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五大皇朝中,夏国位于东洲极西界域,与跟百万荒域近乎毗邻的泽国不同,此去夏国路程极远,惑仁以现在天行境界能御空而行的最快速度赶路也足足用了小半个月的时间才即将抵达夏国边陲。

一路上他大都风餐露宿,偶尔与凶兽搏斗,体会神窍中新生的力量,也算别有一番感悟。横渡山野森林时,惑仁靠着隐匿符躲开那些太过危险的气息,偶尔遇上城镇也能找到地方歇脚。

这日,惑仁维持着隐匿符在一片山林上方踏空疾行时,在极远之处,更加高远的天穹之上,缓缓浮现出数十个黑点。

惑仁运转目力,发现那些黑点竟然是巨大的战船。这船队威势浩大,横渡虚空时,两侧无数船桨划动,竟能在空间中搅动起涟漪,飓风包裹在战船外围,如同怒海中的浪涛,无数光芒闪动的巨型法阵印刻在船体之上,紫金色的闪电在这些古船表面流窜,雷鸣炸响,不断发出沉闷的轰鸣声,即使隔着很远的距离,船队依旧声势惊人。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山林中那些凶兽依旧开始惶惶不安,飞鸟四散,走兽嚎鸣,船队行过上空时,更有一些凶兽直接被一丝若有若无的威势给吓趴在地。

这些战船都是品阶极高的法器,不过这船队虽然浩浩荡荡,但显然也仅仅只是路过夏国边境。这支数量庞大的船队来得快去得更快,从山林高空飞过后,几息间又再次成为渺小的黑点远去,惑仁在惊鸿一瞥中看到了那些悬挂在古船上飘扬的长幡以及上面的图纹,一片盘踞在天河中的宫阙,这是苍天宫的标志。

苍天宫是一个位于南疆的妖修势力,神秘而古老,据说其起源可以追溯到万族之战前期妖族帝尊陨落的时代,不过他们在外界鲜少露面,古籍上对他们的记载也极为有限,但每一个从上古流传至今都未断掉的传承其底蕴都不可小觑,而现在苍天宫居然高调地派出如此声势浩大的船队,看方向貌似往东去了,也不知是去做什么。

众多古船远去后,惑仁也收回了自己的心思,不管苍天宫要做都跟他没有关系,他此行目的就是为了前往夏国神都,去见识一番传说中被誉为人族第一学府的天院,当然如果能打听到师兄的消息那就更好了。想到几年未见的楚拓,惑仁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现在师兄过得如何……

又走了几个时辰,前方出现一座小镇,惑仁拿出地图对照,发现过了小镇后自己离夏国边境第一大城白帝城就只有不到八百里的距离了。

一直赶路,惑仁也有些感觉吃不消,进入小镇后,惑仁找到了当地一家客栈准备歇一会儿。

大厅中坐着的大多都是凡人,惑仁也就随意叫了些菜。修者到了天行境界后,天地灵气充裕自身,凡人的食物已经很难会让他们有饱腹感了,也就是纯粹地尝个味道。

这家店掌勺的手艺还不错,惑仁正吃得开心呢,就听店小二对着门口喊了一声,“你这怎么又来了?!”

惑仁循声看向门口,发现那里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蓬头垢面,须发杂乱,肩头衣服上破开的地方还有着利器留下的伤痕,看上去像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那人眼神空洞而浑浊,盯着店小二张了张嘴,从喉咙中面前吐出一个模糊不清的“饿”字。

“欸欸,知道了知道了,你别进来,这里还要做生意呐。”店小二甩了甩手,拿了几个馒头给那流浪汉。

那人讨到了吃的,颤颤巍巍地将馒头塞进自己怀里,抱着一步一步地走开。

盯着他的背影,惑仁眼神一凛,刚刚那一瞬间他竟在那人肩部的伤痕处感受到了楚拓的剑意。他跟自己师兄也算朝夕相伴地从小长到大,外加通缘诀的感应,对于楚拓的道韵和剑意他绝对不会认错,这个人难道曾跟师兄交过手?

惑仁叫来小二,给了他两枚玉币,问道:“那人一直在这附近乞讨吗?”

“这位公子,那要饭的是两个月前来镇上的,我看他可怜也就偶尔给他点馒头。”看惑仁出手这么大方,那小二的态度也恭敬了不少,“不过说来也怪,那人看着痴傻,但是好几天才来镇上要一次饭,平常的乞丐像他这样早就饿死了。”

惑仁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店里,远远地他看见那流浪汉出了镇子往山林里走去。

联想到之前他在这人伤口上感受到的力量,这也许是找到师兄的线索,惑仁也缓步跟了上去。

七十七 出手救人

那流浪汉走得很慢,近乎漫无目的地在山林中前行,不过还好这边离人族聚集地很近,也没什么危险的凶兽。

惑仁远远地跟着,大半个时辰后那人来到了一处浅潭,惑仁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浅潭边还有一些堆积的枯叶,这应该就是这流浪汉临时搭起的床。

那人走过去,就这么直接坐在枯叶上,眼神呆滞,一点一点地吃着馒头。

略微迟疑后惑仁决定现身,直接问他。

而那人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惑仁,他脸上的麻木表情仍旧没有任何改变,眼瞳深处依然是一片茫然和空洞。

惑仁盯着他,低声问道:“你知道楚拓在哪里吗?”

