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1)

一晃那么多年没见,陆扬声没想到,自己再关心起这个人,是因为安简意的关系。

经过昨天晚上那一抱,陆扬声早上醒来时,路过对面仍旧关着的房门,下意识站在门前停了停,最后还是没有叫他起来一同离开,而是空着肚子先去了公司。

同居一个多月,每天的早餐晚餐,偶尔的变着花样出现的夜宵。扔进脏衣篓里的衣服第二天一定会随着另外几件不属于自己的衣物一起出现在阳台上。原本因为没空打理的花花草草在一个月里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和生机,连带来的小猫性格都同安简意如此相似,从不大吵大闹,只是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将原本空荡的一套房子一点一点添上了生活的痕迹。

安简意对他越好,陆扬声越为当初那个一时兴起的草率的提议而感到愧疚。

如果没有自己的疯狂,眼下自己享受到的一切好处,本该都是属于他以后真正的爱人和伴侣的。离婚的痕迹会跟随他一生,档案里前伴侣栏中清楚留下自己的名字,不论如何,这总归不是件对他有利的事。

钱,陆扬声能给他的回报只有钱。他可以给他很多很多奢侈品,车,房子,只要是钱能够换到手的一切他都有能力尝试。

但日子一天天过下去,盘子里碗里的饭菜一口一口吃,陆扬声在感受着来自于安简意细心体贴的对待时,脑海中却有根神经不断跳动着提醒他注意,或许到了某一个时刻,钱已经无法抵消这个人付出到这段虚假婚姻里的一切了。

跟在自己身边,同一个公司,哪怕有心隐瞒事实也总会露出些让人起疑的蛛丝马迹。越多的人起了窥探的心,对安简意而言越不利。陆扬声做不到一手遮天,心里的焦虑和愧疚更盛,一顿饭吃到底,面前的碗筷碟子却依旧没留下什么油渍痕迹。

或许是忧心忡忡的样子太过明显,离开时,郑山喻看着自己前去开车的男朋友,转过头来为他递了根烟,问他需不需要找个代驾。

火苗迅速点燃烟叶,陆扬声抽了一口,忍不住皱起眉头来,伸手将烟夹在指缝里。

“你口味有点重啊,”他吐出半口烟雾:“没喝酒,犯不上找代驾。一等就是半小时,我急着回家。”

银色的小跑车在话音刚落时驶到面前,何应洵降下车窗,先抬眼看了看陆扬声,又同两人齐齐招了招手。

“陆总,哥,我走了。”

他原本还想说些什么,脸上泛起带着些许调侃的笑意。何应洵看向陆扬声,还没能开口,就被郑山喻用眼神警告两下,笑了两声,开着车走了。

尾灯渐渐消失在公路尽头,另一辆车紧跟在何应洵后头向他们靠近。陆扬声手上的烟没抽完,他不急着走,仍旧站在门口,同身侧的人说了声再见。

“既然急着回家,那就赶紧走吧,别抽了。”

郑山喻上了副驾,却没立刻离开。他降下车窗,从另一侧探出头来,冲着陆扬声招了招手。

他靠近窗边,没有凑得太近,但郑山喻也并没有打算同他讲悄悄话。他发现了些奇怪的事,觉得很有趣,所以想要再看一会儿,让自己乐呵乐呵。

“晚上没吃几口,用不用叫你家属出来,我们一起吃个宵夜再走?”

“.........你明明知道那不是.......”

“好了,好了。”

车里的人大笑起来,摆了摆手打住他的话。车窗升起,车辆开始行驶,陆扬声看着后视镜里那双仍然在笑的眼睛一点点消失在视线里,后知后觉的熄灭了手上的烟。

这么浓的味道,一时半会儿消不去。陆扬声揪住衣领嗅了嗅,转身向着车的方向离开。四扇窗户全都一降到底,大风刮乱了他的头发,将音乐吞没成参差的音符。他在那些耳熟能详的情歌里依稀听见些酸掉牙的歌词,刚想动手关了音响,电台的播报里适时的切了歌,与之前的风格都不太一样。他听了会儿,觉得

是首干净清爽的吉他弹唱,旋律和歌词都简单朴素,歌手清澈的声音像十七八岁穿着校服的高中生,一秒就将人拉回到六月午后树荫下的校园里。

马上就要开到小区门口,陆扬声却靠着路边划好的线停下车来,认真听起电台里播放的不知名歌曲,然后闭上眼睛。

初中......高中,过得都不太快乐,陆扬声选择性的忘记了那些时日。迄今为止他仍然记得的校园时光,就是呆在国外的最后一年半。所有的回忆几乎都同温煜有关,陆扬声却不像以往那样理所应当的想起有关于他的一切,一本书里主角占去大半篇幅,他作为作者,好像还是第一次关注起配角的发展轨迹。

