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为了你，看你以后还跟不跟我好。”

“吃饭了。”

饭桌上腾起一片片带着热意的水汽，陆扬声走到安简意对面落座，看着桌上的菜略感惊讶。

早晨时的早饭简单，清汤鸡蛋面里煮了几片清洗过的菜叶，连他也会做。陆扬声看不出来安简意竟然还有这样的手艺，在饭香里被饥饿冲晕了脑袋，很快落座吃起饭来。

辣的，不辣的，不辣的，辣的........

安简意吃得很慢，木筷的顶端被他无意识咬出一点不明显的凹陷。不乖的饭碗被挪到餐桌不远处的角落里，毛茸茸的团子坐在那里，也同人一样嚼着自己新鲜的晚饭。碗里的饭渐渐失温，他却好像感受不到变化，只顾着翻开那本藏在心里的备忘录，认真的划去里头的一条，在后头涂涂改改，重新填入正确的答案。

不喜欢清淡，口味偏重。

“你怎么不吃？”

陆扬声放下筷子，发现对面的人碗里仍然满满当当，盯着面前几盘菜安静的走神。安简意不想骗他，索性放下东西，只说自己不饿。两人同时站起身来，陆扬声吃饱喝足心情大好，主动收拾起桌面来。空碗边堆着几根排骨骨头，他伸出手去准备收起来扔掉，却被安简意抢先一步握住了手腕。

有些过了的力道捏得陆扬声忍不住皱起眉头来，他下意识的反抗，却在那枚闪着光的指环被套进无名指之后彻底没了动静。

透亮的钻石镶嵌在铂金指环的正中央，在吊灯的映照下，每一个切割面都反射着细碎的彩色光芒。冰凉的触感紧贴在指间细腻柔软的皮肤上，他看见重重遮挡之后安简意的眼睛，意外发现自己似乎是那里头唯一的主角。

“..........我看，别的人结婚都有。”他的脸上泛起一点点不自然的红晕，安简意索性偏开脸去：“所以就觉得，我们也应该有。”

“噢.....噢，你想得还挺周到的。”

写着一生一诺的祝福卡片被揉作一团留在裤兜里，安简意松开了手，眼神后知后觉看向了那枚随着陆扬声的动作一起被遮挡住的戒指上。钻石的光泽在眼前消失，垂下的手在背后忍不住交叠摩挲，莫名加速跳动起来的心脏第一次冲破了理智，叫陆扬声忘记了所有的细节，忘记了为什么盲买的戒指会不多不少恰好契合自己的手指。

他安慰自己，不论是谁被这样一双眼睛认真注视着，套上代表婚姻的戒指时，都会忍不住心动，甚至忘记安简意其实从不属于他的取向。

“你....你就买了这一个？”

“嗯。”

安简意点点头，将手重新藏进衣兜里。里头的素圈被他偷偷来回摩挲着，替他隐瞒下这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不能被发现。”

“只需要你让大家看到就够了。”

第15章

安简意躺在床上，身侧的柜子上放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里头的手表价值不菲，他对这个品牌略有耳闻，价格大多可以抵过他三个月的薪水。

他没有打开那个盒子，陆扬声冲进屋子里来时他甚至不知道这块手表竟然被放在自己的房间。抽屉拉开，东西连带着盒子一同塞进他手里，陆扬声说话支支吾吾，最后只说这就算作戒指的回礼，叫他好好拿着，戴不戴都随他。

手表放在那里，价格简直无法同手里头这枚朴素的戒指圈做比。安简意却舍不得放下手指间的东西，借着床头台灯沿着它的边沿细细的，来回的看。

金属切面的光泽泛着浅浅的蓝调，泛黄的灯光比起自然日光多出些油画般的质感，记忆里的人对着头顶透光的树叶间隙抬起手，指间的易拉罐环上还留着不平的缺口痕迹，陆扬声回头转身，在看见温煜的那一秒同他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离去，将那个原本就只不过是个垃圾的简易指环扔进了垃圾桶里。

带着凉意的汽水用化开的水珠沾湿了两个人的手，柠檬的酸甜同碳酸一起在口腔里炸开，安简意记得很多个夏天的日子，在国外的那段时间尤其，阳光和人留在回忆里，时至今日依旧耀眼。

