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幽主

“我很好奇，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控制云贤的？”在云贤出现的时候千明已经看出贤王的神魂已被渡黄泉的炼魂之法渗透，这类邪术他了解得也不算多，只知道某人的神魂一旦被他人炼化掌握，那人的生死行为甚至思想都会掌握在另一人手中。

幽主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漠然道：“一年之前。”自从知道泽国拥有万泽之心后，为了等到一个合适的时间，他在很久之前就与云贤秘密联络，甚至还将他收入门下，同时也在暗中以炼魂之法逐渐控制云贤，只是到现在他几乎翻遍了整座皇宫都未能找到万泽之心的下落。

“我早在十七年前就已拜入宗主门下，”云贤的语气无波无澜却透着一股锥心的寒意，“谁敢阻师尊的道，我便杀谁。”

下发云蛟卫众人也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云峰阳的神情更是复杂，难怪贤王会在这段时间将云牧唐遣出皇宫，难怪自己杀了云牧唐后他的父亲却没有什么激烈的举措，眼前之人虽然迈入上尊境界，却早已只是一具听话的傀儡。

千明看向幽主：“你这步棋一埋就是十多年，怕就是为了等泽皇闭关吧。”

他已经大概猜到，恐怕正是因为云贤对泽皇之位太过看重，心存执念才会让幽主找到可乘之机。“有趣，你并非人族，要这万泽之心恐怕也是为了其中极致的五行纯水之力。”凭借幽主身上的气息和云蛟们的反应，千明已经感知到这位幽主的原身乃某种拥有真龙血脉的凶兽所化。

“既然你们都不知道这万泽之心的下落，那我也只好拆了这皇城好好找一找了”幽主大笑着，气息陡然提升，无尽黑雾从他身上涌出。

千明眼中浮现出战意，到现在他才算动上了真格。一块晶莹的玉石出现在他手中，其中仿佛蕴藏着一个生机澎湃的小世界，万千幻景一一具现，这就是厉忠从雷池中为千明带回的那块煌鸣石，其中本源之雷被厉忠吸收炼为雷道天纹后，煌鸣石本体则被千明做成一件可承载他道意的法器。

片刻之后黑雾扩散，一尊庞然大物缓缓显露出身形，一条巨大的蛟龙浮现在云上城上空，漆黑色的鳞片在他身体上起伏排布，背上的鬃毛燃烧着幽冷的蓝焰，庞大的身躯即使盘缩也依旧蔽日遮天，两点猩红的神光在其眼瞳中燃烧着。让人更惊讶的是一条黑色的长河在空中与蛟龙共舞，墨色的潮水在他身边荡漾翻卷，云峰阳认出了那种气息，那是被完全炼化之后的黄泉真水，但幽主所驾驭的数量跟惑仁当初吸收的那几滴完全是天与地的差别。

“幽冥蛟，”千明缓缓道出幽主所化的强大生灵的群族，“我原本以为你们一族早就随着邪龙一脉被永远镇灭了，没想到今天却见到了漏网之鱼。”这条幽冥蛟的实力深不可测，特别是那道被炼化的黄泉真水，几乎可以媲美真实的黄泉。

化为原身后，幽主的声音如同奔雷回响在云梦泽上方：“交出万泽之心，否则这里将成为一座死城！”

千明手中的煌鸣石法器绽放神光，一座幻境法阵笼罩住了内城，于此同时他也一声尖啸化为一头山岳般巨大的孔雀，九对羽翼缓缓扇动，在天际布下九色的光痕。

在幽冥蛟与孔雀两头绝世凶兽相互对峙时，云贤也接到了幽主的命令，他手掐法决，直接唤动了早就在内城布置好的大阵。

一时间，皇宫上方笼罩上无数幽深的道纹，那些纹路彼此交叠，大片黑色寒冰出现，这些寒冰带来的不光是寒冷，还有剥夺万物生机的凋零之力，枯寂之意不断从中扩散开来。

于钦急道：“小心，这是‘九幽寒渊生灭阵’！”任何法阵到了“生灭阵”这个级别都有转瞬灭杀圣人境界的威能，重则甚至可以在几息之间屠灭百万生灵。

云峰阳心中一紧，如果真的让此阵发动，就算幽主不出手云上城也不会有任何幸存者。

但是，在九幽寒渊生灭阵彻底爆发的前一刻，云峰阳一直带在身上的泽皇玺印突然爆发一阵柔和的白光，一声模糊的轻吟声后，无尽云岚汇聚而来，雾锁宫阙，一道蜿蜒的轮廓笼罩住了整个云上城。

