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故事开始演绎，女主角拿着一张银行卡走进柜台，一溜烟买下一大批名牌饰品箱包。流畅的英文一连串钻进安简意耳朵，他想到一个月前让陆扬声心烦不已的那件事，冰凉凉的自制饮料带着薄荷的味道顺进喉咙，他转头看向陆扬声，在他察觉到自己有话想问后征求许可般冲他眨了眨眼。

“想说什么吗？”陆扬声大概猜到他想说的话，将旁边的猫往怀里捎，顺势摁住它企图扒拉烤串的爪子：“问吧，没什么不能问的。”

“你妈那边，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半个月之前转走了最后一笔她名下的财产，但之前的房子还留着。不知道想干什么。”陆扬声看着面前的大屏，语气带着点破罐破摔的意味：“随她吧，不给我添堵的话，干什么都行。去国外更好，眼不见心不烦。”

安简意没说话，在面前的吃食里面挑挑选选，将他喜欢的排骨串往他面前放。

“这几天先休息，过段时间，等和郑山喻那边的事处理完，我打算清理一下公司这么些年的帐。”

“我爸死之前就一塌糊涂的东西，这两年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好好查查，有问题赶紧解决，在新品上市以前，也算做个了断。”

“嗯，好的。”

“处理完这些陈年烂账，联动，新品，还有联合品牌推出，盛轩也算是在我手里有了个重新的开始。翻过今年，明年就好了，至少比现在好。”

“恭喜你。”

杯壁被人轻轻一碰，陆扬声看着安简意倾斜着杯口，放低一截碰上了自己的杯子。酒场饭局里见多了场面事，听多了场面话，回到家里，看安简意也学着外头上下属那一套，陆扬声只觉得心里别扭他们俩之间不该有这种区分。

于是他重新端起杯子来，又抓住安简意握着杯的那只手，一手带着他，一手举着杯，操控着他同自己面对面，高低相同的，带着笑的重新碰了碰杯子。

磨砂的玻璃杯里液体一晃，凉丝丝的触感同另一只手心里贴着的发热的皮肤完全不同。安简意白，又瘦，手腕的地方细，被陆扬声握在手心，凸起的骨节触感分明，柔软的内侧皮肤被他环在两指之间，操纵着做出顺服的动作，听话又乖顺。

“别学外头那套，这是家里，我们不是上下级，你又忘了。”

“没忘，只是觉得.......”

“诶，打住打住。”

陆扬声喝口水，苏打的气泡在口腔里炸开，清凉的感觉和薄荷的香气混在一起，烧烤的味道被清新的气息冲淡，不知道是沐浴露还是洗发水，亦或者是外头的天气，他总觉得屋子里香香的，像是植物的枝叶被水打湿以后的味道，清淡又清爽。

“我们俩现在可是法律认可的伴侣关系，别搞得这么假。”

“假？”安简意微微皱起眉头，看起来好像真的陷入思考和纠结：“那要怎么真？”

安简意对情侣关系的定义略显浅薄，除了语言和生活交流的更进一步，他能想象到的，就只剩下更多的肢体接触。牵手，拥抱，亲吻，甚至情到深处后自然而然发生的关系，真情侣会做的一切，他和陆扬声显然并不适用。

他希望，但并不渴望。安简意对陆扬声所有的想法都点到即止，点来源于很多年前就开始的喜欢，止于大半年后就会结束的名义上的夫妻关系。所以他不清楚，应当怎么做才会让这段虚假的关系尽可能的贴合真实的情况。

“还真的认真想起来了吗？”陆扬声笑起来：“我就这么一说而已，你怎么对我的话总是这么在意？”

“因为重要，所以在意。”

没开灯的房间里只有面前电视机的光，小猫趴在地上懒散的翻着肚皮，配乐里大提琴深沉的音色伴随着画面里季节的变化，从春到冬，一片叶子的落下就代表着季节变换，巧妙的用一个分镜暗示了时间的流转。玻璃杯在手心留下一片凉凉的水痕，陆扬声被那一片叶子的光影闪了眼睛，在听清安简意的话以后，只觉得脖颈前所未有的僵硬。他一动不动，看着面前的电影，即使知道他说话的方式一向直接，却仍然止不住的多想，为此觉得感动。

