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门被关上,袁意唯在床上舒服地翻了个身,很快在一片黑暗中进入梦乡。
一阵清脆悦耳的风铃声响起。
袁意唯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座靠背长凳上,周围落英缤纷,花团锦簇,像打了一层滤镜一样如梦似幻。
真美呀,袁意唯感叹完,肚子有点饿了,屁股挪都不挪,索性又闭上了眼睛,毕竟这只是个梦,他等下还要下楼吃火锅呢。
然而他又睁眼,旁边还是一样的景色。
袁意唯不打游戏,但也没少开那些游戏实况下饭,他心想这梦怎么这么高级?还带解密通关的。他疑惑地起身,沿着铺满鹅卵石的小路走过白色拱门。
又是那阵清脆的风铃声。
袁意唯在花园内的三岔路口前站定,跟着风铃声进入其中一条小路,他好奇地伸手抚摸沿途茂密的灌木丛和上面的零星花朵,本有些烦躁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为什么会有风铃声呢?”袁意唯自言自语完的那刹那,一道人影闪过不远处的玫瑰拱门,他吓了一跳,愣在原地犹豫许久要不要追上去一探究竟。
可是风铃声又在那个人影的反方向响起,而且声音比方才还要大得多。
袁意唯知道自己该跟随那道声音而去,可是在好奇心压倒了畏惧的当下,他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进入了那道玫瑰拱门。
玫瑰拱门后的小花园郁郁葱葱,却与刚才那座小花园不同,竟一朵花都没有。
袁意唯站在除了大树青草的花园里,诧异究竟是什么人把这片林子打理得这样好,却完全不在里面种花。他蹲下来摸了摸树干下屹立的柔软小草,小声说:“小草长得这么好,没有小花是不是太寂寞了?”
风铃声越来越急,仿佛在催促袁意唯前去寻它。
袁意唯蹲在原地,回头一看,差点吓了个趔趄,他惊魂未定地抚着心口,仔细观察背对着他站在花园门口的男子好像……是路西?
“路西?”袁意唯唤了声,观察到那人的耳朵,很大还有些招风,没错了,的确是路西,“路……啊……”
袁意唯的小腹忽然一阵酸软,隐约还有丝疼痛,他倒吸一口气,嘴里发出嘶嘶呼呼的声音,扶着树干慢慢起身。“路西?是你吧?过来扶一下我好么?我肚子有点疼!”
话音刚落,风铃声又响起,只是这次先跟着声音方向走的人,是“路西”。
“哎?!路西?”袁意唯翻了个白眼,怎么还是那么不靠谱?心里骂完路西,小腹的疼痛也逐渐消散,他跟在路西身后,走出了玫瑰拱门的花园。
袁意唯刚走几步,回头一看,那玫瑰拱门静静地留在原地,只是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里面的大树和小草已然化成无数粉色花瓣消逝在空中。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什么,又害怕再回去玫瑰拱门就连自己也要消逝,便害怕地加快脚步往风铃声源走去。
越走,袁意唯就越嘀咕,刚才肚子怎么忽然疼起来了?难道是因为今天跟他们三个都做了,给撞坏了?以前易嵩跟他玩得厉害也酸软过,所以他想了一会也没深究。
“路西!”袁意唯看到那个背影,气得冲上前就要揍他以报刚才的不扶之仇,然而他还没跑几步,脚下的地板就融着周围的绿树彩花扭曲了起来,就像街边卖的彩色波板糖一样。
原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摔倒,紧紧闭上眼睛的袁意唯等了半天都没等来预想中的疼痛,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漂浮在半空中。
周围的景色变得怪诞又扭曲,所有的花茎转了几圈,亮出青粉等奇异撞色的花朵,大树的树冠变成五彩斑斓的彩色,树干则是紫色,连根在空中拖着如星尘般闪耀的泥土漂浮。
风铃声逐渐聚拢,变调,最终变成一道哭声。
婴儿哭得撕心裂肺,吵得袁意唯的脑壳嗡嗡疼。
哭,孩子哭……要么是想喝奶了,要么是要换尿布了。
那么问题来了,这孩子在哪呢?它的妈妈呢?爸爸呢?
袁意唯扑腾四肢,努力想往声源处划拉,可是他往左划,哭声就在右耳进,往右划,哭声又从左耳进。他瞪着眼睛,张大嘴巴,悬在空中试图分辨这四面八方的哭声到底从哪儿来。
在他思索的这段时间,周围早就变了天,等袁意唯回过神来,本来还鸟语花香,花繁叶茂的花园变得灰暗破烂,更要命的是,在如龙卷风般盘旋的破败残叶中,原本湛蓝的天空变得血红一片。
哭声变得尖啸,袁意唯眼前的红色天空出现更多层次,好似活肉腔体正在蓬勃收缩。
他的身体不再受他的控制,哭声愈发集中地从天空中心一处红肉处发出。
周围的花朵、小草以及树木打着旋被吸入至红肉底下的猩红。
袁意唯无助地划着四肢,那阵活像要吞噬一切的狂风却将他高高抛起。
强风转得他头晕目眩,等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他发现眼前是一只眼睛准确来说,是一个睁得大大的,有些发蓝且比他大有几十甚至几百倍都有可能的瞳仁,正在好奇地注视着他。
哭声也就是在这时戛然而止。
“宝、宝宝?”袁意唯被盯得头皮发麻,试探性发出的声音发着抖,“不怕哦,不哭了……我帮你找爸爸妈妈……”
婴儿一声好奇的嘤唔声后,袁意唯周围出现了一个泡泡,“卟”得一下就将他带到了一处温暖粉红的秘境中。
上方传来如心跳般有规律的跳动声,他抬头一看,吓得捂住了嘴巴。
无数星星自蠕动的粉色腔体小口中坠落,接二连三地落到了袁意唯下意识圈起的臂弯。
袁意唯应该觉得恶心,可是那些星星如此明亮、温暖,当他不小心挤压到那些鹅黄色的星星时,星星会发出可爱的嘤咛。
他笑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笑。
也许是这些嘤咛声太过可爱,也许是它们太过温暖。
就在他好奇这些星星是为何而来,又为什么会这么乖巧时,一阵狂风吹走了他怀中的群星。
袁意唯手忙脚乱地搂紧它们,可是不管他如何努力,那些星群纷纷飞散到四处。
眼看他怀中的星星越来越少,光泽也逐渐黯淡,他眼圈通红,死死抱着其中一颗最大也最黯淡的星星,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焐热它。
这时,周遭出现了许多人的声音:他家人的,李俱俊、易嵩和路西,以及他自己的。
他们都在说话,而这些七嘴八舌的嘈杂声中还夹杂着一丝微弱的婴儿叫唤声。
袁意唯怀中的星星越来越冷,冷到他觉得四肢顶端都没有知觉了,他四处张望,想要找到一处更温暖的地方好保住这颗已无生机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