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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纨绔 枫香 143052 字 1个月前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编书 早做打算

赵淩是没留神岸边缺了一个小口子, 加上鱼大劲大,脚下一滑被拽进河里的。

春寒料峭的,他自己还奋斗在和巨物斗争的第一线你来我往, 在岸上遛弯的赵王氏和米家女眷们全都变了脸色。

“淩儿!”

“四郎!”

“快上岸!”

“抹布, 别跳河。”

“半蝉, 你也别下去!”

“宇树, 冷静!”

赵王氏更是大声吼道:“赵淩!赶紧上来, 鱼和鱼竿都不要了!”

一群人一边叫赵淩赶紧上岸,一边还得拦着不让猫猫狗狗跳河, 愣是忙得后背冒汗。

巨物在前,钓鱼佬勇于直面狂风, 顶住母亲连名带姓的叫声。

还是常禾跑过来,一把扯住钓鱼竿, 一边把捞网递给赵淩,让赵淩网住鱼, 这才舍得上岸。

甩在岸上得有半人多高的大白鱼, 甩动着尾巴,一双死鱼眼望天。

赵淩泡澡还不忘叮嘱:“白鱼不好吃,拿盐腌了,过几天再吃。”

常禾都服了:“你消停点, 我看夫人都生气了。”

赵淩不理解:“娘气什么?哎呀, 亏大了,早知道是白鱼就不那么拼了。一会儿我得再钓两条像点样的草鱼、青鱼、花鲢什么的。”

常禾难得摆出奶兄的威严,抬手轻轻拍了一下赵淩的脑门:“夫人肯定是担心你掉河里受风寒。”

“哦。”赵淩觉得这是个有点道理又没什么道理的话, “我壮实着呢,就去河里过一下水,还没常妈妈给猪肉焯水的时间长, 哪里会受寒了?”

常禾一听,顿时也气着了,口不择言:“那你是猪吗?”

很气,但手上给赵淩洗头的手还是轻轻的。

别说,这次四郎调配的洗发水味道还怪好闻的,没香得那么冲。洗干净头发好像也没那么毛。

赵淩打理干净,被拘在院子里晒干头发。

赵王氏过来,见他在藤榻上盘腿坐着,边上身上一溜的猫儿狗儿,全都一个个溜光水滑的。

“娘~”赵淩不理解赵王氏为什么生气,但不妨碍他先撒娇服软,毕竟赵王氏打人是真的疼。

他现在背上的杠杠还有一丁点浅浅的黄没褪干净。

他一个京城富少,细皮嫩肉的,还是少遭点罪。

赵辰过来就见赵淩又在跟他抢娘,气得过来就往他榻上踢了一脚:“好好说话!几岁的人了,说话还九拐十八弯的。”

小黄狗立马跳了起来,冲着他狂吠:“汪汪汪!”

赵辰装模作样往后退开三步远:“嘿!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平时也没少喂,怎么还凶我?”

小黄狗一看自己叫退了“敌人”,顿时高兴地直摇尾巴,企图爬到赵淩身上邀功,被半蝉一巴掌扇到边上去,老实了。

米氏扯了一把赵辰:“别闹。四弟,来,喝碗甜汤袪袪寒。”

身边丫鬟想把托盘放边上,可边上没一个能放的地方。

赵淩招招手,丫鬟直接端到他面前,看了一眼:“甜的肉汤?”

“对,东州那边的做法,补身体的。快喝了。”赵王氏下令。

赵淩皱着脸端起碗,看着里面两大块肉和桂圆红枣枸杞,试探性喝了一口。

妈耶,好甜!

“真不是象州那儿的做法?”

东州和象州离得近,但这种往死里放糖的做法,感觉更像是象州的。

“快喝。又是肉又是糖的,别人想喝还没有呢。”赵辰觉得明明很好喝,就赵淩矫情。

赵淩看着巴掌大的碗,干脆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闷了,把碗还给丫鬟,对常禾招招手:“赶紧给我倒杯水。”

常禾刚给来人搬了椅子过来,又去给他倒水。

赵王氏看他把常禾支使得团团转,问:“你新买的小厮呢?没带来?”

她对赵淩放心,倒是没过问赵淩带过来的东西和人。

赵淩还没解释,常禾就先说道:“带那许多人做什么?我一个人就行,平时四郎也没什么事儿。”

确实没什么事,无非是点端茶倒水的活。

赵淩写字会自己研墨,喝水只要把水壶放边上,就自己倒,猫狗也是自己伺候,饭也是自己吃,衣服也是自己穿,真没其他几房那么多事情。

至于洗衣做饭洒扫什么的,庄上有现成的仆役,不用他来做。

也就是今天意外落了水,才会显得他事情多一些。

赵王氏只能说道:“你是淩儿的奶兄,也是他哥哥,平时该管就管着,别老惯着他。”

看这儿没什么事情,她也不想坐着,招呼米氏:“走,去给亲家母她们送甜汤喝。不是我说,亲家母她们身子骨都差了点,天气都转暖了,一摸手还是凉的。”

她自己以前当姑娘的时候也差不多,后来嫁了人,赵骅请了太医给调养好的。

那时候他们成亲已经有几年了。

她生了孩子之后,身体虚得厉害,平时还好,一到冬天,汤婆子都捂不暖。

还是赵骅当时在给陛下管私库,算是在陛下跟前有几分脸面,才能请给宫里头娘娘调理的太医专门给她诊脉开方子,着实喝了几年药。

她今天一摸亲家母的手就知道怎么回事,除了身子骨本来就差一点,肯定还有前一阵吓的。

赵淩看赵王氏风风火火的,想着刚才自己喝的甜汤,脸都皱起来了,跟没走的大哥小声抱怨:“我就是无妄之灾。娘只是想给米伯娘她们补身体,我壮得很,不用补。”

赵辰抓起他的手腕比划了一下:“你以前倒是壮实,现在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你猜娘信不信?”

赵淩曲肘比划了一下,摸摸自己梆硬的肌肉,好像是细了点:“长身体嘛,都这样。我吃那么多饭,身体肯定不会差。”说完,他还意有所指地瞅了一眼赵辰。

赵辰本来对落水的赵淩有一点兄弟情,被他这一眼看得瞬间炸毛:“你啥眼神?!”

赵淩坐在榻上,气场却比站着的赵辰还高出三丈:“我比你高的眼神。”

“去你的!你怎么可能比我高?”他比这死孩子大六岁!

他六年的饭白吃的吗?

赵淩在赵辰的强烈要求下,站起来跟他比了比身高。

事实证明,赵辰确实比赵淩高那么一丁点,但不多,还没一寸。

赵辰一脸大受打击地跑了。

常娘子端了新出炉的面包过来,看到赵辰下意识问了一句:“大郎,吃不吃面包?”

赵辰瞬间停下脚步:“加了核桃没有?”

常娘子指着其中一个圆形的比脑袋还大的面包:“喏,这个是核桃的。放的都是整块的核桃仁……”

赵辰瞬间就把面包抓着跑了,刚跑出去两步,又把托盘上的一壶羊奶给抢走了。

臭小子是不是天天喝奶才长得高?

家里的狸奴也天天喝奶,一只只都长得比别家的狸奴大许多。

以后他也要天天喝!

常娘子一头雾水,走到赵淩的院子里,瞧着周围没地方放:“四郎,喏,你先拿个豆沙面包吃,我去里头搬个茶几出来。”

刚出炉的面包就是香。

赵淩一口气炫了两个,对没羊奶喝倒是没什么意见。

刚喝了一碗甜汤,这会儿只想喝清爽解腻的茶。

常娘子和常禾也坐在边上,一起喝茶吃面包。

赵淩在长身体,能量需求高。

常禾和他一样年纪,也一样在抽条。

赵淩抽的要是细面条,常禾抽的就是粗面。

他和他哥常威一样,都像他爹,身形壮实。

常禾平时虽然看书的时候多,但从小跟着赵淩吃好喝好,身板比常威要强壮得多。

他平时跟着梓萱练武,打拳很是像模像样。

赵淩吃两个拳头大的红豆面包,常禾吃两个脑袋大的核桃面包。

赵淩看常禾,算了算时间:“常威该回来了吧?”

他有些不放心青州米家那边的女眷,特意让常威和梓萱过去迎一迎。

常禾算算时间:“应该得再过几天。他们路上可能会慢一点。”

没想到他话刚落,就有小厮过来说常威他们到了。

常威和梓萱风尘仆仆,青州那边米家女眷老少得有将近二十个,也全都一副疲惫的模样,精神倒是看着不错,并没有多少惶恐不安。

常威说道:“怕出意外,一路昼夜兼程赶路。”

米家女眷毕竟是犯官家眷,还是圣旨写明了要罚入教坊司的,属于罪奴,正经入了贱籍的。

太子的人马护着也不能太明目张胆,不然成儿子和老子对着干了。

京畿这一块,天子脚下有些人多少顾忌着点。

青州离得远,不讲究的人家就多了。

常威和梓萱这一路没跟人正面对抗,暗地里的小门道可不少,多亏了太子的人马引走一些难缠的角色,才能一路这么顺利。

夫妻俩吃过饭后,把一路的情况简单说了说,听得赵家和米家人都感到其中的暗潮汹涌。

赵王氏说道:“你们俩赶紧洗个澡去休息。”又对刚到的米家女眷们说道,“这一路没少担惊受怕吧?”

米家二房三房的女眷们其实和大房这边不算熟悉,但在这种时候,能够和一家人在一起,尤其是米家老太太在,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心神都定了下来。

听到赵王氏这么说,她们赶紧说道:“没有。这一路多亏了常威和梓萱照顾。”

本来以为米家树倒猢狲散。

她们夫君平日里的学生们不说帮忙了,能装不认识的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更多的是为了保全自身过来落井下石的。

所谓患难见真情,她们算是看出来了。

没想到远在京城的太子和大房长孙的小同窗会出手帮忙。

这小同窗……

米家二房和三房的女眷们打量着榻上快被猫猫狗狗淹没的少年郎,感觉是真小。

等她们被米大夫人带出去熟悉环境的时候,忍不住打听:“赵四郎多大了?瞧着是不是还没有我们家雪柳大。”

雪柳是米家三房的姑娘,今年十一岁,长得个子高挑,哪怕经历了那么大的变故和长途赶路,稍微有些憔悴,依旧明眸皓齿,已经能够瞧出是个美人胚子。

“赵四郎今年十四。”米大夫人看着瞧着无忧无虑的侄女,在内心叹气。

要是他们家没出这档子事,她倒是可以说和,可惜……

米三夫人想到刚才长相堪称漂亮的少年郎,再看看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女儿,心里有了更多计较。

眼看着当夫妻是不成了,可要是把女儿送去给赵淩当个身边人,也未尝不可。

两人岁数相当郎才女貌的,也算相配。

再说他们家这情况,现在虽然安全无虞,可谁知道家里还能不能够恢复以往的光景?

就算能恢复,又是什么时候?

女儿的婚事是肯定耽搁了。

倒不如趁早做个打算,也算是有个庇佑。

赵家家风好,肯定不至于苛待他家姑娘。

赵淩不知道米三夫人的计较,只以为又多几个妹妹,带着一起满庄子玩。

赵婉蓉本来对自己四哥抢了她小狗还生气,等玩开了就不气了,拉着赵淩要把她扎在纸鸢放上天。

“你咋不上天?”赵淩满脸无语。

就算他给自己的小狗起名叫宇树,他妹妹也不叫大疆!

赵婉蓉嘿嘿笑着摇他袖子:“这不就是上不了天,才找你帮忙想法子的嘛。四哥你这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吧?”

“不,我没有!我一点都不厉害!”赵淩否认三连。

就算他勉强能把热气球或者滑翔伞整出来,那两样东西也是有很大危险性的好不好?

与其整这些东西,还不如期待一下雷奥那多能不能把橡胶树给整过来,或者发现橡胶树。

有了橡胶,他就可以搞很多事情。

赵淩怕赵婉蓉再想一些离谱到甚至离奇的主意,牵过身边漂亮的白马:“来,哥牵着你遛几圈。”

赵婉蓉顿时眼睛亮晶晶的,整理了一下自己一身崭新的月牙白点缀了一点点粉色花瓣的骑装,面容严肃地回忆了一下上马的动作,认认真真翻身、再翻身、再再翻身,被赵淩轻轻托了一把上了马。

白马表示情绪稳定。

米家姑娘们看着赵淩牵着马引着妹妹走,耐心指点她骑马的要点,就觉得十分羡慕。

家中兄长都比较严肃,活泼一点的也不会这么跟姐妹们玩。

想到生死未卜的父兄们,她们的心情难免沉重。

赵婉蓉走了一会儿,换米家姑娘们骑马体验。

赵淩还是牵着马,控制着速度,教她们基础的骑马姿势。

米三夫人远远看着,更加觉得赵淩是真好。

可惜这会儿两人年岁都还太小了点。

更可惜的是,赵淩在庄上待了三天就走了,米三夫人实际见到的就不到两天:“四郎这么快就回城了?”

赵王氏笑着解释:“那孩子功课得让先生盯着,瞧他这三天,笔都没碰一下。”

赵辰提起赵淩的功课也感慨:“太子伴读不好当啊。今年休息时间已经算是长的了,往年就只有一天,出来玩,都不能再外面过夜。”

米大夫人想起自己同样太子伴读的儿子米希,勉强扯起一抹笑:“太子仁义。”

不管皇帝的态度如何,至少太子殿下并没有把他们米家赶尽杀绝的意思。

只要熬到太子登基,他们米家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米希的才学必不可能被埋没。

赵辰本来就是随口这么一说,结果戳到了自己岳母的伤心处,立马上前撒娇卖乖。

赵王氏看得眼疼。

这儿子不能要了。

她还是回去看看米夫人她们的教案吧。

给庄上的人教书,不能跟她之前正经学四书五经那一套来,倒是比较适合她做姑娘的时候,女夫子教的那种。

她想想是不是重新编一套更加实用的启蒙书。

她先写着看看,等回去再问问淩儿的意见。

她脑子里一边想着,就忍不住笑。

天天被赵淩说她能考状元,她还真就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都想着编书了。

等过了几天,赵淩等到赵王氏编写的大纲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赵王氏见他没反应,还以为自己的想法不太对:“怎么了?我想着编一套新书,是不是太狂妄了?”

赵淩咽了咽口水,看向自己的嫡母,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冠,非常郑重地说道:“母亲,您可以更有自信亿点。您在做非常厉害且正确的事情。”

社会的进步离不开知识的普及。

其中最基础的工作就是扫盲。

读书可以明智。

现在的社会全面扫盲是不可能的,但让一部分人掌握相当于小学一二年级程度的知识水平,努力一下不是没可能。

赵王氏编纂的大纲中,精心筛选了常用字,以白话的形式来解释和表达,并且进行了断句,大大降低了认字的门槛。

算数的教学更是简单实用,就教两个方向,一个算账,另外一个就是计算尺寸、重量,并且加入了算盘的教学。

主打一个学了就能用。

赵王氏得到了他的肯定,不由得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当然很厉害。”

今天休沐,赵骅见妻子的马车从庄上回来,下人们把东西都搬完了,马都洗完了,就没见自己妻子的踪影,问了人,才知道赵王氏一回家就先去了新宅。

赵骅摸摸自己下巴,有些自我怀疑。

难不成是他老了,没魅力了?

说好的小别胜新婚呢?

神都的贵女贵妇人们……行事不羁的不在少数,难不成他夫人也?

不不不,他夫人不是那样的人,家里一群姑娘小子们的事情都忙不过来。

等过一阵赵厦应该就要去地方赴任,在此之前还得回乡,赵王氏得帮忙操持许多事情;米家的女眷们加起来得有三十几口人,肯定也是一堆事情;赵王氏需要忙的事情那么多,哪有空去忙别的?

等他一路溜达到了大书房,见里面就赵王氏和赵淩母子俩在那儿写写画画,旁边一堆的纸。

他下意识把旁边桌子上的纸一张张捡起来:“你们娘俩写的什么?怎么铺得到处都是?薇薇,你刚回来忙什么呢?是不是淩儿又问你功课?”

真是的,明明家里孩子们的功课都是他在盯着,怎么偏偏赵淩就喜欢找他娘?

赵王氏对他招招手:“正好你来了,过来看看我编的书。”

“你编的书?”赵骅有些惊讶,看看赵淩又觉得正常,“难得踏青游玩几日,怎么还想着给淩儿编科考的书?你让这小子自己去考,别老想着靠你。”

作为家中的大先生,赵骅是最清楚家中所有人学问水平的。

真的,他教过最省心的学生就是他妻子。

可惜他妻子虽然学问好、诗词好,但是不乐意跟他泛舟游湖吟诗作对。

她更喜欢跟他一起算账本。

嗯,算账本他也喜欢。

现在妻子跟儿子一起讨论学问,不找他。

赵骅不高兴,很不高兴,一眼一眼地剜赵淩,压根不去看纸上写着什么。

编扫盲教科书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工程量其实相当大。

赵淩正一个头两个大,看到赵骅过来,顿时站起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爹,您坐。”

赵骅瞬间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生平第一次啊。

赵淩什么时候给他让过座?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坐上了一个深坑,还是自己妻子挖的。

赵王氏笑颜如花:“老爷,你会帮忙的吧?”

“会!”赵骅回答得斩钉截铁,生怕慢一步就要被老婆儿子生吞活剥……不是,慢一步就体现不出自己对妻儿的爱护。

然后他提出建议:“既然要让普通百姓们日常用得到,就得先去看看普通百姓日常接触到的东西。”

这方面三个人都缺乏经验。

于是择日不如撞日,一家三口出去逛街了。

向来爱凑热闹的赵缙拉着赵茂跟上。

赵茂不是很想去:“我要做功课。”

赵缙指了指走在前面的三个人:“做什么功课?知不知道前面那三个是咱家的三尊财神爷?咱们跟着,到时候看上什么都能让他们掏钱。”

赵茂有点心动,但:“我更想认真读书。要是我乡试成绩像二哥你这么糟糕可怎么办?”

赵缙顿时就停下了脚步。

果然,弟弟这种生物都不可爱。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符号 想好了下辈子投胎……

赵淩开始天天不着家……不是, 是不着御书房。

皇帝陛下看着角落的空桌子就有些不得劲:“赵水灵人呢?也不请假也不说一声的,怎么不过来了?”

李公公赶紧说道:“赵四郎向您请示过的。”

顾潥想不起来。

李公公提醒:“三天前,您陪太后用完午膳的时候, 赵四郎说要体察一下民情, 没时间就不来御书房了。您同意了。”

顾潥仔细想了想,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他怎么体察民情的?”

祥瑞不坐镇御书房, 出去巡视了吗?

倒也不错。

李公公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就……逛街?和赵夫人一起。”

“多大的人了, 还黏他母亲?”顾潥觉得小孩儿这样不行,都快是能说亲的年纪了。

李公公说道:“不只是他们母子俩, 还会带上家里的姐妹姨娘。”

顾潥想着年轻人爱玩一点,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就是怎么跟一群妇人玩?

以前赵淩倒是和他家朻朻他们一起玩耍,现在朻朻他们都去当值了, 连祝阳都回老家备考去了,剩下赵淩一个人确实没什么小伙伴一起玩耍。

“那就让他多玩几日。”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老母亲也跟着一起去逛街了, 还摆起了摊。

顾潥在西市大集上跟王太后面面相觑:“母……”

头上扎着蓝花布巾的老太太冲着顾潥摆摆手:“买不买?不买就一边去。”

顾潥被噎得说不出话。

赵淩眼疾手快地拉着顾潥到一旁的小桌子边坐下, 眨眼的功夫就摆了一碗加了好几勺红糖水的豆腐脑:“客官慢用。”转头又对王太后说道,“奶,待客人要和气点儿。”

顾潥瞪眼:不是,小子你管谁叫奶呢?怎么叫这么顺嘴?

王太后笑眯眯:“知道了。”

赵淩转头又给李公公舀了一碗咸豆腐脑。

不一会儿, 他又端来了好几样卤菜, 提醒:“客官快趁热吃。”

顾潥下意识吃了一口热乎乎的豆腐脑。

嗯,又嫩又甜,好吃。

他再看了一眼李公公碗里放了腌菜葱花紫菜和酱酒的豆腐脑, 嫌弃地别开脸。

他又试探性夹了一块卤豆干。

这种豆干有点老,咬着很蓬松,里头吸足了卤汁, 很好吃。

咦?还不止一种豆干。

嗯,这种很嫩,味道也很好。

他又试着尝了一块肉,很香!

他看了看刚给客人切了一盘卤大肠的赵淩,张口:“小二,你这儿有的都给我来一份。”

赵淩马上走过来,小声道:“这可是猪下水和鸡杂鸭杂啊,您要吃?”