听到楚拓二字,那人气势一变,眼中骤然爆发出无尽凶意,然而就在惑仁暗自提防他出手的下一刻,那人又抱着头跪倒在地发出凄厉的惨叫。

看到他的表现,惑仁拧起了眉,之前他就有几分怀疑这个男人的痴傻是因为道心失守而出了问题,现在他的表现正是印证了这一点。

不论是能从这个人身上得知楚拓的下落,还是他此刻抓着头发痛苦翻滚的凄惨摸样让惑仁动了恻隐之心,少年决定先试着唤醒他的意识。正好,他从花芸容那里学到的颇多医术还没有来得及练习积累经验。

惑仁隐约感觉得出这个流浪汉本身实力远超于他,但现在却连源生境界的力量都无法发挥出来,轻松止住他的挣扎后,惑仁抓着他的手臂,手指搭上脉门,以灵息感受着他身体的情况。

这个人体表虽有不少外伤,但体内生机灵力充盈强盛,只是无序的程度却远超惑仁想象,这要是换做其他修者早就爆体而亡了,这也反映出此人肉`体的强横程度。

随着探查,惑仁却发觉此人力量暴乱的源头正是来源于其失衡的道心,一般的走火入魔都远不及这样的程度,这样下去此人轻则落下不可弥补的道痕之伤,更有道基磨灭神魂彻底碎裂的可能。

只要平衡下他的道心,让其恢复神智,压制下这暴乱的力量应该完全不是问题。

霎时间,无数念头在惑仁心底闪过,片刻之后惑仁手一扬,从小乾坤袋中取出五行金针。这一次,他并未直接对这人施针,闪动五行力量的长针在惑仁的控制下稳稳地立于男子身体上方,无数道纹浮现,缠绕在金针周围,每根金针上都垂落下一丝光芒,虽未直接接触,但效果却是相同的。

这也是惑仁修行崇圣丹道后医术大进的体现,崇圣之道,讲究中正平和,调谐万道,惑仁这一式名为回生渡厄,用于稳定伤势唤醒生机,随着惑仁施针,男子面上痛苦的表情也放松了些许。

治好这人身上那些剑气造成的外伤后,惑仁运转通缘诀,以些许造化之力探入这人神识中。

进入男子神识后,惑仁看见了无数利刃贯穿天地,黑色的风暴正在其中肆虐,那些风暴正是让此人神智混乱不堪的根源,这方天地摇摇欲坠,无数细微的裂痕出现在其中,就如同男子本身的真灵一般岌岌可危,惑仁尝试着将风暴平息,修复着那些裂痕,没想到那些风暴中也蕴藏着无比锋锐的剑气,平息风暴的过程中惑仁的灵识也在承受着几乎被割裂的痛苦,不过这点痛苦对他来说还在能承受的范围内。

运转通缘诀消耗了诸多造化之力,男子神识中的风暴也逐渐消褪。

这时惑仁才注意到远空之上还有一扇燃烧着黑红两色烈焰的古朴巨门,仅是远望就能感觉到其狂暴而深邃的气息,似乎门后关押着无数暴虐的莽荒凶兽,而那扇巨门似乎正在极力排斥着自己。这应该就是他极尽可能想要守住的隐秘,即使神识混沌不清,仍旧本能地排斥被人发现,惑仁并未靠近,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后便退出了男子的神识,对于别人死守的秘密他也不想去过多探究。

离开他的神识后,惑仁发现此人的动荡的力量正在归于平静,在刚才惑仁以造化之力修复男子神识时,那人身上泄露出的力量已经将他原本就破烂的衣服彻底撕碎,男子体格精硕强健,每一块肌肉都流转着强盛的血气,脸上虽须发杂乱,但看样子也不过二十出头。

惑仁在他苏醒前却暗自提防了起来,这人来历不简单,跟师兄说不定还有仇,但惑仁也不后悔自己救了他,也许因为他看着不像是什么奸恶之人。

很快,那人一阵咳嗽后睁开了眼,眸底一片清朗明亮,炯炯有神,显然已经恢复了神智。他看到了身边的少年,眼中闪过惊异后起身说道:“多谢这位道友。”

“你感觉怎样?”惑仁看着他,取出一套布衣递了上去。

“多谢方才道友相助,在下感觉好多了。”这人行礼后才发现自己全身赤条条的,略显歉意地对惑仁笑了笑,随即接过衣物穿上。

“在下剑阁剑杰,不知如何称呼道友?”

惑仁想了想,随即报了一个名字:“我是一名散修,叫我祝仁就好。”

他居然是剑阁的弟子,不过想到在这人意识中看到的那些巨剑,惑仁倒也不意外。剑阁乃世上公认的第一剑宗,人族最为古老的剑修道统,其开山祖师剑一更是被万族尊为第一剑神,一道剑意可斩尽苍天万物,每位剑阁核心弟子进入内门后都会得到一个名号,他们行走在外时大多用的也是这个名号。

听到剑杰这个名号,惑仁突然想起剑阁弟子中的确有位近百年来最具天赋的弟子,称号剑杰,应该就是眼前这人,不过也有传闻剑杰在大半年前的铭剑会上输给了一位外来散修,之后便不知去向。如此看来,当初打败他的那位散修就是师兄了,惑仁想。

“我倒是有听说剑阁正大力追寻你的踪迹,”惑仁看着眼前的人。

“我之前功法出了岔子,险些失心入魔,幸得祝仁道友相助,如此恩情,在下无以为报……”剑杰想了想,手中出现了一块红黑相间的玉符,上面有着一道明显的剑痕,其中凝聚着惑仁难以理解的剑意,“有此玉符,阁下便是剑阁的上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