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什么时候喝过?”
陆扬声茫然地抬头起来,在温煜的白眼里越来越质疑起自己来。
以前的时候,他连安简意名字都得靠温煜提醒才开得了口,什么时候就混上了他做的饭菜?
“读书的时候啊,你连人家名字都不记得了,当然不会记得喝过别人几口汤。”
“我刚还想问你,什么时候回去来着。看你这样,应该也就是这几天了吧。”
“嗯,后天。”
“这回回去,又打算什么时候过来呢?”
不知道,这句话倒是真的问到了陆扬声的痛处。分公司的事儿忙完前期,大部分都是下放给手下人去打理,盛轩的主阵地在海城,有的时候一忙起来,别说北城了,连自家陆扬声都回得匆忙。他不想在日子里面偷些紧巴巴的时间来应付安简意,但他也没有更多的选择,更不可能要求安简意放弃在北城的一切跟他回到以前的伤心地,那对他不公平。
“没想好,”陆扬声叹口气:“以后的事,都没想好。”
他原以为温煜会指责他不负责任,或者对他和安简意的关系毫无规划,但意料之外的,温煜只是点了点头,说没事,以后慢慢考虑也不迟。
或许是看出陆扬声的讶异,温煜冲他笑了笑,无所谓地耸耸肩。
“不能保证的话,哪怕不说,也比说了不作数要好。走一步看一步有时候比那些吹得天花乱坠的许诺是要真诚很多的。”
“反正我一直都相信,对的人怎么拆都拆不散,不对的,哪怕天天杵在面前也不可能真的走到最后。”
“加油吧你,等着你俩好消息。”
门外传进来热闹的人声,温煜冲他挑眉,叫他一起出去瞧瞧。陆扬声应了,一推开门,隔着无数个玻璃展柜和攒动的人头,各色瓷瓶瓷盘雕花遮挡背后,他看见安简意站在自己的作品边,名牌挂在胸前,眼睛被里头那抹聚光灯照亮,就这样直冲冲撞进他眼里。
意气风发的模样如同十七八岁最有精神气的少年,即使如今他已经拥有了成熟开阔的骨架和长相,却也能在某些时候让陆扬声透着皮囊看见内里鲜活灵动的灵魂。他对他的学生时代充满了遗憾,错过的那些堆积变成无限的向往与好奇。身上的西装好像在眨眼的刹那变成那套熟悉的棒球服,学院的logo占据名牌的位置,好像一回头,他仍然背着那个朴素的双肩包从复古的教学楼里走出来,走到他跟前,递给他一瓶刚从自动贩卖机里取出的汽水。
楼下那台自动贩卖机陆扬声经常光顾,他记得自己请很多人喝过饮料,但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他不能确定那个很多里,是否有包含安简意。
“去啊,”温煜在他身边怂恿:“过去面前看。”
“不。”
陆扬声摇摇头,掏出手机来,镜头对准他的方向,再放大到只有安简意一个人的画面。
“他现在很好,不需要我去打扰。”
“跟我一起看会儿吧,走之前再去找他。”
温煜原本以为他只是开个玩笑,直到自己被陆扬声生拉硬拽两个小时走遍了整个场馆以后,他才发现他居然是认真的。散场之前,他被陆扬声许可,靠近了安简意的展柜以及本人的身边。两人一起过去,陆扬声将准备好的水递到他手里,问他嗓子还好不好。
“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
安简意咽进去两口水,问温煜怎么才来。他刚要出声辩解缘由,就被陆扬声藏在背后的手狠狠戳了戳腰。温煜皮笑肉不笑,很憋屈的说没多久,是特地来告诉他一声,自己要回国外去了。
“这么快吗?”安简意看一眼手机日期:“什么时候?”
“三点起飞,就是特地来跟你见个面,告个别的。”
看穿两人的意图,温煜摆摆手,告诉他们不用想着去送自己,筱筱的外婆外公第一个舍不得他们走,早就准备好了行李和车要将他们送到登机口去。
“本来想着下午就要走,这边来不了的。想了想,下次回来估计又要一两年以后,还是想来跟你们见个面,说个再见就行。”
三个人一起向着场馆里头慢慢的走,温煜夹在中间,敏锐的嗅到两边人身上散发着高度近似的味道。他没戳破,只是在心里偷笑两下,然后突然停下脚,去拉安简意手腕。
“诶!你干嘛。”
两只手被人一前一后拽住,安简意站在温煜和陆扬声中间,对眼下的情况有些不解。
“放心,不说你坏话,”温煜尽可能笑得纯良:“都跟你单独聊过了,不让我和小安说几句?”
“可是你们....”
“没事。”
抓住那人的手被他反握住一瞬,安简意带着陆扬声的手卸力松开,然后自然下垂。将胸口的名牌取下,往他的方向靠近一步,将东西放进了他西服胸前的口袋里。
“工作结束了,替我保管一下。”
“等会儿见。”
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廊下,只不过身边换了个人。安简意跟着温煜穿过安静的长廊,终于进到那个没人打扰的角落里。原本想说的长篇大论在安简意第三次回头看向来路时被温煜临时决定毙掉,他在他准备回头第四次前及时打断动作,从兜里摸出一张小卡片递进他手里。
“这是什么?”安简意将纸片翻转过来,上头印着熟悉的校徽:“邀请信?”
“嗯。”
温煜抄起手来,踱步走到屋檐下:“九月十八号,学校建校两百周年校庆,这是校友邀请函。”
“只有一张?”
安简意忽然意识到为什么温煜要把自己带到一边,陆扬声本科并不在这所学校,硕士读到一半停学,对于学校而言,这个人从未在档案库里留下完整的学籍资料,自然不会在校庆时将他划归为自己人。当年的事温煜知情大半,同安简意一样,他不想勾起他关于往事的遗憾,也不希望他在他们面前难堪。
“感觉你应该不会去,所以就只是给你,当个纪念也好。”
温煜面朝着庭院,语调慢悠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见过那小子最荒唐的样子以后还会喜欢他,还这么喜欢他,不过你俩的事,我也没资格置喙。”
“不过,都到现在这步了,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一下,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陆扬声的吗?”
从很久以前接到那通突然的电话开始,温煜心里就隐隐有些预兆。连恋爱都没谈过的人,怎么会忽然接受那样仓促又荒谬的结婚请求,决定和另一个连他的名字都记不牢靠的人私定终身?但猜想来得太突然,隔着屏幕,温煜有自己的生活,即使有再多的猜想和不解都没法仔细去往深了考虑。想法半途而废,直到回国以后和安简意重新见面,温煜的怀疑并不是来源于两人的分开,而是聊天途中许多连他都不曾关注过的,想到过的,有关于陆扬声的细节。
用餐的口味,生活的习惯,诸如此类温煜还可以理解为是两人同居时自然而然了解的部分,直到某次聊天时,他同他偶然提到大学时候的一场露天音乐会,温煜提及的部分原本同陆扬声毫无干系,全都侧重在那天邀请的歌手云云,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温煜说,那次去了现场的人全都免费送了全套的校服周边,对面的人原本低头不语,听闻以后忽然抬头看向窗外的晴天,呢喃自语地说,他也去了。
谁?温煜那时一时忘了追问,夜里回家以后想起,隔着时差,他同远在海外的丈夫打去个视频电话,相册被他一张张仔细检阅,终于从里头找到些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