“朕……老百姓能吃,我为什么不能吃?别废话,快端上来,再来一壶酒。”

噫——无理取闹的朻朻爹。

赵淩让人去家里取了一小壶柿子酒过来,颜色好看,度数低,差不多就是个小甜水。

自己给切了一盘卤味拼盘。

拼盘很大一个,里面什么都有。

顾潥就和李公公一起喝着小酒吃着卤味,先是把注意力放在王太后身上,再渐渐把注意力放到整个小摊上面,接着通过来来往往的人群,看向整个集市。

豆腐、豆腐脑很快就卖完了。

卤味的摊子前生意倒是一直很好。

有人直接端了碗过来买,买上两文三文卤的豆腐干素菜,还要饶上一大勺卤汤。

有人穿着绫罗绸缎,偏就喜欢买那些猪大肠之类的下水。

人们穿的衣服有好有坏,脸上却全都写着对吃到美味食物的喜悦。

边上有摆摊卖鸡蛋、卖花的老头老太太,时不时过来让赵王氏帮忙算账。

赵王氏一边算账,一边教他们怎么算。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赵骅和赵辰穿着一身粗布衣服过来帮忙收摊。

赵骅收摊到顾潥面前。

君臣两人面面相觑。

赵骅反应快:“这位客官,小摊儿要打烊了,给您把没吃完的这些装起来?”

顾潥:“……嗯。”

赵骅给人打包的动作很利索,连酒带肉装了一个食盒,递到李公公手里。

顾潥还站着不走。

王太后没跟着收拾,过来站儿子边上扒拉两下:“傻站着干嘛呢?”那么大个人,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碍手碍脚的。

顾潥顺着王太后的手劲往边上让了让,委屈:“不是等您一起回家嘛。”

王太后看着他,突然踮起脚尖轻轻抚了一下他的头顶,笑容慈祥:“好,咱娘俩一起回家。”

顾潥微微低下头,一瞬间就像是回到了久远的过去。

在他小时候,对父皇的记忆其实是很模糊的。

他看不清父皇的容貌,只有不辨喜怒的声音和锦袍的一角。

父皇像是一个给他定期考核的先生。

只有母后一直陪着他,教他读书识字,教他兵法武功。

有时候母后也不懂,就跟着他一起学,和他一起探讨,向先生请教。

那时候的母后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帮他阻挡所有外界的风雨严寒。

现在的母后却只是一个踮着脚尖还得他低头才能拍抚到他头顶的小老太太。

顾潥眼睛有些湿润,就听他母后说道:“薇薇啊,还有没有没卖完的五花肉,给我切两斤,我回去下酒。”

“有。还有个蹄髈,要不要一起带上?”

“行。我回去带给儿媳妇和大孙子尝尝。”王太后说着,拍了一下赵淩的头顶,“现在小孩儿怎么回事?吃的不少,就是不长肉。瞧着平时也没干什么事情。”

赵淩抗议:“我们怎么没干事情了?我们干的事情可多了。”

顾潥上前接过一个更大的食盒,交代自家祥瑞:“明天给我到书房来报道,不许在外面瞎折腾。”交代完,他跟着自己老母亲的脚步往回走,“不对啊,娘,你怎么不给我买点儿?”

“你自己不是有嘛。那么大个人了,想吃不会自己买?”

顾潥别扭:“娘,你给我买。”

“行行行,给你买。”不管多大,都是自己的孩子。王太后无奈,见别人摊位上剩下的东西,杂七杂八给他买了一堆。

转过街角,一行人上了两辆马车,一路回宫。

等只有母子俩人,顾潥才问出心中的疑惑:“母后是跟水灵玩什么呢?”

总不能是真的宫里头待烦了,特意出来摆摊的吧?

王太后瞬间就笑眯了眼睛:“可不是玩,是我那侄女想要编一本书。”她慢慢把赵王氏想要编纂教材的想法解释了一下,“哀家觉得赵王氏的想法很好,皇儿觉得呢?”

顾潥也觉得很好,想到曾经从赵淩那儿看到过的赵王氏写的几篇文章:“赵王氏有大才。等她把书编好了,朕印了发下去。”

这事情要是做成了,那就是真的教化万民。

果然,他的祥瑞不是在瞎折腾,是他错怪赵淩了。

他作为皇帝,肯定能够名垂青史。

作为一名已经能够看到盛世景象的皇帝,顾潥对于名望的追求,远超一般人的想象。

在大虞这么一个社会里,普通百姓追求的一般还停留在吃饱穿暖,层次高一点的无非是吃好穿好。

这两种追求,保守估计占据了大虞八成的人口。

顾潥刚登基的时候,追求的是怎么坐稳皇位。

后来,他想着是怎么让国库丰盈、边疆安定。

现在,国库前所未有的充盈,边疆的安定也指日可待,甚至如果他长寿一点,说不定还能看到开疆拓土的那一天。

他的祥瑞现在是要带给他一个民智开启,百花齐放的时代吗?

赵淩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祥瑞,回到家就跟赵王氏一起做总结,今天他们接触到的市井百姓摆摊做小生意用到的日常用语。

赵王氏说道:“无非是卖的什么东西和什么价钱。”

“嗯。”赵淩趁着现在都记得,把周围摊位卖的东西和价格都记录在纸上。

赵王氏看他一张张写,问:“这个斜杠是什么?”

赵淩看着自己下意识写的反斜杠符号:“哦,这个啊。表示‘每一’。白菜,一文/颗,就是每一颗白菜一文钱。”他突然想到引进符号,“使用一些符号,是不是更加简单易懂一些?”

赵王氏算账的时候会用到码子来做记录,对于符号的接受度很高。

赵淩就装模作样琢磨了两天,把加减乘除和标点符号弄了出来。

家里其他孩子们和姨娘们好奇,也过来看他们在捣鼓什么。

赵缙学问最稀松:“就教些这个?这还用特意编书?”

赵淩还想编职业手册呢。

感觉对现在绝大部分百姓来说,读技校比读大学更实用。

让更多接受过教育的人进入各行各业,才能真正带动行业发展。

现在读书人的教材单一,培养的方向也单一,就业面特别窄。

社会物资特别匮乏,生产效率极其低下,别说是穷人,就是现在的有钱人,日子过得也不咋滴。

最近宫里头还吃野菜呢。

说是吃时鲜,可再怎么时鲜,那也是野菜。

冬天更是顿顿腌菜。

腌上十七八种菜也是腌菜。

不然就是菜干。

两种他都不爱吃。

更何况品种还没十七八种那么多。

赵淩如今已经能够把豆腐都做出好几种了,最近还在折腾做腐乳。

好叭,主要是常禾和常娘子在折腾。

赵淩只对腐乳怎么做的有个大致的概念,这个概念太过抽象,得靠着常娘子一遍遍实验,常禾一遍遍记录。

豆腐发酵需要时间,成果没那么快出来。

赵淩忙了一天,回去厨房看了看似乎是长出了一丝丝白毛的豆腐,感觉看到了成功的曙光,心情很好地转身回房,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

他转身看过去,发现两双灯泡一样的眼睛:“抹布?半蝉?”

被叫中名字的一双眼睛,“喵啊啊啊”地跑了过来,另外一双没有动。

赵淩弯腰把抹布抱起来,继续猜:“小花?大胖?小胖?”都不是,难道是,“大金?”沈羡家的猫猫?

都不是?

“虎先锋?”

“猫嗷猫嗷猫嗷!”大黑狸花超大嗓门鬼哭狼嚎地冲过来。

赵淩把抹布放下,把大黑狸花抱起来:“你怎么大老远一个猫跑过来了?竟然还认得娘家?”

他伸手摸摸虎先锋的肚子,叫了一声:“来人,跟厨房说一声,准备一份不要加盐的肉和羊奶。狸奴吃的。”

小厮都不用进来,在院子外面喊了一声“是”,就跑去厨房了。

赵淩抱着虎先锋进屋:“今天晚上待在家里,明天我带你回家看看。”

虎先锋绕着他蹭了一圈,就重新去蹭抹布了。

很快,两个小厮端着两个大托盘进来,一个里放着很多肉,另外一个里面放着一大壶羊奶。

猫的食盆水盆不用另外拿过来,赵淩的屋里就有现成的。

赵淩习惯自己照顾猫,两个小厮把东西送到之后,很快就退下了。

赵淩就进屋去拿猫碗,刚从正堂转到偏厅,就被人从身后抓住,一只手还捂住了嘴。

丸辣!

他下辈子一定要投胎到现代,最好直接有个成年人的身体,不要有作业,要是个京城富少就更好了。

“赵水灵?”

赵淩听到这个称呼,第一反应是:哦,不投胎了啊。

抓住他的手松了松,在他背后的人小声说道:“我是窦荣。”

赵淩一听,顿时就张口咬……咬不住,见捂着自己的手拿开,立马抗议:“豆豆,松开!”

“嘘——”窦荣把赵淩的钳制松开,一伸手熟练地掐着他的咯吱窝把人举高,烛火下的眼神满是疑惑,“你怎么一下长这么高了?”

他把人放下来,掐了掐赵淩的脸,皱眉:“脸也瘦了,差点没敢认,幸亏带了虎先锋。”

小伙伴出门一趟,回来要认出自己还得靠猫?

赵淩一万句吐槽在心口没法说:“你偷摸着回来的?”

“对。听说你把米希家的女眷从教坊司接出来了,我差点没吓死。我姨父那个人……”本来就生性多疑,没事都要整出点事情来。赵淩这么公然反抗,怕不是要惹出大事。

他大概知道以太后对赵淩的宠爱,以及赵淩过往做出的功绩,为了这么点事情,应该不会连累到赵家,赵淩的安全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但是赵淩的前途就难说了。

凉州距离京城太远,消息传递滞后。

像赵淩这种干的又不是什么好事,更加不好传话,哪怕能传过去一些消息,也是语焉不详。

“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凉州提心吊胆的,正好这一段时间都不会有什么事情,干脆回来亲眼看看。”

赵淩看他胡子拉碴的:“没事。我厉害着呢。噫——你身上臭臭的,是不是都没洗过澡?”

窦荣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一路躲躲藏藏的。”

赵淩让人送来了热水洗澡,又说自己饿了要吃夜宵,多煮一些。

“这样会不会让人怀疑?”

赵淩看他已经在一边灌羊奶,一边伸手和猫抢食了:“不会,我正长个儿呢,最近吃得多。”

窦荣很怀疑:“你吃得多能吃多少?你说你怎么那么瘦?是不是又挑食,没好好吃饭?”

“那肯定没有,我吃得可多了,天天大鱼大肉。”赵淩跟他说起米家的情况。

窦荣听得直皱眉:“你说你就这么大咧咧地在教坊司门口,说你把米家女眷全包了?你小小年纪,还要参加科考,这么说以后名声还要不要了?”

赵淩也是无奈:“那不然呢?不这么说,我还能怎么说?总不能我直接冲进教坊司,把人抢走吧?别说我压根做不到,就算能做到,不就变成公然抗旨?太子都不敢的事情,我哪敢?”

窦荣还是觉得心里面不舒服:“米家是米家,你是你。米家遭难,你可以伸出援手,但不能毁了自己的名声。”

赵淩认真想了想:“想不到别的法子。”

窦荣态度认真:“你的名声很重要。”纠结了一会儿,才说道,“好吧,你做得对。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你跟我说说当时的情况。”也就赵淩这个年纪又有靠山的,才能以一种混不吝的态度干这个事情,换做别人来这么做,肯定不行。

赵淩直接就去自己的小书房的书架上,拿出一本册子,翻给他看:“喏!我都画上了!”

窦荣就看他的画,线条很简单,但把当时的情景和对话写的一清二楚。

他正看着,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赶紧让进里面的卧室。

小厮们端进来一大碗馄饨和一大盘卤味拼盘,外加一碗鱼羹和春卷。

“四郎先吃着,洗澡水还得过会儿才能好。”说完,他们就退了出去。

窦荣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出了院门,才出来,完全不跟赵淩客气,还一边吃一边看漫画一样看赵淩画的册子。

赵淩凑过去:“你给我留两个馄饨,再留两个春卷。”

窦荣自己吃两口,给赵淩喂一口。

两人分着吃完,窦荣才算是长舒一口气:“总算是吃到点像样的东西了。”

赵淩伸手拍拍他肚皮:“晚点我再叫一顿宵夜。常妈妈带徒弟了,等学好了,给你送一个到凉州?”

窦荣摆摆手:“不用了。我平时吃住都在军营,吃的大锅饭,什么东西都是一锅炖,再厉害的厨子过来都是一个样。不然还是你过来陪我。你会过日子,你来了就什么都有了。”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说得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好意思。

赵淩还以为他是顾忌着小厮们在澡房倒水。

小厮们倒完水,就来叫赵淩洗澡。

赵淩让他们进屋收拾吃完的碗盘,自己走正门,窦荣走窗户,一起去了澡房,没让人伺候。

神都的冬日太干燥了,赵淩也不是天天洗澡,简单擦完身,就搬了凳子给窦荣洗头发,然后开始吹:“跟你说我做的这个洗发水,特别好用。你回去的时候带上几瓶,还有这个香皂,比香胰子好用。”

窦荣用香皂搓着手,不敢置信自己搓出来的泡沫都是黑的,刚才就这么脏兮兮地吃了饭,闷不吭声洗了好几遍,把身上搓洗干净,感觉洗澡水都成泥浆了。

“这洗澡水脏的,瞒不住。”

赵淩让工部给自己收拾新宅的时候,特意加建了一部分下水:“你把浴桶底下的塞子拔掉,水会流出去。”

上水不太好实现,简单的下水还行。

赵淩把自己擦身用的水倒进浴桶大致冲刷了一下,剩下的会有小厮来打扫。

“行了,回去睡觉吧。你这一路是不是都睡在野外?”

“差不多吧。幸亏有你给的帐篷。”窦荣一路过来实在是累了,都顾不上把头发晾干就睡着了。

抹布对好大一个人占据了自己平时睡觉的位置表示抗议,轻轻推了他几下,没推动,委委屈屈地趴在窦荣胸口。

窦荣猛地咳嗽了一声。

赵淩赶紧把抹布抱走,抬手把窦荣推到最里侧,才抱着抹布外侧躺下,亲了亲抹布:“还是我们抹布最乖了。”

“猫嗷!”虎先锋刚才不知道在哪儿,这会儿跑了进来,急吼吼地先确认自己亲妈,然后才小心翼翼凑到窦荣鼻尖闻了闻,又回到抹布身边躺了下来。

赵淩这一觉睡得很踏实,却还是在凌晨被脚抽筋痛醒:“嘶——”

窦荣立马就醒了过来,帮他慢慢把腿拉直:“怎么抽筋了?”

“可能长太快了。”赵淩这一年的身高起码蹿了三四寸,应该还在长,吃进去的营养没那么快转化成身体的养分,生长痛什么的,正常的。

外头打更的声音传来。

窦荣凝神细听:“五更,差点睡过头了。”

“你这就走了?”赵淩感到不可思议。

“对啊。确认你没事,我就回去了。出来时间太长,瞒不住。”窦荣看他脚没再抽筋,松开手下床忍着穿上一身脏兮兮臭烘烘的衣服,“我一会儿混进一个西州商队出城就走。你帮我把虎先锋送回去。”

赵淩顾不上别的,赶紧跳下床,从柜子里翻出一堆零食装了个背包给他:“带上。”

窦荣乖乖把零食背包带上,厚着脸皮道:“有没有铜钱?给我点。”

“有。”赵淩一点都不见外的把他带到小库房里,举着烛台给他指钱箱,“要用多少拿多少。京城这边钱庄的票号能在沿途兑付吗?能用的话,你带两张银票。”

现在的银票其实更像是钱庄发行的承兑汇票,使用并不是那么的方便,一般用于异地大宗交易。

能够牵扯到异地开设钱庄的,背后势力都不容小觑。

“银票还是算了,再给我点碎银子吧。”他要用起来方便点的。

赵淩就给他装了几个荷包的碎银子,估摸着有个一二十两,感觉不够花的,还是往窦荣手腕上套了一串金珠,又往他手上戴了个金戒指:“行了。你这胡子拉碴的估计也没人认得出你,回去该住客栈就住客栈。”

窦荣突然感觉耳根子烫热,低声答应:“嗯。”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牧草+1 破防

窦荣像一只小兔子一样跑了。

好吧, 大兔子。

有一阵没见,感觉个子似乎是高了一点,变化最大的是体型, 明显壮实了很多。

赵淩目送窦荣离开, 抱着虎先锋招招手。

虎先锋嗷嗷地叫, 只想回去和妈妈猫团在一起。

来福推开院门进来, 有些意外又不意外地看到赵淩站在院子里:“四郎今天这么早就起了?哟, 虎先锋?”

只要去上学,赵淩起得都挺早的。

偶尔更早起, 有很多原因。

像是猫打架,猫吐了, 猫盖在他脑袋上,猫压在他胸口等等。

来福已经见怪不怪, 推着赵淩进屋换衣服。

赵淩“嗯”了一声:“它昨天晚上就来了。一会儿我上学,顺路带去国公府。”

来福看虎先锋挣扎下地, 急吼吼冲进卧室, 跳到床上钻进被窝:“感觉不太像是愿意回家的。”

赵淩伸了个懒腰:“总得去说一声,免得家里到处找。”

虎先锋果然和抹布难分难舍,赵淩最后只能把抹布先一起放在镇国公府,等下午下课了再来接。

忙忙碌碌了两个月, 赵淩亲自到码头去接了雷奥那多。

其实是他正好休沐, 去河边钓鱼,顺道看看能不能碰到,没想到还真这么巧。

雷奥那多看赵淩骑着一匹漂亮的白马, 身边还有一匹漂亮的枣红马,只觉得不愧是大虞的都城,神都果然连马匹都比别的地方更加神俊。

抹布稳稳坐在马背上。

跟雷奥那多一起坐在一辆敞篷马车上的王延看着赵淩的样子:“你一个人骑两匹马?”

赵淩有些意外王延也会跟着一起来, 慢慢走在马车边上回答:“没啊。我就骑一匹。”他还是和抹布一起骑的。

王延觉得这外孙考的解元是假的:“我的意思是,你有两匹马?”

这么有钱的吗?这么有钱,连一扇琉璃窗都不给外祖父,像话吗?

赵淩还是否定:“没。”他拍拍白马,“雪莹是五妹妹的,她还不太会骑,我替她骑着跑跑。”指指身边的枣红马,“点点是我的。它带孩子太辛苦了,我带它出来转转。”

点点生下的小马驹已经三个多月了,事情贼多,比虎先锋还妈宝。

王延一听,顿时觉得魔幻。

赵家竟然还给一个庶女买马?

这匹白马一看就价值不菲。

码头在城外,路上往来的人很多,不便交谈。

王延要先带着雷奥那多一个外国人去鸿胪寺报道。

赵淩全程跟着。

他这张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去什么地方都会被热情招待,完全不需要排队坐冷板凳。

别说雷奥那多了,就是王延都有些刮目相看。

看在赵淩的面子上,雷奥那多被安排住进了客馆。

那里一般入住的是各国来朝觐的使团,配备有翻译人员,方便统一管理,以及皇帝召见。

环境佳位置好,吃住免费。

雷奥那多所在的国家实在太远了,身边只跟随了两名从自己国家带来的护卫。

赵淩先让他安心住下,约好了尽快过来看他,就带着王延回家去住。

王延这次完全是假借职务之便,来神都旅游的。

按理来说,他应该住在驿站,但肯定是住在赵家。

京城这边的驿站常年住满,王延去了还真不一定能安排上房间,更别说是好房间。

赵淩带着他一边走,一边说:“您就跟我住新宅那边。大堂哥刚去赴任,空出了一个院子,稍微收拾一下就能住。”

两边往来书信不多。

赵王氏说王家写家书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她写家书也差不多,压根没提新宅的事情。

王延惊讶:“你家还买新宅了?也是,你们都大了,家里住不下了。”

赵淩嘚瑟:“没买。陛下赏赐给我的。”

“真的?”王延不信。

“骗你干嘛?”

王延还是不信:“你干什么了,陛下赏你宅子?你连上次春闱都没参加。你一个解元,怎么就不参加春闱?”

