了伤,是个好郝一,她摇摇头:“郝一的屁股不好吃。”

她一边说话,一边努力。她的视线到处乱瞟,看到了不

远处几颗黑色的屎粒粒,很明显曾经有只兔子或者狐狸也曾经在这里排泄过。

胖花有种找到了同伴的感觉,终于嗯嗯出来了。

“狼来了,可以吃胖花的臭臭。”

胖花肠道十分健康,克服了心理压力之后,便很顺畅了。二号帮她清理了屁股,然后在地上挖了坑,将臭臭埋进去。

“也许明年这里会长出小树苗。”二号告诉她。

戈壁缺少的是水和养分,胖花的臭臭里富含这两点,戈壁宽容地接受了胖花的馈赠。

然后,二号带着胖花在周围走了走,让她的腿部得到适当的运动,她一边走,一边蹲下来捡石子,这些都将是她的旅游纪念。

戈壁晚上十分冷,在温度即将降下来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那个村子里。

村子十分落后,甚至没有路灯,只在人住的房子里,才有些亮光。二号能想到,如果现在从天空向下看过去的话,下面的村子便像是幽暗的天空中几颗黯淡的星星。

他们的车开进村子,车灯明亮,如同天空中闪过了一颗追着自己尾巴飞行的流星。

一号漫无目的,他不清楚这种情况下,应该去找谁。

这里显然没有酒店,也没有热心的前台工作人员。

车子轰隆隆的,在安静的村子里显得十分张扬,忽然,前方出现了一束光,朝着他们急匆匆奔过来。

一号将车停下来,等着那束光走近。

“干嘛的?”那束光远远地大声问,带着些睡中被惊醒的怒气。

“来旅游的。”一号这么说。

来人走近了,是一个挺白净清秀的男人,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和乔桐差不多年纪。

听到一号的回答后,他显而易见地不相信:“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他毫不客气地将手电的光照向了车里,胖花正好奇地往外看着,猝不及防被这束光照了眼睛,慌张地“呀”了一声。

二号立刻伸出手,遮掩在胖花面前。

她怒气冲冲地看向了那个男人,男人看到了她们,眼中的戒备消失了,他急忙将手电收回:“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刚刚对一号还有些提防,现在他很明显地放松了下来。

“我们从海市来的,来这里旅游,拍摄杂志需要的照片。”二号冷淡地解释。

男人摇摇头:“你们肯定被骗了,这里没什么好拍的。”

但由于胖花的存在,他温和起来:“但都到了这里了,先安顿下来吧,跟我来吧,学校里还有地方住,在外面可不能过夜,晚上冻死人了。”

他拿着手电筒走在前面,一号开车跟在他身后,拐了两个弯之后,便到了村里最大的建筑前面。

这里是个学校,是一栋两层的小楼,旁边还有几间平房,一堵围墙将小楼和平房包围起来,高大的铁门锁着,将里面严严实实地包围着。

男人从外套里拿出一串钥匙,将大铁锁打开。

离门最近的平房门开了,走出来一个和男人一样白净清瘦的女人,她看向了门口,男人说:“没啥事,曲曲,你把咱们旁边的屋子打开吧,让他们住一晚,海市来的,说旅游的,还带着孩子呢。”