从远处看去，一条雾气构筑的巨大云蛟盘绕着整个云上城，将生灵保护在其中。

“这是……父亲的力量……”风从喃喃道，他从中感受到了云蛟王的道韵，没想到他那那一直不问世事的老爹在外出云游前在云上城布下了这样的防御阵法。

六十四 万泽之心

通过白水泽唤出的镜门，惑仁他们来到了另一处地方，一个由无数晶体共同构筑而成的殿堂，周围那些近乎透明的地面和墙壁中金蓝两个的奇特符文正不断交织排布。此时大殿中还充斥着浓厚的迷雾，但惑仁却在这浓雾后感知到了某种力量，玄妙浩然。

白水泽道：“这里是灵晶殿的最底层，白泽与泽皇就在前面。”

话音落下，大殿中的雾气也开始消退，惑仁抬头，只见大殿正中有一只被冰封的白色巨兽，巨兽形态威严却维持着匍匐的姿势。圣兽白泽，惑仁从他身上感受到了那种无处不在的浩瀚伟力，难以相信这样强大的生灵会被重创。而在封存巨兽的冰晶上方，一块散发奇特光辉的蔚蓝灵石中正不断垂落下光脉，光脉与冰晶中的白泽相连，这似乎就是泽国用于治疗白泽的手段。

“钧天，我把人带来了。”白水泽走向前方，“你现在还是不能出关吗？”

惑仁也注意到一道人影正背对他们盘坐于白泽之前，听到白水泽的声音，人影起身一声轻叹后转过身来。那人是气质威严的中年人，依稀能见到年轻时英俊的轮廓，他戴金色冠冕，身穿金底蓝纹的龙袍，青蓝的龙气在他周身若隐若现，他就是云峰阳的大伯，泽国人皇云钧天。

惑仁见泽皇看向自己，便上前一步轻声道：“晚辈惑仁，参见泽皇。”

接触到泽皇的眼神，惑仁有种奇特的感觉，那一眼似乎透过时间，能看直接看穿人心。片刻之后泽皇开口道：“不必多礼。”随后他转身看着白泽道：“……此子虽仅有空灵境界，却身具造化之缘，这就是你想要等的人？”

“是的。”冰晶中的巨兽睁开双眼，温润而睿智的蓝色眼瞳如同明灯，“小友，你来了……”白泽没有张口，空间中却回响起他奇特的音韵，“这大千世界，机缘衍生造化，造化成就因果，因果却是虚无，就算是我也仅能在一国之运的协助下捕捉到一丝线索……你就是我在这万般死劫中看到的一道生门。”

惑仁心下一震，不过很快就了然，他通过通缘诀已经能够感受到白泽身上所流转的奇特力量，集万民之愿，乃是泽国国运加身，得一国之运辅助，推衍天机也会容易很多。

“惑仁，我有个不情之请，”白泽道，“若是能成，泽国将欠你和你的宗门一份大恩情。”他说这句话时泽皇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不过他也仅是保持着沉默。

从一旁白水泽期待的眼神来看，惑仁已经猜到白泽想让他帮忙疗伤了，“我也想帮圣兽前辈，但晚辈现在的境界真的能办到吗？”

“无妨，万泽之心的力量才是治好他的关键所在，”泽皇说道，“小友你要做的这是用万泽之心的天运去修复白泽的道痕之伤。”