作为读书人,王延还是很在意子弟们的读书成绩的。

赵淩一听考试就不高兴了:“考不好呗。我在外面跟着一起考了,先生们批了卷子,说我进不了前三。”

王延自己当年就是二甲:“进不了前三就进不了前三了,能考中进士不就很好了吗?十三岁的进士,谁能说什么?”前无古人,后也难有来者,怎么看都光宗耀祖。

赵淩对自己要求很高:“那不行。不能考得比我爹差。”

“你爹可是探花。”

“我努力长好看亿点。”赵淩觉得自己科考进前三的希望还是有的。

他的教育资源可比他爹当年强多了,加上年纪还小,完全可以多夯实一下学问,再让娘帮着补习,问题不大。

王延这才注意到便宜外孙的长相:“探花郎又不是长得好看就行,得有真才实学。”

再说一次次考试,早就把长得“太随便”的筛下去了,剩下能够到殿试那一关的,不说个个都英俊潇洒,起码也都是长相周正。

他再看一眼骑在白马上的少年郎。

嗯,周正到这地步的,倒还真没见过。

当年赵骅已经是难得的才貌双全,现在的赵淩长相比他爹当年还要更胜一筹……两三筹。

这才十四,人都还没长开呢。

瞧瞧街上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一个个都脸红红的,小伙子也都脸红红的……不对,小伙子为什么脸红红的?

王延又看看便宜外孙,陷入沉思。

赵淩有些垂头丧气:“外祖父你不知道我读书的压力有多大。先生们对我的要求有多严格。他们经常拿自己的标准来要求我,这哪可能嘛。”

在文华殿教书的先生们,那都是研究了一辈子学问的大家。

他满打满算才上了十年学,拍马都赶不上。

王延想想文华殿里的那几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倒是对他们的高标准严要求表示理解:“先生们的话还是要听的。”

赵淩想着,自己还有个皇帝先生呢,不得不听。

幸亏皇帝没要求他一定要考状元,不然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去考试。

他们这边马车慢慢悠悠回到家,刚才在码头的时候,常禾已经提前骑着驴子回家通报了。

赵王氏就站在门口张望,见他们的车马一过来,立刻招呼人,把多年未见的老父亲一把薅下马车,掳进旧宅。

“爹,您怎么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你这次来要待多久?就你一个人来的?先在家吃个饭,一会儿让淩儿带你去东市那边的猫猫汤搓澡。”

王延只是下意识扶住女儿伸过来的手,莫名其妙人就坐到了餐桌前,缓了缓才接过婢女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一把脸,沉稳:“嗯,先用膳。”

这个时间刚好午膳。

王延看着家里不多的人,问:“赵骅呢?”

“哦,带孩子们去他魏师兄那儿了。”最近天气好,家里没一个人待得住的。

王延看着唯一的外孙,感觉是不是被家里其他孩子们孤立了,不然怎么父亲带着孩子们出去游玩,唯独不带赵淩?

赵淩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正好饭菜都端上来了,先吃饭。

吃过饭,赵王氏就带着老父亲和几个姨娘还有赵淩一起,带上几个丫鬟仆妇,也不坐辆车,直接溜达去了东市。

王延很想说怎么这么不讲究,这么随随便便出门乱走,没个官夫人的样子;但看看周围的人都差不多,倒是不好说什么。

赵淩很快就把王延带去猫猫汤,塞给了掌柜的:“外祖父,你好好泡澡,等晚膳的时候我来接你。”

王延心想在家里洗洗就得了,干嘛还非得出来泡澡,还得泡到晚膳的时候?

然后他就被搓澡师傅教育了,到了时间被叫醒的时候,还打着鼾。

常大力赶着一辆驴车等在门口。

赵淩把王延扶上车。

王延扭头去看澡堂子奇怪的店招,上头绣着一只溜光水滑的滚地锦嘴角弯弯眼睛圆圆:“怎么瞧着那么像你那只丑猫?”

赵淩顿时炸毛:“什么丑猫?抹布是绝世大美猫!不接受反驳!”

王延眯着眼睛看远去的店招,再看看身边的便宜外孙:“这你家的?怪不得起个这么怪的名字。”

什么叫怪?

明明是萌!

赵淩不想搭理糟老头子。

驴车没一会儿就到了赵家。

这会儿赵骅他们也回来了,赶紧恭恭敬敬和子女们一起给外祖父磕头。

跟着王延一起进京伺候的中年管家张旺,把一个装满了荷包的小篮子放到王延身边,显然是早有准备。

王延就见过赵辰、赵缙、赵淩三个外孙,这次见到赵婉清这个外孙女和沈兰这个外孙女婿觉得很高兴。

孙子辈磕头完了之后,赵淩就带着曾孙辈过来磕头。

王延就看着垫子上整齐摆列的六只猫三条狗。

赵淩对它们介绍:“这是曾外祖父。”

猫猫和狗狗们认真打量王延,凑过去嗅嗅,重新坐回来。

“喵~”

“汪!”

赵淩把其中一只金被银床抱走:“这只是编外成员,不用给。”

沈兰把愈发壮实的猫抱起来:“这是我堂兄家的猫,就爱往这边来。”

还真别说,跟着蹭饭都能蹭得胖一大圈。

王延幸亏多准备了一些红包,还真让张旺给了一毛一个红包。

赵王氏就看着赵淩他们闹,热闹完,沈兰他们要回去,赵淩也带着王延回新宅。

嗯,爹娘在前面带路,用不着他。

院子收拾了一下午,已经整理妥当。

王延瞧着不大一个院子,连日在船上晃荡,感觉脚底都在波浪起伏,简单洗漱了一下就睡了个人事不知。

等他一觉醒来,已经天光大亮。

他起床洗漱完,就被带着溜达去对门老宅那儿吃饭,走了没几步,突然觉得不对。

他停下脚步,猛地扭头看去,随后脚步加快变成一溜小跑。

身后张旺显然早有预料,跟在边上跑:“老爷慢点,那是家里的大书房。”

赵淩这天放学回家,就被赵王氏提溜到大书房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坐在躺椅上看书的王延。

赵淩看不明白:“怎么了?”

老头坐那儿看书不挺好的?

“你外祖父生气了,赶紧去哄。”

赵淩顿时嫌弃地别开脸:“他生什么气?”

糟老头子又不是八块腹肌的小哥哥,还没豆豆可爱,有什么好哄的?

赵王氏指了指窗户:“看到家里那么多琉璃窗,就生气了。快哄,不然你外祖父回去,把你大书房拆了带回去。”

啊?这确实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王延把书往身边茶几上重重一拍:“你们娘俩嘀嘀咕咕的声音还可以再大一点?老头子我还没聋呢!”

他昨天晕晕乎乎的啥都没看清,等今天反应过来,才发现赵家哪儿哪儿都是琉璃窗,整扇整扇的琉璃窗,连天窗都是老大一块。

他,一个外祖父,就巴掌大的一小块天窗!

王延感觉到熟悉的血压上升的晕眩感,喝下今天第三壶茶。

不打碎研磨,就这么放琉璃壶里泡开的茶叶,瞧着真好看,喝着也清爽。

赵淩脚步向后,感觉胳膊一阵剧痛:“嘶——”

赵王氏放下掐人的手指:“快去!”

赵淩把书包往自己课桌上一放,磨叽到糟老头子身边:“这个嘛,我搞点琉璃也不容易。京城好多达官显贵家里还没有呢。陛下在宫里头盖琉璃殿,琉璃作坊的产量就那么点。”

主要是顾潥大概是把玻璃暖棚给整明白了。

这东西虽然现在耗费巨大,但用来给农业搞些研究倒不算浪费。

另外还得搞几个种反季蔬菜。

王延不信:“既然这么紧俏,你是怎么弄到这么多的?”

“因为现在这种琉璃就是我烧出来的啊。”他多少有点特权。

“那既然是你烧出来的,就不能给我再弄点儿?”

赵淩:“……我明天去问问陛下。”

现在琉璃作坊被顾潥严格管控,账都是赵骅亲自做的,各种物料进出严格得像是里头在铸造铜钱,而不是琉璃。

赵王氏听着赵淩的语气,顿时对老父亲不满,两步上前:“好了。差不多就得了。回头从我屋里拆两扇窗户给你带回去。”

反正他们家现在读书什么的都来大书房,正房那边的书房不怎么用得到,拆了就拆了,原先的旧窗户还在,拿出来换上就行。

王延今天其实去琉璃铺子转过了。

那货架上叫一个空空如也。

也不能说什么东西都没有,就是摆了几件美轮美奂的样品。

样品,不卖的。

他瞅着还比不上赵淩送给他的琉璃茶具,问了一下价钱,差点失态。

要知道王延虽然在王家已经是旁支了,但毕竟殷富数代,家底是很厚的。

当年赵王氏一个庶女出嫁,王延给出的嫁妆,除了在泸阳县置办的大宅和全套红木家具之外,还包含了供给赵骅进京赶考的全部费用,甚至还有小家庭的启动资金,算下来两千两打不住。这还不算各种添妆和压箱底的钱。

王延家有钱可不是占了多大的地,当了多大的地主,而是经营了数代的缫丝生意。

能让他都觉得昂贵的东西……嗯,怎么说呢?

他其实对赵家满屋子的琉璃窗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生气,就是也想要一个这么敞亮的书房。

他要是有这么个书房,立马致仕当先生,都不敢想能在这么一个书房里教书读书得多幸福。

要不,他还是致仕了,来女儿家?

正好赵家的几个小子都还在考学,他可以指导。

赵辰和赵淩的成绩是不错,可还有进步空间。

赵缙那小子就不行了,得鞭策。

赵茂年纪还小了点,倒是看得出很聪明,就是小小年纪似乎有点迂腐,得好好矫正。

老头子越想越心动,对自己便宜外孙扔给他一只猫讨好,都没在意,下意识接过,一下一下撸着小胖柔润的毛发,听着猫的呼噜声。

赵淩悄咪咪走回来,眼神示意:哄好了吧?

赵王氏不太确定:大概?

算了,不理这老头。

赵王氏要编书,赵淩要写作业。

过了没一会儿,赵辰他们也都来了,各自在自己书桌前奋笔疾书写作业。

心里盘算着要指导外孙功课的王延,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赵淩倒是把琉璃窗的事情放在了心上,也不等下午去御书房了,等午膳的时候,就跟顾潥提要求:“陛下,现在琉璃作坊里的琉璃窗紧张吗?能不能匀点儿给学生?”

琉璃殿其实差不多都盖完了。

剩下的宫中其他几个地方想要盖阳光房的,都被顾潥给叫停了。

他后宫的嫔妃不多,但也不可能每人都给盖一个。

他自己、太后、皇后和太子的宫殿中有一个小小的就行了。

剩下的还是把宫中主要宫殿的窗户换成琉璃的……琉璃作坊现在已经能够烧制稍微大块一点的琉璃了,整个皇宫全部更换琉璃窗,还是再等等。

主要是光给自己换,没钱。

现在琉璃作坊其实存了不少现成的琉璃,只是放量少。

物以稀为贵,就指着这赚钱呢。

他可知道那些达官显贵情愿把串铜钱的绳子都放烂了,都不拿出来花。

作为一个国家的皇帝,顾潥期望的是最好把钱通通都拿出来花,而不是藏起来,造成市面上流通的钱币越来越少。

难得有这么一个能让他们玩了命的买的东西,他不可着劲往死里薅,都对不起自己。

当然,顾潥对自家祥瑞还是很和蔼的:“要多少?”

“整上两扇窗户?”再多他也不敢开口。

顾潥觉得问题不大,答应下来,问他:“又要用哪儿?”

赵淩老实回答:“给学生的外祖父书房里换两扇。他岁数大了,看东西眼睛不好使。”哦,对了,“学生之前给您提过的西洋人雷奥那多,现在安排在鸿胪寺的客馆里。您要见见他吗?”

“就是你说过的带来香料种子的商人?”

“是的。”

顾潥还没见过和那么遥远国家的人,有点兴趣但不多,对赵淩说道:“你先替朕看看他带来了什么。”

“是。”赵淩领命,“那学生下午就去鸿胪寺,不去御书房了。”

顾潥:“……去去去,尽想着法儿逃课。朕也得弄个戒尺打手板。”

王太后抬手就拍了他胳膊一下:“水灵是替你去办事,怎么叫逃课?那些香料的种子这几年先在皇庄上种,能赚多少钱。”

至于往后,香料肯定不能只有他们家种。

香料价格虽然昂贵,但用处没有牧草那么大,可以通过各种办法“流出去”。

等外面种的人多了,价格自然就低了。

到时候他们已经赚到了最大的一笔钱。

顾潥听王太后这么一说,倒是对一个西洋商人能带来什么新东西还挺期待的:“让李伴伴陪你一起去。”

“是。”

赵淩用过午膳,就和李公公一起去了鸿胪寺客馆,坐在马车上开始打小算盘:“见个人用不着多长时间,见完我就直接回家。公公要不要来我家坐坐?”

提前放学!

李公公就欢喜他这样一点都不把他当外人的样子:“不了。我还要回宫复命。”

“哦……”赵淩失落,还想着把李公公带着,治治他外祖父那个小老头。

嘿!差点忘了!

“来个人去我家把我外祖父接去鸿胪寺客馆。”

他转头对李公公解释:“我外祖父会西洋话,能给我们做翻译。”老头就是借着这个理由跟着一起来的神都。客馆那儿的翻译虽然也会一点,但没王延那么精通。

一行人到了客馆,雷奥那多看到赵淩比看到亲人还亲。

经过一番解释后,雷奥那多对李公公的身份有了一些了解,立马就进行了一番对大虞的景仰滔滔不绝的输出。

可惜赵淩的对西洋话会的不多,不支持他听懂,更别说是翻译了。

过了一会儿,等到王延过来,几个人才能正常交流。

雷奥那多跟随从一起,抬出两个大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个小箱子,打开全是精心保存的许多植物种子,其中最显眼的就是赵淩心心念念的辣椒。

“咦?”他突然从一个小箱子里看到一个熟悉的东西,在手指碰到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晕眩了一下。

时间太短,没人注意到。

赵淩手上拿着一颗玉米粒,牧草空间里多了一大片的玉米。

对哦,玉米也算是一种牧草,只不过普遍是作为粮食作物。

相对水稻和麦子,玉米很不挑地方,耐贫瘠、耐干旱、耐严寒。

玉米植株作为牧草来说,并不算特别优质。

但玉米作为畜禽饲料来说,是相当优质的。

他感受着空间里的玉米地,咽了咽口水。

那么问题来了,他怎么解释自己知道这是一个超级厉害的粮食作物?

第74章 第七十四 文化输出 祥瑞不需要解释……

赵淩的异常反应, 李公公全都看在眼里。

他的目光看向赵淩手中的种子,发现这种种子确实比一般的种子颗粒要更大一点,看上去像是能吃?

不是, 他的意思是能当粮食吃?

作为顾潥的大伴, 李公公不止一次听顾潥叨咕祥瑞什么的, 落在玉米种子上的视线更加灼热。

所以, 这是祥瑞感应到了上苍的指示?

雷奥那多滔滔不绝地解释各种种子:“我去了很多地方, 搜寻了当地人的粮食种子和蔬菜种子……”

他的脸颊明显消瘦,显然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非常辛苦。

王延手上有一份各种种子对应采集地点的大致气候和土壤条件。

赵淩在看到玉米种子之后, 已经对别的都失去了兴趣,连辣椒都不放在心上。

雷奥那多试图带回一些完整的植株, 可惜都失败了。

现在的航海技术很不成熟,是真正意义上的用命赚钱。

海上会遇到的意外情况数不胜数, 人能活下来都不容易,更别说是脆弱的植物了。

赵淩本来以为就是简单和雷奥那多见个面, 要不了多久, 结果和他聊了很长时间。

雷奥那多甚至还现场绘制了粗略的海图,介绍各地不同的风土人情。

赵淩听得很认真,对比脑子中的世界版图,并不算意外地发现压根不一样。

确实不算意外。

但也没什么关系。

他生活在这里, 希望自己能够生活得好一点, 自然希望自己生活的地方更好一点。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他看看自己能有多“达”吧。

因为有玉米这样的神物,赵淩并没有回家, 离开客馆之后,就和李公公一起把两箱种子直接带到了宫中,亲眼看着交到了顾潥手里。

顾潥完全没料到石狮子放出去当天还能见到, 见赵淩拿着玉米粒递给他,很郑重地接过来:“很重要?”

“嗯!”赵淩很认真,“我觉得这个很重要。”

来吧,问他为什么觉得重要,他已经编好了,是白胡子老爷爷托梦说的!

他刚才回宫的时候眯了一觉梦到的。

顾潥完全没有问。

祥瑞都觉得重要的东西,那必然非常重要啊。

这难道还有什么疑问吗?

顾潥觉得既然那个西洋商人能够带来祥瑞都重视的东西,肯定是沾了祥瑞福泽的,可以见一见。

他的命令下去,就有人去教雷奥那多各种礼仪,以及基础的语言。

其实他已经跟着王延学了很多。

作为一名能够在这个时代行走世界的大商人,雷奥那多的语言天赋极佳,只是面对大虞的皇帝,显然不能靠着连笔带画你画我猜的形式来交流。

他学习起来的速度很快,可怎么说大虞官话,都带着点象州口音。

赵淩陪着王延过来几次,想尽地主之谊,带他在神都到处转转,但他忙得完全没时间。

倒是赵淩没什么事情,跟着鸿胪寺的官员和住在客馆的使节们学习其他国家的语言。

现在这个时代,语言相对简单。

赵淩有过学习外语的经验,又有良师和当地人的指导,很快就掌握了基本交流,并且给使节们留下了一个大坑。

他自己没觉得,就是正常交流:“我觉得贵国的人文历史民俗风貌都很有意思,真希望能够更深入了解一下。不知道您能不能推荐几本介绍贵国这些方面的书籍呢?”

使节们顿时卡壳。

书籍?

现在识字的人都很少,他们本国使用的文字不是大虞文字,就是从大虞文字演化而来。

在这个知识高度垄断的时代,他们大部分人思索自家拿得出手的文学作品,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

历史书籍?

他们的历史到底该说是记载,还是编纂?

甚至说是历史,还是传说?

倒是雷奥那多拿出了一本诗集,还有一部小说,甚至还有自己的航海日志。

赵淩对雷奥那多的航海日志最喜欢,借回家直接抄录下来,连上面的配图都原样描绘下来。

西洋文字是字母文字,赵淩用毛笔写不顺溜,跟雷奥那多学了做鹅毛笔,沾墨水写才算好一点。

问题也不是没有。

常禾看他一支支往废纸篓里扔鹅毛笔:“这鹅毛笔也太不耐用了。”

就他家四郎这写的速度,一天能耗费一小捆,比毛笔还费。

赵淩听他这么说,下意识皱眉:“我晚上不想吃鹅。”

为了鹅毛笔,他可算是付出大代价了。

在书房里的其他人,都对此发表意见。

“嗯,你别吃。我吃。”

赵缙也在长身体,比赵淩早长了两年,身高却快被赵淩赶上了,很有危机意识。

为了自己所剩不多的哥哥的尊严,他决定多吃肉多锻炼。

养鹅的性价比不高。

鹅吃得多,下蛋少,还需要水。

农村更偏向于养鸡。

平时赵家吃鹅肉的机会不多。

最近顿顿大鹅,还得亏赵淩在福满庄上做的饲养禽畜的实验。

赵家人都觉得鹅肉好吃。

管博澹也觉得好吃,甚至写了一首小诗来赞美鹅肉的美味。

赵淩实在受不了单一食物连着吃好几天,倒是攒了一些鹅绒,估摸着到今年冬天,能给自己攒一床羽绒被。

嗯……

他还是算了。

什么羽绒被到他手上,都得分分钟被猫给分尸。

他还是再攒个羽绒睡袋给豆豆。

赵淩把雷奥那多的书抄完,拿去还书的时候,发现客馆空了很多:“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感觉都没人了?”

在客馆工作的小吏还没开口就呲出一口大白牙:“多亏了四郎你,好几个使节团都回去了。”

“啊?”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小吏笑道:“上次您不是说想看看他们国家的书籍嘛。他们拿不出来,回去编书、写史了。”

上面的人要面子,什么太平盛世万邦来朝,对这些外国的所谓使节团特别好。

这些使节团代表的国家都不知道在哪儿,每次拿点不知道什么东西来进献,然后连吃带拿不算,有几个国王甚至都赖在神都不走了。

累得他们这些人跟前跟后。

伺候倒是不至于,但这些人总会惹出一些事情来,还得他们去处理。

教授使节团语言文字和礼仪,使节团也不是什么学堂里的小童,学不好还能打手板。

他们是轻了不行,重了不能的,实在难办。

现在一下子走了不少人,小吏们的工作量显著降低,自然高兴。

赵淩觉得这不是个办法,找了几个实际一线工作的小吏了解具体情况,然后拟了一份章程。

使节团的人数要严格控制,来神都要有正当理由,停留的时间要严格审核,根据不同来访的目的,发放签证。

签证过期无正当理由不可再续,必须即刻遣返。

欢迎各个国家派遣留学生赴虞学习先进的文化知识……

赵淩写到让留学生考雅思考托福的时候,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连续两年考试不合格就取消学生签,嘎嘎嘎。

赵淩花了三天,把写完的章程整理好,直接放到御案上。

要知道别的臣子想让皇帝先看到自己的奏折,有时候还得找李公公或者田公公疏通疏通。

当值的庶吉士看得眉头一跳,心想:这小儿怎的如此无礼?陛下竟然一点都不生气?陛下对太子殿下都没这么纵容。

顾潥拿起完全没有奏折格式的小册子拿起来看:“你就不能写份像样的奏折给朕?”