曲曲点点头,将旁边的屋子打开了,一号将汽车停在了院子里,住进了那个屋子里。

屋子里挺陈旧,但也挺干净的,陈设简单,一个桌子,一个柜子,还有一张床,床上的被子很明显地洗过,但也是旧的。

二号不可能让胖花睡这样的被子。

即使在酒店里,二号也是给胖花睡她带来的床单。

二号去了趟车里,将床单和被子拿了过来。二号走回来的时候,察觉到旁边男人和女人的房间里,两个人都没有睡。

他们好像在默默地观察着他们的动作。

与其说是在观察,其实更像是监视。

二号铺床的时候,一号给胖花洗脸,时间晚了,胖花困得不得了,躺在床上,含含糊糊地说着话,但一号二号都没有听懂。

一号简单地用牙刷挠了挠胖花的牙齿,算是完成了全部的洗漱工作。

二号动作轻巧地给胖花换上了睡衣,睡衣是棕色的,胖花看上去像个冬眠的小熊。窗外急剧降温,屋子里一号和二号的呼吸没有活人气息,只有胖花的呼吸热气腾腾,湿润润的。

窗户上缓慢地升起了一层水汽。

一号和二号躺在了胖花旁边,二号将身体温度调高,胖花紧紧抱住了她,在陌生的环境里抱住了自己的全部依靠。

一号伸出手,拽了拽床边的白色粗绳,灯关上了。

他们住的小屋黑下去之后,那对夫妻的房间才熄了灯,他们对海市来的一家人的监视暂停。

二号闭上了眼睛,这里没有了城市的喧闹,没有了各种电力和磁场的干扰,来自宇宙的声音清晰了很多。

一号和二号的身体蔓延出一部分,向天空蔓延过去,感受到地球呼吸的节奏和其他星球隐秘的膨胀。

……还有人类呼吸的声音。

他们两边的房间都有人居住,那对夫妻的呼吸声很浅,似乎在睡中都在提防他们,而另一边的房间里,有着更年轻的呼吸声。

像是疲惫极了,那几道年轻人的呼吸粗重,不时响起几声小呼噜。

夜深的时候,二号甚至听到了很远的地方传来了几声狼叫的声音,也许胖花的担心是对的,狼会咬掉小孩软软的屁股。

外面空气冰冷,偶尔从门缝里钻进来一些冷气,二号抱紧了胖花,她无比庆幸自己带胖花定居了海市。

她这样娇嫩的小宝宝,不应该住在没有灯光、不售卖零食的地方,不应该承受狼嚎的声音,也不应该接触那么寒冷的空气。

二号距离母星十几亿光年,但她从未想念过母星。

这一刻,她只怀念海市。

她想带着胖花回家。

这个家,不是母星。

第68章 第68章这里太穷了

第二天一早,胖花还没醒。

一号察觉了一些声响,他睁开眼睛,脖子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态扭转,看向了窗外。

太阳升起来了,玻璃上的水汽少了一些,一号的视线和外面一双明亮亮的大眼睛对视了。

那双大眼睛被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妈呀!”

大眼睛转身跑远了,一边跑,一边喊:“段校长!段校长!日天了,真可怕,海市来的游客脖子断了啊!”

二号看向了一号,一号已经将脖子扭正了。

但那个大眼睛已经将段校长叫过来了,段校长就是昨天那个拿着手电筒将他们接过来的白瘦男人,他的妻子曲曲换好了衣服,本来准备去工作,也跟着过来了。

外面有点吵,胖花迷迷糊糊醒了。

胖花一睁眼,便看到了窗外围着的几个人,她被吓了一下,但立刻便兴奋起来。

她小声问:“这是欢迎仪式吗?”

二号并不知道,胖花自己跳下了床,打开了房门。

“早上好啊!”胖花热情地打招呼:“你们干什么呢?”

段校长笑着和胖花摆手:“你好,你好。”和胖花打完招呼后,他回头瞪了那个大眼睛的男孩一眼:“以后你不戴眼睛就别说话。”

男孩的眼睛本来就比较大,因为长期戴眼镜,眼珠凸起,显得更大了,甚至显得有些直愣愣的凶恶。

“校长,”男孩小声为自己辩解:“我不戴眼镜也长嘴了,能说话。”

“刚刚我看那男的确实脖子断了……”

但没人理他了。

一号和二号走了出来,曲曲和他们打了招呼,便要去工作了:“我得去村支部了,今天得开会商量挖水井的事了。”

段校长往妻子手里塞了两个包子,曲曲吃着包子快步离开了。

段校长和一号二号说着这边的情况,主要的意思是劝他们离开,这里并不是个好玩的地方。

而胖花,被三个青年围住了。

他们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一个男孩,两个女孩,看着胖花的睡衣。

“像个小熊。”一个红脸蛋的女孩说,伸出手,想摸摸胖花睡衣胸前凸起的小熊耳朵,这件睡衣是彩凤出国时买的,她给胖花和土崽一人买了两件。

土崽的是小兔子,胖花的是小熊,价格不菲,是国外设计师的小众品牌,毛绒的,胸前的小动物逼真,耳朵和尾巴都是缝上去,随着他们走动摇晃,十分可爱。

胖花挺直了胸膛,让那个姐姐随便摸。

但红脸蛋的女孩却不好意思了:

“我手脏。”

她蹲下来,和胖花视线平齐:“小朋友,你叫什么啊?我叫徐佳萍,你可以叫我瓶子姐姐。”

“我叫胖花!”胖花十分响亮地回答。

另外两个男孩女孩也告诉了胖花怎么称呼自己,一个说可以叫自己熊壮,另一个女孩说她叫齐齐。

胖花挺喜欢和大人沟通的,她告诉了这三个哥哥姐姐,自己是跟爸爸妈妈来给杂志拍照的。

大眼睛的熊壮十分不理解:“这里有啥好看的。”他并不雄壮,很高,但太瘦了,很明显地辜负了父母起的名字的期待,现在戴上了厚厚的眼镜片,看东西挺费劲的样子。

他即使戴着眼镜,看起来也有些凶恶的样子,不像个善茬。

齐齐倒是理解:“我们学校里不是有艺术学院吗,就有摄影系,这里很穷,但说实话,自然风光确实不错。”

