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你喜欢女人，对吧？
光熙是个很淡薄的人。
库拉索得出如上结论。
倒不是说她淡薄名利什么……好吧，光熙确实淡薄名利。
KoukiCoin的报道在网上并不难找，在年轻貌美、风头正盛的时候选择退圈，她的隐退风波都给她的人气带来了一大把柴火。
光熙有问必答，只是有时她的回复，会是一种面包蘸芥末的奇怪搭配。
回到现在，她们身处镰仓的小町通。
镰仓靠海，本土的昆布和小银鱼都很出名，她们买了两个当地特产——银鱼包子。
两厘米长的小银鱼，整条盖在裹着新姜的肉馅上，一口咬下去，能看见包子里数十双溜圆的鱼眼睛。
“好吃吗？”库拉索还没吃，她先询问了光熙看法。
“像是草莓馅的小笼包。”灰发女性的面色没什么波动，她一一扫过死不瞑目的小银鱼，又咬下了一口。
库拉索嗅了嗅，隔着包子皮，闻不出草莓味，她隔着纸袋子撕开一条小口，馅料的海味扑涌到鼻前，非常鲜美，但绝对和水果扯不上关系，“不是草莓的味道。”
“你还记得草莓的味道吗。”
失忆了，还能回想起曾经吃过的食物味道吗？
“不知道，可能是直觉吧。”
两人逛进一家蔬果店，灰发女性选了盒千円十个的草莓，付款后递给了库拉索。
库拉索接过，撕开包装，捏起一个不大不小、最普通的草莓。
红色的果实在嘴里爆汁，酸甜偏冷的果味，和银鱼包子滚烫的海咸味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也许草莓和草莓小笼包的味道不一样？
“我想吃草莓小笼包。”
“……”对方点了头。
库拉索发现，灰发女性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秒。
“那家店在新宿，回东都的时候去吃吧。”光熙说。
面对小银鱼包子和草莓小笼包，光熙的表情别无二致。
偏偏库拉索能从那副神色里，读出了一丝……排斥？
神奈川之行结束，回东都的第一目的地就是鼎泰丰。
动作不慢地吃完了草莓小笼包，连带着芒果小笼包也下了肚。
“好吃吗？”库拉索问。
她倒是觉得挺好吃的，甜味和果味混杂在一起，就像是热甜品。
一向秒回的光熙闭着嘴巴，似乎进行着什么思想斗争。
“…好吃的。”
草莓、豆沙、面糊，换个方式，材料都能做成面包和蛋糕。
只要它不做成小笼包的形状，光熙就能去掉两秒的踌躇，“你觉得呢。”
“我挺喜欢的，我们还可以再来吗。”
这次沉默的时间短了一些，但间隔依旧存在，“……可以。”
……
光熙的情绪很……内敛。
用数值来形容的话，普通人看到喜爱事物的外放情绪是10，追星狂魔是100，那么光熙——
“你喜欢这个主持人吗？”
每次来这里，光熙都会看这个台。
而光熙不是对搞笑节目感兴趣的样子。
染着茶发的女主持人正在说笑话，光熙坐在沙发，直视前方，在观众的一片哈哈声中，面色平静，“还好，算喜欢吧。”
——是0.1啊。
“除了斋藤以外，你还有喜欢的明星吗？”
灰发女性小幅度的抬了抬脸，脑袋大概有两厘米的上升。
这两厘米的空间里，冒出了一个问号。
库拉索笑了，解惑道：“斋藤明是那位女主持人的名字。”
“……不是齐藤吗。”
“不是。”
明明是喜欢的女明星，连名字都能记错？
真是微小的喜欢。
……
光熙的一切信息都有迹可循。
住处、学校、就读的年纪班级，以库拉索的能力，查出来易如反掌。
她没打算接近光熙这边的生活，那太侵入了——库拉索懂得循序渐进。
戴上假发和假瞳片的库拉索，漫步在虹树公寓附近的商店街，是最普通不过的女白领。
库拉索订了很多杂志，也常在Mela上搜索小众饭馆，如果光熙在晚饭前来了虹树公寓，她们就一起出去吃；如果没来，库拉索就吃便利店的简餐。
江古田高中的放学时间是下午三点半，从江古田到杯户，以光熙的速度，最多一个小时。
五点，光熙还没来。
她今天不会来了。
光熙来看望库拉索的次数其实不多，一周只有两次左右，她们会去库拉索定好的店里，晚上回来看电视，偶尔光熙会留宿——大公寓有三间套房，除了最开始的两周，光熙就没再进过库拉索的房间。
之前周末的神奈川之行是库拉索主动开口邀请的。
她这次想试试，远一点的爱知或静冈。
提着便利店的袋子，小臂抱着两本三月的美食刊物，库拉索在楼下看到了那道灰发的背影。
在光熙的前方，有一抹金色出没。
那是位金发女郎，一身干练的半正式西装，灿金的头发梳成一个高马尾，整个人气质突出，和库拉索平凡不起眼的变装比起来，非常惹人注意。
……
从被告知自己失忆后，库拉索只认识了光熙一个人。
光熙明显是认识过去的自己的，可光熙不曾把以往告知库拉索，库拉索就没开口寻求答案。
——有点不公平。
库拉索的心里冒出了一个气泡。
本来光熙来虹树公寓的次数就少，时间也短，她没立场决定光熙的行动，可至少跨入虹树公寓的光熙，是该和自己待在一起的。
念头来得突然。宛如进食一般，有时明明不怎么饿，但当第一口食物下肚后，剩下的盘中食物自然而然地跟随第一口进了胃里。
库拉索知道这种心态不正常。
没关系，计划不会打乱。
和提出去静冈一样。
可以小小的发挥一下，试探试探光熙对她的底线在哪里。
于是她迈步上前，非常失礼地把手抓在了光熙的肩上，就要向后扯去！
以库拉索对光熙的观察，她面临陌生人的突然触碰，会……
灰发女性没有任何动作，就这么任她搭着。
……甚至还顺着库拉索的力道往后退了一步。
——无防备状态？
偏偏光熙的回望过来的表情一如既往，反而是她对面的金发女郎“嗖”一下把手伸进了外套内部，冷冽的蓝眸刺上库拉索棕褐色的眼睛——她戴了美瞳。
光熙似乎对两人紧张的气氛毫无所觉，“怎么了。”
她还有闲暇问候库拉索。
“她是谁？”
“她是谁！”
前后两道女声同时传进光熙的耳朵。
“……”灰发女性右眼的瞳仁微转，视线在两者之间打了个来回。
又在想什么啊。
光熙不是会心虚的人……不对，应该是她不觉得自己做过什么心虚事——虽然有板着脸装冷静的嫌疑。
只是在库拉索对光熙的了解中，已经把这个定义下好了。
所以此刻的犹豫，绝不是因为光熙个人与两者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就算存在那段关系，光熙也不会为此发愁而临时组织语言来解释给她们听。
库拉索自我介绍，特意把声音压低，是人类谈判时的压迫性-行为，“我是天见雪。”
金发女郎挑起了一边的眉毛，面色有几分阴沉，“克里斯蒂娜丽莎尔。”
“蒂娜，你先回去吧。”
灰发女性抬起了一边的右手，拿着一块包装精美的长方形。
库拉索福至心灵，低头翻开自己刚买杂志的内页。
三月的刊号是……
原来如此。
三月十四日。
白色情人节啊。
……
两人一起乘电梯上楼。
电梯间的银色反着白光，能大致映出乘电梯人的影子。
光熙的头发无法盖过金属色，淡色的灰瞳也不怎么明显，于是，只剩下左眼的黑色眼罩被映射出。
库拉索和那道影子对视，忽然单手捂住自己的左眼，试着只用右眼看待世界。
相较于街道，正方形的电梯间非常狭小，但消失的视野依旧明显。
光熙能看见什么呢？
……
看见了巧克力。
光熙拿着巧克力，没有随手放桌上、扔冰箱、丢弃掉，而是一直拿着它，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她没有开电视，没有调到库拉索熟悉不已的新闻台，没有看那个搞笑节目的女主持人。
怔怔的、奇怪的、仿佛第一次见到这东西似的，盯着手里的巧克力。
“怎么了吗？”库拉索把便利店买来的东西放好，默默坐到了灰发女性的身边。
“……”
光熙的沉默不是不想回答，是她在思考。
只是可以的话，库拉索希望光熙把思考的过程也说出来。
不给过程只给结果，会让看答案的人完全不明白对方的思路在哪里打了岔。
甚至还要在答案都没有的情况下，倒推去猜光熙的想法。
“情人节给对方送了巧克力，心仪对象会在白色情人节给予回礼。”库拉索先说了一遍日本的巧克力习俗。
“我知道，”光熙回应道，把几分注意力放在了库拉索的记忆上，“你有收到过巧克力吗。”
“不知道。”库拉索用着万能模板。
光熙眨了眨眼，今天，那只眼中终于看到了她，“明年…下次，我会给你送的。”
巧克力的意味，作为日本籍的古井光熙不可能不知道。
“你要什么时候送我呢？”
“情人节。”
“这样啊。”
“你不要吗。”
“我没说‘不要’，就是……”
光熙静静等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库拉索倏地凑近，右侧的一绺刘海刮到了灰发女性的脸颊，“光熙，你喜欢女人，对吧？”
“是的。”
“……”就这么坦然的承认了，词穷的人转换成了库拉索。
“你给我送巧克力，是想和我成为恋人吗？”
灰发女性眼皮下耷，薄唇张开，认真回答：
“巧克力是能融化进感谢、祝福、歉意各种意味的礼物，不一定代表着告白。”
“我知道，义理巧克力，”库拉索再清楚不过了，“你给丽莎尔的，是义理巧克力吗？”
“我没说。”
又来了，光熙看不见过程的答案。
这种时候该回答「是」或「不是」啊。
前面的问题也是。
两个问题，随便有一个回答「是」，就好了呀。
一个「是」都不给。
……小气。
第262章 山就在这里，雪就在山顶。
“这次的投稿，看一下。”
库拉索把写好的一沓稿纸递过来。
说是“沓”，其实只有三四张。
对光熙使用答案为是否的询问，虽然大多数都会被答应，可一旦事情与光熙自身的安排有时间冲突，她会直截了当的拒绝。
而如果问出“能帮我检查一下错字吗？”“看看我的新稿子有哪里需要修稿。”这种拐着弯的委婉，光熙七成会想到别的地方去，三成会认真回复“我日语不算好。”
能用祈使句就用祈使句。
光熙的疑问句和陈述句没什么区别，只有非常偶尔的时候，才会语调上扬，加上一点问号的弧度。
“是要我提意见吗。”
听，这句话根本没有起伏，偏偏有个“吗”，是问句。
“作为读者，发表一下读后感吧。”
“我国文成绩一般。”
这句话里，日语和国文的语境意思是一样的，就是“我日语不好”的意思吧。
灰发女性翻起了稿纸。
库拉索注意到，同样的字数，光熙读邮件的速度——光熙不常来虹树公寓，库拉索的一半多稿子是以邮件的形式发给光熙的——远大于读纸质稿的速度。
瞳仁的聚焦点在上下微动着，渐渐从右往左……
她不习惯这样的排版啊。
“绿茶农场、久能山东照宫、三保海岸。”光熙念出一个个地名。
“都是静冈县的热门景点，特别是三保海岸，能同时眺望大海和富士山。”
“富士山，雪去过吗？”
“富士山顶的平均气温是零下六度，雪常年不化。”
光熙没有回复，以作为编辑和读者来说都极慢的速度阅读着稿件，直到看完最后一个标点。
啊，要来了。
“你去过富士山吗。”
……就知道。
“我可以去吗？”
怦、怦、
“可以。”
毫无新意的回答。
但却像吃了草莓小笼包，又酸又甜又暖。
“那我们下周一起去？”
“下周不行。”
草莓小笼包飞走了。库拉索收紧了面部肌肉，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居然扬起了唇角。
库拉索不动声色地放平唇线，“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用了句号，是绝对要去的陈述。
“下周也不一定不行。”
……钓她？
“你有什么安排吗？”
“下周，修学旅行。”
“诶，去哪里？”
“…不记得了。”懒洋洋的、无所谓的语气。
“这种事情老师会在课堂上宣布的吧，光熙同学，有没有好好听课啊。”只有话题里出现了学校的部分，库拉索才能意识到眼前的灰发女性是实打实的高中生，是一个年龄比她小的女孩子。