“学生不会写颂词。”赵淩的借口毫无新意。

顾潥没好气地拿起戒尺,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一个借口还准备从五岁用到老了?你以后就不准备给朕写奏折了?”

赵淩开始耍赖皮:“到时候让我娘帮我写颂词。”

顾潥一边看,一边问他:“你以后到地方赴任,还能带着你娘?不怕你爹打死你?”

“不怕。我爹打不过我。”他现在的骑射已经有点模样了。

教他的师傅给予了肯定。

哦,他的意思不是准备把他爹当靶子。

他的意思是他跑得快,他爹追不上,打不死他。

赵淩因为心直口快的忤逆言论,被顾潥打了一下手心。

顾潥严肃教育:“对父母长辈要孝敬!”

赵淩紧张地五官皱起,结果并没有习武之人把他手心抽出蘑菇云爆炸效果,反倒比先生们抽得还轻一点儿:“咦?”

顾潥作势要重重抽他,赵淩赶紧缩回爪子。

过了一会儿,顾潥一目十行看完赵淩写的不是折子的折子:“水灵,过来,给朕解释解释,你到底想干嘛?”

留学生、各种考试等等,教学内容的选择方向……

“文化输出啊。”文化入侵啊。

如同水往低处流一样,文化也必然是从强势文明向弱势文明输出。

既然这种流向已经开了一个头,那不如他们来进行一些引导。

等将来有一天,某个和他们大虞人长得不一样的人,说着他们大虞的话,学着他们大虞的知识,以大虞的美为美,以大虞的道德为道德,那么这个人就是大虞人。

“陛下是天子,普天之下皆是您的臣民。”赵淩难得说一句正经话,随即道,“让一个雷奥那多带进来东西太难为他了,还不如让更多的人主动进献。这才是万邦来朝。”

顾潥想象了一下赵淩描述的未来,越来越心潮澎湃,根本坐不住,走下龙椅,把赵淩一举:“水灵,真是朕的祥瑞!”

咦?赵淩歪头。

他什么时候成祥瑞了?

不对!

“学生长大了,别老是把学生举起来!”习武力气大就了不起啊?就能随便把人这么举起来吗?

他赵水灵不要面子的吗?!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蔷薇汤 哄人【二更】……

赵水灵又被悄咪咪赏赐了一个铺子, 还是在东市。

他又开了个澡堂子,不过是女澡堂。

天知道他开了个男澡堂子之后,背地里被赵王氏揪了多少下耳朵, 每次还都是左耳朵。

他都怀疑现在自己的左耳垂比右耳垂长。

新澡堂子赵淩本来理所当然想叫喵喵汤, 但是赵王氏行使了一票否决权:“你名字起这么像, 万一有女客不知道的走错了怎么办?”

赵淩一听, 顿时觉得有道理。

最怕的还不是女客走到猫猫汤, 毕竟门口的掌柜和伙计就能把人拦下来;最担心的还是男客故意走错,想要去女澡堂占便宜的。

哪怕造不成实际伤害, 一群老色批天天聚在女澡堂子门口胡搅蛮缠肯定也不行。

于是赵淩去求了王太后。

王太后没好气:“给你一个铺子,你倒还要找我售后来了。”

售后这个词, 是从赵淩这儿学的。

赵淩脸皮厚厚的:“学生遇到困难,肯定是来请教先生啊。”

太后亲口取的名字, 加上太后亲笔,足以震慑宵小。

听到先生这样的称呼, 王太后眼露慈爱和感慨, 有点想像赵淩小时候那样摸摸他的脸,手指却在袖子里微微卷了一下:“清瑶,拿笔墨来。”

小时候赵淩这么叫她的时候,她以为孩子年纪小不懂事, 告诉他长于妇人之手不是什么好话;告诉他, 他的先生应该是裴先生那样的大家。

她哪怕有点名望,也不能真的当什么先生。

赵淩原本是无所谓的。

他上辈子从小到大,接触过的女教师的比例远远高于男教师。

虽说现在正经拜师的先生和学生之间的关系, 远比他上辈子的师生关系要亲近,但道理是一个道理,都是传授自己知识的老师。

王太后思量片刻后, 就写下蔷薇两个字。

并没有什么高深的含义,一看就懂。

赵淩也确实一看就懂,什么都没说,跪下给太后磕了个头。

他把字拿回家,放到赵王氏手里,又给赵王氏磕了个头。

赵王氏一开始确实偏心,但谁能不偏心自己亲生的?

再说赵王氏也没苛待过他。

等到后来,赵王氏待他越来越好,其中虽然有太后的因素在,但看在别人的面子上待他好,还是真心待他好,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赵骅跟赵淩一起回的家进的门,就见赵淩这幅样子,也没看写的什么,就见赵王氏一看,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写的什么?怎么把你娘给惹哭了?”

他本来看赵淩磕头,还想说好好的又作什么妖,见状脸色一变,上前就把赵王氏手上的纸拿了过来,一边给赵王氏擦眼泪,一边看,等看到上面蔷薇两个字,顿时嗓子就哑了。

赵淩要去找太后写新澡堂子名字的事情,他当然知道,还笑话儿子,与其开个女澡堂子,还不如开个银楼更讨贵妇人们喜欢。

赵王氏显然想说什么,眼泪却止不住地流,推开赵骅,把赵淩抱在怀里。

赵淩小时候,她都没这么抱过,一时间有些无措,看向赵骅:“爹,哄哄你娘子。”

赵骅黑着脸:“你不是比我会哄吗?”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努力把赵王氏哄着改成抱住自己,扶着往卧室去,回头还瞪了一眼赵淩,让他赶紧滚。

臭小子!

万一传出去嫡母抱着庶子,像什么话?

赵淩摸了摸湿漉漉的领口,拿起太后的亲笔,回去换衣服,然后就开始忙了起来。

他把原先女澡堂的设想全都推翻,重新画了施工图和设计图,联系了瓷窑,又去软磨硬泡了许多水泥,一直忙到临过年,才算是把蔷薇汤给盖好。

赵王氏来看的时候,赵淩正和几个花农一起栽种蔷薇。

丈高的院墙上挂了许多细麻绳,等待来年开春后蔷薇花枝攀爬。

赵王氏让丫鬟给忙碌的花农和洒扫的仆役们送点心,瞧着满手泥的赵淩直皱眉:“这些事情你让别人做去,怎么搞得自己脏兮兮的?现在种花能活?”

“应该问题不大。”趁着花现在睡着了,给它们换个地方,等它们醒来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就扎根了。

赵淩用丫鬟端过来的水洗了好几遍手,抹了香膏之后,双手又光洁如玉:“娘给我带什么吃的了?”

“玉米饼子。”

赵淩一听到玉米两个字,就一蹦三跳地跑开:“不吃!”

秋收的时候,玉米大丰收。

雷奥那多之前带到神都来的玉米种子只是少部分样品,更多的留在象州。

为了避免耽误农时,以及考虑到生长气候的问题,直接就在象州种了几十亩试验田。

这种玉米虽然长出来的个头不大,还长得“龇牙咧嘴”的,但产量着实不低。

哪怕是在贫瘠的土地上种植,没有精心伺候,也能有不错的表现。

当然,玉米这个东西好不好,有多好,肯定得吃了才知道。

反正收获不错,神都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被赏赐了一根煮玉米。

没错,一根,就是尝个味道。

赵淩这个祥瑞就不一样了,得到赏赐的玉米有两筐。

赵家一窝子钱精,连夜就把颗粒饱满适合当种子的玉米粒给搓下挑了出来,剩下的换着花样吃。

赵淩搓玉米就搓出了心理阴影,到现在还能感觉手掌火辣辣的疼,吃玉米更不愿意了。

他空间里大片又糯又甜颗粒饱满还没虫子的玉米,为什么要吃各种玉米饼子和玉米糊糊?

他偷摸着给驴子加餐都没吃这么差的。

“嘿,你这个小兔崽子,别人想吃还没得吃,你倒是挑上了!”赵王氏气不打一处来。

她这眼巴巴给人送过来还讨人嫌了?

臭小子打小就挑食,本来以为玉米这种新鲜玩意儿能让他消停一阵,没想到完全没用。

赵淩不理,熟练地翻墙就跑。

嗯,等来年蔷薇花爬满了墙,他就没法翻墙了。

赵王氏看他跑远,都懒得去追,跟丫鬟和仆妇一起,进澡堂里面转了一圈。

她上次过来的时候,里头还没收拾干净,这次过来,里面不仅已经打扫得窗明几净,连一些家具摆设都已经放好了。

入目皆是深深浅浅的粉红、墨绿、天蓝、鹅黄,到处都是蔷薇花元素。

饱和度高且明艳的颜色,一点都不符合时下装修房子的概念,但特别少女心,特别能戳中赵王氏。

蔷薇汤的掌柜是个三十来岁的干练妇人,叫绿柳,长得不说多漂亮,也是端庄大方。

她原先是宫里头太后身边伺候的,二十五岁出宫,嫁了一个姓林的小商人做填房,把前面人生下的一双儿女拉拔大,结果几年下来没把人心捂热,倒是养出了仇人,娶妻嫁人不找自己的父亲要钱,倒是嫌弃她这个做后母的苛待。

能够在太后跟前当管事大宫女的,怎么可能什么软柿子?

当下就一纸诉状告到衙门,说林家骗婚骗财,磋磨她的青春让她无儿无女,还骗她的钱财和劳力伺候老人孩子。

换做别的妇人来告,衙门根本不会搭理,可绿柳曾经是体面的大宫女,身边还陪着梓萱,就不一样了。

衙门立刻认真对待,派人去街坊四邻打听。

林家的事情周围的人都知道,还真就是绿柳说的那么一回事。

虽说骗婚什么的难以判断,林家也没能耐磋磨绿柳,但绿柳进门多年无儿无女是事实,两个老人和继子女对绿柳毫无尊重多有怨言也是事实。

绿柳在邻里之间的风评却是极好。

两厢对比下来,绿柳不仅拿回了这些年贴出去的钱财,还额外拿到了一笔不菲的赔偿,并且如愿和离,立了女户。

有人觉得她这年纪还和离是想不开,绿柳自己倒是觉得赶上了好时候。

如今能让她亲自经营这么一个漂亮的铺子,简直是做梦都没想过。

她扶着赵王氏慢慢走,给她从一块不起眼的马赛克拼花,介绍到琉璃灯盏的蔷薇花造型,又带她往一间独立的小院走:“这是四郎单独给您留着的。”

赵王氏看着小院门窗上彩色琉璃拼成的各种蔷薇花图案,挪不动脚了,想拆回去装在她卧室。

绿柳每次看到这些彩色琉璃窗都忍不住赞叹,给赵王氏指细节:“夫人,您看这些蔷薇花的花朵和枝蔓都是连着的。您退远了一点看,这一整面就是一片蔷薇花墙。”

赵王氏:“……”要不,她还是搬过来住得了。

赵王氏还在发呆,被赵淩从附近茶楼抓出来的赵骅就抱着批判审视的态度过来了。

他觉得自己一个男的,进女澡堂子做什么?

同样是自己儿子开的澡堂子,蔷薇汤和猫猫汤能有多大区别?

顶多多种一点花?

他进门看到光秃秃的墙和光秃秃的花枝,觉得不过如此。

赵淩带着他往前走:“我给娘单独留了个小院子~超好看~”

赵骅看赵淩的步伐都快要跳起来,严肃:“稳重点。几岁了?走路还一蹦一跳的。”

“哦。”赵淩听话,觉得自己是有些过于兴奋了。

等赵骅看到赵王氏的蔷薇小院的时候,瞬间把目光投向赵淩:此子不可留!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狸奴仙儿 太子伴读的本职……

赵淩本来想等翻过年, 开春蔷薇花都长出叶子之后再开张。

但赵王氏催着他赶紧开张。

赵淩就趁着过年开了张。

哪怕是神都,适合女子消磨半天的店铺也不算多。

蔷薇汤一开张,就引来众多女子的追捧。

尤其蔷薇汤考虑到隐私问题, 能够提供的泡澡的人数不算多。

越稀缺的东西, 越是让人趋之若鹜。

一时间, 能够在蔷薇汤包下一个小院聚会的, 成为了贵妇人们中间极有面子的事情。

拥有蔷薇汤“最终解释权”的赵王氏, 更是一时间风头无俩。

哪怕她想着要低调,实力也不允许。

没办法, 儿子太孝顺。

赵骅看着越活越年轻的赵王氏,再看看一旁的赵淩, 气就不顺:“别老腻歪在你娘身边,想法子给你外祖父弄点琉璃窗去。”

赵淩好好在写寒假作业, 被他一顿说,莫名其妙:“不是给外祖父把琉璃窗带回去了嘛。”还是新款大块的琉璃窗。

赵骅就说:“那给你爷爷奶奶弄点, 弄完了送回去。”

赵淩看出来了:“你就是想要把我打发走呗。”自己老婆哄不好, 怪他咯?

他只是给自己嫡母送个礼物而已,怎么着了?

赵王氏在大书房另外一边编书,见赵骅去闹赵淩:“有空过来帮我忙,别去闹淩儿做功课。”

赵骅想不到办法把越来越看不顺眼的儿子给打发了, 一个年都过得心里面憋屈。

家里其他孩子们都受了无妄之灾。

好好一个年, 尽在家里抄书写作业,还得学着打理家务,算盘珠子都快打出火星子。

他们不敢当着赵骅的面反抗, 只敢背后蛐蛐,被赵骅发现了,又是一堆作业。

赵淩觉得赵骅是提前更年期了。

每次赵骅罚他写作业, 他就跟赵王氏蛐蛐赵骅。

赵骅知道了更加血压上升,更加罚他作业。

老爹布置的作业,赵淩压根不虚,可以赖掉不做。

招猫逗狗地过完年,他就被顾朻通知要去梁州。

“咦?”赵淩还没反应过来,“去梁州干嘛?看米兄吗?”

也不知道米希在那边具体怎么样了?书信有滞后,也不排除米希报喜不报忧,总得亲眼看过了才能放心。

顾朻对自己未来的户部大臣很是喜爱,耐心解释:“去种玉米,再看看怎么修筑城防,最好直接在梁州建水泥作坊。咱们也别让米希闲着,给他找个活干。”

梁州多山少水,像水稻麦子这样普通的粮食作物不太适合种植,好处是气候温暖,应该比较适合种玉米,也能快速看出效果。

米希现在这情况没法参加科举,但这样的大才不可能被浪费,得利用起来。

梁州那地界本就教化少,米希要是能够趁此积攒一点功绩,对他对米家都是好事,将来不说怎么起复米家,起码让米希在梁州有点地位,日子过得轻松一些。

巩盛说道:“我去剿匪。”注意到顾朻的眼神看过来,他收起呲出的大白牙,一脸正直地更正,“去教化山民。”

赵淩懂了。

不能好好精神教化,就物理教化是吧?

那他去干嘛?

顾朻摸摸头:“你是太子伴读,当然是我在哪儿,你在哪儿。”不待在东宫,天天待在御书房干嘛?

不知道的还以为赵淩是天子伴读呢。

赵淩恍然大悟:“对哦。”石狮子当久了,真以为自己是御书房摆件了。

“我们这次要去一年,起码得等到玉米秋收之后,才能回来。你们先赶紧回去准备准备。”顿了顿,他说道,“水灵把抹布和小花带上。”

赵淩立马抗命:“我不!我带上大胖!”

就知道外面都是坏人,谁都觊觎他家大美猫。

话是这么说,赵淩还是赶紧回家收拾行李。

这次行程很赶,不能耽误农时。

温暖的梁州春日比神都要早很多,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试试玉米能不能在梁州一年两熟。

赵骅没想到自己只是随便想想,赵淩就真的要远行,还是一下子去梁州那么远的地方,心里面到底是不放心居多。

灯笼微弱的光线下,小少年瞧着小小一只。

赵骅伸手给他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路上小心,食水多注意,记住财不露白,做人低调些,那边山高林密,别出去乱跑。到了地方就去找你三姑姑,别怕麻烦人知道不?”

“嗯!”赵淩乖乖点头,摸了摸胸前兜兜里的抹布,“我跟着太子殿下的队伍,您放心好了。”

赵骅怎么可能放心?

赵王氏也是。

只是该叮嘱的事情都叮嘱了,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骅看了看赵淩的脸,说道:“听说那边太阳晒,你多戴帽子遮着点日头,免得晒黑了养不回来,来年春闱的时候就没法靠脸当探花了。”又叮嘱,“你出去好好跟着太子殿下办事,不要和女子牵扯,别以为出了门就没人管了。”

赵淩“切”了一声,感觉后背坠坠的,赶紧反手托住,肩膀搭上来俩爪子和一个大脑袋,显然是自家最沉稳(物理)选手大胖。

金灿灿的金丝虎冲着赵骅赵王氏:“喵~”

赵王氏伸手摸了摸大胖的脑袋:“你跟着你四哥去,你二姐姐要伤心了。”

大胖夹着声音:“喵呜~”

赵淩抗议:“什么四哥二姐?我是大胖的爹,不能乱了辈分。”

“屁的爹!大胖还能是你和抹布生的?”赵王氏把大胖抱在手上,跟赵淩说话。

这次要出去一年,赵淩要带很多东西。

除了自己和随从们要用的,还有要带给三姑姑一家和米希一家的。

长途跋涉,他还要带上需要更换的车子的零件和维修工具等等。

从神都去梁州可不比去象州有船可坐,都是走陆路。

不要想着坏了缺了路上买就行,现在大虞的人口密度没那么高,不少地方和荒山野岭差不多。

真要没个准备,很可能在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锅碗瓢盆油盐酱醋都是必需品。

为了防止道路崎岖狭窄,使用的还都是驴车。

赵淩和赵骅、赵王氏在家门口聊了好一会儿,天才蒙蒙亮。

来福过来说道:“四郎,都准备好了。”

赵骅让赵淩上车:“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说着,他和赵王氏一起,身后还跟着简单洗漱了一下的赵婉蓉。

他们一路把赵淩的车队送到坊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往回走。

大胖:“喵?”

赵王氏低头和怀里的猫四目相对:“……你还是别出远门了,就老实待在家里吧。”

大胖不明所以,下意识回了一句:“喵。”

“嗯,你也说好啊,那就好了。”

赵淩这次出门,就带了来福、梓萱夫妻和常威、常禾兄弟,精简地收拾了三辆驴车。

车厢比正常马车的车厢偏小,又放进去了许多行李,赵淩坐进去就没多少活动的地方。

他把胸前的猫包摘下来,让抹布出来坐到桌板角落固定在卡槽里的盒子猫窝里:“抹布,我们又要出去浪迹天涯啦。”

抹布在垫了小羊皮的猫窝里趴了下来:“喵。”

赵淩看了看,觉得抹布趴在里面有点空,感觉有哪里不对,又想不起来。

赵淩拉开头顶的木板,露出一块琉璃天窗,看了看昏暗的天色,还是把座椅下面的隔板翻起来,躺了下去。

这没电脑没手机也就算了,一路上连钓鱼都没办法,真不知道怎么过。

他还没出城,就和顾朻的车队汇合。

顾朻的车队不仅需要带上玉米种子,还需要带上种植过玉米的老农和建造水泥作坊的工匠。

作为大虞的太子,哪怕他再怎么轻车简从,这次也是代表着朝廷对梁州的重视,身份上是代表了天子,车队非常庞大。

赵淩掀了窗帘看出去,车队绵延了得有两里地。

驾车的常威见他掀开车帘,偏着头说道:“四郎,你看人家坐着马车呢。那马车不小,路上应该不至于连辆马车都通不过。”

赵淩自己好歹是正在整理兵书的人,对大虞各地的纸面路况牢记于心:“能通过最好。咱们有备无患。”

出了城,巩盛骑着马汇入队伍,他的车队也是以驴车为主,不过带了百名骑兵。

骑的都不是什么高头大马,而是比较矮小的马匹。

骑士也都不那么高大魁梧,而是中等身高气势却相当精悍。

赵淩一看这针对山地作战的准备,感觉这次能“教化”的人数应该相当不少。

巩盛注意到赵淩,驱策着自己的马靠过来,探头朝车里面看,见到一只两眼放光的狸奴,也跟着两眼放光,突然:“咦?殿下不是让你带上抹布和小花?你怎么就带了一只?这是抹布还是小花?”

