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白了,短短四个字却耗费了杜安巨大的脑细胞,他像是误入剧场的小丑,专心致志的演出已图赢得观众掌声,可到舞台谢幕时其他演员才走过来告诉他,他上错了场次,这里不需要他,要请他离开。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杜安下意识接起电话,在通话中听见了父亲杜升的亲切问候。

“我住院这么久你也不来看看我,我真的有点伤心了。”

“今天我出院了,回家来吧,回家来我们一家人一起庆祝一下。”

在他轻松又愉快的话语之后是李萍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杜安握紧手机,嘴唇发白吐出一个好字。

他没对这个屋子里的任何一个说任何一句话,只身走了,赵放追了出来,在电梯口拉住杜安。

“我陪你一起去。”

杜安花了很大力气才保持住表面的平和,他出手很稳一把按在了赵放手上一点点将青年的拉住自己手臂的手扯了下去。

“不用了”

电梯上方的数字不断闪烁,最终叮的一声金属门在两人面前开启,杜安率先走了进去,赵放盯着自己手腕看了一眼,猛的发力在电梯门即将关闭之时伸出手去硬生生将电梯门再度弄开。

两人站在电梯两端,感受着一瞬间的失重,杜安望着电梯里两人模糊的倒影,竟觉得刺目他合上双眼,忍了一会才开口。

“真的不用你跟着。”

赵放却上前一步,用手背轻轻贴着杜安发白的脸低声解释道。

“让我一起去吧,你脸色很差,我有些担心。”

“我不进去就在边上等可以吗?”

青年关切的眼神与脸上的触碰都让杜安觉得烫,电梯门在六楼餐厅开启,一群团购了酒店自助餐的夕阳红饭搭子涌了进来,他们将原本宽敞舒适的电梯挤成了沙丁鱼罐头,杜安后背贴在电梯的金属板子上,赵放面对面的站在他前面,为他隔出了一点空隙。

那枚红色的结婚证掉了出来,落到他人脚下,赵放弯腰去捡,刚按住本子一角电梯门就开了,踩着本子的人走了出去,鞋底下仿制的假冒品便分成了两半,人们鱼贯而出,待他起身时,四周便只余下了他一个人。

第24章 倒栽葱

杜安站在那栋老旧房子门口,大门虚掩着,往里看去里面的布置既熟悉又灰暗,像是一张褪了色的老照片,巨大的飞蛾由半空降落匍匐在地上似乎想帮杜安窥探着门里的一切。

而他仅仅是站在门口便感到了一阵心悸,宛如在梦中梦见自己拾阶而下却在中途一脚踏空狠狠坠落。

门内李萍正在拖地,她握着拖把的手上肿了一块,肉体散发的疼痛让她的动作做的很慢,地上很乱,满是鞋印与玻璃碎片,可她望向紧闭的厨房眼睛却装满了幸福。

厨房门关着,阵阵香气从门缝里透了出来,那是她许久未吃到的枸杞鸽子汤,杜升很会炖汤,在新婚初期男人几乎每个周末都会下厨炖汤给李萍喝,而李萍就在这一碗碗耗时耗力的汤汤水水里找出了她是被爱着的证据。

她拖干净地上自己被推到在地后又被拖拽挣扎而留下的痕迹,痴痴的做着丈夫重新变好,重新爱上自己的美梦。

门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刺目的光线打断了她的浮想联翩的美梦,李萍匆匆抬头看见了门口站在光影中的杜安,她忍着身体上的疼痛加快速度拖地想要掩盖一切,直到她干枯红肿的手被儿子握住,杜安接过了她手上的拖把,一言不发的将剩下的地全都拖的干干净净。

杜升听见外面动静,瘸着腿拉开厨房门见儿子回来了笑了两声。

“回来了,今天爸爸下厨,烧了好几个你爱吃的菜,快帮着一起端出去,我们好开饭了。”