安简意.....那时候都没怎么注意到过他。

温煜的室友,选修课的同学,一起参加过几次活动,去过图书馆,和温煜一起的时候遇见过几回。好像除此以外,陆扬声再也找不出什么同他重合过的痕迹。短短的一年半时间原本就匀不出更多的空隙让他关注除了温煜以外的其他任何人,安简意的存在感太低了,这让他原本就呼朋唤友的大学生活里根本找不出个足以安放他,记住他的角落。

那时候的他,好像也和现在差不多。书呆子的打扮,看起来就是一副很容易被那些不可一世的本地人当软柿子捏的样子。陆扬声能够想起的从前太有限,那里头安简意的含量四舍五入为零,他略有些没劲地拍了拍方向盘,重新发动车辆进了小区大门。

钥匙就在兜里,陆扬声看着面前关上的大门,却伸手去摁了门铃。

这样的话,他会来给自己开门,见面的时候理所应当就可以打个招呼,自然切入话题,不用再找理由同他搭话,同他问东问西,倒显得自己心虚。

“咔哒”

门缝里率先冒出来个毛茸茸的脑袋,不乖抬起头来,尾巴一整条竖起,微微弯着末尾尖尖。陆扬声听见猫叫,第一次没有先去安抚小猫情绪。他看着已经换上睡衣的安简意,站在门前,僵硬的跟他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他想推门进去,又因为自己身上的味道往后退了一步:“在看电视吗?”

“没有,在整理花。”

门前的人忽然转身就往里走去,陆扬声怔楞片刻,设想落空,他略感失望,看着安简意往厨房走去的背影,自己坐在门口,不紧不慢的换起了鞋。

嗯,等等,他刚刚说在整理什么?

房间那头传来些清脆的响动,像是塑料袋被人来回揉搓的声音。陆扬声穿上拖鞋,不自觉放轻了脚步,向着只开了一盏小灯的走廊一侧靠近。

用来照明道路的灯映不亮偌大的厨房,开着的冰箱门往外散发着冷气,里头的保险灯泛着冷冷的光,将蹲在地上的人眼镜片反射出一束淡淡的光线。

安简意半跪在冰箱门前,手里那一束刚包好的鲜花上残留着下头花瓶里的水珠,他从保鲜室里取出一块包装精致的小蛋糕,从地上站起身来,从黑暗的地方向他走来,顺手摁开了头顶上最明亮的一盏环形灯。

温柔的暖色光均匀铺撒在两人之间,陆扬声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花和蛋糕,已经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哑然无声。

“恭喜你,做到了想做的事。”

鲜花没有什么香气,却因为喷了水的缘故散发着些许凉意。另一手的盒子上凝结着武器,里头的蛋糕小小的,却很精致,冰激凌的甜香钻进陆扬声鼻息,最后却只剩下一股混合着植物汁液与水汽的清新香气。

他不认识花,也不爱吃蛋糕。但陆扬声看着怀里的东西,在那一瞬间差点没忍住被感动出的眼泪。隔着那几滴眼泪,他看着面前的人,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每一次都做到用最朴素笨拙的方式给他一道最直抵人心的手笔,皲裂疲惫的心在瞬间被甘霖淋了个透底,陆扬声很难开口去说些什么,只能伸出手干巴巴接下,狼狈的说了句“谢谢”。

安简意已经注意到他红了的眼睛,他看着那几滴打转在眼眶边的眼泪,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快步从客厅里取回抽纸来放在他手边。

“不要哭。”他很刻板的进行着安慰:“花是下班时候顺路买的最后一束,不太新鲜,自己包的,不好看。”

“蛋糕是林总监送的,不是特地定做的款式。”

“我说,能不能别在这么温馨的时候告诉我真相.......”

陆扬声破涕为笑,伸手豪横的抹开眼角的泪滴。他低下头去,用鼻尖蹭了蹭顺路买的最后一束花,又抹开塑料膜上凝结的雾气,看了看别人送的非定制款蛋糕。

透过塑料膜,安简意的样子就在几层遮挡之后。他没什么表情,但眼睛正灼灼的盯着自己,好像时刻准备着再次递上擦眼泪用的纸,害怕他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