瓶子挺羡慕的,她声音小:“我上的师专,没有摄影系,我都没摸过摄像机呢。”

瓶子是附近那个镇子里的人,大学是在最近的县城上的,毕业后到村里的学校当老师。她截止到现在的人生轨迹,也只是在附近打了个圈。

胖花对他们很好奇,还想再说几句,忽然,学校门外急匆匆跑来一个严肃的中年男人。

瓶子立马站得板板正正,和中年男人打了个招呼:“顾老师。”

顾老师点点头:“快吃饭吧,吃完饭还得备课呢。”

没人理胖花了,胖花站在原地,后知后觉地发现,刚刚那三个大哥哥大姐姐,好像都是老师啊。

一瞬间,胖花觉得挺神奇的,她忍不住东看西看,意识到那两层小楼就是教学楼了。

胖花想,这应该是个幼儿园,但自己的幼儿园比这里大,也比这里多了很多玩具。为什么这里的小朋友没有跷跷板呢?

胖花想着,在她认真思考的时候,已经有学生到了。

一个十几岁的女孩牵着八九岁的弟弟来到了学校,他们挺拘谨的,进了校园后,看到了胖花,十分好奇,但又不敢多看一眼,急匆匆走进了教室里。

胖花终于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个幼儿园,而是大朋友的学校。

她跑到了妈妈身边,段校长仍然在劝他们离开:“这里不太安全。”

“说实话,我没去过海市,但去过城里,”段校长不客气地说:“我见过你们这样的城里人,只看报纸电视,信了上面的内容,觉得穷乡僻壤民风淳朴,风景又好,就过来放松心情。”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段校长说:“我可以请你们吃顿饭。”他低头看见了胖花:“……还可以给你们一个鸡蛋,但饭后,请你们离开。”

“我妻子是村支书,工作很忙,你们如果出了意外,会大大增加她的工作量,她已经快忙不过来了。”

一号和二号对视一眼,他们现在十分默契,不需要传递信息,就能知晓对方在想些什么。

“一百块钱,”一号说:“我们需要你的那个房间,一天一百块钱,保证不出事,就拍拍风景。”

段校长略微一停顿,但立刻又反对:“我们这是学校,不是酒店!”

一号继续开口:“两百块钱,给你们学校,你愿意买什么就买什么。”

段校长仍然拒绝:“我说过了,这里不是酒店!”

胖花仰头巴巴地看着,不知道他们在争论什么,她有点饿了,二号轻而易举地查探了胖花的身体情况,她抱起胖花,没时间去试探了:“一天一千。”

二号平静地说:“我们不会待太久。”

段校长卡壳了,他低下头沉默了片刻:“……一天两百吧,就一个屋,条件挺差的,我再额外给你们提供早中晚饭。”

交易达成。

段校长带他们去吃饭,吃饭时叮嘱:“钱别给我,我是校长,不能干这事。你们买东西捐给学校就行,买课外书也行,买文具也行。别买小孩的衣服,捐献够多的了,也别买玩具,孩子多,不够分,得不到玩具的孩子心情不快乐……”

“也别往外说这事,”段校长重申:“我们这儿又不是酒店。”

话虽这么说,段校长自觉理亏,饭后主动承担起酒店前台的指责,相当热情地向他们介绍周围的情况。

“附近有山,一共七八个村子,人都不多,每个村孩子都不多,但毕竟好几个村子,孩子们加一起就多了。”段校长说:“有孩子,就得上学,上学就得有学校。”

“我是附近村子的,”段校长说:“我老婆也是,毕业了之后,我们就回来了。”

他看起来文雅,现在十分狂放地将鞋子脱下来,在石头上磕了磕鞋底,胖花好奇地看着他。他对上了胖花的小眼神,十分不好意思将鞋穿上了:“鞋里进石子了。”

“你们要是拍照的话,可以开车往南边走走,那里的石头颜色好看些,纹路也不错。”

二号点点头,记下了他说的信息。

“对了,遇到了村民的话,别露富。”段校长叮嘱:“其实人性本善,都不坏。”他叹了口气:“但是太穷了啊。”

段校长带着他们在学校周围走了一圈,让他们记住了周围的路线。

中途,他们遇到了几个村民,年纪不小了,笑嘻嘻地看向了他们,嘴里说着方言。一号和二号早就收录了这些语言,他们能听懂,但是装作没听懂的样子。

段校长瞪了他们一眼:“想屁吃,去地里干活去,不干活光等着补助?没有这样的好事!”