比她小？
好吧，十八岁确实比她小。
只是这个年龄，不知道会不会有误区啊。
“我有听课，不过修学旅行……感觉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么孩子气的说法……库拉索这才有了光熙是高中生的真实感，“有多久？三天、五天、十天？”
光熙转了一下脖子，“大概是十年前吧。”
……
富士山在东京的西南方，位于静冈县和山梨县的交界处。
如果是白天来，可以选择先到山底的河口湖，之后乘登山巴士，一路看着风景，悠哉游哉地上升。
而库拉索和光熙，是在深夜前来的。
【我明天八点要集合，去岛根修学旅行。——光熙】
在“约好的下周”、修学旅行的前一天下午，光熙给库拉索发来了告知邮件。
是单方面的通知，光熙这周末不能和她去富士山了。
库拉索没了出门买简餐的心思，反正肚子也不饿，等半夜饿了再随便吃点什么吧。
“叮——”
入户的电梯响了。
房间内的库拉索把脑袋朝向玄关。
虹树公寓安保措施很好，非本层住户是无法让电梯停在这一层的，她们又没有邻居，所以来者只能是——
“咔哒。”
门开了。
——光熙还穿着江古田高中的水手服，她换下鞋子，踏进了屋内。
“今天吃豚骨拉面吗？”
光熙来时，外出的晚餐地点都由库拉索决定，她有一整列的热门饭店和小众餐馆的清单，每次吃完都会拍照记录，再写好点评投稿给美食杂志。
“今天不吃。”
光熙招了招手，把库拉索唤进卧室的衣帽间，取出两套秋冬季的绒衣外套，“会来不及。”
……
“轰——”
黑车疾驰在道路上，旅行包里装着匆匆塞进的厚衣服和几瓶电解制水，库拉索坐在副驾驶，捧着一个袋装面包，已经保持了半分钟的呆滞。
“……”
驾驶座的灰发女性换了一套休闲装，是最常见的灰黑色。优衣库最平价的款式，也是库拉索为自己选择的变装衣服。
她游刃有余，一手搭在方向盘，一手夹着根烟，通过后视镜瞥到了库拉索的僵硬，开口，“这么想吃拉面的话，下次带你吃一家好吃的。”
“不、”不是拉面的问题啊！
穿着校服就过来了……说明是一放学就往这边赶。
她们下了楼，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简餐，拎着一袋子食物上了车，往西边开去。
东京的西边、西南。
是富士山的方向。
窗外的景色呼啸而过，灯红酒绿的光映入异瞳，库拉索一滞，把视线移到了车内。
她没带墨镜，也没带美瞳。
很匆忙的出走。
库拉索也后知后觉地想到了光熙的思考过程。
——明天八点，要和同学去修学旅行。
——那就在早上八点前，登上富士山。
……
天色刚好擦黑，两人从车里走出，徒步进山。
库拉索点了点地面，该说幸好自己穿了光熙指的那双运动鞋吗，要是穿了有根的皮鞋、高跟鞋，她最多只能走一半。
但是啊。
“现在不是登山季。”
何况富士山是活火山，没有专业人士的引导深夜爬山，难度系数只会噌噌地涨。
光熙把简餐和饮品都塞进了旅行包，单肩背着，语气平静，“去有山的景点，不就是登山吗。”
“不是。”
大多数旅客都是游湖，在山底小道和花坊转悠，买点纪念品，最后远远拍一张全景。
光熙脚步没停，库拉索也就跟着她。
一、二、三……走了十二步后，光熙抬起小臂，指向前方。
富士山的高处经常飘雪，它上边的轮廓是一条白线，哪怕是昏暗的夜色中，也是抓人眼球的突出。
“它在那里。”
库拉索用肉-眼估算了一下距离，加快了步频，“先到五合目再说吧。”
「合目」是富士山衡量高度的单位，富士山的高度为三千七百米，按照高度分从一合目分至十合目。最低点是一合木，山顶是十合目。
五合目，是相关巴士、车辆能开到的最高点，从五合目到十合目只有步行山路。在登山季，会有不少登山爱好者从这里出发。
光熙这种从一合目开始走坡，再到五合目爬山路的家伙……算了。
从这里开车回去要一个半小时，光熙学校那边要求八点集合，那么明天六点半就该在山脚了。现在的时间是六点四十三，十二个小时，披着夜色登顶再下山——
光熙带的食物和水足够她们的消耗，手机没电了也无所谓，库拉索在路上就看过地图，把登山坡道和逃生路线牢牢记在了脑子里。
——易如反掌。
没有登山棍，没有雪地靴，没有防风衣，没有保暖围巾，两人向零下的富士山顶进发。
沿途的景色只有影子，全都是影子，合起来就是一片漆黑，就连光熙和库拉索的浅色头发都沾染了几分暗色。
库拉索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光熙给她的那副墨镜。
红绿色盲墨镜，戴上后会看不见红色和绿色，宛如森林变成了沙漠，果实腐烂出霉菌。
现在眼前的灰黑色块，会不会是全色盲人物眼前的世界？
是这样的，没有了光照，正常人类呈现出的视觉和色盲没什么不同。
……
五合目的高度约在两千三百米，这个季节，温度已经降到了个位数。
光熙从背包里取出外套，递给库拉索。
异瞳女人脚步不停，几秒就穿好了厚衣。
“……你不穿吗？”她知道光熙拿了两件。一件是加厚的呢外套，一件是带绒的长风衣。
“不冷。”清冷的声音融进刺凉的风中，库拉索探出手，拉起了光熙的手腕。
手指上移，捏了捏手心的软肉。
确实是温的。
怎么有人在呼吸会变成白雾的环境里还保持外皮肤的体温的？
库拉索的新目标是光熙面部的皮肤，她手背贴上去，小声的“唔”了一下。
光熙停在了原地。
“怎么了。”
“你身上很热。”
“在爬山。”
“我也在爬山。”
库拉索率先迈出脚步，于是对话暂停，两人心照不宣地向顶部进发。
到了最后，人工修好的路断了，她们踩在碎石上，踏在富士山的冰渣上，迎着混杂着沙砾尘埃雪点的山风，沿着四十五度的坡，登上火山口。
饶是库拉索，也不可能爬完六小时的登山路都不变呼吸，她调整着吸气的频率，敲着小腿，身体内部已经彻底热起来了。哪怕外露的皮肤还是冷的。
库拉索俯瞰着日本岛。
雾霭厚重，月光洒不下来，只有路面和大厦的灯光，彰显着城市的夜晚。
除此之外，一片漆黑。
要不是库拉索记性好，她们绝对会迷路。
光熙拉开背包的拉链，把那件长风衣披到了库拉索身上，又去掏里面的补给食品。
“这里也不冷？”
“嗯。”
库拉索勉强吃了一个饭团——不要指望放置于零下室外的食物会有多好吃——顺带拒绝了光熙递过来的水瓶。
“别了，都要结冰了。”
她不想啃冰块。
“这是电解质水，补充盐分的。”
库拉索能看到光熙脸前的白气，被热息朦胧住的面庞模糊到不可见。
目光转向地面，能在黑夜中显现的颜色，只有白色。
皑皑白雪就在她们脚下。
她拧开瓶盖，灌进一口冰冷，猛地向前贴近——
半睁的灰眸彻底张开，眼睑放大，露出了微小的粉色。
库拉索终于看见了光熙为1的情绪波动。
睫羽落了白，唇瓣触碰到了雪花的凉意。
呼……
——山就在这里，雪就在山顶。
第263章 跟我回家吧，雪。
因为指出了编辑来信的语病，被编辑抓去当了同行。
因为对负责的作者提了些建议，被作者认为超有写作天赋，在作者的推荐下，又和作者成了同事。
天见雪——游记投稿人，杂志社编辑，连载刊文作者。
稍不留神，就发展出了三种职业。
还都是文字相关。
“第一卷的三分之一内容会在杂刊上连载，这是预热，会有三四期左右，之后留下最有悬念的一章，再打个出单行本的广告……新人作者大多是这样。”
无名气的新人作者直接出书很难大卖，于是编辑部会让一些老牌作者在其书的自述区打个广告，或者在悬疑节目里的某处放上一本书当背景，有些外形较好的作者，还会在一些节目出境。
老牌作者就不怎么担心销量了，不管是在文刊里连载全文再出整合本；还是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版一本新书——他们的名字，就是最好的广告。
“天见小姐真的很有天赋，这种手段是怎么想出来的呢？”七夕月的甜品店里，新名香保里叉着盘里的提拉米苏，思维不停地转动着。
身为《侦探左文字》作者的女儿，新名香保里的文采不逊色于父亲，在父亲去世后，她接过了父亲重新连载的新章，并发表了数篇自己的推理小说。
为了学习，新名香保里平日也会阅读不少推理作品，不过她到底是个普通人，父亲去世前的刊文暗号是她最靠近真实案件的一次。日常生活中，她是没什么渠道与案件接触的。
友人中也没有什么警察和侦探，以取材为理由麻烦侦探有些不好，有更多需要他们时间的委托人。
所以当新名香保里在与新编辑探讨剧情时，被库拉索的灵感深深打动！
得到库拉索同意后，新名香保里把她的建议写入了正文。
「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戴着眼镜、一身职业装的黑短发女人客套道。
新名香保里是从公司职员转变为作家的，年纪尚小。但她的天赋是老牌编辑都赞不绝口的。
新名香保里：「天见小姐以前，是对推理小说完全不感兴趣的类型吧。」
「硬要说的话，我对文字都有一定程度上的喜爱…」
这不是一回事啊！
前一个编辑的印象里，新名香保里是位很知性的女性，说话温声细语，从不拖稿，总是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是个很好交流的人。
然而对于这位新编辑，新名香保里迸发了极大的兴趣，务必要打磨这块璞玉。
与此同时，她也实在好奇。
点子真的会源源不断地从脑中冒出来吗，像是永不枯竭的活泉。
新名香保里自认为做不到这样，她只是会用文字把那些并不连贯的想法串联起来，而天见小姐……
坐在新名香保里对面的库拉索，面前摆了一份蒙布朗。
她回答道：“算是……运气吧。”
“好运？”
新名香保里当了作家后才明白，作者能写出什么东西，与他们自身的经历和眼界是分不开的，闭门造车很难、很难，所以就算稿酬颇丰，她也不会成为一个只会赶稿的宅人。
所以，天见小姐口中的好运……
“运气可是很重要的。新名小姐的那本书里也是，如果主人公没有侥幸活下来，就没有后面的发展了吧。”
“是这样的，因为把每个逻辑解释通顺实在是太费功夫，因此很多事情都要靠巧合、偶遇和运气。”
比如被害者听到了关键话语被灭口，侦探刚好去了被害者遇难的地方，场外支援者阴差阳错给予了提示……
所有的发展，都需要“运气”来推动。
库拉索没具体说出书名，新名香保里把自己笔下主角的经历都过了一边，才确认库拉索指代的是谁，“是佑实啊。”
《来自黄泉的使者》
根据一连串案件现场都下的痕迹，警方追查到的某一位嫌疑人，居然在第一起案件的前一天，意外死亡。
还不止如此，第二起案件的嫌疑人是第一起案件的死者，第三起案件的嫌疑人是第二起案件的死者，层层圈圈，皆是悖论。
佑实警部焦头烂额，直到最后一章，佑实警部看到了自己家里的犯罪计划书……
他也成了死者和嫌疑人。
新名香保里回到最初的话题，“天见小姐的新书，真的不需要我的推荐吗？”
天见雪的第一本作品即将发售，作为同事、友人、伯乐，新名香保里显得比本人还要激动。
“不用了，香保里老师，我想试试自己能走多远。”
“天见小姐……不，天见老师！我相信你的书一定能大卖的！”
库拉索笑容不变，“说起来，我书的内容和佑三的故事还有些像，如果发生了什么鉴别事件，请香保里老师多多包容。”
“不会的啦，”新名香保里早就看过原稿了，“手法、动机、悬念、叙述角度，完全不一样！”
喜好推理小说的读者，不会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的。
……
清晨六点，汽车启动，空调运作，发动机轰鸣。
黑车从富士山朝东边出发，回东都。
皮肤的温度在热空调的吹拂下逐渐回升，库拉索脱掉长风衣，理了理头发。