“……抹布。”赵淩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了,“我大胖呢?我出门的时候明明把大胖背着的,我那么大一个大胖……”他想起来了,“被我娘抱走了。”

这时候再回去接一只猫,显然不可能。

赵淩悲伤地把脸埋在抹布身上:“只剩下我们俩相依为命了。”

巩盛没耐心看他演戏,抢劫:“快,给我点零食。最好是肉脯鱼片干什么的。”

赵淩完全不理解为什么巩盛每次见他都像是没吃饱饭,递给他一小包鱼片干。

巩盛还想说什么,这时候队伍停了下来,他赶紧回到自己的队伍中去。

车队在城门外的空地上短暂停留了一下。

陆续还有一两辆驴车加入队伍。

等规定的集合时间一到,名义上的领队顾朻,吩咐真正的领队太子少保李奉清点人数。

身为太子,顾朻的东宫是有一整套班底的,相当于一个小朝廷。

和太子伴读这种未来可期的职位不同,太子身边的太师、太傅、太保就是未来的权臣,现在也是权臣,是皇帝给太子安排的能够迅速支撑起国家的支柱。

也因为太子太保现在就是重要人物,朝廷不可能放他一走就是一年,护卫太子的任务就交给了太子少保。

李奉快速清点了随行人员,尤其是非东宫成员,核对完名册,确认无误后,就指挥开拔。

前往梁州的路途果然和赵淩所料不差,极其枯燥,基本就是赶路、到驿站、入住三连。

在京畿地界上,驿站的设施还是相对不错的。

当然,驿站的规模都不足以容纳这么庞大的一支队伍,但赵淩作为太子伴读,洗个澡,在正经房间里睡个觉还可以做到。

等出了京畿之后,瞬间就变得不一样了。

还算平整的道路变得颠簸起来,就像是赵淩上辈子开车出省之后的高速公路给人的感觉一样一样的。

车队内每天修车的次数变多,不可避免地造成行程的放缓。

驿站的设施也是一个比一个差。

有几个驿站只保留了传递信息的基本功能,住宿的客房不能说没有,但就是大通铺,谁来了都是大通铺,要不就是睡马厩,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屋顶。

顾朻倒是不介意,还遥想起当年:“我们当年从凉州回京的时候被困的驿站也不大,还好我们那时候人不多。”

巩盛想起那时候,觉得还挺有趣:“别说,那时候我们自己磨的炖豆腐是真好吃。”

赵淩瞧了一眼驿站的情况,决定自己还是不凑这个热闹了:“我在车上睡。”

“你那车上能睡?”巩盛觉得赵淩的驴车是真的小,“要不还是跟我们挤挤算了,在外面没那么多讲究。”

“能。”他特意抓紧时间改的小房车。

巩盛不信,顾朻好奇,让赵淩演示怎么睡车上。

赵淩就把他们带去自己的小车。

轿厢已经卸下,除了两个轮子支撑之外,前面还多了两条腿。

轮子的后面用木楔子卡住固定,小车停放好之后还算稳当。

轿厢的座椅安排在一侧,另外一侧是一张台面。

赵淩把座椅下面的板子展开,放下床腿:“喏,这不就成了一张床了嘛。”

小是小了点,但他和抹布两个人(?)睡够了。

台面不仅卡着抹布的猫窝,还卡着一个小小的炭火炉子,可以烧点热水,煮个白煮蛋什么的。

嗯,鉴于路面的颠簸,只能停下来的时候煮。

“咦?你这还挺好的。”巩盛征得赵淩的同意后,上去试着躺了一下,发现自己完全能躺得下。伸手划拉了一下,边上还有富余。

来福梓萱和常威常禾出来的一路就是睡在驴车上。

他们的驴车没有赵淩这边的台面,能够睡下两个人。

太高的床铺下面能放下很多东西。

嗯,常威和常禾兄弟俩睡得比较挤,不过也好过扎营住帐篷。

他们四个半人(赵淩算半个)轮流驾车,中间还能有个人在车上休息。

大锅饭比较粗糙。

来福去把今天的饭食领了过来,从车上搬下两个炉子。

常禾袖子一撸,就快手加了鸡蛋葱花,炒了一大锅蛋炒饭,又煮了一碗菜汤给赵淩。

赵淩把和菜汤一起煮的鸡腿捞出来,撕成小条放进猫碗里,还往里面放了个鸡蛋黄。

他们把三辆车靠墙围了一小块地方,在里面摆了桌子吃饭。

来福说道:“明天路上应该能经过集镇,我们可以进去买点菜,说不定还能买到鱼。抹布这几天都没吃到鱼,肯定不高兴了。”

赵淩心想抹布才不会不高兴,他天天晚上给它煮玉米加餐,比吃鱼还上头。

抹布一听到关键词,立马跑到来福跟前,仰头:“喵~”

来福摸了摸抹布的脑袋:“对,抹布保佑,我们明天能够买到鱼。”

抹布:“喵~”

赵淩吃完饭,准备带着抹布去遛弯:“怎么让抹布保佑?”

来福又摸了抹布一把:“抹布已经快十二岁了,我瞧着好多人家养的狸奴也就四五年光景。抹布一定是狸奴仙儿。”

“咦?”赵淩都没意识到抹布的年纪。

也对。

抹布是他三岁不到点的时候养的,今年他虚岁都十五了。

他看着溜光水滑的滚地锦,完全看不出一丁点老态,突然把抹布抱起来举高高:“抹布是狸奴仙儿,能长命百岁!”

抹布扭了扭:“喵!”

“嘻嘻!MUA!”赵淩抱住抹布亲了一口,“走,我们去遛弯。”

抹布扭了两下,被赵淩放到地上,跟在赵淩身边走。

梓萱立马跟上:“四郎,等等,我陪你一起去。”

赵淩没阻止,却说道:“我就在边上转转,总共就那么点地方,不会乱走的。”

梓萱笑道:“我也是吃太饱了,出来转转,消消食。”

驿站地方太小了,队伍中大部分人都在驿站外扎营休息。

这时候他们也都吃完了饭,正在活动身体,准备休息。

他们可不像赵淩这样能够坐得还算舒适,无论是骑马还坐车,一天下来都很累。

最近驻扎的驿站都在城外,前面已经能够看到淡墨一样起伏的山脉轮廓。

第二天队伍经过一个集镇的时候,李奉让人采买了大量的食物:“明天开始就要进山了,赵四郎也可以多做一些准备。”

他们这一行比不上真正的行军,但人也是有数的。

军中伙夫会准备赵淩和他随从们的饭食,但不会准备那只顿顿吃肉的狸奴的饭食。

“多谢李少保提醒,我这就去准备。”赵淩说完,背着猫就去逛街了,身后当然带着自己的一溜人。

没一会儿,巩盛也跟了过来。

赵淩奇怪:“你要买什么?”

巩盛呲呲牙:“伙夫舍不得放油放盐,吃得寡淡,出来买点油盐。”

实在不行,他就只能学赵淩这样开小灶了。

其实顾朻也吃一样的东西,伙夫做的饭食算不上精细,但已经相当不错了。

只是巩盛本来就口味重,所以才会嫌大锅饭清淡。

赵淩开小灶,纯粹是他挑食。

他不喜欢吃乱乱的一锅乱炖,或者一锅乱炒。

再说现在也没个猫粮什么的,抹布的饭每天都得做。他们还得自己烧水洗漱。

反正现在有条件,他也不需要通过同吃同住来表达对待军士的关爱,顾好自己就行。

经过这一路,来福已经很熟练了,到了地方就开始采买必须要的物资。

主要是看车上能不能装得下。

哪怕驴车经过改装,能够装的东西不少,驴子的体力也得算着来,不可能真的把驴子给累坏了。

嗯,驴子走了一路,好像是越来越精神了。

尤其是两头新买的驴子,毛都亮了。

应该是他们的驴吃得好吧?

瞧瞧每天都鸡蛋黄豆糖块盐的,吃得比人都好。

因为要算计着下一个宿营地,能够给他们停留在集镇上的时间有限,队伍很快就继续前进。

这一次,赵淩能够很明显感觉到上坡。

这种坡,和他回老家泸阳县时候的坡完全不一样。

从泸阳县到象州那一路的小山坡,马车一天就能走完。

而这里的坡,他们走了整整半个月,才感觉到地势变得略微平缓。

顾朻的马车已经安置在最近的一个驿站里,山路太窄了,马车的宽度没法过去。

山路最窄的地方,赵淩的驴车都不得不压扁了走。

队伍的前后注意到,都感到非常惊奇。

只是这会儿他们在队伍中间,前后都有人在有序前进,山路也太过狭窄,不好停下来细看。

赵淩背着抹布走在自家小队的前面,见前面的人频频好奇回头,笑道:“本来就是两块板子拼起来的,中间装了个合页。”

这种变形家具就是对五金件的要求高。

他和工部的匠人们熟悉,让他们帮忙打几个没什么问题,就是价格贵。

加班加点打造,价格更贵。

当然,质量也没的说。

他们继续走了五天,终于进入了梁州地界。

梁州的府城非常靠近边关,或者说,梁州府城本身就是一座边塞。

顾朻一行人到达梁州城外驿站后,就停下休息,派人正式通知梁州知府和边军两方。

等第二天,他们才换上官服摆开仪仗,在一片肃穆中进入梁州城内。

赵淩没有官服,就换上了一身礼服,坐在车里,透过车窗打量梁州城。

梁州城显然没有神都繁华,也比不上象州府城,但瞧着街道干净,而且花很多!

街道上到处都是花团锦簇。

周围老百姓看向这么一支队伍的眼神中并没有惧怕,只有好奇。

赵淩也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偶尔视线对上,对方都害羞地低下头。

赵淩心想:本地百姓是不是都有些内向?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三姑姑 问就是艰难

赵淩跟随着太子一行人入城, 之后自然是公款吃喝。

饭桌上有一些本地特色食物,譬如说各种花。

这个季节在神都正经绿色叶子的蔬菜可能才刚刚上市,这边已经遍地都是菜叶子。

赵淩这一路上不缺肉蛋奶, 就是缺菜。

他都被逼得晚上偷摸着掐空间里的紫云英尖尖给自己烫着吃了。

桌上的水果拼盘更是丰盛。

作为太子伴读, 赵淩坐的位置不算靠前, 但也不算离得太远。

漂亮的少年加上漂亮的猫, 脑袋凑一起, 全都细嚼慢咽姿势优雅,却没停过筷子。

别人在这样的场合都是交际为主, 谁真在乎那些吃喝?

可赵淩年纪小,跟谁交际都轮不上他。

他身边的一名本地官员就好奇了:“敢问小公子是?”

赵淩放下筷子, 拿起帕子擦了一下嘴,才拱手道:“我是太子伴读赵淩, 跟随殿下来见见世面,不用在意。您是?”

这么小的太子伴读?

年纪已经有一些的官员有些惊讶, 见他说话随意, 倒是想起几分自家的孙子,也笑道:“我是梁州长史穆永昌。”

咦?这人跟他便宜外祖父一个官职。

赵淩有了一些好奇,正好也吃得差不多了,就跟穆永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不聊学问, 就从今天吃的饭菜开始说起。

“梁州气候温暖, 好多我以前没见过的菜,竟然还有很多花能吃。”

穆永昌笑容中有些感慨:“确实。不过本地多山少水,粮食种植艰难。普通百姓缺粮, 才能想出吃这些花朵树叶,日子着实艰难。”

“多山我一路过来是见识过了,少水是怎么个少法?”

“几个月不下雨是常有的事。兴修水利也艰难。”

接下来的对话差不多都是赵淩问什么, 穆长史就答什么,结尾都是艰难。

总结两个字——打钱。

赵淩心想自己绝对不能暴露老父亲户部侍郎的身份,不然怕是有人天天追在他屁股后头要钱。

他也没法从户部直接批钱啊。

赵淩抱着抹布,表情严肃。

宴会结束,接下来他们得休息一两天。毕竟连续奔波了那么长时间,人和牲畜都受不了。

赵淩就去走亲戚了。

来福上午去投的拜帖,本来约的是第二天去拜访,没想到中午不到周知府家的马车就到驿馆来了。

周知府家的二公子,赵淩的三姑父周毅亲自来的。

赵淩还在床上睡懒觉呢,听到三姑父来了,赶紧跳起来,踩着拖鞋就出门,人都没看清,看到个陌生高大的中年人就喊:“三姑父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好!”

说完,他就又跑回屋里。

抹布跑出来,对着周毅歪着头:“喵?”

谁能拒绝一只歪头的小猫咪呢?

周毅有些犹豫,慢慢蹲下,试探地把手伸过去:“……喵?”

抹布一下就抬头蹭他的手。

周毅眼睛一亮,内心尖叫:它让摸!

等赵淩洗漱完出来,从一个乱糟糟的漂亮小子,变成一个漂亮的贵公子的时候,周毅已经和抹布混熟了。

周毅看着这个侄子,就像是看一只大号的抹布,眼中充满欢喜:“想着你今天应该没事,我就过来了。正好回家一起用午膳,你三姑姑一直念着你们,你好好跟你姑姑说说话。”

赵淩让来福和常威装好礼物,跟在后面,自己坐上马车说道:“前年我和大哥回乡科考,本来想着正好来拜见姑姑和姑父,没成想错过了。回去和爹娘说起,我爹也念了许久。”

他伸手过去,想把抹布抱回来,见周毅下意识避让了一下,疑惑:“我的抹布。”

周毅已经学会挠猫下巴了,笑眯着眼睛:“它叫抹布啊?这么漂亮,怎么不起个好听点的名字?”

“抹布小时候丑丑的一小团。”

好听难听都是自己的崽!

赵淩突然觉得这个姑父不像个好人,像那些觊觎他猫猫的坏人。

等马车到了府衙附近的一个宅子,赵淩一下车就看到有个很面善的妇人等在门口,完全不用介绍,直接就叫:“三姑姑!”

赵英娘是个看着就很温柔贤淑的妇人,只有一双剑眉显出一些英气,保养得很好,瞧着像三十岁的样子,见到赵淩就笑:“可算是见到咱们家石狮子了。”

“噫——”赵淩明显愣了一下,“爹怎么把这个也跟您说?”

臭爹,自己菜鸡抱不动他,就给他起外号,还写信蛐蛐他。

幼稚!

兄弟姐妹五个人,赵骅跟自己这个三姐姐的感情最好,平时书信往来最多。

赵淩经常看赵骅写信,其实不太清楚赵骅究竟写给谁,也不知道他平时给谁寄东西。

毕竟赵骅外放的属下、师兄弟很多。

赵英娘笑呵呵打量他:“你爹可没跟我说,咱们家淩儿长得比他年轻的时候还好看。”

“那~是。我肯定比我爹强。”保佑他千万别长残,万一考试成绩差不多,到时候他还能刷脸当探花。

赵英娘乐得不行,拉着赵淩进屋:“走,先用膳。你几个兄弟都在上学,等他们下了学再认识。”

赵英娘准备的午膳很丰盛,有两道菜还是她亲自做的。

赵淩吃得最多,并不是多精细多好吃,单纯是家的味道。

赵英娘看得很高兴。

等用完午膳,周毅才带着他在家里转悠,指着院子说道:“后衙太小了,家里人口多,我们就在外面另外租的房,稍微能住得宽敞些。”指了指一个方向,“喏,那里就是衙门,过去就几步路。府衙隔壁就是县学,你几个表兄都在那儿读书。”压低了声音说道,“米尚书,现在也在县学。”

米尚书在县学当然不可能是教书。

他现在这个身份,都不能被叫米尚书,只能被叫做米老头。

周毅这么称呼,是对米尚书的尊重,也是私底下跟赵淩这么说。

赵淩好奇:“姑父给米爷爷找了一份县学的活儿?做什么的?我能见见他吗?”

周毅笑眯眯:“他在管藏书,里面清净。”又指指家里的一个西北角,“喏,那个跨院就是给米尚书住的,等你表兄们下学了,他也差不多回来了。现在对外就说是家里院子多住不完,赁了一间出去。米尚书岁数大了,军中艰苦,还是别去受罪了。倒是我们家占了便宜,白捡那么好一个先生。”

“这样最好。”赵淩听他说得轻松,其中可不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米家毕竟是充军的犯官,真要查起来,周毅这样的行为肯定是要吃挂落的。估计单独搬出来租房,也有这其中的原因。

万一出了事情,也不至于连累家里其他人。

周毅带他去书房,赵英娘让守院子的仆从退开,等周围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才说道:“我本来是想把米大郎和米郎中一起弄出来的,但是米大郎和米郎中不愿意,只让我把米尚书带了出来。我在军中疏通了一番,米大郎和米郎中都是有大才之人,军中缺文吏,如今米郎中跟在余将军身边。”

余将军就是镇守梁州的将军。

能够跟在余将军身侧,那在军中至少安全无虞。

周毅感慨:“我本来是想给他们安排都个轻省点的活计,可惜只有一个文书缺。如今米大郎调去了养马,我每旬去看他一回,倒是把马养得非常不错。米家的另外两位先生和小郎君如今也跟着在马场打杂。”

赵淩听着他对米家人的种种安排,站起来恭敬行了一礼:“劳烦姑父奔波。”

周毅赶紧扶住他:“我就一闲人,平日里在家也无事可做,正好出去转转,哪里算得上奔波。”

他自己就勉强考了个秀才,以前在家里帮助祖父打理祖业。现在到了梁州,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干。

家中长女已经出嫁,两个儿子已经成亲,剩下一个小儿子也已经定下了亲事,各种事情都已经准备妥当,平时就是个富贵闲人,难道有一件这么重要的事情需要他来做。

人家说客气话,自己可不能当真。

赵淩再三感激。

周毅的父亲虽然是梁州知府,但手伸不到军营里去。

更何况他这个知府谁知道能在梁州当几年,军营里的军户不出意外世世代代都在梁州。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周知府还不是强龙呢。

他能够向军中递话,安排妥善米家这一大家子,肯定不只是周知府一个人的面子,太子那边也有安排。

余将军肯定不能做得太出格。

米家又不是什么普通充军的犯人,是上面挂了号的。

这种人最是难办。

重了,万一上头想起来要起复,结果人没了。

轻了,万一上头想起来瞅瞅人被罚的有多惨,结果人好吃好喝。

除了米尚书实在是年纪大了,担心住在军营里缺医少药的容易出事放了出去,其他人都安排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不叫他人磋磨,只正常劳作已经够一群文人吃一壶,却不至于伤筋动骨。

赵淩又不是真的啥都不懂的小屁孩。

周毅做了这许多,他也没法几句谢就能说过去。

他转而说道:“来了光顾着吃饭,还没把爹娘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没什么秘密的事情要交流,三个人就重新转去正堂。

来福、常威和周家的仆役,已经一起把礼物搬了进来,堆叠在门边,摞起高高的一堆。

由于来福他们驾的驴车是轿厢,看不出里面究竟装了多少东西,加上他们从神都长途跋涉过来,需要携带那么多的行李,肯定不能带太多,没想到竟然那么多。

赵淩都不用看礼单:“箱子上都贴了名字,彦红姐姐那儿托了商队带去。”

周毅和赵英娘的长女周彦红嫁给了一个举人,补了一个缺在东州的一所县学当教谕。

赵英娘赶紧道:“大老远的过来,还带这许多东西?这一路上路都不好走。”想到当初过来时候的那些山路,她真是想起来还后怕。

也不知道公爹要在梁州待几年,想到回去还要走一遭,心跳都快了两拍。

“没带多少。”比起家里每年让商队带回老家的东西,这些真没多少。

他也确实带不了太多。

只是周家帮了那么大的忙,礼不能轻了。

赵英娘和周毅说是姑姑和姑父,但他这还是第一次见面,能有什么情面?

人情嘛,得你来我往,才能处出来。

路途遥远且颠簸,赵淩带不了什么东西,直接送金银太打眼。

赵王氏给周家女眷准备了一人一套头面,但都只能算是精巧,在工艺上十分考究,却不算太贵重。

男子则是一人一套文房四宝。

笔墨纸砚这种东西,在读书人中属于日常消耗品,但价格差距非常的大。

好的可以收藏,差的只能勉强书写,也不算便宜。

这一套文房的价格大概在两百两,属于上等偏下的水平,和女眷们的头面价格差不多。

比较特殊的是赵淩送给周知府的一套书。

外面书店里赵淩没见过,是他从宫中藏书中抄录出来的。

整套书两万多字,每天练字就写这个,抄了他好长时间。

这套书要说成本,还真没多少。

但价值嘛,看他师公都试图顺……拿走,就知道这套书确实很珍贵很不多见。

周毅果然对书比较好奇,拿起来一看:“《玉山通典》?”