那几个人笑嘻嘻地走开了。

一号明知故问:“他们说什么?”

“没说什么,”段校长说,但他隐晦地提醒一号和二号:“你和你老婆孩子别分开,这里有些年纪大没娶到老婆的,没读过书,素质也不高。”

说到这里,他有些焦虑起来,很怕这三个游客出事,觉得自己为了两百块钱留下他们也许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不然你们待一天就走吧,”段校长说:“今天我陪你们拍照去,这里毕竟不比城市里,这里真的太穷了。”

他反复地提到这里太穷了,让一号觉得他是不是嫌两百少了。

一号说:“五百。”

段校长瞪了他一眼,觉得十分心累。

段校长和他们说了不少注意事项,让他们保证太阳下山前能回来,才看着他们上了车,担心地看着车开远了。

学校里已经开始上课了,段校长没时间去担忧这三个游客了,他急匆匆跑进了教学楼,拿了课本,走向了教室里。

一号和二号听从了段校长的建议,去了南边颜色很好看的石头那里,二号确实要给杂志社提供照片。

二号拍下了很多好看的照片,大多数照片里都有胖花。

胖花今天特意带了乔奶奶送她的纱巾,相当老练地摆出了无数个姿势。

这些姿势乔奶奶在家里和她练过了,有些是双人的姿势,胖花很想和妈妈一起拍,但妈妈拍照好看,胖花只能和一号一起拍了。

于是,二号的相机里留下了一个造作的胖花,还有一个面无表情的一号,在无边赤色的石头中共同地扯着一块绿色的纱巾。

“怎么样?”胖花大声问:“妈妈,我美丽吗?”

“美丽极了。”二号说,同时将镜头稍微移动,留下了一个完整的胖花和半拉一号。

第69章 第69章最需要的地方

他们在外面待了挺久的,中午,一号点了火,热了馒头,还用带来的材料做了汤,有肉有菜,胖花吃饱后,在后排睡了一觉。

在胖花睡觉的时候,一号和二号将车门关闭,只把车窗漏了一点缝隙,保证车内空气流通。

然后,他们伸出触须,插入了地中,感应着方圆百里内的情况。

他们找到了基地核心,二号的手从手腕上齐根断裂,伤口整整齐齐,片刻后,再次长出了一只新的手掌,五根手指从掌心中长出,然后游走到合适的位置。

而那只掉落的手,在空中悬浮着,一号对它进行了一些操作,那只手便变成了无数个细小的球体,若是细细观察,会发现每个球体上都有一个黑点,像一只眼睛。

那些球体在接收了一号的指令后,向着目的地飞去。

在找到需要的资料后,它们会返回。

一号和二号接下来就是等待它们的回归。

任务已经开启

,一号和二号心情平静,而胖花开心极了。

她从车上醒来,还有些迷迷糊糊,但看到周围红石头的时候,她立刻反应过来还在旅行中,于是立刻打开车门跳下来:“我们要爬上去吗?”睡觉前只顾着拍照了,没来得及爬。

她觉得新鲜极了:“幼儿园的同学们没见过红色的石头。”

她很惋惜没办法把大块石头带回去给小朋友们看,只能在附近捡了很多碎石头,作为纪念。

对于这趟行程,二号一直心疼胖花,而现在,她发现自己的心疼也许不合时宜,胖花一直兴高采烈,并不觉得戈壁比海市差了哪里。

下午,他们幸运地看到了刺猬,灰扑扑的,和地面一个颜色。大刺猬身后跟着一个小刺猬,他们对人类十分警惕,但一号和二号身上没有人类气息,而胖花很明显是个人类崽子,没什么太大的危险性。

刺猬家长观察着他们,谨慎地带着刺猬宝宝离开了。

胖花长久地看着它们,目送它们消失在远处。

他们还看到了沙蜥,僵硬在石缝的细沙中,等待猎物。

胖花快乐极了,她十分骄傲:“我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看到刺猬和蜥蜥的小朋友。”她又忘记了蜥蜴的名字。

她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愚蠢样子,甚至让一号都欣赏起来了。

胖花的开心让一号二号也保持了好心情,任务顺利,孩子开心,几乎没有了烦恼。

但傍晚,他们回了学校后,看到段校长的时候,一切快乐都消失了。

段校长在学校门口走来走去,看到车过来的时候,他终于舒了口气,明明年纪不算大,但一开口,便是一股提心吊胆的老人味。

“天呢,你们怎么那么晚回来。”段校长絮絮叨叨的:“不是说好了太阳下山前就回来吗?这里是真的有狼,并且这里很穷,没有人家里有车……”

一号和二号富裕得显而易见,并且对于人心险恶一无所知,这让段校长十分担忧。

一号不想总是听这些话,他转移话题:“你老婆呢?”