即使裸露的皮肤冰冷，颈部和背部这些被严实包裹的内里，还是因为长时间的运动渗出了薄汗。
呢外套搭也在了座椅上，库拉索扯着衬衫，给自己扇了扇风。
驾驶座的灰发女性调了下空调的温度，维持在一个不冷不热的状态。
“我说。”
从车内镜窥见了光熙平淡的下半张脸，库拉索瞥开眼，一手撑着窗户，与后视镜里的自己对视。
蓝色与水色的瞳仁，非平常的异常。
“你就没什么要问吗？”
“问？”
居然有波动了，是问句……只是仅有一个音。
不过这个「问」，确实是光熙的权利。
因为有问题的是自己。
她的处境很糟糕。
例如这次，十二个小时，无装备无经验，登顶富士山又下山，常人不可能有这个能耐和体力——疑点就在生活的各个角落，库拉索不知道光熙是怎么做到…对那些如此蹊跷的行迹视而不见的。
靠现状分析出自己的形式，对库拉索来说并不难，记忆只是一条捷径，并非必要。
光熙会来虹树公寓，她没怎么隐瞒自己。
库拉索既然能挖到古井光熙，那么更深一点的黑色身份，她也能窥探到。
就看她愿不愿意撕下那层膜了。
路上下了小雨，光熙拨动雨刷器，“我没什么问题。”
库拉索堪称挫败的开口，“好吧，那我来问你。”
“丽莎尔的巧克力，你吃了吗？”
“吃了。”
“白情的巧克力收到了几块？”
“没特别数。”
“多到要数了吗？下一个，你刚才，回应我了吧。”
“嗯。”
“为什么？”
“…因为习惯？”
“……”这个问题你怎么好意思反问的。
还有这个回答，算了……
库拉索有了捏鼻梁的冲动，感到疲倦的大脑突然冒出来一句，“你对情人怎么样？”
“怎么样是指？”
挺好的，今天光熙对她说了好几个问句。
异瞳女人的五指搭在大腿上，轮流翘起地动作着，“我干掉朗姆，你能从那一位手里保下我吗？”
“刺啦——”
刹车声响起，黑车停在了路边。
良久，车内燃起一抹猩红，光熙给了声音含糊却定义明确的回复：“……只要你想。”
……
库拉索需要自己。
光熙清楚地意识到。
库拉索认为双方能互相利用，可她用放大镜找遍了卢西因的全身，最终只想到了如此的策略。
对光熙来说，让一朵雪花不要融化，那可太简单了。
一个零下的恒温室足矣。
她不计较、也不在意库拉索的种种。
光熙也不能确定库拉索到底有没有失忆，毕竟……她也没带她去医院检查过——以库拉索的脑子，即使她失忆了，只要带去组织诊所，分分钟被她看透组织的势力。
但那份祈求太强烈了。
库拉索想活下去。
她似乎还没找到生存的意义。
库拉索的命就是那位大人一句话的事，她这样和库拉索确定关系，坦白来讲，很有趁人之危的意思。
嗯，还是先试试吧。
光熙不在意自己在那一位心里的名声。
反正那位大人已经在宫野明美的事上掺了一脚了，再多一个真恋人又不会怎样。
活下去才会知道，库拉索是否有什么期待。
……
黑褐色的假瞳片贴在眼球，干涩、发痒。
手指靠近鼻梁，贴上温热，镜角擦着耳上、眼边的皮肤划过。
“戴了眼镜，就不用戴美瞳了吧。”灰发女性弯着腰，将眼镜从库拉索的脸上取下。
“你不问我去了哪吗？”
“雪去了哪。”
“去见了香保里小姐。”
“哦。”
“《来自黄泉杀人者》的作者。”
“嗯。”
嗯什么嗯，你绝对没看过这本书。
“我复刻了一下书里的手法。”
“啊。”
“回复长一点。”
“怎样的手法？”
“是死者杀人的布置。”
“喔。”
又来了，这个人机。
库拉索掀掉假发，及腰的银发倾泻而下，搭在了光熙的肩膀上，与对方垂肩的灰发交织在一起。
“你去哪了？”轮到她的*提问回合了。
“今天都在虹树公寓。”
“待了这么久？”
“嗯。”
“这个月你来的频率，高了。”
“唔，最近不方便回家。”
“你觉得这里不是家啊。”
“用不了多久就能解决，是FBI那边的追伏，等那一位尽兴后就能回家了，青兰和绿小姐那边都没问题。”
罕见啊，今天说了这么一串长句子。
库拉索没打断光熙，不过光熙也没继续说下去了。
摘掉的眼镜被随意扔到了矮桌上，两人都陷在软沙发里，肩膀靠着肩膀。光熙伸过来一只手，把库拉索落到她肩膀上的头发拨到耳后，异瞳女人若有所觉，微微侧过了脑袋。
阴影覆来，库拉索顺从着张开嘴，迎进了那抹温热。
不管是零下的山顶，还是恒温的室内，这人的体温都是这个程度，她已经很熟悉了。
西装外套褪至小臂，白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被解开，被半勒的颈部得以放松。
“跟我回家吧，雪。”
【库拉索篇完】
第264章 你要参拜神明？
出行的方式是新干线。
学生在学校集合后，要坐巴士前往车站，二年B班的带队老师是绀野和麻生。
她拿起花名册，清点着人数，喊一个名字就有同学应一声“到”，为防止有人冒声顶替——他们班总会出现这种奇怪事件——绀野每次都会朝应声的同学看去。
“古井光熙。”
“到。”
绀野见到了班里寡言的灰发女同学，她点点头，刚要继续喊下一个名字。
等等……
“古井同学，你的行李呢？”
此次的修学旅行持续六天五晚，时间又是秋冬季，天气寒冷，不少同学都带了两个行李箱。
一身夏季休闲装的光熙：“到那边再买。”
“……”古井之前经常因为模特工作请假，哪怕眼睛出事……古井同学也是不缺钱的吧。
在财力足够的情况下，轻装上阵出门旅游，如果钱包可以的话，她也想啊。
只是……绀野老师正要开口，活泼的女声就说出了她的心中所想。
“光熙，你不冷吗？”
修学旅行大多在十月份，江古田高中稍晚一点，十一月份才出发，这时候的岛根县进入冬季，是滑雪泡温泉的好去处。
中森青子来得挺早，就和好友一起聊天，光熙到来后没怎么散发存在感，默默站在了人群的边缘，直到绀野老师点名，她才看到光熙。
也看到了光熙过于单薄的穿搭。
“还好，我不怕冷。”
桃井惠子和峰沙也加也围了过来，她们一左一右的捂住光熙的两只手，“诶，居然真的不冷？”
中森青子拉开自己的随身包，扯出一条厚围巾，不由分说的给光熙围上，“衣领口这么大，会有冷风灌进去的！”
“等会就上车了。”
巴士、车站、新干线，到了岛根后，学校也租了巴士，不会让学生步行到酒店和景点的。
中森青子点点头，手上动作不停，“那也要注意保暖，修学旅行生了病，是很遗憾的！”
黑羽快斗冒出来一句，“是啊，不知道谁和谁要出去玩，结果晚上一不注意，笨蛋青子就生病了。”
他说的是中森青子和光熙单独约滑雪的那次。
中森青子自从知道修学旅行要滑雪后，一直想把自己的滑雪技术练练，可在与光熙约好了第二天滑雪之行的当晚，就不小心感冒了，只能托黑羽快斗去和光熙说一声。
黑羽快斗很好的执行了要求，易容成中森青子的模样赴了约。
然后被光熙当面拆穿。
——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想起来的光熙：“青子的滑雪水平很不错。”
中森青子：“诶？”
黑羽快斗：“……”
他被光熙在大庭广众之下认出了身份，周围还有其他路人在，不方便撕易容，所以他就以中森青子的模样……和光熙去滑雪了。
因为中森青子预约了滑雪地，光熙又不会滑雪，两人去这一趟的话，既不浪费中森青子的心意，又能学会滑雪，之后光熙就能教中森青子了。
对彼此的身份心知肚明，黑羽快斗滑雪时也没遵循中森青子的人设，反正除了光熙滑雪场没熟人，他当然是放飞自我的各种炫技外加无声嘲笑初学者面瘫女。
现在，面瘫女突然提起了那一茬。
中森青子给光熙戴好了围巾，显然不明白光熙为什么会说她滑雪滑得好。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青子不太会……”
“光熙的意思是她会把青子教得很厉害的！对吧？”
黑羽快斗用力给光熙使眼色。
“快斗同学，你的脸怎么了？”桃井惠子说。
“可能是抽筋了吧。”峰沙也加说。
“基德竟然会露出这样的模样，真是丢人。”小泉红子说。
“……”黑羽快斗崩溃，拆他基德马甲的又多了一人！不对他才不是基德！
那群人落网后，黑羽快斗追寻着蛛丝马迹，隐约察觉到了八年前事故的真相，怪盗基德退休的日子就在不远的将来！
而自己也确实近一个月没出场了，“不要胡说！红子你要讲证据！”
小泉红子同样一身轻，她没带行李，向对她打招呼的同学一一问好、维持住校园女神的形象后，绯发少女贴近了光熙的右边，语气不满，小声道：“为什么没来我家？”
明明发了邮件让古井光熙来接自己的，哪知这个不称职的执事竟然根本没来！害她差点迟到！
黑羽快斗向中森青子三人讲述着基德谐音，光熙这边空出了一块位置，只有她和小泉红子两人。
为什么要去红子家？
光熙这么想了，也这么问了。
小泉红子脸上优雅的笑容消失了，“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你没收到我的邮件？”
光熙掏出手机。
昨天上学，晚上又去了富士山，她出门时手机就没有满电，虽然没怎么用，但手机的电量还是在路上就告罄了。
给目暮绿发了要修学旅行的说明和拜托她照顾小白后，光熙就没看过手机了。
“红子，手机借我一下。”
“你要做什么？”
说着，小泉红子递出了她的手机。
光熙登录了邮箱，向目暮绿报了平安，再把手机没电的事告诉她，接下来直到抵达酒店，自己的手机都收不到消息，让绿小姐不要担心。
用完后，光熙也没退回主屏幕，就这么把手机还给了小泉红子，一点不担心被她看到什么。
小泉红子小幅度地一甩头，暗红色的发尾灵动地跳了两下，“哼，勉强原谅你了。”
“但是接下来，你要一直在我身边。”
“不出意外的话。”
“你这回复……”
绀野老师让班里的学生分了小组，光熙和小泉红子自然是在一组。
岛根县在本州岛的西部，东临鸟取县，西边是山口县，距离东都八百多千米，等同学们坐新干线到达岛根县，已经是下午了。
再放个行李到大厅集合，不少同学饿到前胸贴后背。
一些早有预料的同学点了列车便当，一些同学想吃当地美食熬到了目的地。
绀野老师建了个群聊，在看到群聊人数达到修学旅行人数后，干脆地把大家轰出了酒店。
带队老师不会寸步不离地跟着，学生们以小组为单位游览名胜古迹，一一打卡修学旅行的要求地点。
景点与学校事先达成了合作，收费景点会免费招待修学的学生，他们的校服就是通行证。
江古田二年B班的某个小组，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光熙和红子没带行李！校服也没带吗？”
中森青子几人很乐意借出自己的备用校服，只是……
峰沙也加比了比自己的这套，“不行啊。”
她是小组中第二高的女生，可她的校服，给光熙穿仍然短了一截。
小泉红子换上了中森青子的校服，抱臂观察着灰发女性的腹部。
裙子还算合适，只是本刚好到腰部的上衣，对光熙来说，是会露出一截腰身的。
“不可以不可以，岛根太冷了！”
桃井惠子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我有一件厚打底，光熙应该可以穿。”
深色贴身的内搭，可以遮住那抹外露的白。
几人都很满意，“换洗问题的话，借用下酒店的洗衣房，里面有烘干机，一晚上就能洗干净啦。至于运动服，我们换着穿吧！”
修学的学生可以到酒店的自助餐厅用餐，标志是江古田高中的运动服。
问题解决，几位女高中生轮流击掌。
即便分了小组，大家的兴趣和倾向地点也是不一样的。后两天的行程是雪山温泉，中森青子想先把伴手礼买了，免得之后忘记。
桃井惠子和峰沙也加持同样想法。
“那光熙和红子先去哪里逛逛吧，要我帮你们买点什么吗？”中森青子主动问询。
“不用。”
伴手礼还是自己去买比较好。
小兰和园子是去了京都……
“我也没有需要的东西，谢谢你的心意，中森同学。”