他打开书翻开了两页,顿时就激动了:“这……这竟然真的是玉山先生的通典?”

“嗯。”赵淩按照周家的人头,一人给抄了一本或者一套书,都是精挑细选过的。

相对来说,三个正在进学的堂兄比较好选择。

考试参考书嘛,按照他们学的方向给选一本就行了。

周知府那里比较考究,赵淩就参考了师公管博澹的喜好。

到周毅这个姑父这里倒是比较难办。

他已经不进学了,好在有兴趣爱好,喜欢绘画。

赵淩花了大价钱搞了一套颜料。

那是真的贵,比金子还贵。

他这种上辈子学过点绘画,只用化学颜料,这辈子绘画,只画点水墨的,完全不理解天然矿石颜料的价格怎么能够离谱到这种程度?

其中很大一部分颜料,得现画现调,赵淩只能带来半成品。

周毅看到《玉山通典》的时候两眼放光,看到这套颜料的时候就是真的爱不释手了,一边激动一边不好意思:“破费了破费了。”

别看这些装礼物的箱笼堆得高高的,其实里面的东西并不占多少地方,主要还是怕一路颠簸损坏,垫了许多棉花和锦缎。

周毅不是不当家的人,粗略算了一下这一堆礼物的价格,就暗暗咋舌。

他们家不缺钱,日子也过得松快,像他们家这样三个儿子在读书的,一个月开销也就几十两银子,没什么特殊事情都花不到一百两。

侄子这一趟带来的礼物,就够他们一整年开销还有剩余。

更别提那几套书,可不是用钱就能买到的,其中用心可见一斑。

赵淩在三姑父家待得更加愉快,还被周毅教着怎么配置颜料,又指点他的画技。

赵英娘的绘画功底也极好。

只是周毅擅长画山水,赵英娘更喜欢画花鸟。

赵淩还真不知道:“我爹怎么不说。早知道我也给您带一套颜料了。等我回了神都,再给您弄。”

赵英娘赶紧拒绝:“不用。我就是画个绣样,哪里用得着?”

这话是客气。

她未出阁前,画绣样就十分出名,成家之后,在周毅的教导下,接触到了更多的绘画技法,画技更是精进。

夫妻俩那时候住在泸阳县,说是照顾祖父母,其实大部分事情有仆役。

老人家和蔼,用不着他们做什么事情。

孩子们还小的时候,周毅还能指点一下他们的功课,等孩子们大一点,当爹的水平就不够了。

夫妻俩就彻底放羊,平日里当个富贵闲人,大把的时间画画弹琴。

到了梁州之后没了约束,两人更是时不时出去游山玩水,日子十分惬意。

儿子们的怨念十分深重。

赵淩一见到三位表兄就能从他们脸上看到黑气,收到文房四宝的表情,堪比学生收到习题册。

他瞬间就管不住嘴了:“表哥们有没有兴趣看看我的功课?”

为了科考不丢人,他这次出门先生们给他布置了许多功课。

周家三兄弟这回脸是真的黑了。

他们本来在泸阳县读书的时候,曾祖和蔼父亲宽容,三兄弟的成绩都算不错。

后来曾祖父去世,祖父丁忧回家。

老爷子丁忧也不可能出去吃喝玩乐,就在家盯着他们的功课。

大伯家的两个堂兄虽然也没好到哪里去,但他们本来就一直跟祖父生活在一起,现在有他们分担注意力,压力还小了呢。

他们在祖父的监督下,离开泸阳县的时候,连最小的兄弟周俊纬都考上了秀才,可祖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赞赏,到了梁州之后,对他们的功课要求更高。

梁州别看是个州,可教化实在不行。

周知府两个儿子读书都不成器,对几个孙子期望很大。

尤其他年岁已经上来了。

要是他当着知府的时候,五个孙子里但凡有一个能考上个同进士,他也能在其中运筹一二,给谋一个不错的前程。

要是等他卸了任,哪怕到时候在朝中还有一些香火情,哪怕不人走茶凉,人家愿意帮忙,可哪会有他这个亲祖父运作来得尽心尽力?

周知府刚下衙过来,就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跟自家孙子讨论功课的事情,心情就先愉悦了三分。

太子殿下到来,他这个知府就忙了很多,只听说二儿媳家的侄子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大老远的跑了过来,想着毕竟是亲戚,就过来看看。

然后他就看到他二儿子老大不小的人了,怀里抱着一只狸奴,瞧着还很眼熟:“哪儿来的狸奴?给我抱抱。”

周知府二话不说就把抹布从周毅怀里抱了过去。

周毅不敢反抗。

赵淩:“……那是我的抹布。”怎么就没人问问他这个主人的意见?

周知府这才注意到一个眼熟的少年郎:“你是太子殿下身边的……”

“周爷爷好,我叫赵淩,是太子伴读。”正经伴读,不是石狮子!

周知府头发已经花白,但人很高大健壮,眼睛很亮,看着就很威严,很石狮子。

周知府想到二儿媳的那位在神都当户部侍郎的兄弟,再看向赵淩的眼神更加亲切:“我说怎么突然家里来了亲戚,原来是赵小郎。”

他这个二儿媳倒是好福气,有个这么有出息的弟弟,这下侄子也差不了,赵家在朝中也算是立住了。

周知府在正堂坐下,很理所当然地开始走流程,考校赵淩的功课。

一番考校下来,他内心惊讶,没想到不大点的少年郎,竟然功课十分扎实,转而问到:“刚就听你说功课?什么样的功课,能不能说与我听听?”

赵淩随口就说了几道题。

周知府觉得这题目出的相当有水平,再一想赵淩的先生都是当世大家,学问比他厉害多了。

他又好奇:“那你这么跟着太子殿下出来,怕是一年都不能回去,功课做了也没人帮你批阅啊。难道先生跟着?”还是拿来给米尚书批阅?倒也不是不行。

抹布从周知府腿上跳下来,跳到赵淩腿上。

赵淩抱住自己的猫,心满意足:“没跟着。殿下帮我批阅。”

“太子……殿下?”这是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

赵淩倒是理所当然,趁机给顾朻宣传一波:“殿下读书特别厉害,比米希还厉害。”

学神之间也有高低。

周知府对朝中的官员有所了解,但对还未入朝的小辈没什么了解。

他对米希这个名字有印象,还是因为他是太子伴读。

“米家大郎很厉害?听说未曾参加科考?”

赵淩想起米希还觉得有些可惜:“他是打算直接一路考到状元。”估摸着还想连中六元创造神话。

周家人都非常惊讶。

还是周知府先反应过来:“米……祖父是状元,父亲是状元,孙子也是状元之才,倒是不奇怪。”说着他把视线投向自己的三个孙子,什么话都没说,又像是什么话都说了。

人家是虎父无犬子,到他这里怎么就一代不如一代了呢?

不行。

孙辈一定要供出一个进士来!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带恶人 失之咸鱼,收之屋……

周家表兄们很不喜欢赵淩这个新来的表弟。

还好赵淩就在周家玩了两天, 玩的时候也没怎么跟他们玩。

他们完全不明白,表弟小小一个人,怎么能跟严厉的米老先生一待就是半天, 明明跟人家待了半天, 却还有时间过来给他们布置功课, 简直是个带恶人!

赵淩在周家蹭了两天饭, 然后就去干活了。

赵淩因为心照不宣的原因, 直接去了军中马场。

他很轻易就见到了米希。

“米希!”大老远把人认了出来,赵淩骑着小毛驴就哒哒哒冲了过去。

米希眼疾手快跳到一边, 心有余悸地看着莽撞的臭小子,抬手就要把人从小毛驴上薅下来, 被赵淩闪身躲开,又骑着小毛驴哒哒哒绕了一圈。

“哈哈哈!”

“昂嗯昂~”

这破驴子是不是也在嘲笑他?

米希大怒:“赵水灵!你给我下来!这儿没窦荣在, 看我不教训你一顿!”

他本来听说太子来了,心情很激动, 知道队伍里有赵淩, 心情更是难以平静。

他的祖母、母亲、妻儿都生活在赵淩的庄上。

赵淩来了,他就能知道更多关于家人的消息。

然后这小子一来就差点创死他!

不,那小子就是看准了他身边有一坨马粪,让他踩进去。

马这玩意儿, 就是吃得多拉得多。

“噫——欺负你, 还用得着豆豆?”赵淩继续骑着自己的小毛驴,哒哒哒绕着米希转圈圈,昂昂昂绕着米希嘲讽。

在业余选手中间, 他怎么也是顶尖水准,欺负米希一个文质彬彬,平时都不怎么上武课的文人, 不是小菜一碟?

然后他就看着米希直接叫来了一匹马,翻身一跃上了马背,两下就把他给逮住了。

“咦?”卧槽!

这……光溜溜的马背,没马镫没马鞍的,米希怎么如此熟练?

米希二话不说,提溜着赵淩就把人往马粪堆里按。

“哥哥哥!我错了我错了!”赵淩整个儿往米希身上一“猴”,仗着自己多年和爹娘兄长斗争出来的灵活身手,几下就脱困翻到米希背上,又溜下来远远跑开。

旁观的人只觉得这两人的身手都灵活极了,完全不像是他们自己说的“练过一点强身健体的拳脚”、“很业余”、“当不得什么”。

旁观的人,特指余将军身边的一位军师和送赵淩过来的一干人。

看他们闹停了,军师几步上前,上下打量米希:“米大,你身手这般好,养马不是浪费了嘛。”

米希确实是有意展示,面上却表现出适当的迷惘:“我?身手好?”他连连摆手,“崔军师说笑了。我这几手也就能治治赵水灵,哪能当得了真?”

赵淩不服:“什么叫能治得了我?”也就是这一片没屋顶,但凡有个屋顶……哼哼。

崔军师看着年纪小且骄纵的公子哥,再看看文质彬彬却不知道是真谦虚还是假谦虚的米希,也不跟他们掰扯,笑道:“赵四郎既然和米大相熟,就由米大来给你介绍这里的情况。某先去余将军那儿复命。”

军师这个职位,在军中的地位特殊。

军中的军师,和文官身边的师爷一样,并不属于朝廷官吏序列,是官员自己雇佣的,通常负责给官员做一些案头工作,以及给官员出谋划策。

军师是将军的绝对心腹,所以在军中的地位很特殊。

余将军让自己的军师来安排赵淩,算是变相表达了自己对赵淩的重视……以及不重视。

真要是重视,他就不会让一个都没有官身的人来了。

赵淩就从善如流地做出一副不学无术公子哥的样子,对他随意摆摆手:“去叭。”

等崔军师走了,赵淩转身背对着众人,对着米希说道:“你这是打算从军?”

米希没否认:“是。”又轻轻摸了摸赵淩的后脑勺,“我现在这幅样子,本来就已经是从军了,没有第二条路可走。陛下不会这么快起复米家,起码也得等上一二十年。一二十年的变数太大了,我等得起,我的妻儿等不起。我不想自己的妻子躲躲藏藏,不想自己的儿子是个罪奴。放心,你看我这样,其实我的武艺还是不错的。”

赵淩顿时用鄙夷的眼神看他:“就你这点三脚猫功夫?”

“我是三脚猫,你就是两脚猫!”米希从不妄自菲薄,“我功夫差也是看跟谁比。跟窦荣、巩盛比,自然是远远不如,但比起一般的士卒……我好歹也能算得上自幼习武,宫中名师指点,也能称得上弓马娴熟。我知道战阵拼杀有很多变数,但是梁州的战事没有那么激烈。我来军中一年,观察过这边的情况,大部分任务就是进山剿匪。这边地势多山,很难摆开阵势,更加注重个人能力。”

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想要进行战阵拼杀,他是真没练过,和普通新兵没什么区别。

但要论到个人勇武,他还可以。

他对赵淩挤挤眼:“这次能跟着巩盛一起,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赵淩虽然知道米希这么做肯定有把握,但听他这么分析,顿时觉得人家的脑袋瓜子确实不是白长的。

也对,米希从来不是莽夫。

他要是真的想莽,不会等到这一刻。

米希带他去自己住的营房。

说是营房,其实就是马厩附近的一排房子,倒不是纯土坯,而是石头垒成的,里面地面还铺了平整的石板,垒了个灶。

赵淩一看,就回头去看米希:“你还自己盖房子了?”

米希赶紧摆手:“哪能啊。周叔请了个泥瓦匠教我们,我爹、二叔、三叔,几个弟弟一起盖的。原先这里的……营房已经垮了一半,屋顶的洞比门洞还大,实在没法住人,好在附近石头不缺。”

米希进了屋前脱了鞋,换上一双质量很一般的草鞋,从墙角的水缸里舀了水,放进一口陶锅里,放到灶上面煮。

赵淩看得莫名心酸,往屋子里充作凳子的木桩子上一坐:“不至于连铁锅都用不上吧?”

米希笑笑:“做戏做全套嘛。我们家现在这样,不好太打眼。多亏了周叔。”不然他们就算把房子盖了起来,也轮不到自己住。

赵淩骄傲挺胸:“那~是,我姑父还是靠谱的。”他突然想起来,“哎,现在我来了,你也不用做戏了。我给你带了许多东西来。”

他正说着,外面就传来少年的声音:“来,走这边。”

赵淩走到门外去一看,就见来福驾着一辆驴车停在了门前,带路的少年和米希有三分相似。

看到米希出来,少年显然有些惧怕:“大哥,这人找你,我去马厩了!”

来福平时笑呵呵的脸上没了笑容,常威倒还是一脸的忠厚老实:“四郎,我们进军营的时候被几个守门的刁难了。”

忠厚老实脸,不妨碍常威熟练告状。

进入军营的一切物品都需要被检查,这是规矩,赵淩并没有打破的意思,但一般就是走个过场。

赵淩很好奇:“怎么刁难的?”

进门的时候,他可是和太子、巩盛一起的,只不过他先走,携带的物资落在后面接受检查。

这是刁难他吗?

不,这是刁难太子。

大虞的地界上,竟然还有人敢刁难太子?

活腻歪了?

来福扯了扯嘴角,实在笑不出来:“我准备了一些打赏的铜钱,他们看不上,张口就是一人一百两。我把我们的行李给他们了,看他们敢不敢动。”

他们会在军中住上一段时间,这次带了不少东西过来,很多都是在当地采买的,主要是赵淩和抹布要吃的新鲜蔬菜水果和肉蛋,当然肯定有米面粮油。

路上这些东西不能多带,现在落脚了,自然可以多买一些。

赵淩听完还是感到不可思议:“这么蠢,怎么活到现在的?”

米希倒是给那些守门的士兵找补一句:“军中艰苦,有门路的就自己找点油水。靠山吃山……”好吧,他也编不下去了。

守门的那些官兵张口就是一百两,显然胃口很大。

这种胃口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养成的,显然守门的油水充足,一点儿都不艰苦。

米希这种聪明人,实在没法理解这种人脑子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但他遇到的最难办的事情,就是来自于这种人。

他们不管上面怎么交代的,只管自己有没有捞到足够的油水。

他们能够在上峰面前唯唯诺诺点头哈腰,转身就能够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嚣张跋扈。

米希作为前任吏部尚书的孙子,又是太子伴读,以前身边并没有这样的人,到了军营中之后,倒是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

“还是没有开启民智,教化之责果然任重道远。”

赵淩没好气地把他往边上推了一下:“快去洗你的马粪鞋子。”吩咐来福和常威,“去,把米希的房间给我占了!”

常威继续忠厚脸告状:“他们还想把抹布杀了吃肉。”

赵淩原本还挺乐呵的表情顿时杀气四溢,出门喊了一声:“大毛!”

小毛驴哒哒哒跑过来。

赵淩骑上驴子:“走,告状去!”

敢朝他要一百两,怕不是失心疯。

敢觊觎他的抹布的肉,怕不是嫌自己太长寿!

来福看他骑着驴子跑得飞快,顿时脸色一变,让常威帮着卸车,自己赶紧骑上驴子跟了上去:“四郎!四郎,你走错方向了!”

常威看到抹布从车上跳下来,对米希说道:“米大郎,您看东西我帮您搬哪儿?”

米希哪里会让常威一个人动手,赶紧跟着上前一起先把车上的东西搬进屋里,又把车推到后院。

说是后院,其实就是个堆放杂物的棚子。

常威瞧着这格局,感觉很像赵淩当年住的小院,只是这石头房子显然比小院还要小。车子要推到后面,得穿过屋子才行。

常威在这个小院转了一圈,问了哪里取水之类的问题,就拿起抹布……不是抹布猫,是真抹布,开始打扫起来:“我家四郎先跟您挤一个屋,回头让军中给咱们盖个像样点的屋子,正巧有盖屋子的人。”

米希随口说道:“倒是不用挤,我这两天就要进山了。”他瞧着赵淩的这位长随,听着他的话只觉得人不可貌相。

哪有这么巧?

不就是那些刁难他们的人嘛。

那几个守门的能够狮子大开口,必然背后有人罩着。

赵淩初来乍到,确实不宜结下死仇,最终只能小惩大诫。

嗯,让他们来盖房子也好。

常威所料不差。

赵淩还没回来呢,盖房子的人先来了。

几个人后背和屁股上的衣服都破了,走路龇牙咧嘴一瘸一拐,显然都挨了教训,看到米希和常威的时候眼睛里的火苗能做小烧烤。

常禾和梓萱在后头跟着。

常禾还笑:“咸鱼真好吃,哦?”

赵淩告状及时,他们的全部损失就只有一条咸鱼。

还是之前吃剩下的大半条咸鱼。

剩下的他们拿了,还没来得及做。

只有咸鱼最简单,他们也不讲究,直接放锅里蒸熟了就能吃。

军中饮食寡淡,这种重口味的腌制品最合他们的口味。

赵淩硬拽着顾朻过去的时候,他们小酒都整上了。

太子一走,余将军也只能跟着走,心里面直想骂赵淩这个臭小子实在不知所谓。

他正在和太子讨论城建事宜,是正事,怎么搞得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等他看到了大门边的“盛况”,顿时觉得自己一辈子的脸都丢完了。

被扣下的还真就只有赵淩的行李。

太子的人马,这些智商比较捉急的士卒也知道不能动。

巩盛的人马,全都是精悍的骑兵,不敢动。

剩下赵淩的人马……

人?总共就四个人,还有女人和孩子。

马?没有马,只有驴子。

不欺负赵淩,欺负谁?

谁能想到呢?

一个骑驴子的小喽啰,竟然能拽来太子?

等待他们的自然是余将军的暴怒。

要不是顾朻拦着,这几个人立马就要血溅当场。

赵淩唱着小曲儿看他们挨军棍。

别说是几个犯了错的士卒,就是余将军都差点绷不住。

这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是怎么回事?

这一个字都不在调上的小曲儿是怎么回事?

顾朻:“水灵,别唱了。”

赵水灵:“可是我高兴。”

顾朻:“高兴就多做功课,让自己不高兴一点儿。正好你跟米希在一块儿,让他给你批作业。”

赵水灵:“……切。”

每次就会用作业吓唬他,能不能有点新招?

譬如说不让摸猫猫挑战什么的?

赵淩等他们挨完了军棍,简单上了点药,就带着人一路回去给自己使唤。

还真别说,这些原先日子过得很不艰难的士卒,确实比别的士卒要健壮,力气大得很,搬砖和泥不在话下。

米希指导他们干活,不到半天就运来了不少石块。

这群人平时作威作福习惯了,现在踢到铁板,只想着快点远离赵淩带恶人。

这臭小子太坏了!

唱曲儿太难听了!

这一群十个人,又自己掏钱雇了三十个专业修房子的工匠,按照赵淩的各种难搞的要求,只花了十天就给盖了个院子,带围墙的那种。

要不是土需要晾干,他们的速度还能更快。

赵淩对新房子表示满意,置办了家具和日用品入住。

至于他们明明只有五个人,为什么要盖那么大?

别问,问就是别人出钱,任性。

顾朻并没有住在军营,而是到处在跑,一边要考察水泥作坊,一边要盯着玉米试种。

巩盛倒是待在军中,但他很快就带着米希跑了个没影,说是去外面转一圈,可能迷路到不知道哪个或者是哪几个匪窝里去了。

听说赵淩盖好了房子,顾朻才重新到军营里来,算是给赵淩暖锅,一进门还没见到人,就被地面上不算平整的天然石板边边给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身边的侍卫长熟练地把人拉住,还给人整理了一下衣服。

顾朻已经习惯了:“水灵,你今天做什么好吃的?”

