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1)

时至今日,陆扬声才发现,原来自己所认为的,自己喜欢上温煜的那些理由,竟然都不是自己最后的图谋。情感这件事远比自己想象中纯粹,即使没有未来,没有索求,他也心甘情愿的对他好。

那么,安简意也是这样一厢情愿的喜欢着那个人吗?

陆扬声以己度人理解了他的想法,忽而觉得自己和安简意能说的话题似乎又多了一个。同病相怜的单相思,甚至连最后结局都一样。他为自己和对方那段尚且扑朔迷离的暗恋同时感到一阵心力交瘁,陆扬声叹了口气,想宽慰他一二,却发现自己和他一样苦得不相上下。

温煜订了婚,很快就要在国外举行婚礼,陆扬声脱不开身,连最后一眼的念想也无法完成。说不遗憾是假,但见温煜过得幸福,过往的那些奋不顾身也终归不算毫无归处。陆扬声已经很久没有再那样细致的翻看过他的朋友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已经不记得了。

那安简意呢?他还在遗憾,还在放不下,还在为了对方而停留驻足,等待着有一天,对方也能看清余光里的他吗?

心里的好奇混着点莫名的情绪催促着陆扬声开口,他抿了抿嘴,试探的问安简意:“那你喜欢的人,现在过得怎么样?”

“过得......”他罕见的迟疑了片刻,看着他不自然的眨了眨眼:“还不错。”

“那他恋爱了吗?你们之间.....还有可能吗?”

“不知道。”

安简意摇头,歪着脑袋看他:“我不是他,说了不算。”

“好吧。”陆扬声撇撇嘴:“那就祝你好运。”

陆扬声问得很正经,安简意却突然笑了。弯起的唇角勾出好看的弧度,他摘下眼镜,朦胧的目光没了镜框的阻拦,被光线覆盖出几分莫名的深情缱绻,让陆扬声在一瞬间有片刻的恍惚,以为他是在看向自己。

“借你吉言。”

陆扬声站起身来,看过一眼窗外黑黑的天际。离开不必特地提及,他往门口走去,安简意随着一同向着他靠近。陆扬声转过身来,拉开的门被眼前的人扒住门框,看起来大约是想同自己说声晚安。

陆扬声站在原地,闻不到空气里自己的味道。看不见的雨幕变得黏稠又多情,丝丝缕缕顺着身体缠绕进鼻息。

他忽然觉得很有意思,自己避重就轻的讲了那么久,最后也只不过是讲出了些陈旧的过往。他对安简意的认知依旧很片面,这么想来,他对自己也应当如此。

两个被印在彼此档案之中配偶栏里的人,过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有过一段交汇的人生,互相之间却好像仍然隔着无法消磨掉的距离,即使他们已经如此熟悉了对方的生活习惯、口味偏好,甚至有过那样放纵沉溺的经历。

陆扬声抿了抿嘴,看着门缝里的人。

他心里隐隐有些预兆,自己开口的话,安简意一定会说的。今晚的氛围很好,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都是个上佳的契机。

从犹豫到放弃,陆扬声的决定落下很快。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说:“有什么事,过来敲门就好。”

“我能帮你的很有限,只能这样了。”

“好。”

安简意做出谢谢的口型,被陆扬声率先察觉,抬起手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欲言又止和提醒不期而遇,两人同时笑了笑。笑容在门缝关闭前最后一秒散去,外面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安简意回到房间里,这里已经不再留有半点那股本来就难以捕捉的清淡味道。床上的猫睡得正沉,他走上前将它抱起,在满天飞的猫毛里感受到一两缕不属于小动物身上的气息。

鼻尖埋进软软热热的肚皮,不乖发出几声不满的嘤咛,旋即很快被放到枕头边继续趴着睡觉。安简意闭上眼睛,在陆扬声露出的破绽彻底消失之前睡着。

新的一天来到,安简意再打开房门时,一向空空的桌上放着个还有点余温的、破破烂烂的三明治,准备好的药物和保温杯摆在旁边,他走上前去拧开,热水还在向外冒着热气。放下杯子,安简意注意到带着一半自己字迹的便签纸压在碗下,覆盖上全新的墨痕。

“不好吃就点外卖。”

“老板报销。”

边角零碎的纸条被安简意折了又折放进口袋里。三明治的口感的确不太好,焦糊到变黑的边缘泛着点微微的苦味,里头生菜番茄的味道又带着股莫名其妙的酸涩。陆扬声大概是不懂哪些是应季蔬果,家里冰箱里放着的大都是安简意挑选后买的。口味次等的早餐没有被扔进垃圾桶,一向对餐食有自己的原则的人好像短暂失去了对味觉的感知,盘子里什么也没剩下,安简意收拾好东西回了房间,最难熬的头两天已经过去,身体里翻涌的燥热已经消退不少。留着的门缝透着里头暗暗的环境,喉结在后仰的脖颈上滚动两下,最后回到原位。