“太客气啦，红子！”
三位女生结伴离开，光熙看了眼天色，估摸着时间，“红子想去哪里吗？”
“你决定就行，要是让我感觉无聊的话，你就好好向我谢罪吧。”
“那先去吃东西吧。”
红子没有吃列车便当，想到魔女小姐的易饿体质，光熙下意识地想掏出手机查询附近的门店。
口袋是空的。
……手机放在酒店充电了。
光熙表情平静地把手从裙子口袋掏出，向酒店前台要了一份市地图。
“红子想吃什么。”
“法餐。”
地图上不会特意标注岛根的特色法式餐厅，光熙点了个名字带法语的就近餐厅，“吃这家？”
“你不能做给我吃吗？”
“从现在开始租厨房、买食材、做饭，至少要晚上八九点才能吃上，你可以吗？”
光熙对饥饿的耐受度很高，但她也尽量做到了按时吃饭。
小泉红子抿了抿唇：“……那就明天。”
进咖啡厅点了个现做三明治，就当这顿饭是下午茶了，小泉红子往桌上摊开的地图随意一指，选中了出云大社。
听名字就知道，岛根县曾是出云国的根据地。出云大社，以“结良缘”而闻名，重大五吨的最大注连绳挂在神社上方，不少游客抛着硬币祈愿。
也有几个江古田高中校服的学生排在游客中，不过他们不是二年B班的，因此没上前搭话。
“出云国，神明的国度……”
“高天原大神，保佑我！”
“这里不是高天原神话啦，搞错了笨蛋！”
神社的祈福内容无非那么几项。
结缘、学业、平安。
学业被天满宫垄断，剩下的神社一般都有结缘和平安的传说。
光熙听小兰与和叶讲过参拜事宜，于是她打开钱包，打算找一枚硬币。
“你要参拜神明？”进入神社后，小泉红子面上兴致缺缺，直到看到同行灰发女性的动作，才拧起细眉，声音夹杂着暗暗的不爽。
这些玩意有什么好执着的，一群高傲自大的东西。
连路西法都召之即来呼之及去，对本土的神明，都不是相看两厌，小泉红子是直接看不上眼。
她附身向前，“啪”一下，盖住了光熙的两只手，把对方的钱包合上，昂起脖颈，深红的瞳仁隐隐发亮，“你应该来信仰我。”
第265章 她都没吃到巧克力啊。
手指绷紧，贴上了学校走廊的刷着白漆的冷墙。
面对无法照射光影的墙壁，小泉红子看不见自己的表情。
但她能想象到，自己此刻的神色只能盖在兜帽之下，是绝不该在校园女神脸上出现的阴沉。
幸运的是，附近没有其他学生。
他们看不到她的失态。
不幸的是，附近没有其他学生。
所以教学楼外围的那场告白，无人打扰。
……
光熙在情人节做多了巧克力。
不止是她，那天吹渡山庄的女生们都做多了。
所以光熙拿到了远比报数份量要多得多的巧克力。
送完特定的人群后，情人节眨眼而过，错过日子的光熙把一整包巧克力都带来了学校，分给了班里的女生，多出的几个还送了其他班的女生。
虽然不是在情人节当天送的，但光熙送给中森青子几人时，明确说了是情人节巧克力。
不知传闻有没有添油加醋，总之，在白色情人节时，光熙收到了远比送出份数还多的回礼。
有塞进她鞋柜里的，有提前放在班级桌子上的，有来到二年B班当面赠送的。也有写了信，请光熙赴约的。
白情的光熙奔波于天台、操场、体育馆、中庭、保健室……
这是最后一个了，放学的林间小道。
女生的署名是咲罗（sakura），和这片含着花苞的樱花林很搭。
“古井同学，你好。”
光熙对她不怎么熟悉……根本不能用熟悉这个词，咲罗是连长相都很陌生的那种女生，她们在校园里大概就没对上过眼。
咲罗是可爱型的女生，身高一米五，站在灰发女性身前小小一只，在察觉到光熙打量着她的视线后，连忙低下头，只剩下一对羞红的耳朵。
又收到了一块白情巧克力——
光熙道了谢，收下了手工包装、丝带系得略紧的心形巧克力。
——外加告白。
女生结巴地诉说着倾慕，树上粉色的花苞即将绽放，三月的春风拂过，吹起了水手服的裙摆。
非常少女漫画的情节。
只是被告白的另一人——光熙表情淡淡，一点没有羞涩或者自得……这种被告白该有的情绪。
咲罗说完，鼓起勇气抬眸，就对上了无波澜的灰瞳。
按理说，无表情的光熙还挺唬人的。
是校外没人敢搭讪的程度。
咲罗却丝毫不惧，眼巴巴地望着她的告白对象。
光熙抬起手，凑近了咲罗。
“谢谢你的心意。”
光熙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很轻，数米外的人根本听不清，“但我有喜欢的人了。”
咲罗倒是没有很失落，小声反问道：“是红子大人吗？”
不止男生，一些女生也把小泉红子的名字后加上了「大人」二字。
光熙没有再问“你为什么觉得我喜欢红子”这种问题，而是顺着思考了下去。
红子的话——
光熙垂眸打量着手心，回想起夜晚绽开烟火的山中，两人牵起的双手。
——无法否定。
“是喜欢的。”
不管是1还是100，喜欢就是喜欢。
……
咲罗鞠了个躬，小跑着离开。
光熙待在原地没动，扯开了包装纸。
嘶啦嘶啦的声音在小树林中很是清脆，眼看着对方就要把巧克力送入口中，小泉红子理了理衣服因靠墙而出现的褶皱，走了出去。
十几米的距离，小泉红子没有掩饰脚步声。她越过灰发女性，正对着她，“你真要吃？”
其他女生好歹是感谢、友情、普通的回礼，这次的家伙可是明明白白道出喜欢了啊！
怎么一不注意，学校的女生居然对着光熙起了恋心？
自己辛辛苦苦经营校园女神形象，拿捏了所有男生的心，没想到，会被女生……
“……你？”
眼角微红的灰发女性小小的轻咳了一下，右手捂住嘴，左手拿着只吃了一口的巧克力，顿住了动作。
第一次在光熙脸上看到其他表情，小泉红子又惊讶又气急。
那女生的巧克力有什么魔力，能让这只恶魔为她变了神色？
自己情人节的魔法巧克力都没这个效果！
小泉红子依旧没意识到，继阴郁后，校园女神的脸上出现了呆滞的神色。
在看到光熙继续往嘴里塞巧克力时，回过神来的小泉红子语气急促起来，“你真要吃完？”
她彻底卸下了校园女神与魅惑魔女的面具，发泄着最真实的委屈，“你接受了她的告白？”
“浪费…不好。”
说着，只是短短一句话，光熙竟然中途有了停顿。
小泉红子被此人的固执激起了几分恼意，“这种巧克力随便丢掉就好了！”
白色情人节，光熙是一直被女生回礼，小泉红子也一直在被男生回礼，但每个男生，她可是都言辞正当的拒绝了！
至于收下的巧克力，吃是不可能吃的，谁管她怎么处理？
只有古井光熙这个傻瓜，从早吃到晚，今天的血液估计都是巧克力做的了！
灰发女性叹了一口气，“糟蹋她们的心意可不好。”
“……”叹气了？
光熙今天情绪外放的厉害，小泉红子的内心在新奇、生气、委屈之间不停转换。
冷静下来。
小泉红子把对于光熙神色的在意暂时搁置。
那句回复……像是在指责小泉红子辜负了送礼人的感情，无异于挑衅魔女的处世之道。
小泉红子上前一步，拽住了光熙的领巾，把人往下方扯了扯，“你今天很让我生气。”
吐息喷洒到了对方的脸上，漂亮的红眸隐隐发暗，倏然之间，她倾身偷袭！
两片软肉贴紧，这还不够，小泉红子报复性地咬了咬光熙的唇瓣，在敌方大门开启的刹那，勇猛的前锋出击！
爆裂的辛辣在舌尖绽裂开来！探路的士兵即刻失去了行动力，生理泪水蔓出了眼眶。
鼻头通红，涎水分泌，小泉红子吸了吸鼻子，不知道对方的粘膜是怎么承受住这等滋味的！
难怪光熙的眼角会红，难怪光熙会叹着气吃巧克力……！
小泉红子想退出，被不知何时被光熙揽住了腰，后移脑袋也躲不过对方的压制，这回，进攻方换人了。
残留的可可味几乎不可尝，交缠的舌身，觉醒了每一个味蕾，前端最是敏感，苦涩、麻辣、咸甜……
咲罗同学，做巧克力时，你为什么会放辣椒啊？
都不知道是味道的影响，还是炽热激吻的原因，小泉红子的皮肤变得滚烫。
感官中似乎过去了许久，现实中却只有两秒，分开后，光熙舔吻掉了唇边的水渍，让魔女小姐保持住了最基本的体面。
不规则的红飘在脸颊，小泉红子声音低哑，“……你不早说。”
早知道这巧克力这么难吃，她就不会…！
“你一副很想吃的模样。”
“我想吃的巧克力不是咲罗同学的巧克力！”是你做的巧克力啊！
“不是给你了吗？”
放在了魔女城堡门口的信箱里。
小泉红子努力保持优雅，失败。她微微张嘴吸气，给火辣辣的口腔纳凉，“白情的巧克力是不一样的。”
“……我没做。”她做的是情人节巧克力。
“明天补给我。”
“今晚有事。”
“古井光熙，”也许是气血上涌，让身体内部变热，使得嘴里更辣了，小泉红子说几个音就要停下来嘶一下，“你给我等着！”
家门口的那块巧克力被她用来制作魔法材料了——
小泉红子研究了好久，这回有了极大的自信。以光熙赠送的巧克力为媒介，一定会让她对自己神魂颠倒！
——所以，她其实没吃到光熙的手作巧克力啊。
……
岛根县、出云大社
光熙把手抽出来，打开钱包的夹层，里面的几枚都不是五円硬币，只好勾出了一枚百円硬币，放到小泉红子的手上。
小泉红子：“……？”
光熙：“供奉。”
小泉红子合拢手掌，甩了甩，“就一枚？”
一百円就想打发她？
光熙重新打开钱包，把面额展示给她，“你想要多少？”
绯发少女挥了挥手，掌心空空如也。
那枚硬币不知道被藏到了哪里。
“一百円可不够，我们去买衣服吧。”
她陪光熙去了一个修学旅行的景点，接下来，是她的场合了。
……
光熙对衣服不挑剔，反倒是小泉红子，挑选了好久。
“这件，你去换上。”
这是一条深色的大衣裙，就适合光熙这样高挑的女生。
换衣服时，光熙看到裙摆里面贴了个白底爱心的贴纸。
“……”
在里面，外面也看不出来。
光熙无视了异样，褪下校服，套上大衣裙。
一打开试衣间的门，就见到了一双靴子。
似曾相识。
光熙坐在矮沙发，把运动鞋换了。又问店员要了鞋盒，把运动鞋装进去拎好。
几分钟后，小泉红子从另一边的试衣间走出。
黑红格状的呢衣加一条牛仔裤，她没再穿裙子，略成熟的打扮，淡去了高中生的清纯感。
结账后，两人并肩走出商场，准备回酒店吃晚饭。
“红子。”
光熙隔着衣服摸了摸那块莫名的裙摆，“里面是什么？”
绯长发的女子扭开眼，“嚯嚯嚯～你、你指什么？”
“……没什么。”
自从衣服里面被贴上了个白底爱心，小泉红子的举动就……大胆了起来。
没错，不是越轨，只是大胆。
如现在，大家坐在一张桌子吃着晚饭，分享着下午的行程。
忽地，一抹温热蹭上了光熙的脚踝，随即缓缓上撩。
……没打搅她吃饭，完全是可以装作不知道的程度。，
热源在小腿上来回摩挲。
瞳仁向左瞥，正好对上了在与同学交流的小泉红子，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她回望过来，对着直视她的光熙露出一个完美到天真的笑容。
光熙和小泉红子是是分别取餐的，光熙过来时，这张位置还没有人坐，而她刚放好餐盘，左右两边就被同班的其他女生占了。
大家都是认识的，关系还挺好，自然不会挑剔座位。
光熙就顺势坐下，没多久，小泉红子嘴角的笑意收敛，坐在了光熙的两个位置之外。
就因为她们没坐在一起吗……
第266章 …有点，想做。
小泉红子和光熙对岛根县的景点都有些兴致缺缺。
在修学期间，她们跟着中森青子和其他组员，打卡拍照。
无表情的灰发水手服女性和端庄微笑的绯发校园女神。
在中森青子说出了几个拍照姿势的参考后，光熙慢悠悠地比了个V字。
小泉红子：“……”
于是也比了个V字。
看着洗出来的照片，周围一圈人都在夸好看，男同学们小声又激动地去问中森青子要有没有原件，他们想复印一份收藏。
小泉红子的舌尖抵住上颚，废了好大功夫才忍住“啧”的嫌弃。
好土。
最后的一晚是雪山温泉酒店。
住宿是两人一组，与光熙一间的小泉红子每日早早起床，给光熙当天的衣服里贴上爱心符咒。
“……”好勤劳。
等小泉红子做完这些，光熙才适时从被子里起身，洗漱完毕，两人一起出门。
魔女小姐愈发春风得意，按照她的估算，符咒的效果会在温泉日大爆发。
