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药液一出玉瓶便化为白雾，岳恒武只感觉受伤的地方一阵清凉，白雾消散后，刚才皮开肉绽的地方就已经完全愈合。岳恒武拍拍自己的胸口，发现伤痕消失后对惑仁又是好一番道谢。

惑仁对这少年山民的体质有几分感兴趣，不过现在有事在身，他也没多大心思去深究，但刚想离去时，这年轻人却当着他的直直地跪下。

“欸，你这是……”这一跪把惑仁都震住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是干什么。”

“求恩公救救我阿爹”少年红着眼，他也是被逼到没办法了，镇上的大夫都说了阿爹的病普通的药治不好，唯有知晓医道的修者炼制的灵药才有可能，但修者的灵药普通人怎么求得来呢，一个月前少年在偶然间发现了深山中的一处满是灵草的地方，他只认得出其中很少一部分，少年每天都去往深山采集药材，但这些灵材熬成汤给阿爹喝下去也只能一时延缓病情而已。

“我看你这竹筐里采的都是益气养血的药材，你阿爹身患何疾？”惑仁问。

“大夫说阿爹的病普通的药治不好，唯有修者的灵药才有可能，恩公，求求你救救我阿爹，恒武愿意一辈子给你做牛做马……”少年说到最后已经有些哽咽。

“你先别激动，”惑仁拦住了他，把他拉起来，“先带我去你家，我试试看……”

年轻人的家离这里也不算太远，惑仁带着他，在树林间穿梭。

在这期间，惑仁也大概问清了少年本身的一些情况。

这个年轻人名叫岳恒武，家里有个当铁匠的阿爹，据他说自己是十六年前一个冬夜被他阿爹捡到的。虽然是捡来的，但岳恒武自小被阿爹当亲儿子带大，他也只有这一个亲人。岳恒武还说他自己天生力气就大，情绪激动的时候力气就会变得更大，惑仁听后心里又确定了几分。

惑仁打量着岳恒武，光看体格绝对想不到这人比他还小几个月。岳恒武生得浓眉大眼，五官端正，说不上多么俊朗但至少看上去憨厚老实。

他从小在山野里长大，皮肤被晒得黝黑，外加体格强健力气异于常人，阿爹在打铁时也就让岳恒武帮着打下手。

“你阿爹没教你怎么当铁匠？”惑仁有些好奇。

“阿爹说我太笨了，打出的兵器都是废铁，也就只教了我一些皮毛，”岳恒武抓了抓短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阿爹说我打猎倒是挺不错的，一年前我还猎到过一条快要突破超凡境界的水狸呢。”只是今天采药的时候他的猎弓掉下了悬崖，他急着回家，弓也没能找回来。

惑仁点了点头，一柱香的时间后他们就到了岳恒武的家。

“小武，不是让你别去采药了吗！深山这么危险，你是不是是想气死老子啊”

才打开门，屋内就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岳恒武的家所处的地方很偏僻，方圆十里也没有其他人居住，到最近的小镇至少也得走上两三个时辰。这房子由砖石和泥土砌成，非常简陋。

惑仁进了屋，发现墙上挂着不少打造完成的兵刃，房间一角还堆着锻造工具已经一些粗制的毛坯。

岳恒武一进门还没来得及放下竹筐就兴奋地大喊：“阿爹，我带了人帮你看病了。”

“你把人带家里了？！”那个男人声音雄浑，但却透着一种无法掩饰地虚弱，“你这小子……咳咳……”

惑仁跟着岳恒武，便看到里屋的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子，那一刻，他眼中有一丝惊色闪过。

男人从面相上看顶多只有四十，但头发却已经花白，四肢肌肉严重萎缩，面色更是苍白得可怕。

岳恒武让出一步，让惑仁走到前面：“恩公，这就是我阿爹。”

男人与惑仁对视片刻，吩咐道：“小武，你今天的柴火劈了吗？去劈柴烧水给客人上茶。”

“欸？但是阿爹……”

“还不快去！”

“噢，好……”

支开岳恒武后，中年人看向惑仁，沉声说道：“我这病，你治不了，就算你是修者也一样。”

惑仁语气恭敬，带着善意徐徐道：“那也得让晚辈试一试才行，虽然彻底治愈一时半会儿很难，但多少也能缓解前辈涅槃颓圣的症状。”

“……”中年人眼含深意地看了惑仁许久，最终叹了口气，“你这后生，倒是有点意思。”

在惑仁见到他第一眼时就感应到了，中年人额前灵光逸散，隐约有一道洪大的虚影在他身后盘踞，此乃历经千劫，即将人前显圣的征兆。这位中年男子至少也是半步迈入圣人门槛的强大修者，而他现在看着气虚体弱，则是涅槃颓圣的缘故。