安简意咳嗽两声,东西放又靠回了床边。小猫挤着脑袋入内,摇晃着尾巴坐在他面前,不解的看着他的动作,旋即用爪子茫然的挠了挠他的裤脚,像是阻拦。

他叹口气躺下身,没有挪开看准时机跳进怀里的不乖。昏天暗地的日子又持续了两三天,直到安简意的领口已经彻底被一层橘黄的绒毛沾染出一层雾蒙蒙的质地。当天陆扬声回到家里,看着他熨烫着好些日子没有用上的西装,踏着夕阳,放下手里买回的晚餐,问他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问题。”安简意的额角上渗出一片细密的汗珠,被熨烫机里冒出的滚烫水雾熏红了脸:“明天可以上班。”

“好,你自己决定。”

两人坐在沙发上头,中间隔着一个包,一只猫,地上还有个暂时不能靠近的发烫机器。陆扬声坐在旁边,刷了会儿手机,觉得没趣,于是往后头一趟,招猫入怀不成,只好盯着安简意上下移动着的手看。

他整个人都瘦瘦的,不脱衣服的话,没人能看得出他竟然还有那么紧致硬挺的腹肌。从见过他脱衣服那时起,陆扬声心里有关于他身材的对标物一直都是商场里立在展柜橱窗里头那种仿真模特。瘦,高,白,却又不干瘪,欣赏性非常高。

同他比起来,陆扬声稍微矮那么一点,只要不靠得太近,身高的差距就并不明显。他盯着衣袖下露出的骨节,细长有致的手指扣在塑料手柄上来回的摩挲着。安简意侧坐着身,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修剪得利落的鬓角,还有一点点斜溢支出的睫毛。

黑色的镜脚架在耳上,他顺着他的耳廓往下看,抚得平整的睡衣衣领上泛着一层毛茸茸的白。自从家里多出一只会掉毛的生物后,陆扬声将屯滚毛筒养成了一种习惯。黑色衣服沾点什么都突兀,每次出门前他都会有意的检查一二,索性就将买来的那些东西放在离门口不远的柜子里,就在此刻自己的手边。

他放下手机,伸手取出一个拼好。冒着水雾的熨烫机在工作完毕后仍然往外溢出着尚未完全消散的热气,安简意将它挂回架子上,想要低头去关脚边机器的总阀,却被陆扬声横过手来拦下,握着手臂往原处推。

小小的滚轮来来回回擦过自己的衣领,安简意缩着下巴看他,挡住了他的动作。陆扬声伸手过去抬起他脑袋,手捧着他小半张脸,神情专注又认真。

“衣领脏了。”陆扬声用手里的粘毛器指了指他的领口:“猫啃你脖子了?”

“没有。”安简意感受到他手上强迫自己抬头的力道,顺从的做出了反应:“抱着它睡了几觉。”

一声浅笑传到耳边,隔着眼镜,安简意的视线被陆扬声全部充斥完全。他扫过一眼他卷起的袖口,还有刚一进门就拆开的领结,眼神随着五官一处一处往下挪,直到停在布料遮盖住的胸膛。

“你睡觉爱抱着东西?”他有些诧异:“那不是小孩儿吗。”

第40章

安简意用沉默回应了他的玩笑,隔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个慢半拍的笑。

一闪而过的小表情没有被聚精会神看着其他地方的陆扬声察觉。安简意觉得好笑,只不过是因为他的话同自己记忆里某些难以启齿的回忆挂上了勾,变成个刀人无形的回旋镖扎上了陆扬声自己。

人在不清醒的时候的确容易做出些不同于生理年龄的行为,情绪的决堤和内心的展露有时候也能算作一种心理年龄的暴露。如果非要这么算,安简意觉得,自己内心年龄大概能到成年及以上,而陆扬声则勉强刚满13岁,正是小学生摘掉红领巾变成少先队员的大好年纪。

虽然如今看来那时候的很多反应和质问都与从前很多并不美好的回忆有关,但安简意现下想起深夜里那个死死抱住自己大腿,捂着嘴巴又哭又笑像个疯子一样的人,还是觉得那副场景就像一场黑白的讽刺基调喜剧片。哭闹暂且不提,安简意抬起头,眼中带着些克制过笑意后留下的探寻。

喝醉以后喜欢抱着人亲的,安简意只见过陆扬声一个。以前是,现在也是。被当成温煜的时候,他难免会觉得心里难过,但经而一想,如果早在第一次时候陆扬声就进的是温煜的房门,估计自己大约就再也没机会在那间房子里看见陆扬声第二次了吧?

“它最近掉毛是不是有点多了?”陆扬声看了一眼渐渐被裹满的滚轮,扯下上头的毛毡来往另一侧领口上靠:“这真的没事吗?上回你买的那个鱼油还是什么玩意儿的快递,它吃吗?有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