段校长立刻被转移了思路:“村里有矛盾,她去调解了。”

“两家挨着的,一家种了棵果树,树枝伸到了另一家,另一家就摘了果子吃,现在两家在吵架,听说都拿了武器了。”

一号摇摇头:“这没什么好吵的,几个果子而已。”

段校长直视一号:“所以你们不适合这里,那不只是几个果子,那是珍贵的水果。”

曲曲并没有回来很晚,她拎着那个手电筒回来了,段校长一直等在学校门口,看到亮光的时候,立刻便迎了上去。

手电筒快没电了,灯光微弱,段校长迎过去,才发现妻子走路一瘸一拐的,面色有些发白。

“没事。”曲曲说:“拐弯的时候没看清路,摔了一跤。”

段校长很心疼,但没有路灯,这事无法避免,他只能搀扶着妻子走进屋。

一号在外面看着他们,片刻后,他拿着两袋泡面走进了厨房。

“还有吗?”段校长说:“我可以花钱买你的泡面。”

一号没让他花钱,又拿了几包出来。

段校长兴奋地去旁边屋子里,叫了三个年轻人,一起来吃泡面。

胖花困了,二号抱着她在睡觉,一号待在厨房里,和他们聊天。熊壮十分高兴:“老段啊,竟然真的有泡面了!你上个月就说让我吃上泡面,这个月终于成真了。”

段校长笑着:“我不骗人。”

他装出一副泡面是他买来的样子,一号并不解释。

熊壮看着段校长煮泡面,忽然感叹:“我没想到竟然有一天,这么想吃泡面。以前我可不觉得泡面是什么好东西。”

“老段,你对不起我。”熊壮说。

段校长没看他:“也是没有办法。”

这个气氛挺奇异的,一号忍不住问:“为什么他对不起你?”

熊壮笑起来:“我是来支教的,我不是多有爱心的人,来支教是为了保研。我们学校,支教的人就能优先保研。”

“我不是多有爱心的人。”熊壮再次强调。

曲曲坐在墙边,喝着热水,脚上被丈夫放了凉毛巾冷敷脚腕,微笑着看他们。

“是是,我知道。”段校长理亏,好脾气地说:“是我把你硬要过来的,泡面多给你分一点。”

他们吃的是一号的泡面,段校长和一号解释:“熊壮他们来的时候,一批有十几个人,熊壮说了,想留在县城的学校支教,我硬把他要来了。”

“是啊,我本来能在县城支教,周末逛逛街,想吃什么吃什么,被你要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泡面都是吃不上的好东西了。”熊壮眼睛无神:“真是多亏你。”

他这样说,像是埋怨,又不像是埋怨。

一号分不太清人类这种太过细致的情绪,只能沉默。

但这个话题并没有持续下去,泡面煮好了,段校长给他们分了几份,熊壮、齐齐和瓶子都有满满一大碗,曲曲也不少,段校长只有些面汤。

吃上了泡面,他们年纪差距不大,很快又聊起了别的话题。

齐齐说自己皮肤变差了很多,瓶子点头:“这里太干了,你家靠海,你回去了就好了。”

瓶子是学校的正式老师,齐齐和熊壮是支教的。齐齐和熊壮有离开的一天,瓶子只能在戈壁继续待着。

齐齐略一沉默:“等我回去了,给你们寄面霜。”

“行,”瓶子笑嘻嘻的:“要两瓶,我和曲曲姐一人一瓶。”

曲曲吃完了面,脸色红润了一些:“当时我读书的时候,看室友有用那种粉色的面霜的,可好看了,但是得卸妆。”

“那不叫面霜,”齐齐纠正她:“曲曲姐,那叫遮瑕。”

曲曲猛点头:“对对对,就叫这个名字。”

瓶子也知道:“不是面霜的名字叫遮瑕,和面霜是两回事。”

她们讨论起化妆品来,饶有兴致,段校长温柔地看着她们,他问一号:“你知道遮瑕这玩意吗?”

一号摇头:“不知道。”

熊壮鄙视他们:“土鳖,我就知道。”但他又惆怅起来,不知道遮瑕的两人都结婚了,他知道遮瑕,又有什么用呢?