白泽所受的竟然真的是道痕之伤！据惑仁所知，道痕之伤是一种几乎不可能痊愈的伤痕，这种伤痕不伤在肉｀体，亦不是心神，而是道基与气运的损毁，像惑仁自己这样只有先天不足的道基缺损还不能称之为道痕之伤。道痕之伤一般只会出现在修者练功出了大问题，触动大因果，道心失守的情况下才会产生，越是强大的生灵道痕之伤也越是致命，因为他们与大道感应也越深。而道痕之伤，如同因果业缘一般飘忽不定，无法洞悉，几乎不可能治愈。但凡事总有例外，如泽皇所述，用另外一件神物的“天运”也许能修复道痕之伤。

所谓天运，乃事物的先天之运，一些至宝，比如阴神玉，比如那些非凡的圣药神草，眼前的万泽之心，它们很难诞生，但一旦出世自身便凝聚强大无比的天运，有大机缘者才有机会得到，一旦天运被剥夺，神物也就再难不凡，泽皇想要以这泽国代代相传的无上至宝换回白泽的寿命。

“天运虚无缥缈，但白泽说你能做到，我便相信你能做到。”泽皇说着，沉静的脸上露出一丝鼓励的微笑。

“那惑仁会有危险吗？”在惑仁身边一直沉默的厉忠突然出声。

“我会保证他的安全，”白泽的声音响起，“这位朋友，你的命运贯穿了时间之河，从大荒投射到现在，你是……四帝座下的苍霆大圣？”

“我现在仅仅是厉忠，”厉忠看了惑仁一眼，补充道，“惑仁的厉忠。”

不过惑仁却未注意到厉忠眼中那点奇特的情绪，他说：“那我该怎么做，白泽前辈？”

“自受道痕之伤后，我便用极寒光渊中的寒脉玄冰压制伤势，”白泽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可奈何，“但这只是拖延之举，道痕之伤依然在扩大。惑仁，到我身边来吧……我的力量会助你取得万泽之心的天运。”

惑仁靠近白泽，直到现在惑仁才感受到了那些玄冰的寒意。泽皇抬手，万泽之心从空中降下：“一旦玄冰破碎，白泽的道痕之伤将再也无法压制，但那时也是你动手的最好时机。”说完，他将万泽之心交给了惑仁。

惑仁握着万泽之心，这神物第一眼看上去似乎只是一块散发着蓝光的古玉，但其中蕴含的纯水之力让他这样不修五行灵力的修者都感受到震撼，要从这神物身上得到天运必定万分艰难。惑仁手指有些颤抖，他手中掌握的不仅仅是泽国至宝，也是现在能救治白泽的唯一希望。“晚辈一定全力以赴，”惑仁郑重道。

泽皇点头：“我会为你们护法。”白水泽与厉忠也自觉走到一旁，特别是厉忠，他握着拳头，心里说不出地紧张。

“那好，我们开始吧……”白泽说完的一瞬，玄冰碎裂，他向惑仁伸出前爪，“就是现在！”

惑仁将手掌放在白泽的兽爪上，就像不久前帮助白水泽打破业力枷锁那般，白泽的力量向他涌来，而他要做的则是用这股力量去调取万泽之心的天运。

在惑仁手握万泽之心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看”到了其所承载的天运，那是一条近乎无穷无尽的淡蓝色光脉所组成的通天之河，无数闪烁的痕迹在这条光河之中浮动。

惑仁尝试着运转通缘诀，将这股力量引导而出，但万泽之心的天运太过庞大，仅仅是初步接触，惑仁就有一种神识都会被吞没的错觉，但接着，惑仁感受到了白泽的力量。温暖的白光席卷而来，性质却又无比温和，如同包容万物的汪洋。泽水真意！即使只有极短的片刻，惑仁却体会到了神灵的力量，着片刻的经历会让他在日后的修行之途上少很多阻碍。这就是天神的力量吗，仿佛无所不能……惑仁在这股力量的帮助下暂时掌握住了万泽之心的天运，惑仁手掌虚握，一条星光散布的光链逐渐成型。

机不可失！现在就差将这天运填补白泽的道痕之伤了。

惑仁看向白泽，不用开口白泽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以自身的神识开始接纳融合万泽之心的天运，而惑仁的力量则是连接白泽道基与虚无天运之力的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