这个恶魔一定会成为她的俘虏！
全身心的属于自己！
……应该是这样才对。
“今晚的活动，就是——化装滑雪大赛！”绀野老师宣布了班级活动。
“各自寻找同伴，要亲密地滑哦！天呐，在夜幕的滑雪场上擦出两人的青春痕迹……”
“老师，女生和女生不行吗？”桃井惠子举手提问。
“不行哦，所谓的一对一，就是男女……”
男生们满脸期待，红子大人和古井同学都在他们班，以这个活动为由头，不知道谁能这么幸运啊！
女生们有人害羞，有人抗拒，绀野老师只能组织二年B班的活动，暗恋对象在别班的女生也是有的，当然，更多女生面露难色是因为对本班男生无感。
甚至有排斥和厌恶。
平静的灰眸和暗溢不爽的红眸，将目光直勾勾地刻在了带队老师的身上。
“……”绀野老师噤了声。
另一位负责人、生物老师麻生圭二打着圆场，“哈哈，男女配对不是强制要求，以同学们的意见为主，主题是双人滑雪，让老师们看看大家一天学习滑雪的成果吧。”
绀野老师咳嗽一声，继续说着规则，“我会准备一些奖品，至于化装道具，就由你们自己去找！”
绀野老师和同学们关系很好，课间打成一片，所以几句玩笑一开，同学们就略过了她刚才的青春发言。
光熙和小泉红子都是滑雪的佼佼者。
穿着滑雪服的小泉红子收获了一堆男生的崇拜爱慕心心眼。
光熙在教中森青子滑雪。
“脚底要用力站稳，不要内八，这样会滑不出去。”灰发女性的声音如雪一样清冷。
桃井惠子和峰沙也加的滑雪技能很一般，两人只会勉强滑个直线，黑羽快斗更是特意在中森青子的数米前刹车，炫耀自己的技术，“哟，青子，要不要我教你？”
“哇要摔了要摔了！”中森青子一头摘进了雪地里。
黑羽快斗半月眼：“就算摔跤，初学者也都是屁股着地，你为什么会把脑袋埋进雪场。”
“啰嗦，要你管！”中森青子拂了拂滑雪服上的雪块，转头，不予理会。
“……喂！”黑羽快斗伸手。
“什么？”
“晚上的滑雪大会……青子你还没有组队吧？”
“……”
从中森青子不知所措的神色中读懂了什么，黑羽快斗用大拇指对着自己，“没办法啊，青子，和我一组吧！”
中森青子是不折不扣的新手，何况……二年B班的同学，都知道黑羽快斗喜欢中森青子。
这种双人组队的机会，他们就不来添乱了。
所以桃井惠子和峰沙也加就自己组队了，没来邀请中森青子。
小泉红子轻巧地滑到了光熙和中森青子之间，“既然这样，中森同学就交给黑羽君了。”
魔女小姐掀开护目镜，露出魅惑的容颜，“光熙我就带走了。”
她挽上灰发女性的胳膊，以训练夜间的比赛为由，牵着对方离开了这片区域。
魔法生效的时间点越来越近，得把人看好了。
“……红子。”
两人滑到了雪场的出入口，光熙一一卸下装备，在更衣室询问，“那到底是什么？”
小泉红子眨眨眼，把换下的滑雪服搭到了光熙递出来的小臂上，“唔，你有什么感觉？”
本人亲手制作的情人节巧克力，是爱情意味最强的锚点。
这次可不会发生魔法施错人的失误了！
身体泛起热意，光熙对这种冲动不陌生，她背靠在储物柜上，隔着一层衣服去汲取金属制品的冰冷。
然而根本消耗不掉符咒源源不断传达的灼烧。
吐出一口白雾，光熙脊背微屈，眸光垂向地面，“…有点，想做。”
小泉红子：“……”
魔女小姐瞬间红了脸：“……哈？”
……
“你的爱和…那个感觉是一起产生的吗！”
小泉红子又不是什么纯情小学生，她自然知道光熙话里的意思。
这里的酒店、滑雪场、温泉是一家经营，因此更衣室互通，她们换好衣服能去泡汤池。
白天的大家都在滑雪场游玩，时间还早，所以温泉很空。
浴场有三个，女汤、男汤、混汤。
混汤的池子是最大的。
两人目不斜视，路过了混汤的帘子入口。
围好浴巾，走近女汤，身体浸入弥漫着热气的浴池中。
白雾弥漫开来，女汤里也只有她们二人，光熙进入温泉后就闭眼小憩，小泉红子也没有什么动作，显得四周格外安静。
肩膀之下泡入汤池，奶色泉水如白丝被，盖住了两人水下的躯体，只剩下顶着毛巾的脑袋和细长的脖颈。
泡了三分钟左右，右边——小泉红子的方向——传来了水声。声音很小，不是起身的声音，大概是红子在用手掌搅着水玩。
五分钟，声音大了一些，从搅弄池水变成了泼水，还有几滴溅到了光熙的脸上。
八分钟，出现了“咚咚”的沉闷入水声，像是挥起拳头砸进池子。
十分钟，“哗啦”一声，小泉红子起身，两步走到光熙旁边，停住。
光熙睁开眼，氤氲的热气与魔女小姐的身躯粘连，披下的长发落在胸前，几颗水珠顺从重力滑下，在白净的皮肤上蜿蜒出细细水痕。
灰发女性不为所动，她小小地侧了一下脑袋，用歪头表达自己的疑惑，“你泡好了吗。”
给自己做了好久心理建设的小泉红子：“……”
她按捺住内心的羞涩，装出无畏的模样，可惜语气完全暴露了，“不是你说…有点想……”
光熙总算听出了魔女小姐话里的意思，“红子想在这里？”
“……我没有！”谁会破廉耻到在露天汤池里啊！
还不是你说了那种令人误会的话，她以为你很急，所以才……
光熙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那我们回去吧。”
人类温泉泡太久会头晕，不知道红子会不会受到影响……还是早点出去吧。
两人进了冲洗室，洗干净身体披上浴袍，回到了酒店的房间。
换下的衣服也带了回来，小泉红子瞄了眼光熙那套贴着符咒的滑雪服。
吹干的头发还停留着暖风的温度，绯发少女坐在床边，看着光熙忙里忙完。
灰发女性把衣服叠好，又备好明天要穿的衣服，正要出门把脏衣服送去洗衣服……
“古井光熙。”
小泉红子喊了她全名。
“先别去了。”
她做了一个过来的动作。
“先把你的……解决了吧。”
……
小泉红子知道自己的魔法效果。
一旦中招，爱意不会轻易消失，只要她不解除魔法，古井光熙就是她永远的俘虏，对方的欲求皆是因她而起。
她因自己掌控了恶魔的爱慕而满足。
耳廓被湿热包裹，吐息钻进内里，细密的舔吻落在脖颈。
小泉红子的左手抵在光熙的锁骨处，看似拒绝的动作，却丝毫没有用上力气。
她的右手被光熙拉着，向下探去。
指尖的触感滑过腰线，经过不曾触摸过的肌肤。
“你……”小泉红子喃喃着，眼睛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手指的所在。
灰发女性偏头，吻上的嘴角，盖住她的视线。
光熙一只手箍着魔女小姐的腰，另一只手领着她浏览表面。
动作明明是慢吞吞的，却一下一下，都点在了相应的位置。
指尖刮擦、紧蹭、按揉、轻捏、挑逗、贴进、滑入……
“唔！”
止不住的闷吟碎裂在房间，小泉红子收回了抵着身上人的手，捂住自己的嘴。
绯发少女的动了动身子，发现腰部挣脱不开那只圈住她的手臂。
“古井光、熙……”
一个名字，都被突兀感裂成了两半，不连*结的叫出。
只有头颈是自由的，光熙向上瞥去，见魔女小姐都转过了脑袋，便掰过小泉红子的头，俯下身吻住了她。
似乎是泡温泉的后遗症，身体烫得厉害，感官却愈发灵敏，加之自己憋住了嘴，小泉红子都能听见自己鼻子发出的急促呼吸。
“红子。”
是从未听过的低沉声线，喑哑的、干涩的，像很久没喝过水的沙漠旅人。
光熙左眼的灰色如铅石般凝滞，她却在里面看见了水滴石穿的炽热。
小泉红子愣愣地抬手，插-入了光熙左眼的黑色眼罩。
纤细的手指侵-入了深色布料的领域，稍一用力，就扯掉了恶魔拙劣的伪装。
身体还在攀登，小泉红子尽力稳住气息，宣布道：“哪怕掉进地狱，你也得乖乖回来。”
光熙倏地将人托起，绯发少女一时不察，坐在了光熙的大腿上。
“你那次是不是没有听见。”
“啊……什么？”
两人额头相抵，呼吸喷洒在对方的脸面上。
这下不止是头发，小泉红子全身都染上了浅色的玫红，大脑晕乎乎的，思维都停止转动了。
是樱花树下的那句叙述——
光熙半阖着眼，低头吻在她的肩颈。
“——我是喜欢你的，红子。”
所以没必要用这种魔法。
第267章 我早知道了啊。
“红子大人，身体没事吗？”
“是昨天着凉了吗，红子同学……”
“要注意休息哦。”
第二天返程的巴士上，不少同学都来慰问戴着口罩的小泉红子。
因为身体不适而错过了晚上的滑雪大赛，连带着和红子大人一组的古井同学也没有出场，让不少男生捶胸顿足。
小泉红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围巾缠了一圈又一圈，彻底遮住脖颈的皮肤，她的声音有些沉闷和沙哑，“谢谢大家的关心。”
班干部的几位女生驱赶了那些聚过来的男生，“好了好了，别过来了！让红子同学好好休息！”
最开始，转校生小泉红子是不怎么令女同学们喜欢的——女同学们的暗恋对象全都心属于她，小泉红子本人也是非常高傲，不屑于与女同学们打好关系。
是什么时候开始呢？
「中森同学，早上好。」
「峰同学，桃井同学也是。」
「这是你的作业本，安藤同学，国里君。」
「一些小事，不用谢。」
「今天值日的是我，我自己来就好，福宫君。」
小泉红子融入了女生们的圈子，大家的恶感和嫉妒也悄然消散。
修学旅行结束后，秋季正式到来，江古田高中的校园文化祭也即将到来。
绀野老师站在讲台，“我们班做什么？”
一位男生把手放在脑后，懒散道：“鬼屋、咖啡厅、话剧、玉子市场……就这几样呗。”
绀野老师用教案敲了下桌子，“这句话该我来说吧！”
他们老师才是看这些东西看厌的人吧，你们的高中生活只有三年，只有三次高中学园祭的机会。
加上每年都会分班，有些学生高中三年所在的班级都选了一样的活动，学生根本不能把以上这些选项都展示一遍。
“好了，大家有什么想法吗？”
二年B班的E含量很高。
黑羽快斗第一个报名：“老师，可以搞魔术舞台秀！”
离真相愈发接近，基德的出场渐渐减少，黑羽快斗的魔术无处发挥，手痒得很，便主动要求表演。
小泉红子心中暗想：可以布置一个占卜屋，由她来大显神…魔女威。
球类运动部的几位同学：“投球游戏？关卡的话……球筐越来越小，或者以篮球、足球、网球、乒乓球、弹珠球，按照球的直径增加难度。”
峰沙也加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光熙，也提出了建议，“剑道擂台怎么样？大家来打擂，班费就用来准备奖品。当然，也可以其他班合作，要些鬼屋门票和咖啡厅满减券。”
有烹饪部的女生出声：“我们部团要开设甜品店，我可以和部长沟通，让她给些优惠券。”
“懂剑道的游客不会多，用竹剑还容易受伤，不如来相扑吧！”
“相扑也会受伤的！”
“说到球的话，躲避球游戏怎么样？球从篮球到弹珠球，比赛奖品按照沙也加同学的主意来。”
“教室太小了吧。”
“那我们就别在教室里搞了，搬桌椅很麻烦，申请一块校园用地就行。”
最终定下的二年B班的项目为《户外躲避球闯关》。
要不是场地和时间不允许，同学们都想布置一个《JKDK、勇往直前》了。
黑羽快斗没听到一个人帮他说话，弱弱地再次发声：“所以魔术表演……”
大家不是觉得黑羽快斗的魔术秀不精彩，在中森青子家的生日会时，大家都非常高兴地欣赏了一番。
“那是快斗的个人秀吧，其他同学会没有参与感哦。”中森青子回了一句。
文化祭不止是班级有活动，各个社团也会有特色节目。
在与班内同学的商量过后，一些得空的同学去了社团那边。
二年B班的躲避球闯关只有前期需要些布置——海报、奖品、场地、道具——总体还是很简单的，文化祭开始时，只要留下几人维持秩序就好。
他们也没有什么要赢得销售额冠军的野心，没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宣传活动，大家玩得开心就好！
光熙和小泉红子是一个轮班的招待。
既然项目简单，二年B班就在迎宾上花了点功夫——类似于Cosplay.