“我读书的时候还坐过地铁。”段校长说:“海市是不是也有地铁?”

他对城市生活很感兴趣,问一号和熊壮地铁,又问高楼大厦,问完了高楼大厦,又问电视节目。

熊壮说现在城市里有网吧,段校长很明显地期待起来:“我还没用过电脑。”

他很明显地向往城市,怀念着自己在城市读大学的那四年,一号有些不理解:“你想去城市就去啊。”

段校长摇头:“去不了,学校里这么多学生呢。”

他低着头,用烧成黑色的木棍在地上随便划:“我要是出去了,说不定明天就有人不让家里孩子上学了。”

“城市好啊,”他长长地叹气:“有地铁,有

商店,但是我和曲曲出去了,这里的孩子就出不去了。”

一号认为段校长挺俗气的,他总是说起钱不钱、穷不穷之类的话题,但这一刻,看着段校长,他忽然想到了钱斯明。

段校长盘算着学校以后的发展:“顾老师是这里的老教师了,他初中文凭,只能在村里当老师,去不了其他地方,但瓶子以后也许会被调去县里,我们不能拦她。”

“瓶子是附近镇子里的孩子,好不容易读出来的,我们希望她有更好的前途。”

“除了顾老师、瓶子和我,就只有你们这种支教的了。”

他们聊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学校的铁门有了巨大的声响,似乎有人在用力拉扯。同时还有人的说话声。

瓶子能听懂方言,她侧耳听了听,对熊壮点了点头。

曲曲坐在墙角,本来捧着水杯,脸色温和,但立刻,她将杯子放在灶台上,顺手拿起了一根烧火棍,一瘸一拐向外走去。

段校长拎起菜刀,熊壮也拿着一把砍柴刀,三个人一起气势汹汹走了出去。

手电筒亮起来,一号看到了铁门外站着几个男的,脸色发红,喝得醉醺醺的,试图掰开铁锁闯进来。

曲曲拿着烧火棍对着外面破口大骂,段校长也挥舞着菜刀,熊壮满脸凶狠,他听不懂这里的方言,不管不顾地大喊:“来啊,过来啊!谁踏进来一步,老子可是杀过人的!”

被这么吓唬一通之后,那几个男人的酒气被吓去了几分,清醒了一点,不敢再向前。

但他们临走时,十分不满。

有个会点普通话的,扭头骂:“姓段的,你村里出来的,竟然不帮着我们娶媳妇,护着外面来的,真不是个玩意。”

段校长冷冷地看着他们,用力地将菜刀一扔:“我把你们砍了就不用娶媳妇了!丢先人脸的玩意,自己不当个人,天天想美事。”

曲曲声音不大,但十分强硬:“再闹,明天都去村支部好好说道说道补助的事!不想要了直说!”

那几个人不敢再说话,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一号看明白了这个局势,留在屋里的是齐齐和瓶子,她们是被保护的对象。

但面对外面的混乱,齐齐和瓶子面色没有变化,她们低着头,神色如常,往炉灶里塞了两根柴火。

这里环境很恶劣,一号看得明白,对所有的人类来说,这里的自然条件都很恶劣。而对于两个年轻女孩来说,这里更加恶劣。

她们有选择,但她们选择了这里。

刚刚在一号的眼里,齐齐和瓶子都还只是两个普通的,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人类。但现在,她们却变得不一样了。

“为什么?”一号忍不住问:“为什么来这里?”

齐齐总是没什么表情,她眉目都清淡,没什么记忆点,现在她也是神色如常:“总得有人来做这事,既然支教,就到最需要的地方去。”

瓶子嘴笨:“我是这里出来的……我知道这里需要什么。”

等曲曲、段校长和熊壮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一号挺直了后背,一一从他们脸上看过去。

他意识到自己在地球上最偏僻的地方,遇到了最伟大的人类。

“我再去拿几包泡面。”最后,一号只是这么说。

第70章 第70章保留人类

第二天,一号和二号又带着胖花去了外面,拍了一些照片。

今天天气不好,他们没有待到很晚,早早地回了学校。还没放学,学生在上课,段校长在上数学课,顾老师在旁边教室上语文课。

一号和二号带着胖花在教室外看了一会儿。

顾老师说话有口音,但仍然努力说普通话,胖花也能听懂。

顾老师正在念课文,他念到了“千里召召”,下面有孩子举手:“顾老师,顾老师。”

顾老师将书放下,面色严肃:“怎么了?”