他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在安简意心里的地位，似乎不仅仅是同事，更像是之前上学时候温煜对自己的那样，是亲密的朋友，是特别的存在。

大半年的朝夕相处，一张桌子吃饭，一扇门进出，即使睡在不同的房间，但同一个空间里，生活交融的痕迹太明显，相同的地方处处透着紧密。原本一见他就伸爪子准备挠的不乖渐渐对他放下心防，心情好时甚至允许他碰一碰肚皮和下巴。猫尚且如此，更别说从一开始就对他堪称百依百顺的安简意。

可能真的是因为太靠近，也因为他们身边都只有彼此，所以才会产生一些奇怪的想法，混在夜宵的香气里，假装成鱼饵引诱他无法控制的向着别的方向回溯过去。

有个人在身边，即使像安简意一样沉默寡言，但总好过一个人失眠过一个又一个寂寂无闻的长夜。

说到底，陆扬声还是觉得，自己欠了他很多东西。想到这里，他又喝了口饮料，借着电视机的光偷偷瞥一眼安简意，掏出手机来随手翻看起购物软件。

“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有。”安简意的回答少见的直白：“很多。你想干什么？”

“有没有能用钱买到的？我送你，就当做最近加班的加班费。”

“加班费我已经收到了，不用另外付。”

“那.....，当做朋友之间的感谢？上次你推荐给郑山喻他们的设计团队风格他们很满意，我看过成品，效果让人耳目一新。我和对面的负责人留了联系方式，打算新品设计包装的时候，也同他们合作。”

安简意愣了愣，想起之前自己打包给他的那几本杂志，几张封面的制作团队都符合郑山喻发来的要求。那是他一直关注着的一个设计团队，擅长利用色彩打造出清新的基调，里头的主创曾经承办过一场国内的陶瓷艺术展览，他在官网上见过图片，被其中的一套瓷器迷到念念不忘，于是就此对那几个名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误打误撞而已，和我没关系。”他想起那套瓷器，扭头又看向陆扬声：“如果你想送我礼物，可以给我对面团队里主设计师的联系方式吗？”

“噢，可以啊。”陆扬声开始翻找起手机：“我记得.....是姓林，叫林......”

“林琢绛。”

手机收到讯息，陆扬声向他发送来好友名片。安简意看了眼那张缩小许多的头像，一眼就认出是自己最爱的那场展出里其中一样展品，一尊女瓷像。时间太晚，他不打算这会儿上前打扰，于是收起手机，心满意足的继续看起电视。

高兴的模样外露得很明显，陆扬声特地歪头看他表情，被他弯弯的眼睛和略微上扬的嘴角吸引住目光。他记得对面的主设计师已然五十多岁，大约同他父亲差不多年龄，应当不会是因为那种喜欢的缘故才会想要加个联系方式。趁着安简意不注意，他点进那人朋友圈翻了一圈，看见不少有关瓷器展览的照片，陆扬声反应过来，大约是因为这个的缘故。

“你很喜欢他的作品吗？”陆扬声继续往后翻：“他应当....只是展览设计师，不是做瓷的吧？”

“他是国内很有名的一位瓷艺匠人。”安简意转头，见他屏幕里的照片，也凑过来一起看：“但他参与过的展馆布置，我也都很喜欢。”

“最近他好像不在国内啊。既然喜欢，以后他负责的展览，你可以去现场看。我给你批假，顺带送你门票，就当谢谢你的出谋划策，怎么样？”

“你觉得，这些漂亮吗？”

陆扬声低头又看一眼安简意指着的照片，点点头，真诚地回复说好看。

“你想和我一起去吗？”安简意歪了歪脑袋，微微皱着的眼睛看起来带着请求的意味：“一个人，会有点无聊。”

“......行啊，一起就一起呗，我也受受艺术的熏陶。”

“你想要什么回礼吗？”

“不用，我又不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