光熙穿着小泉红子挑选哥特洛丽，面无表情地为来客介绍规则。
小泉红子是性感的魔女装扮，不过用魔法袍盖住了大部分的皮肤，只露出了那张绝色容颜。
此时她正坐在类似于王座的高椅上，摸着手上的水晶球——以奖品的姿态。
同学们没有惯着黑羽快斗，但会迁就小泉红子。
优胜者，能得到小泉红子的一次占卜机会。
躲避球场上的战斗一触即发。球光球影。两队人马杀气腾腾。横尸遍野。
每个人都对优胜充满了渴望。
至于参与者是为了占卜还是与校园女神接触的机会……
光熙又卖出了数张参赛券，动作娴熟地找钱。
他们二年B班的销售额，正噌噌噌地往上涨。
招待人员是会轮换的，小泉红子和光熙一同换班，由于两人的衣服是自带的，她们就没换回校服，继续在学校里逛着。
学园祭大多都是对外开放的，为了方便别校交流，同地区的学校会轮流在9月、10月、11月举办，尽量不重叠日期。
光熙本来是想邀请毛利兰的——毛利兰在帝丹文化祭就邀请了光熙和中森青子她们，只是光熙因事务耽搁了没有去——在发邮件前，被魔女小姐叫住了：
「那个女生倒是没事，只是光之……我劝你不要做多余的事，如果你还想文化祭顺利落幕的话。」
飞镖摊位前，光熙甩出一道银光，细长的尖针稳稳扎进了最中间的红心！
“喔！”
“厉害啊。”
“十连中了啊……”
这是弓道社的项目。
理由和峰沙也加的剑道提议一样，弓道并不普及，于是他们采用了扎飞镖这种与射击相关的小游戏。
“恭喜你获得一等奖，这一排奖品你可以任意挑选一个哦。”
平静的目光划过那些玩偶、零食礼包、电子产品优惠券、其他项目的免费门牌，光熙最终看向了身边绯发少女。
“红子想要什么？”
“就那个玩偶吧。”
没说什么“我没有想要的，”、“这些东西就想打发我吗？”的煞风景台词，小泉红子选了个娃娃。
她不认得这是哪个角色为原型的玩偶，只是圆团子的那头灰发和平平的唇线，像极了她此刻的身边人。
弓道部的一位女生取出了奖品，“XX趴趴就归你了，红子同学。”
小泉红子没探求这个陌生人是怎么知道她名字的，作为校园的人气女神，大家认识她一点都不奇怪。
“古井同学的准头真好，手很稳啊，有兴趣加入弓道部吗？”女生笑着对光熙道。
弓、箭。
右眼似乎……
“不了。”相当利落地拒绝了社团邀请。
这条摊位街不长，两人很快就走到了头，光熙微微侧目，见小泉红子一直盯着手中的娃娃，不由问道：“很喜欢？”
“哼哼，等我回去改一改。”
之前的巫蛊娃娃不太好看，她要给娃娃换一个造型。
……
“触觉共享……”
光熙抬手，在自己的额头前挥了挥。
明明现实中根本没有东西碰她，皮肤却真的传来了感受，“真神奇啊。”
回归魔女城堡，小泉红子脱下披风，露出了大片的白皙皮肤。
她的枕边正放着一个迷你的灰发小娃娃，“你不是早知道了吗？”
“…是吗。”灰发女性眨了一下眼睛。
小泉红子：“……”一幅忘记了的模样。
魔女小姐陡然大力捏上娃娃的脸颊，她这次没留情，比起上一次算得上温柔的触碰，光熙这次确确实实感受到了疼痛。
灰发女性的指腹覆上脸颊，面色无波无澜，“有点疼。”
小泉红子下意识松了手。
“……？”
反应过来的小泉红子更加用力地夹起了娃娃脸上的肉。
魔女小姐放平了唇角，却发出了“嚯嚯嚯”的阴恻恻笑声，“少装可怜。”
脸颊肉遭到攻击，光熙没乱动，左眼的灰瞳往上方微移了一点。
灰发女人安静地任她揉搓。
“你这个，”魔女搜刮着脑中的贬义词，“狡猾的恶魔！”
或者是面部遭到攻击，光熙的声音些含糊，带着几分拉丝般的粘稠。
“我不是恶魔。”
这是第一次，她对「恶魔」这个词有了回应、有了解释的意思。
朦胧的破败灰色被取下，黑窟的地狱之门向魔女开启。
“……！”
光熙忽然强势地拢住小泉红子的右手，虎口圈着她的手指，引领她向前、探进自己的眼窝。
小泉红子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身体部位传送到了另一个空间，深渊的冷意从皮肤侵入血肉和骨骼，手指绷紧，皮肤上的纹路都被冻得立起，沾上血，能直接盖下契约的痕迹。
“我是和恶魔契约的…人类。”
小泉红子尽力忽视指尖的异样，“这不算人类了吧。”
“大部分的生理，还是符合人类范畴的。”
“哦。”没事，魔女在生物学上也被划分为人类。
一毫米一毫米的继续深入，指尖触及到了实质的尖锐与冰冷。
隐藏在头骨中的秘辛，正是箭矢恶魔的「开关」。
……
光熙被小泉红子送回了家。
窗外，魔女小姐侧坐在扫帚上，她正摆弄着被夜风吹外的帽子。月光倾泻，给暗色装扮的绯色少女的轮廓上洒了一层银辉。
光熙靠在窗边，见小泉红子调整好帽子又理起了裙摆，拍拍扫帚又重新绑起了披风。
很忙的样子。
“呐，光熙……”
灰发女人抬头。
一个吻落到了她的右眼。
长长的绯色垂下。隔着眼罩，不曾外露的眼帘微动。
魔女的发丝落在她的胸前。
“我早知道了啊——”
风中传来魔女的呢喃。
——你来自另一个地狱的事。
【红子篇完】
第268章 传达出去了，这边的挑衅。
古井家的信箱里，有东西。
刚放学回来的光熙正要推门回家，脑子里忽然出现了这么一个意识。
……她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灰发女性花两秒时间观察了一遍信箱。
好像没有变化。
今天没出太阳，温度略低，光熙拎着包，打开了信箱。
里面空空……不，有东西。
光熙掏出了一个非常小的精致包装——只有一厘米左右。
她没急着进屋，站在原地把包装拆了。
铝箔纸下，是一颗做工精致的……子弹。
长度，目测是7.62毫米。
和青兰射进她眼眶的子弹一样。
蜷起包装废纸，光熙捏着子弹巧克力转了两圈，把它塞入口中，囫囵吞下。
里面还藏了惊喜，这股杏仁的发酵味，是坚果酒精吗。
真是心灵手巧，这么小的巧克力还能包馅料。
她做的巧克力都是纯可可内容物，只在巧克力的正面做了点装饰。
不过，这个想法确实不错。下次的情人节，她可以试试做一层内馅。
……
你见过神明吗？
浦思青兰双手交握，与她的委托人在礼拜堂祷告。
她的表面身份是古董宝物鉴定家，这次她的客人是一位东正教信仰者，浦思青兰对该教了解颇深——俄罗斯皇室就信奉该教——她对教条的尊重与理解赢得了委托人的好感，并获得了参观委托人收藏品的机会。
神情肃穆地从教堂走出，一身典雅装扮的浦思青兰迎合委托人的话语，不多时，她就被委托人请进了家中的收藏间。
噢，有收获。
这副画像，是罗曼诺夫王朝的东西。
正当浦思青兰与委托人相谈甚欢时，狙击手的小臂感受到了手提包内的细微震动。
是手机。
她在工作时会把那个号码开启免打扰模式，所以不是来找古董鉴定的收藏家们。
“不好意思，我有一个电话。”
黑短发的女性，“请容我失礼一下。”
由于是在委托人不远处，浦思青兰的音调仍保持着淡淡的柔和。
“好的，我明白了。”
对面人听出了浦思青兰语气的不自然。
「你在忙啊，那没事了，你继续……」
“不，我可以。”速度加快了些，浦思青兰打断了电话那头的声音。
她转头面向委托人，电话还在持续，她露出了抱歉的微笑，开始为请辞做铺垫。
“我在鸟矢町，很快就能到，请等着我。”
浦思青兰挂断电话，弯了弯眉眼，“真是对不起，我有一件急事要去处理。”
委托人试图挽留，“那，你什么回来，浦思小姐？”
“不好说啊，等我空闲下来，会联络你的。”
委托人见浦思青兰已经转动了鞋尖的方向，也不强留，“好吧好吧，我们下次再约吧。”
浦思青兰迅速出了门，开着车走了。
委托人瞬间卸下了满面笑容，他一边掏出手机拨号，一遍在屋内查询着。浦思青兰进屋后触碰的地方不多，他很快就确认了没有窃听器。
“是我，史考兵逃掉了。”
“车牌号还是之前的那串，跟进。”
……
在浦思青兰的住处埋伏未果，FBI与各国机构达成协作，共享了一部分信息。
有着表面身份、使用真实面容的浦思青兰成为了他们的第一目标。
同时，“Scorpion”这个代号，也进入了国际刑警组织的相关人员眼中。
他们彻查一番，发现有一位同名的右眼杀手，就在他们的通缉名单里。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杀手的身份就得到了确认。
ICPO的情报库外加组织流露出的情报，他们很快设计好了一个饵。
史考兵对罗曼诺夫的文物和财宝很执着，他们便决定引蝎出洞。
哪知天罗地网已布好，蝎子竟然在最后一步退出了圈套！
“是她察觉到了什么？”
“不确定，”委托人回忆着自己今日的行动，应该没什么破绽才对，“看史考兵的态度，给她打电话的人地位很高。”
高到一个代号成员都要立刻放下手中进行时的事务赶过去。
而且，总有一种……
史考兵非常主动的感觉。
以ICPO为史考兵的侧写，这只蝎子最在意的就是罗曼诺夫的宝物。
能让她毫不留恋地抛下伊凡五世的画像而离去的原因，会是什么？
……
欧洲刑警组织盯了史考兵许久，在目前只有这一条鱼的情况下，他们尤为小心谨慎。各机构分阶段跟踪，一段路派一辆车，即使浦思青兰敏锐地有所感觉，也找不出到底是哪辆车追着她。
直到一辆灰车突然蹿出，就要往浦思青兰的蓝车撞过来！
车祸，是把人留下的最方便的办法。
就在浦思青兰猛转方向盘突入对向车道时，一辆红色的福特野马陡然刹车侧停，横在了她的面前！
“咚！！”
两车相撞，巨大的惯性让浦思青兰控制不住地往前俯冲，幸好安全带护住了上身，这才没让她的头撞到挡风玻璃上。
浦思青兰眯了眯眼，右手已经掏出了手枪，优秀的狙击手看清了对车的司机模样。
赤井秀一！
怎么会是他，他不是被基尔杀了吗？
难道……基尔有问题！？
那和基尔在一起的光熙她……不对，还不一定。
眼前的人可能是易容，无法百分百确定是赤井秀一。
来不及降下车窗，浦思青兰顶着前方的挡风玻璃，朝福特野马的驾驶座开了枪！
两辆车的玻璃都不是改装过的防弹版，7.62毫米的子弹成功穿透了两片玻璃，最终钉在了座椅靠背上。
可恶，赤井秀一趴下去了！
不过……
借着右手开枪的错位，浦思青兰左小臂挂入倒档，趁疑似赤井秀一的男人没有露面，紧踩油门后退！
“呲啦——”
轮胎与柏油路的摩擦声传入周围人的耳朵，不知何时，这条大道已被清空，只有寥寥几辆车停在路边。
就是这屈指可数的车内，坐着的都是为了对付组织而连结起来的各国特工。
一辆车内，有几名外国人疑惑道。
“怎么突然这么偏激？”
居然在大马路上逼停对方。
他之前从未听说过这个作战，从其他人的反应来看，真的是一时兴起……本土公安那边同意了吗？
回答的是BND（德国机构）的人，“我们在组织的人暴露了。”
“什么？”
“嗯，已经确认死亡了。”
噩耗并非难以接受，只是同伴死亡的原因，实在让他们不甘！
“没用的日本，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信息泄露出去……”
用一个暴露的波本换来了四个卧底信息，结果警察厅被组织入侵，其他机构的卧底人员被组织知晓，所有的卧底在一夜之间全部失联！
被如此拖后腿，好不容易谈成的连结关系自然是出现了裂缝，偏偏日本方毫无悔过表现——他们要的根本不是道歉，只是这个国家除了道歉什么都不会。
这些机构不想和日本方面合作了。
之前还按捺着等待本土批准各种计划，现在……执法权？
呵，先给自己执个法吧。
单方面踢掉了日本，他们迫切地抓住了仅剩的组织尾巴——史考兵。
“砰！”
“砰！”
数道枪声在街上响彻，欧陆GT的轮胎就此罢工，蝎子彻底失去了逃脱手段。
没有人放松警惕，包围圈一层层的缩小，浦思青兰猛地从车窗跃出，瞄向众人的右眼迅速开火！
冷意的表情沾染了硝烟的狠辣，显出了几分阴鸷。