那个孩子迟疑着站起来,胆怯地说:“齐老师说……说那个念千里迢迢,是条,不是召。”

顾老师愣在了讲台上,他不上课的时候要去种地,肤色很黑,平日里就严肃,现在看起来更严肃了。

孩子以为自己会挨骂的时候,顾老师点点头:“那就是念条。”

他继续读了下去,更改了自己刚刚的发音。

他把课文念了两遍,又把新学的字写了几遍,让孩子们读一会儿,顾老师自己走了出来。

他站在教室外面看向天空,胖花看向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胖花想到了自己,如果是自己,被老师说了犯错之后,心情会不好的。

但能改就是好小孩。

胖花慢慢走到了顾老师身边,小心问:“你不高兴吗?读错很正常的,我也会读错。”

顾老师低头看到了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正在试图安慰他,顾老师家里也有女儿,他的表情温和了一些。

“我不是因为犯错不高兴。”他蹲下来:“我只是想到了,这些年来,我是不是读错了很多字,这些读错的字,是不是让我的学生在考场上扣了分,让他们没有考上好大学。”

“我在想,”顾老师缓缓地说:“我是不是不适合当老师。”

这个问题对胖花来说有点太过深奥了,她无法解答,顾老师安慰了自己:“但这里原来只有我,如果我不教书,段长和曲曲就考不出去,就没有现在的学校了。”

顾老师对胖花说:“我会继续教下去的,也非常感谢能有支教的孩子过来,他们不过来的话,我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那个字念条,不是召。”

齐齐在楼上教孩子们唱歌,现在下楼来拿乐谱,在楼梯上,她听到了顾老师说的话。

就算只有一个字,她也来值了。

但很明显,她的到来,并不只是带来一个字的改变。

孩子们下课休息的时候,在院子里玩老鹰捉小鸡,他们没有多少玩具,大多数时候只能玩这种不需要玩具的集体游戏。

胖花很喜欢,也参加进去。

不过,那些孩子们怕把胖花的衣服弄脏,不敢站在她身后拽着她。

胖花已经意识到一些隔阂的存在,她并不强迫,也不会去说什么这衣服不贵之类的无用的话,而是大方地说:“那我当老鹰吧。”

她身强力壮,站在前面,很快就抓到了队尾的小朋友。

然后,他们又玩了跳房子,胖花跑去了住的房间,拿来了玉米软糖,将软糖分给了孩子们。

分了之后,她就不能再一天两颗糖了,但她并不在意。

胖花认真地说:“这是海市的糖,我是海市的胖花,你们好好上学,以后到海市找我,我们可以一起吃一大包糖。”

二号站在一边,看着孩子们玩耍。

二号同样地意识到一些事情,胖花的日常,是这些孩子们需要刻苦的学习,才能踮脚够到的天堂。

二号是个外星人,她已经出格地爱上了一个人类,她不应该对人类社会有更深刻的了解,但现在,她却发现了一些更深刻的东西。

她为了胖花能拥有的生活感到庆幸,同时又为了自己的庆幸觉得难过。

这让她陷入了无法自拔的境地。

在胖花玩耍的时候,一号悄悄出发了,他走到了无人的地方,这种地方在戈壁到处都是。一号顺利起飞,向着镇子飞去。

然后,他买了很多泡面,又买了很多的糖果。

泡面是一号想买的,糖果是二号要的。

一号回了学校之后,假装是从车上将这些东西取了出来,送给了段校长。段校长将糖果放进了储藏室里,准备在一些节日分给孩子们。

至于泡面,他们今晚又可以吃几包了。

晚上,二号带着胖花一起参加了泡面聚会。

段校长郑重地煮了泡面,奢侈地在里面打了鸡蛋。

熊壮叫起来:“老段!老段!怎么舍得给我们吃鸡蛋啦?日子不过了?”

段校长小心地用勺子兜住鸡蛋,让鸡蛋保持圆润的形状,确定鸡蛋没有破损之后,他才松了口气,回答了熊壮的话:“泡面是郝一的,鸡蛋算我请你们的。”

曲曲在旁边坐着,今天她去了村委会,商议挖水井的事情,还去了几个选址看了看,走了很多路,脚腕肿得更厉害了。

并且因为疼痛和疲惫,她脸色发红,看起来有些憔悴。

齐齐和瓶子很担心曲曲:“

曲曲姐,不然你去医院吧?正好胖花他们家有车,看能不能送你过去。”

但曲曲拒绝了:“不用,我有药,吃了就好。”

段校长看了她一眼,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每人一碗泡面,他们端着坐在炉灶边,感觉幸福极了。