厨房内杂乱无章,摊着的菜板,横着的菜刀,灶台边摆着三四双筷子与留着鸡蛋液与水渍的小碗,垃圾桶开着黑色垃圾袋露出一角上面撒着星星点点的白色粉末。

将菜一样样端出去,一家三口坐在木质餐桌上,像是万千家庭中最普通的一户吃起了过早的晚饭。

现在是下午五点不到,路边人很少,车也没几辆,杜升打开电视,坐在最好的位置上等着女人给他盛饭。

电视里播着三日后的域长选举预告,赵阁重伤未愈可能无缘这次选举,而现任域长风头正盛,他夫人名下的圣堂基金会不断救助有病人的家庭,替他们创建了更好更安全的居所,还派了人来专门接送。

李萍眯着眼睛将饭摆在丈夫面前然后坐了下来小心翼翼的为自己盛了一碗汤再一口一口慢慢喝进口中,她发出一声叹息,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年轻时候,仿佛后面的一切都还没发生。

眼里是和和睦睦的一家人,正舒心着她就见到了儿子头顶的黑色鸭舌帽,那帽子让她觉得刺眼心里如针扎一般不舒适,嘴里就不断嘟囔。

“怎么吃饭还戴帽子,快摘下来。”

一向对母亲言听计从的杜安却头一次没有听话,他的帽子帽围拉的很宽,帽子边缘遮了下来将他的耳朵齐齐包住,李萍沉下脸放下筷子正要在说两句却见一块肉夹到自己碗里。

杜升很和气的替女人夹菜,又朝着儿子摆摆手让他不要在意。

饭过一半,他才搁下碗来说出了自己这次回家真正的目的。

“我们刚刚可是说好了,你要和我一起搬去新社区。”

“就是电视里说的那个域长夫人创建的圣堂基金会名下的新社区,里面都是患了重病的病人,他们会为病人提供免费的治疗。”

李萍摸着碗犹豫不绝,她听说里面是全封闭管理一旦进去就不能出来,可她还有工作要做,没有钱这个家后面又该如何支撑下去。

杜升看出了她的犹豫,眼底冒出一丝不耐烦,他耐着性子开导着“你先来新社区里照顾我,等我病好了我就去上班,让你天天在家什么都不用干。”

丈夫描绘的前景正是李萍以前渴望而不可及的,她时长能在街边麻将馆里看见整日无所事事的妇女,她们手上戴着金戒指手里摸着牌一磕一碰一糊,便是一天。

耐不住梦想成真的考验,她最终在丈夫的拳头与承诺中同意了与丈夫一起搬去新社区,可杜安不同,杜安有了自己的家庭如何还能与他们一同过去。

她支支吾吾的为儿子解释,可杜升眼里只有自己即将开始的美好新生活,新社区的入住标准由你带了多少家人一起住进去为准,你带的家人越多得到的待遇就越好。

他开始将矛头对准记忆里唯唯诺诺的儿子,他甚至没准备和杜安说这件事,他是一家之主,一家之主觉得的事情哪里轮得到其他人说不。

杜安的意见不重要,就算他不同意,也能靠汤里的迷药将人迷晕了带过去。

所有杜升脸上的表情堪称和蔼,他仿佛做回了一个人人口中称赞的好父亲,亲切的为儿子盛菜。

“多吃点,诶呀你可得记得我的好啊,当年我这腿可是为你断的,要不是为了给你送东西,我也不会撞到别人,腿也不会......”

说着他笑着的脸上竟有一丝扭曲,可见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杜升还是没法放下这件事,他看着手脚健全的儿子竟从心底里开始恨了起来。

那双属于父亲的手牢牢握住杜安的手,他的手部皮肤因为不劳作也不用干家务比李萍的手细腻很多,细腻到让杜安觉得有些恶心。

母亲一再强调他们离开后杜安要照顾好自己的生活,照顾好自己的婚姻,多关心关心赵闵芝。而在这时一向没出声的杜安终于说话了,他说出了自己婚姻证是伪造的事实,在收到母亲震惊父亲狂喜的眼神后杜安低头看着手边满满当当的小碗拿起勺子咬了一块鸽子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