然而双枪难打八方敌，浦思青兰无暇顾及的福特野马驾驶座上，一条手臂稳稳地探出。
“砰。”
赤井秀一装了消音器，尽管如此，声响依旧惹人注意。
咔哒。
子弹擦过手背，浦思青兰咬着唇，握不住的手枪从掌心掉下。
“！”
早有准备的高大特工从背后接近，几个关节技锁住了她的身躯，又有其他人立即向前，围堵、搜身、塞嘴——防止她咬舌——把浦思青兰按倒在了地面。
蝎子最终被围困在了角落。
还没等众人松了一口气，他们听到了一道熟悉的震动。
“瓮瓮——”
做了简单变装的赤井秀一上前，捡起了刚才打斗时掉在地上的手机。
【未知来电】
没有显示电话号码，确定了，是组织的人。
极可能是史考兵后面的……
赤井秀一平静地俯视着满脸愤恨的黑短发女人。
“你觉得会是谁，史考兵？”
浦思青兰没有失去冷静，她还在判断，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赤井秀一。
她倏地想起，对自己愈发不防备的光熙，在打电话时谈论组织的事务时，有时都不会使用伪音了。
她没有回复。
以光熙的能耐，基尔算计不到她，只要她不要来这里……
就在浦思青兰以为赤井秀一会放任电话自动挂断时，男人指腹一点，按下了接听键。
浦思青兰瞳孔一缩，立即用鼻音哼-吟起来。
不要过来卢西因！！
嘴里的布团几乎堵到咽喉，做不出发声口型，她只能无助地发出闷闷的呜咽。
浦思青兰知道FBI监视过她江古田的家。
他们八成与光熙有过交流。
她不确定在场有没有听过光熙本音的人，如果有，而光熙又毫无所觉的说出了声……
即使她和光熙的表面身份认识，光熙也绝对会上这些机构的怀疑名单。
赤井秀一没有说话，他打了个手势。
卡迈尔捂住浦思青兰的嘴，就要把被束缚的人往车上拖去。
这里不能久留。
在大部队准备撤离时，沉寂了十几秒的电话听筒传出了一道平静的低音。
“你在哪里。”
没有波澜，听不出喜怒。
音色被电流的磁感稀释，显得空沉遥远。
但赤井秀一顷刻就认了出来。
脑中瞬间掠过了集装箱上白发黑衣的厚重人影！
卢西因！
心脏扑通扑通加快了频率，所有的情绪一同降临，分不清是兴奋还是畏惧。
赤井秀一尽力维持住理智，掐断了电话。
传达出去了，这边的挑衅。
第269章 啊……要醒来了。
“卢西因行动了。按照预先的计划，三人一组，不要分散，暗号十分钟一变，及时汇报。”
专项小组发布了指令。
他们得到了卢西因可能出现的地点列表。
“以这个地方为狙击点的话。”赤井秀一凝视着地图上的高层，小巷、空楼、码头……
针织帽男人指了一个位置。
“在这里。”
永福町的须间工厂！
“练马区吗，那一片的工厂很多。”另一位ICPO的国际刑警说着日语，眉眼间也有亚洲人的痕迹，话语中对日本很是了解。
水泥厂、机械厂、食品加工厂，都放在东都郊区。
“有两个班在附近，让他们去做一下准备。”
“鲁莽！这不是羊进虎口……”国际刑警正要开口喝斥这位小年轻，却蓦得被那双闪着不正常光辉的绿眸刺了一下，止住了话头。
“卢西因要三十分钟后才到，”赤井秀一缓缓道，针织帽下的单向耳机正为他提供着最新的情报。尽管如此，他们也不知道须间工厂里面到底安插到了多少组织成员，“我知道，这是一场赌博。”
最坏的可能，就是一踏入工厂就被埋伏在里面的组织方做掉。
“那两组人员是FBI，我会把实情告诉他们的。”
说着，赤井秀一利索地转身，他已经以狙击手的眼界提供了情报，没有再待在后方的义务了。
围剿卢西因这件事，他不可能不参与。
……
古思特里的光熙最后检查了一遍易容，库尔克反曲刀别在后腰，两把匕首藏在冲锋衣的外置隐形袋，拉链头几乎顶着下颌，反射出一道冷光。
「卢西因，松开一点。」耳麦传来不急不缓的女声。
光熙拢好冲锋衣，又把安置了隐藏摄像头的拉链往下拉了一点。
准备就绪，后视镜照出了一张冷漠的白发面孔。
「你真的不带把枪吗？」
插入钥匙，按下圆钮，车辆启动。
“不需要。”
「安心，史考兵会没事的。」那一位从容地叙述着此次的行动。
这次卢西因组的指挥者是那一位，她以卢西因的名义，将各人的安排发给光熙的组员。
末了，她感慨一句，「不过我真的没想到，赤井秀一会放着宫野明美不管，转而对史考兵下手。」
莱伊确实看到了宫野明美的状态，赤井秀一和工藤新一也知晓宫野明美的死讯，甚至后者都是现场目击者。
雪莉又住在工藤新一家隔壁，验证宫野明美是否为本人的方法都被那一位明晃晃的糊在了那些人脸上。
比起拥有代号的组织成员，怎么看都是宫野明美更好下手吧。
是太明显了吗？
“您真的没想到吗。”
光熙驶出地下停车库，往练马区方向开去。
「那我换个说法，是觉得可能性很低。」
那一位轻笑一声，「好了，不要闹别扭了，你的公主可等着你去拯救。」
“我没有闹别扭，”戴着假瞳片的暗红色眼眸看不出情绪的起伏，光熙平淡道，“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大意了。”
明明清楚FBI知晓了青兰的表面身份，还让青兰继续活动……
因为浦思青兰对那项爱好——收集罗曼诺夫王朝藏品——无比狂热，光熙不想轻易打断她。
「你当史考兵是小孩子吗？」只看词句表达的话，那一位像是在安抚，又宛如在嘲讽，只是柔声慢悠的语调，让听者实在品不出其中的真实意味。
她们都知道史考兵暴露的原因。
无非就是西多摩市的那场游戏。
一年前，史考兵在俄罗斯狙掉了光熙完好的右眼；一年后，又把卢西因造价昂贵的假眼给破坏了。
哦，还有雪莉。
雪莉是见过史考兵的。
雪莉对光熙莫名的亲近，以雪莉的视角，在知晓史考兵对光熙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后，她只敢以惊弓之鸟的姿态小心翼翼。
她不会把组织的事务告诉毫不知情的光熙，只能和工藤新一说，得知此情报的工藤新一彼时势单力薄，自会告知FBI那边。
一辆白色的奔驰停在隔壁的左转车道，与古思特并排。
“……”
脖子下方的拉链视角忽地转换。
「怎么了？」
“…看到了。”
「嗯？」
那一位进行了什么操作，数秒后，竟发出了不符合其形象的感慨，「哇噢。」
“……”
绿灯了，倒计时三十秒，光熙刮下了左转向灯。
看见仪表盘上的转向灯亮起，那一位立刻懂了光熙的想法，「这样啊……也不是不行。」
前车开走，有了空隙，光熙并入奔驰的左转车道。
「车子要换了，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耳麦里传来那一位的询问。
“什么都行。”
调开导航扫了一眼，光熙踩着油门冲了上去！
……
组织里没有哪条规定有说，只许国家机构在大道上围捕代号成员，不许组织成员在十字路口绑架FBI探员。
卡迈尔开着詹姆斯的奔驰车，正赶往练马区的路上。
车上坐着他的上司詹姆斯与同事朱蒂。
他虽有所警惕，盯防是否有车跟踪，却也绝对想不到，会有疯子在八条车道的十字路口贴上来！
“嘭！！”
右后方！
这个力度……他才刚起步啊，后面的车也都是静止的，哪会这么狠的撞上来？！
两位年轻的FBI顿感不妙，可他们刚摸到枪，就听见了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
“喀拉！”
一只反握着刀柄的手伸进车窗，嗖的一下挑下车锁，打开车门！
不好！
“詹姆斯！”朱蒂拔出了枪，可她的位置是副驾驶，一时难以瞄准右后方，只能凭着车座与车壳直接的间隙，瞥到来者的身形。
短短一秒，白发黑衣的男人已经拽着詹姆斯的手腕，把人拖了出去。
至于詹姆斯为何一直没有声音……朱蒂的视觉这才传来信息——他闭上眼睛，没了意识。
和自己在筑地码头时，被卢西因一揿手腕就昏迷的情况一模一样！
倏的，那抹暗红钉向了自己，朱蒂刹那间毛骨悚然，喉咙仿佛生出了刀片，不讲道理、锐利地刺破了她的声带！
她紧咬嘴唇，用疼痛逼迫自己清醒：“是卢西因，小心……”
提醒的话都来不及说完，驾驶座的卡迈尔急忙打开车门，一个跳跃越过车顶，就要去救被带走的上司。
朱蒂看见，卢西因的眼瞳轻飘飘的上移，完全没把车顶上的卡迈尔放在眼里。
她连解开安全带的功夫都没有，颤着手瞄向了筑地码头的噩梦。
……不行、不行，会打到詹姆斯的。
卢西因打开古思特的车门，把詹姆斯丢了进去，而下一个瞬间冲上去的卡迈尔，也被卢西因一剂膝踢放倒。
始作俑者一个垫步，就挨到了奔驰的副驾窗前，噩梦怼在FBI探员的面部，瞳孔是血腥的颜色，“告诉赤井秀一，把她带过来。”
低哑的音色如不可见的阴暗，一丝一毫的缠上身躯，仿佛皮肉、内脏、骨骼都被巨蟒碾碎，甚至连呼吸的权力都被剥夺。
……无法反抗。
“轰隆……”
“芜呼——”
古思特重新启动，非常遵守交通规则的顺着左转车道的指示而离开，朱蒂僵硬地转回脑袋，跳动的“18、17…”映入她的眼底。
三十秒的绿灯时间。
仅仅十几秒，就被夺走了两个伙伴……
……
“古井…光熙……”
须间工厂。
又一次被踩在脚下，赤井秀一掐着踏胸口的脚踝，沾着灰白粉末的手臂绷起，竭尽全力开启生命的道路。
肺部被压缩的越来越小，他的声音也低不可闻。
白发的卢西因神色依旧，这个名字没有引起丝毫的波澜。
“一年前……你在纽……”
即使如此，赤井秀一也要道出他的推理。
古井光熙在美国纽约的那几日，正好与贝尔摩德假扮道路杀人狂的日期重合。
他没有证据，只有那灵光一现的怪异直感。
查不到更多了，他便试图向“当事人”询问。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仍在追求真相。
光熙对此不感兴趣，“史考兵呢？”
满身尘埃的FBI向不省人事的两位同伴投去一个目光，“……”
不过光熙没在问他。
「你确定…没事的吧？」
那一位没有回答光熙的提问。
“嗯。”
FORR354都到那种程度了，真有事也不算有事。
那一位顿了几秒：「她在帝岗大楼的顶部，距离这里六百码，和ICPO的狙击手在一起。」
是替罪羊呢。
空气中漂泊着淡白色的粉尘，卢西因的黑衣沾上了数不清的细微白点。
密闭的空间，可燃粉末与空气混合，只要出现一点火星，粉尘空气混合物就会BOOM～一下，把里面的所有人都炸上天。
光熙不知道是谁布置的，也许是半死不活的FBI，也许是那一位。
但这*都不重要。
「既然他察觉到了，就让提前结束吧。」那一位轻叹道。
能发现卢西因的真身，哪怕是怀疑，也足够那一位谨慎对待了。
“我可以脱离。”
古井光熙的身份，随时都可以舍弃。
要说留恋……有的，但不多。
她一直很清醒。
「不用，」那一位平静地拒绝了光熙，「你还要照顾雪莉一段时间呢。」
朗姆是无所谓，卢西因可不行。
“……”照顾小小姐？
正当光熙低垂着脑袋，还在思考小小姐怎么突然出现在那一位的话语中时，一道破窗声和燃起的爆裂，同时袭向了光熙的耳膜！
狙击手扣动了扳机，特制子弹的火光霎时引爆了须间工厂这颗炸弹！
……
……
帝岗大楼，一身硝烟灰发女性蹲下，抱起了与狙击枪摆在一起的黑短发女人。
被强行注射了麻醉剂，浦思青兰昏迷得很彻底。 ：
褪了壳的蝎子，被卸去武装，只剩柔软。
偏偏眉头紧蹙，精神不得安生。
光熙还没见过浦思青兰这般无防备的模样。
“是做噩梦了吗……？”
……
浦思青兰知道自己在做梦。
圣彼得堡的低温令她感到舒适，雾蒙蒙的天空是她的背景色，凛冽的寒风与漫天的冰雪是她司空见惯的日常。
她出生在这片土地，路过不冻港摩尔曼斯克，越过首都莫斯科，最终停在涅瓦河口、圣彼得堡。
是夜，她看见熟悉的背影提着一具和自己身形差不多的身体，在涅瓦河的堤畔上缓慢行走。