买戒指不是一时兴起，贩卖机前头，陆扬声从他手里取走了最后一罐汽水饮料，将他捏住的拉环随意套进指间绕着玩，被他手上真正的戒指碰得叮当响。安简意从那时就注意到，他身上的饰品数不胜数，唯独空着无名指。

安简意想过很多种可能和结局，最后却偏偏是自己凭着一桩一件的意外抢先占据。那枚戒指花去他工作以来不少的积蓄，不过他并不心疼。

签字，洗手，握筷子，不论什么时候他都能看到它的存在。他很早以前就知道陆扬声的手指尺寸，戒指不大不小，贴着手指套在那里，时日一长，哪怕取下也会留着一圈淡淡的痕迹，足够让他想起曾经这里也有它的存在，继而顺带想到一点点自己。

安简意从一开始就知道陆扬声喜欢温煜的事实，但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够越过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单独同他有交集往来，甚至有机会产生些只属于他们俩之间的牵绊和秘密。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即使是作假。但陆扬声身上留着他的痕迹，仅仅这个事实就已经足够让他兴奋到睡不着觉。安简意从床上起身，推门走向厨房，拉开冰箱，取出罐已经凉透了的啤酒，准备回到房间的窗前悄悄喝掉，然后重新尝试入睡。

拖鞋后跟拍在地板上头，他路过客厅，却没在黑暗里找到那个原该向他靠近的小猫。窗户封得很紧，此刻也只是微微透着条缝隙，安简意首先排除了意外发生的可能。他端着罐头，站在原地想了想，路过自己的房间，往走廊尽头的房门处靠拢。

直到走近，他发现房门并未关紧。安简意敏锐地嗅到一点点鱼味，同陆扬声的沐浴露味道混在一起，同那点暗暗的灯光一起挤出门缝，他站在原地思忖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探究竟。

安简意微微用力，房门悄无声息地往后退开更多。他看见陆扬声坐在地板上，手头拿着根拆开的猫条往不乖嘴边送，小猫大口大口的吃，一番狼吞虎咽后发觉嘴里空了，于是冲着面前心不在焉的人不满地叫了两声。

陆扬声放下抬至面前的左手，上头那颗不容忽视的钻石在视线中一点点退至边缘。他将猫条从后往前挤了挤，一抬头看见门边缝隙里出现的一双拖鞋，整个人被吓得往后一个踉跄，将面前用餐的不乖一同吓得猫毛直立。

安简意有些尴尬，他站在门口，同他低低的说了声“嗨”。

“.....大半夜的，站在那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吓死人了。”他重新坐直了身体，拽了一把斜了的睡衣领：“你的猫是自己找进来的，我没强迫。”

“看出来了。”

安简意仍然站在门口，主人没发话，他不会主动彻底推开面前的阻隔。方才看着戒指出神的样子被看了个正着，陆扬声自觉心虚，对彼此之间新换上的身份又隐隐觉得尴尬和别扭。他看着面前吃完夜宵准备扭头离开的不乖，想让安简意进来，又觉得时机不对，理由没有，不好意思开口。

“喵嗷。”

小猫尾巴一甩，背对着陆扬声在地板上躺下，冲着门外的安简意翻开了毛茸茸的肚皮，毛色同地毯的颜色几乎融为一体。屋子里只能听见它从喉咙里发出的低低的呼噜声，陆扬声下意识伸手向着它的绒毛过去，到半路又硬生生停下，试探着抬眼起来看向门边。目光的对视在暗色的环境里被模糊去太多纷乱复杂的情绪，隔着镜框镜片，安简意看见他很快重新耷拉下眼睛，收回了手，也终于说了话。

“它好像在跟你撒娇。”

“不进来吗？”

反问句将决定的权利交给安简意。他选择推开门，关上门，然后向着有猫有陆扬声的那个角落靠近。

“想摸吗？”

安简意靠在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盘腿坐下。手心贴在热乎乎的猫肚子上轻轻揉搓两下。陆扬声没说话，眼神却还停在那里，很快又欲盖弥彰的挪开，揣进了睡衣的衣兜里。

“把手给我。”

“什.....”

“不乖只会在吃了饭以后才有这样的好心情，它很少主动露肚皮。”

安简意的手悬停在面前，陆扬声不想承认，手却很不争气的搭了上去。无名指的戒指擦着安简意的手心而过，他从上往下虚虚扣住他的手，带着他一起摸上了那团柔软温暖的绒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