“酸汤锅!”赵淩听到顾朻的声音,跑得比谁都快,看到顾朻板板正正站着没摔倒,松了一口气,“你走路小心点,地板的石块没加工过,上面有高低纹路。铺地的师傅手艺也不咋行……嘿!”

他话还没说完,顾朻朝着他走了两步,又一下差点摔倒。

还得是侍卫长,眼疾手快,专业素养极高。

他看向赵淩的眼神坚定:“给我单独一锅。”

赵淩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力:“好的。”

梁州盛产水果,但不是每种水果都酸甜可口。

事实上,很多水果都是纯酸,可能还会带一点涩,单吃并不好吃。

常禾倒是很快就学会了本地以水果入菜的做法,加入了自己的理解。

“大致思路就是用水果来代替醋,有水果的香气,酸味更加柔和。”常禾做的是小砂锅,还真就是每人一锅。

砂锅盖子一掀,酸味伴随着水蒸气扑鼻而来,完全不理解哪里柔和了。

每个锅子里的食材都不太一样,众人挑选自己喜欢的食材。

条件有限,不能分桌吃饭。

一群人围着两张八仙桌。

桌子中间还摆着铜炉暖锅,围着一圈新鲜的菜肉,喜欢吃什么可以在暖锅里烫熟了放自己小锅里吃。

顾朻试探性吃了一口。

嗯?酸味还真的很柔和,并没有闻上去那么冲。

现在水汽散开后,酸味闻着也还行了。

嗯,是好吃的。

米家人经过这段时间之后,再怎么挑食的人也都不药而愈,给什么吃什么。

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平时在家手上除了笔就是书,压根没动过灶上的东西,也就米希会一点厨艺。

洗菜择菜,米希还是以前学农的时候学的。

他会焖饭,会烧火,就是提到做菜,只会一锅炖熟,也是学农的时候学的。

他那时候寄宿的农家,就只会一锅乱炖。

米家男人们本来觉得这么粗茶淡饭,至少性命无虞,全家也算是安定了下来,还算满足。

等这几天常禾开始掌勺,他们才突然找回了味觉。

去他XX的粗茶淡饭!

爷就是想要吃香喝辣!

他们全都跟着常禾学习厨艺,一群读书人还真就记起了菜谱,把常禾随身带的菜谱抄了两本,搞得赵淩写作业都差点没纸,还得临时去城里买。

马场的工作对于米家男人们来说,还是很辛苦的,但是精神都不错。

收到了家人的来信,得知她们一切安好后,他们就更加放心了。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团聚,但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赵淩在围起来的大院子里种了玉米和辣椒。

等玉米结出小穗子的时候,水泥作坊也算是确定好选址,开始有序动工建设;米希也跟随着巩盛的队伍归来。

赵淩见到米希的时候,没敢再骑着小毛驴去故意使坏。

杀过人的人身上的气场完全不一样。

咦?

赵淩突然想到窦荣,豆豆就没有这种让人害怕的气场。

米希见赵淩没凑过来,眯了眯眼。

赵淩顿时觉得米希这是在瞄他身上的弱点呢,顿时翻身下了小毛驴,往驴子背后一躲。

米希:“……出息。”

“我现在还小呢,晚几年再出息。”赵淩跟在米希身后,小毛驴不用牵,跟在他的身后,问米希,“你这次杀了多少个人?”

米希说道:“杀几个人不重要,重要的是爬了一座山。最近天气不错,山顶没什么云,看出去很清晰。等等我给你一副画,你帮我转交给殿下。”

“你出去剿匪呢,怎么还有空画画?”赵淩嘀嘀咕咕,其实心里面能猜到一些。

米希不理他,把图放在桌上,看到桌上一堆东西,被赵淩拿着到床上才能展开。

图上是线条相当简洁的山川地形,米希指了指几条断断续续的虚线:“只要把这几道口子建造关隘,就能把整个梁州围起来,没人能从南面攻过来。”对上赵淩一知半解的眼神,他解释,“大山中有一些部族,说是化外之民,其实来源很复杂,其中有几支形成了不小的规模,仗着对地形的熟悉,经常劫掠商队。说是部族,其实和强盗也没什么两样。他们抢不到商队,就去抢山中的其他部族。周知府来了之后,倒是借此收编了不少百姓,让他们可以迁徙到相对安全的梁州腹地。

但,这不是我们想要的。

我们不能把地盘让给这些强盗,我们要把强盗赶尽杀绝!

地,是我们大虞的!”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作业?哪有作业? 小毛驴……

米希从来不是什么温和的老好人, 斯文是读书多年养出来的壳子。

可能是家庭变故,可能是在军中待了一年,可能是跟着巩盛去剿匪, 他现在斯文的壳子彻底没了, 全是锋芒毕露的进攻性。

米希说完, 见赵淩不说话, 扭头去看他, 发现他也扭头看着自己:“怎么了?这不是你说的地缘政治?”

他们所学的书本知识,那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理论上, 天下面的一切都是他们大虞的,大虞是没有边界的。

当然, 理论是理论,实际大虞肯定是有边界的, 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边界不太清晰。

在很久以前, 米希对国土边界这个事情不太有概念, 大致就认定对我有用的,那就打下来,归我所用。

没什么用的地,那就让他去。

但后来赵淩侃大山, 说什么要占据山川河流的地利优势, 用最小的代价来守住国门,扼守道路和资源要道巴拉巴拉一堆。

当时对此感兴趣的,只有窦荣这个实际需要守卫边疆的人。

只不过米希天生过目不忘, 当时没往心里去,脑子里却记住了。

到现在能够用上的时候,自然就从脑子里翻了出来。

赵淩一听, 眼睛都圆了圆,像抹布。

“我说的?”

赵淩:论那些年吹过的牛皮。

再说地缘政治也不只是这个。

算了,现在国际交流贫乏又有限,还是不提了。

米希看他的样子一点都不意外,重重搓了搓他的脑袋:“就知道你这小子说话满嘴跑马。”偏偏还真的有几分道理。

赵淩卷起很简洁的舆图,抱住自己的脑袋跑开:“我去找殿下!”

米希对他喊:“回来给我买点笔墨和纸!”

“哦!”赵淩冲出门外,喊了一声,“大毛!去府衙!”

小毛驴哒哒哒跑过来,哒哒哒载着赵淩走了。

在军营里生活了两个多月,赵淩从自己住的营房到军营门口已经不会迷路了。

至于从军营门口到梁州城内,就一条笔直的大路。

为了方便办公,顾朻现在住在知府后衙。

周知府一家暂时搬去了周毅那边。

知府衙门就在州府的中轴线上,赵淩只要确保自己不拐弯,就不会走丢。

他当然不会拐弯。

“大毛,你看边上的玉米是不是比我们院子里的长得快?”

小毛驴低着头猛猛往前一路小跑:沿当前道路继续行驶十里。

“大毛,跟你说话呢!”

“大毛,你还在线吗?在的话昂一声?”

小毛驴:“昂。”请继续沿当前道路行驶。

“大毛,那边是不是有一朵花花?超大!”

小毛驴觉得背上一轻,就见赵淩跑地飞快。

小毛驴导航立马跟着发足狂奔,嘴巴一张,咬住赵淩的后衣领开始扯:您已偏航,请调头!

“哎哎哎!”赵淩企图挣扎,“我就摘一下花花!”

小毛驴:调头!

赵淩只能被小毛驴拽着到了府衙。

闻公公见是赵淩,都不用通报,直接领着人到顾朻办公的厢房,还给他搬了一张椅子,让他坐着等。

顾朻正在跟人说事情,见赵淩过来,直接对他招招手,让他过来一起听:“说水泥作坊的事情呢,正好你过来看看。”对面露不解的几个本地官员说道,“喏,水泥可是水灵……赵淩做出来的,他最懂。”

赵淩可不敢把功劳揽在自己一个人头上:“我就是打了个样,家里的小窑烧不到温度,还得工部的大师傅们改进。”

几名工部的大师傅们比赵淩更不敢居功,赶紧拱手:“赵四郎过誉了,我等不过是给您打打下手。”

士农工商,工匠地位低下。

但在普通百姓中,工匠的地位其实很高。

譬如说大夫,就是医匠。

另外就是工匠有一门吃饭的手艺,不用像农民那样看天吃饭,收入相对比较稳定。

家中要是有关系能送孩子去工匠那里拜师学艺,那是要好好庆祝的。

在京城工部那里挂了号的大师傅,还是能够参与水泥这种大项目的大师傅,社会地位已经很不错,出门在外也得被叫一声老爷。但在赵淩面前,他们可不敢倚老卖老。

人家那是真的有技术,新脑子比他们可好使得多。

他们现在掌握的技术来源于谁,谁让他们成为掌握了水泥烧制这门技术,从而让自己在工部的众多匠人中间高人一等,都是赵淩。

退一步,哪怕赵淩没这份技术,那也是太子跟前的人,他们敢怎么对赵淩?

本地官员们顿时对赵淩刮目相看,其中就包括周知府。

周知府笑道:“四郎的嘴是真严,在周爷爷家吃了那么多顿饭,竟然一个字都不说。”

“嘻嘻。”赵淩嬉皮笑脸,立马被顾朻掐了一下脸。

“认真点,一会儿还要说玉米的事情。”顾朻对其他人说道,“玉米也是他遣人弄来的。”

他让人弄来的,又不是他种出来的,只整理了一下玉米的种植生长记录,手上连土都没沾过几次,他懂个什么?

赵淩腹诽,感觉过来给米希跑腿,还不如在家写作业。

另外一点顾朻没说的是,他这次带来的牧草的种子,也是赵淩弄来的。

要说玉米还有迹可循,那牧草真的犹如天降。

要知道赵淩三岁之前,就是个养在家里的庶子,家门都没出过几次,哪里能弄来什么新种子?

偏偏他有,还在大冬天种了出来。

现在问赵淩三岁时候的事情,赵淩自己怕是也记不清楚了。

能怎么解释呢?

只能是祥瑞!

嗯,等他登基以后,他也要把赵水灵放在御书房里。

赵淩不喜欢这种枯燥的政务工作,他更喜欢在田间地头作坊琢磨各种有趣的东西。

不喜欢归不喜欢,真让他参与其中去讨论去提意见,他都能完成得很好。

毕竟他也算是在御书房里成长起来的,听都听会了。

他也没表现得太过老练。

这次过来,主角是太子,他做点辅助工作就得了,真的什么事情都让他来干,他还不如在家写作业。

嗯,等会儿去三姑姑家看看表哥们,不知道上次布置的作业做完了没有。

等送走了周知府等一干人,赵淩把米希画的图给顾朻看,想起来米希的嘱咐,很随意地对闻公公说道:“闻公公,让人帮我买点笔墨纸。”

闻公公都不需要请示顾朻,立刻让人去采买,回来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去?我让人给你一起送去。”

赵淩还没开口说话,顾朻说道:“一起用过晚膳再走。”他看着眼前的舆图,问,“巩盛现在也在军营?”

“在的。”

顾朻没犹豫:“晚膳后,我跟你一起去军营。”

赵淩立马一下蹦起来:“那你先看着,我去我姑姑家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顾朻看他跑得飞快,赶紧吩咐闻公公:“找个人跟着,别又走丢了!”

闻公公赶紧领命而去。

这小祖宗,对自己的方向感一点数都没有,在城里已经走丢了好几次,郊外更不用说,考察个玉米地都能考察到另外一个山头,偏偏还爱自己一个人乱跑。

顾朻当天跟赵淩一起去了军营,叫上了米希、巩盛、余将军、李少保等人一起讨论米希画的舆图。

在这个人口紧张物资更加紧张的时代,国家养不活太多的职业军人。

完全脱产,专注于作战训练的精兵,数量比一般人想象中要少得多。

大虞各地边境驻军动辄三五万,多的像凉州那样的边境驻军有几十万,但其中真正能打的精兵,人数也就一万多。

这个比例已经非常非常高了。

剩余的军队不是不能打,而是没那么能打,也就是比草台班子强一点,但不多。

现在粮食产量,不管种什么粮食,亩产也就是两百到四百斤,有些自然条件不好的地区,只能种植类似荞麦这样的粗粮,亩产可能就几十斤。

税收不可能把地里的产出全都收上来,得给农民留出不说吃饱饭,至少也是饿不死的粮食,以及来年的种粮。

收上来的粮食,经过蹭蹭盘剥/合理损耗,送到一个个具体的士兵手上,能够剩下多少?

练兵,伴随的是大量的体力消耗。

肉蛋是必须跟上的。

另外还有这个年代最费钱的军种——弓箭手。

弓箭的磨损和损耗极大,都是钱。

这样培养出来的精兵,上了战场可不会百分百都能活着回来,是有损耗的。

哪怕活着回来了,缺胳膊断腿也已经丧失了战斗力。

像这次巩盛带队出来的百骑,是一人两马的配置。

太子顾朻的亲卫三百人,同样是一人两马。

这么一支四百人的队伍,在梁州城外的山林里,已经可以横行无阻。

赵淩跟着开会开到一半就撑不住睡着了,剩下他们说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后来大概是开完了会,赵淩好像记得自己被叫醒,迷迷糊糊坐上驴车,被送回了营房。

过了五天,赵淩琢磨着吃嫩玉米的时候,顾朻带着人马出去“划线”。

“咦?我被丢下了?”赵淩听到消息太过惊讶,手上一个用力,真的掰下了一根玉米。

出去团建竟然不带他!

“哎!”来福看到像是一下掰在他身上,“你怎么把玉米给掰了下来?还没长好呢。”

还好是在自家院子里,没别人看到,不然又要被弹劾。

掰都掰了。

赵淩干脆把玉米叶子层层扒开,露出里面一排排整齐的小玉米粒。

这一穗玉米大概有赵淩的手掌长,白的粉的紫的颗粒排列紧密整齐。

赵淩用手轻轻掐了一下,破开的玉米粒爆浆,直接滋到他脸上。

“啊。”

“喵喵喵!”

抹布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站起来扒住赵淩的裤腿,嚷嚷着要吃。

赵淩把玉米掰断,自己试着啃了一口:“嗯,甜的。”然后把一小半给抹布。

怎么像水果玉米?

他只是悄咪咪把空间里的玉米和从京城带来的玉米种子混了混,还混成新品种了?

抹布闻了闻,小心翼翼用牙轻轻嗑了一口,吐掉了。

98号汽油猫猫,拒绝添加95号汽油。

赵淩就一个人蹲在玉米地前啃了一穗生玉米。

结论是:“太小了,再长几天。”

然后他第二天又掰了一根玉米,空间里的,蹲在玉米地里背着人跟抹布一起吃。

等来福发现的时候,只剩下一根玉米芯。

来福看了看小儿胳膊粗的玉米,很想也掰一根尝尝。

不不不,院子里满打满算就一亩多点的玉米地。

算了,摘玉米不行,还是去摘辣椒。

梁州温暖的气候,让作物成熟的速度飞快。

从第一个辣椒变红之后,菜园子里的辣椒就像是开启了什么竞速模式,飞快地红成一片。

常禾每天摘一点,根本摘不完。

他们摘下来晒干串成串,像晒柿饼那样挂在屋檐下,或者学本地做泡菜一样把辣椒泡起来。

辣椒的辣味很特别,刚开始吃的时候很多人都不习惯,但搭配梁州本地的酸口食物,做成酸辣口,就非常开胃爽口。

尤其是天气飞快变热,酸酸辣辣的口味更加下饭。

常威和来福只要空下来就在弄辣椒和辣椒籽。

泡好的晒干的辣椒,每次他们进城就要送一些给赵英娘。

来福很快就摘了一篮子,见地里还有红辣椒,准备把篮子里的放到水井边,再过来摘,路过玉米地的时候,发现赵淩和抹布还在啃玉米。

赵淩感觉背后凉飕飕的,看来福对自己怒目而视,瞧了瞧他手上的满满一篮子辣椒,不太理解:“你也来一根?”

来福看着赵淩手上超大的一根玉米芯,再看看地里明显短了一截的玉米棒子:“你是不是挑了最大的吃掉了?好的都要留种的知道不?”

赵淩赶紧把玉米芯掰断了,跑去厨房往灶肚里一抛,毁尸灭迹。

还以为外面有玉米了之后,他就能随便吃玉米了,没想到还是有破绽。

没晒干的玉米芯在高温下燎起一阵烟,幸好烟囱给力,并没有飘出来。

常禾正在炖鸡汤。

米家一群读书人,这一年来遭了罪,身体亏空,尤其是米希的父亲和两个叔叔。

三兄弟年纪已经有了一些,突然遭逢大变,还担忧家中老母亲和妻女,身体亏空得厉害。

米希的几个小兄弟正在长个儿。

以前在家怕是要吃成小胖墩,这会儿却是饿得压根没东西吃。

他们自己虽然垒了灶,但不能自由出军营买东西;让军中其他人代买,一文钱的东西恨不得收一两银。

米诏是老官场中人了,哪里会不明白这些人敲骨吸髓的习惯,只做家中没钱。

不然这一次给了,下一次人家要更多,还会觉得他们好欺负,更加变本加厉。

幸好本地野菜多,他们跟着这里的老牧监认了一些,自己牧马的时候看到,挖了一些移栽到房前屋后。

他们不会种菜,仗着本地优越的自然条件,野菜天生天长的,倒还能有几分收成。

可是野菜哪里吃得饱?

他们能在军中过得还算有个人样,多亏了周毅过来探望的时候带些衣物粮食。

现在赵淩在,那就不用顾忌了,天天鸡鸭鱼肉不断。

军中其他人不敢惹赵淩,赵淩表现出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反正赵淩顶多待上一年就走,几个犯官而已,睁一只闭一只眼也就过了。

炖鸡汤只用看着,常禾坐在厨房里看书呢,突然见赵淩冲进来,放下书,好奇地看过去:“四郎,你干嘛呢?”

赵淩露出一个反派的笑容:“毁、尸、灭、迹!”

常禾看看灶肚,用火钳扒拉了一下,都没扒拉出一块骨头或者毛:“毁了啥?蚊子?”

本地的蚊子又大又多,实在是让常禾开了眼。

院子里的玉米种得晚了半个多月,还没完全成熟,外面大田里试种的玉米已经成熟了。

顾朻他们不知道浪去了哪里,还没回来,赵淩就只能和周知府一起主持玉米的收割工作。

由于是试种,试验田按照地形、日照条件、湿度和贫瘠程度分成了不同的地块。

采收玉米倒是不花多长时间,毕竟试种的量不大;就是来回跑这些试验田,在路上花费了更多时间。

最后统计结果还没出来,周知府已经兴奋到胡子都在往上翘了。

这亩产量也太高了!

比起水稻,玉米几乎不需要管理,对水肥的需求也低,产量竟然高出这么多。

哪怕是最贫瘠的土地,亩产……好叭,太贫瘠的完全不管理的土地虽然也结了玉米棒子,但是颗粒稀疏干瘪,产量不太行,只能作为牛羊饲料。

普通坡地的亩产量竟然都能有五百斤往上,最多的甚至达到了惊人的六百五十斤!

就算要扣掉玉米芯的重量,也不老少了。

种玉米可比种水稻省力多了。

而且按照玉米的生长习性,完全可以利用种不了水稻的地方来种玉米。

玉米不需要成片种植,完全可以这里种几棵,那里种几棵,把一些边边角角利用上。

刚收起来的玉米,马上又被种植下去。

梁州几乎无冬,理论上全年都适合玉米生长。

水稻在梁州能够一年两熟,玉米应该也可以。

赵淩自己院子里的玉米是分月播种的,看看怎么能够尽量多种一些。

赵淩开始写起玉米小论文,几乎天天都钻在玉米地里,偶尔被工部的大师傅们逮去水泥作坊指导,作业是一个字都不碰。

顾朻带着人马回来,问起作业的事后,赵淩一脸懵:“咦?”

顾朻在野外一个多月,整个人的气质都精悍了许多,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没做完?算了,做了多少我这会儿给你看看,看完我就去休息了。”

天天钻林子,他感觉自己跟个野人一样。

野着的时候其实不觉得,等到回来才觉得浑身难受。

回来洗了三桶水才干净,这会儿他正在晾干头发。

赵淩看着顾朻,有些大逆不道地想:怎么不干脆摔死算了?

家里的平地走着都能摔,外面的山林里,顾朻竟然能平平安安好胳膊好腿地回来,还要检查他作业?

侍卫们一定很辛苦吧?

顾朻见他纹丝不动,怀疑:“你该不会……一点都没写吧?”

“嗯。”赵淩坦白,然后理直气壮,“没人盯着,我想不起来要写作业!谁叫你们都不在!你们都出去玩了,把我一个人丢下!小时候你们也是自己玩,不带我!”