那是……体感很久以前，细算不过一年前的景象。
这不是自己掌控身体的清醒梦。
浦思青兰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她似乎融化在了空气中，隔着一段距离，跟随着前方的两人，连转动视野都做不到。
或者说，在看清了眼前的对象后，她就没有试过转动视野。
是自己和光熙的初遇。
即使没看到先前的步骤，浦思青兰的脑中也清晰地记得。
吃下掺杂了氰-化-钾蛋糕和毒酒。
连开四枪。
一枪肺叶、一枪腹部、一枪胸口。
最后一枪——
毫无反应的尸体头部满是红痕，淅淅沥沥的血点黏在了堤坝上。
——是右眼。
除了枪击，光熙的太阳穴也受到了枪托的重击。
浦思青兰回忆着自己的力道。
她可没留情。
光熙的右眼确实是从那以后戴上了眼罩，但她的颅骨处一点伤痕都没有。
“扑通——”
光熙的身体被丢进涅瓦河。
然后下一秒。
她也被牵扯住脚踝，一同跌入了刺骨的河流中。
……
这个视角看不清水下的场面。
是因为当时的自己很快昏迷了，所以失去意识后的景象被截掉了吗？
“——！”
忽然，如快速拖拽的进度条，眼前的景象飞速移动，仿佛涅瓦河被鼠标平移了，下一个瞬间，浦思青兰的视野集中到了原先所在地后方数百米的一座跨河桥上。
桥梁上有两个湿淋淋的女人。
她没看见光熙是怎么上来的，正当她想去寻找桥柱上有什么支点时，一声“哧”的摩擦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和堤畔的情况完全相反，失去意识的变成了自己，事件的掌控者变成了光熙。偏偏她对这位满心杀意的女侍者并无兴趣，比起做掉她，还是点根烟更优先。
黑色的烟嘴被叼在唇上，几缕散开的湿灰发粘在脸颊，她吸入一口烟，慢半拍地瞥向毫无反应的女人。
“……”她忽然放下烟，俯身贴了过去。
浦思青兰也是这时才看见、才意识到、才回想起来——
一只手扼住女侍者的喉咙，手腕发力与下颌接触，向上猛抬！
脖颈被强行掼成一条直线。
灰发女性右眼空洞，左眼灰蒙，积薄着厚重的雾霭。
明明靠得很近，她的皮肤却感受不到身下人的呼吸。
扼住喉咙的手知道，有东西聚在了里面。
涅瓦河的水，堵住了女侍者的生命。
唇瓣相贴，输送气体，灰白的烟雾从两人的嘴角溢出。
浦思青兰一滞。
景象还在继续，女侍者的手指微动，跨河桥也不规则的开始了摇晃。
啊……要醒来了。
浦思青兰慢吞吞地推着卡住的思维齿轮。
——原来那日苏醒时的呛咳，不止是因为窒息啊。
第270章 抬步跟上，并肩前行。
浦思青兰睁开了眼。
入目是一支夹着黑烟嘴的手。
“……？”
难得的，浦思青兰冒出了一个问号。
她还没醒？
“啊，你醒了…”
灰发女性坐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上，左脚架在右腿，右脚尖点地，手里是一支未点燃的香烟，“…青兰。”
“……是。”
浦思青兰从床上起身，发出一个音。
这个室内陈设，是酒店吗。
“嗯，在酒店。”
光熙以烟为指，示意着小冰箱的位置，“那里有水。”
刚醒来的浦思青兰声音沙哑，嗓子里像含了一口烟雾，又干又涩。听见光熙的说明，她乖顺地走到长桌下——放冰箱的位置——取出一瓶运动饮料。
腹内的饥饿感很明显，她至少昏迷了一天。
啜了一小口润喉，让音色恢复，浦思青兰道出了第一个长句：“我看到了…赤井秀一，卢西因你之前和基尔在一起……”
如果赤井秀一真的还活着，基尔的问题可就大了。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光熙四跟手指轮转，把那支烟翻在手里把玩，“基尔是琴酒组的人。”
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外人，没有窃听，可以不用叫代号。
基尔是琴酒组的——基尔是否为卧底与她无关，牵连不到她。
浦思青兰了然，笑容重新出现在脸上，“基尔是哪边的，光熙？”
“不清楚。”
之前贝尔摩德好像怀疑过基尔……算了，那一位既然交给了琴酒，自己就不用多操心了。
光熙简略地讲了一下浦思青兰昏迷时发生的事，“……那边很想把你找出来，家是不能回了。”
浦思青兰对江古田町的那套住宅倒没有什么依恋的情绪，只是那套房子离光熙家特别近，找人是真的方便。
住处是不用担心的，她本人置办过好几套安全屋，有多个落脚点。
“先安生一段时间吧。”光熙说。
浦思青兰知道对方指的是“宝物鉴定家”这个身份——再联想不到雇主有问题，她多年的杀手就白做了。
只是……对方究竟是从哪入手、查出她的身份的？
浦思青兰认为自己还算是挺小心的，且史考兵（国际杀手）的出动频率也在渐渐降低……总不会是玩连连看一样，就这么把国际杀手和右眼杀手连在一起？
总之先道歉，浦思青兰说：“这是我的疏忽。”
组织的规矩也不少，尽管浦思青兰加入时间不长，可她的组长深入核心，连带着她也比普通代号成员的地位要高一截。
至少基安提是没有权限拒绝任务的。
但她就能大大方方的表示任务和自己私事撞时间了，说出任务延后、换人这些推脱之词。
除了双塔摩天大楼的游戏，让BOSS亲自把她调往海外做了一段时间冷处理……其余时候，浦思青兰在组织里都待的挺自在的。
这次她能完整地在酒店醒来，还有光熙在她身边，可见她的处罚不会太严重。
——否则BOSS根本不会让她见光熙。
闻言，灰发女性一惯淡漠的脸上，露出了类似于——她的眼皮耷下几分，嘴角下撇了几毫米——躲避、心虚的表现？
“和你没关系，青兰，”光熙平铺直叙，“是我这边的原因…让你暴露的。”
“能问问吗？”
光熙停下了转烟的动作，左腿放下、触地，语速缓慢，“小小姐……灰原是雪莉。”
“嗯？”
雪莉是，那个人鱼岛之行遇到过的研究员。
灰原是……
光熙在回忆的碎片里挑挑拣拣，提取出关键词，“雪莉她变成小孩子了，见到你后，自然就认出你了。”
浦思青兰总算想起了灰原是谁，那个在胖乎乎博士身边的小姑娘，不解道：“她为什么要把我的身份说出去？”
雪莉不是组织的人吗？
这样把组织的情报泄露，是会受到严惩的吧。
“……她有她的理由吧。”
那一位对雪莉一幅尽在掌握之中的姿态，没说过要怎么教训雪莉，光熙也不会去告状。
想不通就不想了。
浦思青兰的语气有些飘忽：“这样啊。”
欸……就这么轻飘飘的揭过了？
还有——小小姐。
雪莉的地位挺高的啊，能被那一位和卢西因同时偏爱。
“想吃什么。”还没等浦思青兰想出个所以然，光熙的下一个问题就来了。
一整天粒米未进，是该先补充一点能量。不管有没有前面这个理由，浦思青兰对光熙的这个问题只有一种回答：“中餐。”
光熙张口吐息——明明没有在吸烟——所以，她是叹气？
灰发女性食指与中指勾起，把那支未点燃的香烟塞回盒子中，“都说了不用顾及我的。”
浦思青兰并不觉得这是特意的照顾，“我本人挺喜欢中餐的。”
不是本土化的中华料理，而是地地道道的中餐。
光熙想了想，“你想吃俄餐吗？”
浦思青兰摇头。
“Уверен”
【俄语：真的吗？】
俄语有一种奇怪的魅力，即使说话人的语气再平淡，也会被句子多样的音节带出浪涛的起伏。灰发女性被卷舌连结的三个音，漾出了涅瓦河的波纹。
“……”浦思青兰还记得，初见光熙时，她是个连俄语都听不明白的“外国人”。
这样的外国人敢扮成贵族后裔的夫人，还大摇大摆地参加了拍卖会。
偏偏她有着一双与亚历山德拉夫人极像的灰眸。
光熙的外语……英语和俄语，都是浦思青兰教会的。
浦思青兰追到了英国、加入组织。两人在无事之时，会学习语言。和教科书般规整的读写不同，浦思青兰先传授了口语的用法。
和语言学校比起来，这当然不算是正式的教学。两人只是以外语在对话，遇到光熙不懂的语句，她会单方面结束话题——因为听不懂，所以给不出回复。
假装听懂了随便说几句敷衍……这不是光熙会做的事。
然而回到日本后，光熙说俄语的次数屈指可数。
俄罗斯是拥有最大的国土面积，但全世界的主流语言并不是俄语。
这是一阵流沙——光熙为什么要学俄语——她得找出正确的道路，才能跨过这处巨大的凹陷。
方法嘛……
“Эоправда。”
【俄语：真的。】
浦思青兰先回复了光熙的话。随即，她唇角翘起、微笑着，拿出了最好的状态，侧身与其对视。
相似的灰眸中映出了各自的身影，浦思青兰诚实道出了自己的疑惑，“光熙你为什么要学俄语呢？”
很明显，光熙没预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不然她会捧着早就准备好答案，在话音落下时就给出。
“…因为你和我说了中文。”
光熙的思考时间并不长。
这是一个有答案、只是浦思青兰没问、所以这句话便一直待在光熙脑海的角落里，直至今日，它才被主人捡起，当作回复说出。
昏迷时拧起的眉头彻底舒展，浦思青兰弯了眼睛，“真是荣幸。”
已经透露的够多了。
中文对光熙来说，和俄语对浦思青兰……有着相同的意义。
……
休息了几天，光熙带着浦思青兰去奉还。
浦思青兰的表面身份是彻底暴露了，那天她开的车、光熙开的车，都报废了。
用金钱来衡量的话，光是欧陆GT和古思特两辆车，就过亿了。
地下杀手史考兵对着资料上的脸喃喃道：“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被黑-市悬赏……”
比起自己的受挫，青兰似乎更在意那辆蓝色的车。
“再提一辆就是了。”光熙吸入一口烟。
有珀特索在，就算是限量版，也能从生产商薅来辆一模一样的。
“不了，那也太明显了。”浦思青兰不至于连这点眼色都没有。
组织里像琴酒那样沉迷同一型号、常年不换车的到底是少数。
舌头舔过咬合点，在虎牙的尖锐处摩挲，浦思青兰将目光从光熙嘴中的香烟收回，聊起了刚才的行动。
“和线人交易的那位，是逃掉了吗？”
瞄准镜的视野有限，在狙击手紧盯目标的情况下，很容易忽略周遭的情况。
所以衍生出了观察员这个位置。
光熙的大衣口袋里揣了一个小型望远镜，不过浦思青兰注意力集中，不知道光熙有没有使用它。
至少从口头的汇报来听，光熙也是一直在观察那处的。
想起暗处那抹金发男人的背影，灰发女性垂眸：“不用在意他。”
那是蒂娜的猎物。
……
在瞄准镜里的又一个目标倒下后，光熙理了理额前的发，“其实那天，我清得差不多了。”
赤井秀一疑似挖出了她的身份，还不知道消息到底扩散到了什么地步，所以，那一位干脆地手起刀落，打算把和坏死细胞沾边的样品全部切除。
哪怕其中有他们珍贵的成功品。
浦思青兰因赤井秀一的讯息起了浓浓的不甘，不止是自己栽在了他手里……她现在知道狙击模拟场的最高纪录是谁打出来了，没彻底战胜他前，那家伙居然就这么逃向了黄泉。
“……真是遗憾。”
“你是这样想的啊。”
光熙叼着烟，舌尖抵在滤嘴的底部，“早知道，我就把他留下来了。”
浦思青兰一时失笑，“留下来干什么，做我的狙击靶子吗？”
“不是挺方便的吗，基安提总嫌无聊，琴酒也会狙击，你们闲来无事可以去比比。”
“多谢厚爱。”黑短发的女人。
……怎么说得像是去商场抓娃娃一样啊。
FBI就这么没面子吗？
肺中沁着烟雾，光熙解锁手机，荧光映入瞳仁，“走了，青兰，下一个。”
“是。”
与前者同色的眼眸闪了闪，黑短发女人抬步跟上，与光熙并肩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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