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换上这身衣服后,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与快乐,心里缺失的洞并不会因为这些而弥补上,从离开茅屋的那一刻起,这颗心里所有的生气仿佛都因那个人泄了个空。

窦孝维冷嘲笑了声,也不知那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后会不会后悔之前的话,应该不会吧?毕竟自己在他心里根本就不值一提。

幽暗潮湿的环境,偶尔还能看到蟑螂鼠蚁从脚下快速窜过,发出叽叽声,喝着水滴声空洞的回荡着,那是某个牢狱里的犯人在无声的承受放大恐怖的水刑。

两侧监牢里无处不在散发着将死的腐臭,时而突然爆发出一声传达所有犯人耳朵里的惨叫。

杜姣和杜棠关在一起,他和他的爹娘分别关押,原因是上面的人查出杜姣和杜棠前阵子未在家,避免和杜氏夫妇串供特地分开关押。

杜棠罕见的穿了身素净女装,一身米白色长裙在脏乱的监牢里格格不入,却更显坚韧不屈。

“小弟,别担心,他们不会把咱们怎样的。”

杜姣身上的红衣还未来得及换,他匆匆赶回家时正好赶上衙门大刀阔斧的抄家,他所有金贵的衣裳服饰通通被拢了去,连同他身上值点钱的东西在被关进来时就被那些看押的人强夺了过去。

他暗呸一声,这哪里还有公正严明可言,分明就是一帮披着官皮的土匪!

“姐,我相信你,而且我也认为四皇子不会在这个时候拿我们下刀,不仅会挑起双方战争,还会削去他在百姓心中的声望。”杜姣压低了声音,眸子很亮。

“咔哒”,远处传来锁链打开的声音,有几个不同的脚步声从这里过来。

杜姣端坐在草床上,不卑不亢,直到他看到一个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的熟悉面孔时,脸上的镇静才终于破碎。

脚下的镣铐沉重不已,他不管不顾的扑过去,感受到这具高大身体传来的热意时,他的眼眶不禁湿润,不管从一路经受各种白眼羞辱还是到现在的潦倒他都没有哭过,直到这一刻他才感受到了刺骨牢狱里的一簇暖。

他紧紧抱住窦孝维宽厚的臂膀,却没有注意对方垂在身侧的手根本无动于衷。

对方挣了一下,杜姣才反应过来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别人,不好意思的松开后撤一步。

看到窦孝维此刻的状态,杜姣微微瞪大了眼,诧异道:“你……是窦孝维,对吧?”

监牢中多少暗光都抵挡不了窦孝维身上的高贵与沉稳的大气,仿佛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你怎么回来这里?”杜姣有些担心的揪住他的袖子,“难道他们也把你关了进来?都怪我牵连了你……”

窦孝维冷眼看着他脸上的担忧,不禁有些好笑,到这个时候还在装,无非是看中他换了身皮,又有了权势。

袖子上的手被无情拨开,杜姣愣了下。

后方的随从立刻上前狠狠推了他一下,“你是什么人,见到窦世子竟如此没有礼数!”

杜姣后跌险些没摔倒,“窦孝维,你做什么!”杜棠急忙搀住杜姣,厉声喝道。

窦孝维面无表情,在阴暗的监牢里甚至有些冷漠,他没有吭声,在对上杜姣不可置信的眼时也很快移开视线,仿佛陌人。

杜姣挣开他姐的胳膊,上前要抓住窦孝维的胳膊又讪讪撤了手,抬头望向窦孝维,强挤出的微笑十分僵硬,眸光不断颤动,“世子?我不信,你才不是什么世子,你只是窦孝维,对不对?”

窦孝维垂眸,对方眼中的水光让他无端升起烦躁,他侧开头,道:“无论我是谁,都跟你没有关系。”

杜姣身体踉跄一下,很快又稳住,“…你说什么?”

为什么,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在进入监牢里他苦作镇定,努力活命,就因为他曾经的承诺,他还要给窦孝维一个盛大的婚礼。

可如今这人却说,“没有关系”……

“因为你是个贱民,而我是世子,一个地下,一个天上,怎么比?”

他把杜姣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但心中并没有报复的快意,在看到杜姣脸色渐渐失去血色反而更加烦躁。

窦孝维不愿再看转身离开,几个随从紧跟其后,大牢重新关好。

“小弟,小弟你还好吗?”杜棠揽住杜姣坐下,摸上对方的手时如同触了寒冰般冻人,“怎么这么凉!小弟…姣姣,你别这样吓姐啊…窦孝维他就是个混蛋!他根本不值得你这样!”

杜姣麻木的任杜棠给他搓手,双眼失焦的注视着某一个点,脸色煞白,这比他抄家入狱还要来的痛苦。

他转过头,“姐…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胡说!你什么错也没有,是那个负心汉的错!”

杜棠见不得杜姣这幅模样,按住他脑袋压在怀里,很快她便感受到那里的衣襟渐湿,她担忧的看向怀里的脑袋,根本看不出哭泣的抽动,听不见一丝哭腔,仿佛心死了一样。

天色渐暗,牢狱里更是暗淡无光,杜姣蜷缩着腿无意识的盯着地面,忽的听到远处某个牢狱内传来呼声。

杜棠也惊起,趴到栅栏上忘,眼眸倏地睁大,“是大伯!还有大伯母!该死,那些狗腿子要干什么!”

杜姣同样也望见了,心急的他不管不顾的拍踹栅栏,“你们别带走我爹娘!要打就打我好了!”

“小弟!”杜棠拉他,却发现他跟魔怔了一样,拉扯不动。

“干什么干什么!”牢头用刀柄啪啪拍着门,“老实点!急什么,等他们挨完了打,就该你们了!”

杜姣瞳孔一缩,握紧栅栏,“你们别打我爹娘,要打要罚都冲我来!我替他们受!”

“你?”牢头上下鄙夷的打量他,对面这个红唇齿白,弱不禁风的少爷样,明显就挨不过两鞭子。

杜姣脸色不佳,但满是决绝,“对,我替他们挨。”

牢头嗤笑一声,朝远处摇了摇刀,“嘿,这有个不怕死的,得,你们把那俩放了,拉他出去。”

杜棠心焦不已,此时却也无能为力,只能看着杜姣被压着胳膊走远。

鞭笞的风声鹤唳,在耳边刮起道狠风,下一秒,便狠辣的落在身上,红袍上已道道裂痕,从鞭痕里渐渐濡湿出暗色。

“真是奇了怪了,这小少爷跟一心求死一样,连声求饶都不喊。”

“不会是死了吧?”

有人掐起架子上的人的下颌,浓黑的发丝黏湿的从两侧滑过,露出张脸色煞白,眼睛涣散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