齐齐一直在看曲曲,眼神满是担忧,曲曲开口解释:“我不敢去医院。”

“去了医院的话,留在学校的人太少了,我怕小段护不住你们。”曲曲说:“我堂哥在镇子上当警察,我表姐是县医院的医生,村里人怕我,我在学校,他们就不敢闯进来。”

熊壮大大地叹了口气:“你们两个这个样……我是被老段硬要过来的,但我也怪不了你们。”

段校长笑了笑:“那我看中你,不说明你博学多识吗。”

“屁的博学多识,”熊壮呸了一声:“你是看我长得不像个好人,又听领导说我是个刺头,觉得村里人能怕我。”

瓶子赶紧说好话:“哪有,熊壮教课可好了,孩子们可喜欢他。”

熊壮骄傲地点头:“我可是用心教的。”

齐齐插话:“就跟谁不用心似的。”

曲曲脸色红红的,听到这里和齐齐道歉:“其实当时你说想来我们这儿,我们隐瞒了这里的情况,实在对不起……”

段校长也说:“是,我们这里确实不适合要女生,只要没有女生主动提要来这儿,我们也不主动要人。”

“瓶子还好点,她是镇里的,这里有人认识她的叔叔伯伯,要不是喝醉的,没人会欺负她。但外来的女孩不一样。”

齐齐安静地听着。

段校长叹了口气:“可我们也有私心。”

“之前只有男生来支教,村里人就不太想让家里的女孩来读书,他们说你们看,城里大学生都是男的,根本没有几个女的啊,村里的女孩更不用读书了。”

“我们只能上门去劝,但劝来也上不了几天。”

“我们需要女生,来告诉这里的女孩,女孩子也能读书,也能读得很好,过不一样的人生。孩子们亲眼看见了,那就不一样了。”

“我们以后仍然不主动要女生支教,但要是还有愿意来的,”曲曲说:“我和小段拿命来护着。”

这就是她不能去医院的原因。

曲曲和段校长一直都想道歉,但没有机会开口,今天在泡面的温暖气息中,他们终于说出了久违的歉意。

一号和二号没有说话,他们坐在一旁听着,胖花有些听不懂了,她趴在妈妈腿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二号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一号手里端着一小碗泡面,泡面里没有辣椒,口感也太软,对一号而言,和吃水泡过的卫生纸没什么区别。

但他跟着他们一起,一口口吃着,彷佛吃到了不同的味道。

这里日子很苦。

熊壮是个贪图享受、追求利益的小人。

段校长和曲曲也欺骗了别人。

顾老师其实相当无知。

瓶子相当木讷,齐齐也寡言少语。

他们都是有缺点的普通人。

一号本以为这次戈壁之行,只是一次普通的任务,而他却遇到了这几个普通人。

他们也喜欢城市,却相聚在这里,连手助力山里孩子们的未来,共同地撑起了一堵墙,让孩子们站在墙头上,伸手探向一个原本不可能的未来。

一号见过NGC2237号玫瑰状星云,沉静地在宇宙中绽放。但现在,在这个人类最偏僻、最荒芜的地方,小小的炉灶旁,他感受到了不亚于那朵星云的浪漫。

一号的能源持续震动着,水面上有微微的波澜。

他的逻辑线条在身体内游弋,缓慢地断裂,在其中嵌入了几个微小的颗粒,如同那颗名为钱斯明的颗粒一样,它们融入了一号的逻辑中,再也不可分离。

一号抑制不住翻涌的情绪,他走出了厨房,站在院中,仰头看向满天星辰,嘴里发出了一声不明所以的喟叹。

他有点喜欢人类了。

他喜欢钱斯明,喜欢屋里这几个不完美的年轻人。

他喜欢人类做着一些于这个宇宙而言微不足道、却能改变其他同类一生的事情。

“这是一个很好的星球。”一号喃喃。

这个最好的星球上,有着最复杂的物种。

好的人类让人着迷,而坏的也不是没有一点优点,他们提供了有用的尸体样本。

一号在戈壁的湛蓝天空**会身体中自然生出的情绪,太空中无数的磁场和信息在流窜。

天空中有一道流星飞过,与此同时,一号闭上了眼睛。

等待了六年的信号在这一刻被他捕捉到了。

“母星……收到……信息……”信号断断续续:“正在分析……值得鼓励……请……继续……任务……”

屋里的二号同时抬起了头,眼神幽深地看向了窗外。

它们会将所有的信息和自己的想法全部上传。

如果母星选择降临地球,它们会提出建议。

保留人类。

www.jiubiji.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