所谓涅槃颓圣，这是修者进行入圣蜕变到了最后一步时才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多半与修者自身道基不圆满有关。不管是修行功法有缺根基不牢固，还是过去争斗埋下了暗伤，都会在入圣前最后一刻暴露出来。若修者足够强大扛过这一劫，则算真正地超凡入圣，可被称为圣人，若是抗不过，不光修为道基会进一步受损，还有可能寿元大减直接身死道消，古往今来，不知多少涅槃境甚至半步入圣的强者都倒在了这涅槃颓圣的这一关。

“晚辈祝仁，不知前辈该如何称呼？”

“岳崇故，你叫我一声岳叔就行。”

见这少年似乎一眼就看出自己隐藏的修为，中年人也有了让他一试的想法，配合着伸出手让惑仁为他把脉。

惑仁指间灵气汇聚，面对涅槃颓圣这样的状况他必须万分谨慎，因为颓圣，岳崇故周身气血极为不稳，灵息运作也忽强忽弱。

“……为了寻得更好的铸器材料，我年轻时与不少凶兽博杀过，埋下了不少暗伤，没想到这些隐患最后竟然严重到这样的地步，我在这一境界十几年，这颓圣之相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这个过程中，中年人也在跟惑仁讲述自己的情况，他十几年前就默默隐居山林，远离曾经的一切，没想到重伤和暗疾引发了涅槃颓圣，他本身以武入道，武体可谓坚不可摧，但涅槃颓圣之势依旧越发不可收拾，最近几个月更是四肢气血亏损到干渴枯竭的地步。

“岳叔，如何入圣我帮不上忙，但气血暗疾内息不稳的情况我倒是能帮你缓解。”面对成圣之劫能否突破只能靠自身的实力和胆魄，这一点没有外人可以帮助，但惑仁能做的则是将那些旧伤的影响降到最低，一个内息稳定血气强盛的修体明显比气弱体虚的修体更有把握渡过此劫。

惑仁一翻手，掌中便出现一个奇特的赤红丹炉，丹炉上点点星火正在聚散，炉身周围环绕九点光芒，赤红的薄暮也一点点从其中氤氲而生。

看到这个丹炉，岳崇故惊讶得瞪圆了眼睛：“这、这是澄霄明光，九转丹阳，……敢问你是哪个世家的公子？”在见到惑仁时，这个少年身上隐约浮现的不凡气质已经让岳崇故留意起来，那时他就猜测惑仁应该出身自某方大势力，没想到他身上竟还有九转丹阳炉这样的奇物，这就让岳崇故对他更是高看不少。

惑仁也没想到岳崇故居然能一眼认出这九转丹阳炉，他微微一笑道转而引开话：“岳叔，你的暗伤以我现在的境界炼制成的丹药很难奏效，唯有此物相助才行。”

见少年不愿多说，岳崇故也没再继续探究下去，惑仁说话时已经开始以心火催动丹炉，同时双手快得只剩残影，不断往其中投入灵药。

九转丹阳炉那原本赤红的外壁更是泛起明黄的光芒，那些灵药几乎在投入的刹那间便化为雾气，不过那些雾气凝而不散，全数聚集在丹炉内翻滚。

只手催动丹炉，惑仁为了完全激发九转丹阳炉的效用，甚至还以炽离赠与他的心焰为引，以此催发的丹火饱含太阳真火的中正之力，但也异常消耗灵气，丹火经历九转明灭，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惑仁的自身的造化之力已经消耗殆尽，心力也所剩无几。恰好此时灵丹也算炼制完成了，在揭开丹炉时，只见一道赤色神光在霎时冲入天宵，接着便是一阵沁人心脾的药香扩散开来，一枚琉璃一般的丹药悬浮在惑仁掌心上方。

涅槃煌升丹，惑仁低头看着那枚丹药，那枚半透明的丹药中似乎还包含着不断变幻的霞光，也是他第一次以九转丹阳炉炼制这种崇圣丹解中专门帮助修者缓解颓圣之相的丹药，借由九转丹阳炉九转成圣，任何丹火灵药没入其中都会提高三成功效的特性，惑仁在天行境就炼制成了这种归元境才可入手的灵丹。

“……”看着那枚丹药，岳崇故半晌后才徐徐开口，“公子你可知这枚煌升丹的价值？”

“岳叔，灵药毕竟是外物。”惑仁表情郑重而真挚。

男人也不再推辞，接过灵丹，含入口中。

霎时间灵丹化作灵息从咽喉扩散至身体各处，岳崇故干瘦萎缩的四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这，与此同时他本身的气势也越发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