顾朻听他开始翻旧账,赶紧叫停:“不写作业还有理了?扯什么小时候的事?你不是天天和豆豆玩?你跟豆豆玩的时候,也不带我们。”

赵淩刚想开溜,神出鬼没的闻公公过来,一把抓住递到顾朻跟前:“请殿下处置。”跟递个小猫小狗似的。

闻公公显然也是刚洗完澡。

两人手边都没什么适合教训人的东西。

顾朻左看看右看看,拿起一根玉米棒子就往赵淩的手心上打过去。

赵淩闭着眼睛,五官都皱到了一起,玉米棒子还没落下,就嗷一嗓子干嚎起来:“哇——”

几个路过院子的人听见赵淩的鬼哭狼嚎,内心暗爽:该!

这几个人就是原来守军营大门的。

自从惹到赵淩之后,无论他们背后是谁,原来看大门的活都没法干了,就留在这里给赵淩干这干那。

也不知道赵淩小小一个人,怎么事情那么多。

由于是惩罚,他们干活非但没有钱拿,有时候还得倒贴钱,还要时不时被赵淩冷嘲热讽一下,还要被当做陪练殴打。

他们真的没有放水,但就是打不过赵淩,就很气!

偏偏这臭小子对自己的武力值完全没数,坚信他们打不过是他们太菜了,逼他们天天练武。

不是,他们就几个看门的小兵,哪怕打仗都不用冲在前面的,为什么要练得比精兵还要刻苦?

果然,臭小子就是仗着太子不在狐假虎威。

现在太子殿下回来了,马上就挨教训了!

打!

狠狠打!

往死里打!

院子里,其实一下打都没挨着,一滴眼泪没掉的赵淩。

闻公公已经受不了赵淩的吵闹,把人放下了:“别叫了,小孩子嗓子也太尖了。”

顾朻也被他嚎得耳朵疼,有些疑惑地看着赵淩:“水灵十四,快十五了吧?个子也不矮,怎么还没……”

这个年纪的少年,嗓音不是应该已经变成公鸭嗓了吗?

怎么赵淩还是一副小孩子的样子?

难道赵淩也像窦荣一样,会长很高?

赵淩踮了踮脚尖:“我还能长很高,比豆豆还高!”

顾朻摸摸他头:“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睡。”梦里什么都有。

第80章 第八十章 香菇 砍花法

赵淩当然没去睡, 而是溜达到巩盛的营房里,见他脏兮兮地打着呼噜,就把人摇醒:“起来, 吃过饭洗过澡再睡。你都要臭掉了。”

本地夏季容易干旱, 但海拔低一些的地方并不缺水。

森林密布中, 水气环绕。

在这样的林子里钻了一个多月的巩盛是个啥模样……只能说是个人。

巩盛迷迷糊糊醒过来, 先看到一只脚, 再看到赵淩,实在没力气生气:“干嘛?把你的脚拿下去。”

带腿的家具不过才流行了二三十年, 神都、象州之类富庶的地方,已经比较普及;但梁州这里还是以矮矮的家具为主。

尤其是军营里, 巩盛睡的也就是个离地三寸的矮榻,赵淩踩着很顺脚。

他抬起脚, 看了看自己的鞋底,觉得自己的鞋底脏了。

巩盛看懂了他的表情,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跳起来就要给赵淩一个教训。

没想到几个小卒抬进来一个浴桶,一桶桶的热水往里头倒。

一个膀大腰圆,肩上搭着一块白布巾的汉子走了进来,原本就不大的眼睛在看到巩盛的时候, 直接笑没了:“小郎君放心, 定给这位小将军搓得干干净净,按得浑身舒坦。”

这可是个大活啊!

赵淩顿时就塞了两粒银裸子给他:“那就劳烦师傅了。”说完又踹了巩盛一脚,“快!洗完澡给你煮了玉米。”

巩盛跳都跳起来了, 只能服从,然后被搓澡师傅搓得感觉浑身的骨头都重新组装了一遍。

别说,一套下来, 整个人都像是轻了好几斤。

榻上的刚才铺着的床褥已经换了新的,榻都重新擦洗过一遍。

煮熟的花玉米摞成小山包,散发着香甜的气息。

巩盛二话不说,抓起一根玉米就啃,感觉甜甜嫩嫩:“怎么好像比去年的还好吃一点儿?”

去年他就分到了一根,也就是吃着新鲜,好吃是好吃,但没那么让人念念不忘。

眼前这个玉米口味明显要甜。

“那是,这是我种在自己院子里的。”赵淩又推了推煮玉米的汤水,里头加了一丢丢盐,很适合补充水分。

巩盛永远相信赵淩吃东西的口味,啃完一根玉米就抬起碗咕嘟,这才注意到一大碗红艳艳的……“鸡?”

他出门的时候,辣椒还没熟,还没吃过。

赵淩说道:“口水鸡。你先小口试试,有一点点辣。”

巩盛刚想大口炫,还是听话地先吃了一小口。

常禾做的是微微辣,巩盛感觉到片刻的刺激,又吃了一口,眼睛亮了起来:“好吃!”

常禾准备的饭食,量其实不大。

巩盛吃完就去睡了。

大夫过来给他把脉,给开了一副调理的药,让他亲随去熬了,等巩盛醒过来喝。

赵淩又把大夫给带了回去,给米家众人挨个把了脉,开了方子,再把大夫送回城去。

平时要名正言顺带个大夫进来都难,幸亏身体并没有亏空出什么毛病,应该说主要还是忧思过度。

现在他们知道家里人无碍,小日子甚至过得还不错,赵淩大嫂手上预存的米家的财产,还有米诏、米希提前安排的后手,大都接管顺利。

可以说米家女眷们除了只能在福满庄上活动之外,其余生活物资并不缺。

米家两位叔叔和几个堂兄弟如今的脸色都好了很多。

尤其是几个和赵淩差不多岁数的,个子开始显著拔高。

赵淩看了看他们露出来的脚脖子:“来福!”

来福一叫便到:“什么事?”

赵淩说道:“给弟弟们量一下尺寸,明天去裁缝铺子先买几身成衣,再裁几身。里衣用的料子好一些。”管他十五还是十六,通通都是弟弟。

外衣没办法,毕竟要干活,外面眼睛又那么多,肯定是越低调越好。

新衣服做了都得打几块补丁才能出去。

贴身穿的里衣就无所谓了,肯定得选好一些的。

来福一脸温和自信的微笑:“我办事,你放心。”

赵淩一想,确实。

来福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管家了,办事可靠。

米二叔十分不好意思:“多费心了。”

“二叔您别跟我客气,我让你给我指点功课,我都不客气。”

米二叔就很真诚地说道:“刚才听殿下说你没做功课?是不会做吗?二叔给你看看。”

赵淩:不,不用这么客气!

他何德何能,让校长给他看作业?

米诏也回来了,脸上带着笑,听他们说话:“我先擦把脸。老二你一边去,我来指点水灵功课。”

米二叔不服:“我当山长那么多年。”指导学生科考,他是专业的。

米诏摆事实:“我是状元。”

米二叔:“……”

赵淩觉得自己可以自习的。

常威本来在给弟弟打下手做饭,见状直接搬了桌椅板凳出来摆在院子里,又把赵淩的作业和笔墨纸砚拿出来。

正好米三叔也收工回来了,见状干脆把自家几个孩子都叫过来,一起做功课。

赵淩顿时觉得饭前的一点时间格外漫长。

米家几个孩子们倒是没什么怨言,学习得非常认真。

他们最近还在学兵法,学武功。

大堂哥说得对。

他们现在的身份,想要再通过科举已经不行了。

既来之则安之。

在军中未必不能够出人头地,弃文从武总好过咔嚓了进宫当太监。

嗯,好像文也不能弃。

米诏在军中其实混得不错。

他原本是个正正经经的从五品京官,要不是父亲怕树大招风,以他的才能,官职起码不会比赵骅低。

虽然现在米家也没落到好,他的本事却是实打实的。

他在余将军账下干点文书工作,完全是降维打击。

他一个犯官,还不用给多少银钱,更没有上升空间。

谁会不喜欢一个光干活不拿钱的下属呢?

余将军就很喜欢。

米家在这片军营里顶多受一些冷嘲热讽和小小的为难,而没有被殴打,也没有人到他们家来偷抢东西,也是余将军在其中发挥的作用。

余将军这次一走就是一个多月,军中一切都井井有条,他心里面清楚,其中真正出了大力气的肯定是米诏,而不是手下那些个酒囊饭袋,更不会是他的几个军师。

米诏很有分寸,光干活不揽权。

但既然活都是他在干,肯定手上能有一些权力,单看他用不用,怎么用而已。

晚饭吃完,天光还亮着,一家子人在院子里纳凉。

常威他们搬了一张竹床出来,在床底下点了蚊香,外面罩上蚊帐。

赵淩这么睡不是一次两次了,米家人并不觉得奇怪,好几个也照着做,就是他们的蚊帐没有赵淩的那么大。

米家的房子,赵淩并没有给扩建,房子还是一样的狭小逼仄。

天气一热起来,更加受不了。

赵淩的蚊帐很大,竹床不大,但蚊帐里没有多余的空间。

赵淩洗漱完刚抱着抹布躺下,三头小毛驴就排队进来,自己找了个位置躺下。

来福把蚊帐拢好,才进屋去休息。

等赵淩一觉醒来,变天了。

天上下起了雨,他的玉米也被没收了。

坐在屋檐下的赵淩不可思议地直接一脚踹到顾朻的凳子腿上:“凭什么?外面那么多玉米地,不愁没种子!”

三十七度的嘴,怎么能够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顾朻差点被他从凳子上踹下来,被侍卫扶着重新坐稳后,接过闻公公递过来的玉米芯,先往赵淩手心打了两下:“你院子里的玉米口味更好。”

从小就是这样,赵淩特别有这方面的天赋。

顾朻看着第一波采收的玉米棒子,总共就没几筐,估计都种不了多少亩地。

赵淩看着被打断的玉米芯,以及没有破防的手心皮,把爪子抽回来揉了揉:“我手心要被你们打出老茧来了。”

一群坏人,就逮着他左手心打,以后他左右手要不一样厚度的。

闻公公把他手拿过来看了看:“没事,还是很嫩的。”

赵淩看看左右,觉得都是坏人,扯着嗓子喊:“米希!”

他好歹算米希的半个妹夫?好像不能这么算,但算姻亲,应该能给他撑腰吧?

米希在厨房跟着常禾研究辣椒怎么搭配当地常见食材的做法,听到赵淩的叫声,探头出来:“等会儿,还不能吃。”他重新走回厨房,突然又转出来,“你叫我什么?叫哥!没大没小的!”

赵淩:“……”感觉没有一个人帮他,蓝瘦香菇。

他还是做作业吧。

赵淩不闹幺蛾子,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常威坐在屋檐下,跟着老牧监学做蓑衣。

老牧监看着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倒是对太子殿下的敬畏少了许多。

换做以前,他怎么也想不到太子竟然会如此平易近人。

米家人也和善。

他在军中,见过的犯官可不是一个两个,有些事到临头还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天天嚷嚷着自己是被冤枉的,会被起复,还让人好吃好喝供着他们。

米家瞧着样子倒是真的会被起复,毕竟和太子殿下关系这么亲近。

倒是米家大郎,看着不太像是愿意等着被起复的。

军队,一切都以战功论高低。

不管是普通士卒,还是犯官、犯人都是一样的。

过了一会儿,米希端着一大盆辣肉出来了。

不用叫,赵淩立马放下笔跳了起来:“吃饭!多给我点肉,要两个荷包蛋!”

常禾在里面回:“有!炒了一大锅辣肉浇头,你多吃点菜,别光吃肉。”

赵淩已经渡过了缺菜吃的时间了,这会儿嘴很硬:“我又不是驴子,为什么要吃草?我要吃肉!”感觉到脚边贴过来一个软乎乎热乎乎的东西,“抹布也要吃肉!”

抹布仰头看着赵淩,没吱声。

赵淩没听到回应,低头一看,抹布嘴巴里垂下两根黑黑的……面条?

他脑子里还在想,抹布哪里来的面,就见抹布低头,嘴巴一张。

两只小耗子落在地上,挣扎了一下,立马就跑。

抹布用爪子拍拍赵淩的脚背:“喵。”去抓啊。

赵淩看着在他脚边舔爪子的抹布,再看看其他人的死亡凝视,只能回屋去拿了弓过来,瞄了好一会儿,才把两只小耗子给打死。

抹布把两只小耗子给吃了。

伴随着玉米的收获,耗子是肉眼可见的增多。

也不知道耗子之间是怎么传递消息的,总之这段时间放玉米的筐子,赵淩扎起来的玉米串串之类的地方,到处都是抹布蹲守的地点。

抹布每天都能抓到吃不完的老鼠,并且分享给赵淩。

闻公公全程围观:“是不是自己在家没人管着,就不练武了?连抹布都嫌你捕猎技巧不行。”

赵淩把弓自己拿去放好,对闻公公小小瞪了一眼:坏人。

很快,大盆装的面条、辣肉、荷包蛋、炒蔬菜和骨头汤,全都端到了餐厅桌子上。

常禾拿着一双特制的大筷子,给每个人盛面。

赵淩端着一个小盆,默默坐在另外的桌子上,不让刚吃了耗子的抹布检查他的伙食。

来福见抹布都快爬到赵淩头顶了,赶紧过去把抹布抱下来:“仙儿哎,稳重点。我去给你拿鸡肝。”

抹布从小就对吃的东西一听就懂,“喵呜”一声跟着来福走了。

赵淩吃完一盆,去盛了第二盆。

顾朻看得心惊:“水灵,要不你等会儿再吃?”

赵淩给自己往面碗……面盆里舀了两大勺辣肉,不太理解:“为什么?现在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就是你这么吃,不会撑坏吗?”顾朻自己也经历过生长的时段,确实吃得比平时多,但也就是每天从三顿变成五顿,每一顿的饭量并没有增加。

哪里像赵淩,这样一顿顶五顿的?

小小一个人,真不会撑坏吗?

“不会啊。”赵淩已经习惯吃这么多了,“我要多吃点,最近消耗太大了。”

写小论文费脑子要能量,每天跑来跑去穿梭在各个试验田、水泥作坊要消耗能量,他还在长身体,吃得多饿得快。

要是少吃一点,不得直接饿死?

晚上要是不额外吃一顿夜宵,早上天不亮就得饿醒。

顾朻看着赵淩那张漂漂亮亮的脸,内心摇头,实在没法想象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顶着这么一张脸的样子。

吃过饭,顾朻和米希总算是有了空闲,拿出舆图来给赵淩讲他们这一趟的收获。

米希拿着一支狼毫在自制的简易舆图上勾出一条线:“这次把这一片都清了。回头把这几个隘口造好城墙就行。”

赵淩的眼睛顺着米希的笔,看向那些制高点和水源。

没有亲自去看过,单看舆图还是有点抽象。

“我想去……”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朻和米希异口同声否决:“不能去!”

赵淩不服:“为什么?”

“山里面连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你去干嘛?去了还能回得来?”

“听话,等路修好了再去。”

“就是,都是老林子,看出去都一样,没啥好看的。”

赵淩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下,暂时安分了下来,接下来还是该干嘛干嘛。

正当其他人都已经把这件事情忘记的时候,赵淩一个人跑了。

刚开始大家都没发现。

军营里的人以为赵淩去了城里,城里的人以为赵淩待在军营。

到了饭点没见到人,他们以为赵淩去了试验田。

一直等到过了晚膳的点,赵淩还是不见人影,他们也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能时间太晚,在城里/军营里睡下了。

直到来福骑着大毛从城里回来。

常威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骑着大毛,那四郎骑的谁?”

三头小毛驴长得一模一样,只有赵淩和小毛驴们分得清自己是谁。

来福没有慌,翻身下驴,先把驴背上的东西拿下来,叫了一声:“大毛。”

大毛都懒得昂一声,给了他一个大白眼,自己去食槽吃饭了。

来福又叫:“二毛!”

一头小毛驴探头:“昂?”干嘛?

来福对二毛招招手:“走,我们找三毛去。”

二毛不太愿意。

来福小声问:“殿下走了没?”

常威同样小声回答:“上午就走了。”

来福立马就去玉米地里掰了两根玉米,给小毛驴先喂了一根:“走!”剩下的一根是尾款。

二毛:“昂!”走!

常威想叫大毛一起去,一扭头就见大毛已经躺到了赵淩的竹床上。

算了,他跟老牧监打了声招呼,骑了一匹马跟着出去找人,还叫上了那几个打白工的。

一行人并没有走太远,就见赵淩扛着一根木头从山上下来。

他灰头土脸的,衣服挂了好几道口子。

早上漂亮精致的贵公子,这会儿像是蹲酒楼门口的小乞丐。

“哎呀,你们怎么来啦?来福,你回来啦?梓萱还好吗?”

梓萱前几日查出来有了身孕,搬去赵英娘家住着了。

军营里到底不方便,万一有个什么,也不方便请大夫。

军中虽然有大夫,但肯定不擅长妇科。

来福要是有空,就会去城里看媳妇。

他自己倒是一点都不嫌累,仿佛回到了当年他跟梓萱确认了关系之后,他时不时在神都和军营往返的那会儿。

那时候他是筹措婚礼,这时候却是筹备他家第一个孩子的降临。

赵淩见到人,加快脚步从山上往下跑。

来福赶紧下驴子,上前帮他扛木头:“你是上山砍柴了?”

赵淩让开来福伸过来的手:“没。我扛着,你别碰。这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来福怎么看都是一截破木头,不理解哪里重要了。

赵淩用一副你不懂的眼神看他,再看看还有好多人在:“你们不会是来找我的吧?没必要啊,我方向感好着呢。”

三毛表示同意:“嗯昂~”

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地眼神看着他,但都没吱声。

好在人算是平安回来了,其他人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会儿还有些天光,一行人赶紧先回家。

还没到家,就见小院门口燃烧的火把。

米二叔正守在门口,对着他们招手,瞧见人群里的赵淩,对院里面喊了一声:“水灵回来了!”

他们的身份不方便出军营找人,只能在家里干着急。

赵淩这会儿倒是不好意思了:“二叔,我没事,就是扛根木头,走得慢了点。”

至于为什么他想偷偷跑去瞅瞅新边境,结果跑到了山上林子里,那不重要!

米家一群人围过来,纷纷围观这一截让赵淩“爱不释手的木头”,结果一看,发现木头上面长着一个个小蘑菇。

米二叔的神色立马严肃起来:“蘑菇可不兴吃啊。本地都有不少人吃蘑菇毒死的,我们这些外乡人更认不准了。”他想说让赵淩把木头扔了,想想人家一路从山上扛下来的,估计舍不得,换了个说词,“要不你摆墙边当个盆栽看看?”

赵淩也不跟他争辩,还真把木头倚在后墙边,吩咐常禾:“别扔,记着早晚洒些水。”

常禾不明所以,但赵淩的命令照做就得了。

然后赵淩就带着……赵淩就被三毛带着去了好几趟林子,扛回来了更多的带着小蘑菇的木头。

米希也看出来了:“这是……香蕈?”

“嘻嘻。”赵淩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还是你有眼光。”

香蕈,就是香菇。

赵淩也没想到自己能找到这个。

现在的香菇纯野生,没有人工栽培,数量极其稀少,价格也极其昂贵。

普通市场上基本没得卖。

米希说道:“在宫里吃过一回,香味很特殊。你是想着种香蕈?”

“嗯,试试吧。”赵淩也不太确定能不能行。

现代工业的那种菌包,他肯定是搞不出来的,研究一下最早的香菇种植方法砍花法。

砍花法的原理很简单,就是在相应的木头上砍出痕迹,放在开伞的菌菇边上,让散开的孢子落在这些木头上,通过加大孢子和木头接触面积的方式,尽可能让孢子在木头上生长。

没有什么杀菌之类的过程,比起现代工业种植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导致哪怕香菇栽培时间算得上悠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价格依旧高居不下,不过好歹是能够让人偶尔吃得起的价格了。

这个年代,砍花法还没出现。

赵淩就天天拿着斧头木头比划。

香菇开伞了也不摘。

常禾他们倒是进山几次,就瞅准了香蕈一样摘。

山上有一大片椴树林。

雨后,倒伏的椴树上就有可能会长出大大小小的香菇。

这片树林已经远离村落,附近还是军营,就算有村民想采蘑菇,也不会靠近。

军中士兵自从太子来了之后,基本都在认真操练,干好自己的活。

军中以前出过食用菌菇发生大规模中毒的事件,现在是严令禁止采食菌菇的。

虽说肯定有人会偷摸着去采,可他们也采不了多少。

这么一来,倒是便宜了常禾他们。

晒干的香菇直接从驿站寄了回去,一同寄回去的,还有赵淩种植玉米的阶段性成果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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