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仁走近树下，发现那里有一处光洁的石垫，也不知多久没人来过。惑仁向那处行了一礼后坐上石垫，凝聚心神开修习。

当惑仁彻底沉下心运转通缘诀后，在他身后，古树也开始散发湛蓝的微光，无数垂下的枝条以一种玄妙的韵律摇曳摆动，新月般的叶片开始吞吐周围凝聚的星光。一片片紫叶从树枝上脱离向周围飞散，但这些叶片却又像没有实体的虚影直直地穿过了一切障碍，不久后更多银紫色的柳叶重新出现在枝条上，夜空中一道星辉洒落照耀着石台上的小小少年。

十二

惘梦

惑仁灵台一片空明，灵识深度沉寂后他已经难以感知外面的变化。

现在的他感觉自己在一片迷雾中行走，四周的景物逐渐清晰，惑仁发现他正站在一条江边的大街上，身子体格似乎也高大了很多，冬夜寒风彻骨，四周是不息的车流与寥寥的行人，身后的高楼上闪烁的霓虹灯将城市照亮，这些都是惑仁从未见过的景象，但他却丝毫没有异样的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走着，“有人落水了！”不远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大喊。

惑仁感觉这具身体跑动起来，噗，入水的声音响起，刺骨的河水包围了他。

恍惚间，惑仁只觉得自己的手在水中抓到了一个同样失去温度的身体，那是一个落水的小孩，他感觉自己用全身的力气将那个小孩推出了水面，推向岸边，而他自己却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下去，冰冷的寒流逐渐吞没了他，窒息的感觉让人眩晕，隔着昏暗的水面，他最后看到的景象，则是划过天空的一颗星辰。

那颗星辰带着一丝洁净如初的残魂，穿过无尽虚空，飞跃多元世界的尽头，最后降临在某处。

瞬间，眼前的一切破碎飞散，惑仁心中似乎有了一丝明悟，生死轮回，大道往复，前尘种种，终不过是一场惘然旧梦。

这一刻，惑仁端坐石台，心如止水，身后古树的枝条仍旧律动着。四周聚集的灵气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四散的飞絮，但这些飞絮并未落地而是环绕着古树如同周天曜星，而在惑仁神识有所明悟的刹那，老树的每一根枝条末端都开出了金色的花簇。

这些盛放的花簇彻底照亮了此方天地，如同无数璀璨的小太阳。

明澈如日的繁花，晶莹如紫月的叶片以及状若群星的飞絮，日月星辰三种大道异象同时衍化在一棵树上，着实让人惊叹不已。

一片花瓣自枝头飘落而下，一直沉寂无波的惑仁突然抬手，用指尖衔住那片火焰般的花瓣，他依然闭着眼睛，嘴角却有一丝微笑。

拈花妙法，通彻豁达，惑仁在此以重识生死、了却前尘的方式明悟了花芸容传授给他的禅宗至圣心法。

心性的修习对修行玄法异术的修士尤为重要，心性修为越是高深，修者立下的道基也就越稳，修士力求洞察天地打破轮回证道长生，若是没有一个稳固的道基和坚定的心性很容易走入极端，道毁神陨，当然也有修者追求“极至之道”，所修的也是一颗极致之心。

惑仁此次领悟了拈花妙意，虽然只能算初入门槛，但随着他修为提升，心性也会越发凝练无暇。

与此同时，在他的识海中，原本一片混沌的景象正在逐渐变化，清气上升归于无尽天幕，浊气下沉演化出一片汪洋。一颗紫金惑星高悬于惑仁识海之顶，此刻这颗星辰四周正在不断演化各种虚像，从寰宇初生到万物寂灭，似乎也不过弹指一瞬。最终识海演化完成，一道金色的身影出现在其中，那正是惑仁自身的灵识正在查探此地。

识海在人的眉心，乃生灵意识的汇聚之处，内含身体的无穷玄妙，一旦成型修者便可将一些法器灵物收于其中。每位修者的识海都是独一无二的，汇聚识海也是修者从源生境界迈向超凡境界的必经之途。

见识海已经完全成型，惑仁不再内视，转而查探起自己身体中的力量，他愕然地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横越两个小境界，达到源生九重境，而且体内的灵力还在不断暴涨。

在通缘诀的引导下，汇入惑仁身体的灵力被精炼为他自己的造化之力，这股伟力奔涌成一条咆哮的长河沿着他的经脉形成周天循环。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此突破源生！

下了决定，惑仁开始向超凡境界发起冲击。

超凡超凡，超脱不凡，生灵一旦迈入超凡境界，寿元即可延长一倍，可算真正地踏上通天之途！

暴涨的灵力在体内横冲直撞，而惑仁才顿悟了拈花妙法，以一种大岳崩于眼前而不乱的心态引导着这些可以把他轻易撕碎的力量。古树上的花、叶、种，不断散落，这次不再是虚影，而是真实的落入惑仁身体，凝集于识海中将这片汪洋不断壮大。

定天烛也自小乾坤袋中脱离而出，悬于惑仁头顶，淡金色的烛龙虚影盘旋在上，虚空中传来古音袅袅，将他体内快要暴乱的力量给压制下去。有了定天烛相助，惑仁顿时感觉压力减轻许多。体内的灵力已经稳定，在他胸膛正中，炽离赠予他的心焰原本灼灼跳动着，现在却浮现而出，徐徐上升，最终点燃了定天古烛。

而这一刻惑仁终于完成突破，迈入超凡境界。

收回心焰，惑仁将定天烛握在手中仔细观察那簇火苗。这一点烛光虽然微弱，但却隐含着磅礴的威能，于此同时定天烛虽在燃烧，但燃料并非蜡烛本身，而是四周的灵气。

不再盘坐，惑仁站起身看向后方那棵状若垂柳的古树，只见上面的花簇已经凋零得差不多，树体也不再发光，而是归于平凡。

“了却前尘，岁月空流，却也不过惘梦一场。”

一阵苍茫的声音响起，这句话仿佛来自这片天地，让人无法究其来源。

而惑仁却将目光放在他一直打坐的石垫上，再行了一礼：“见过前辈。”

十三

古之大能

在惑仁眼中，那方小小的石垫上竟也盘坐着一道虚影，现在他心性有了翻天覆地的提升却也只能看见其近乎透明的轮廓。

“少年人，你能看到我？哈哈哈，很好！”

那人影实在太过模糊，但惑仁却能感觉到他的视线，那道目光晦暗而悠远，仿佛凝寂于时间的长河，亘古不朽。

“你身具的‘法’，所修的‘道’，竟然让仙道圣树产生共鸣，通缘神术果然了得，六万年了，没想到却能在今日见到他的传人。”

惑仁心底震撼无比，这位大能不光看透了他所修的主要功法，从他的话语中还见过其他修行通缘诀的人。

这是一位大能，而且还是上古时期的大能！

“前辈，你认识老祖？”

“我所认识的那个人，他夺天地之造化开创了你所修的功法，我曾与他于断神崖之巅论道，也算是一位故交。”

惑仁内心惊愕，他原本以为大能所说的人是至缘尊祝千解，但现在看来这位前辈知道的远远不止于此。

“前辈，你知道跟我一起进来的其他人在哪儿吗？”惑仁心里挂念着师兄师姐的安危。

“他们都无事，而且在这多重秘境中也寻到了自己的机缘，我记得上次有条小蚺闯进秘境，不小心落入了帝池，也亏得他体质特殊才能唤醒祖血存活下来。”

这里竟然是多重秘境！惑仁只听自己外公说过，所谓多重秘境乃多个小世界相互交叠而成，而这多个小世界中唯有一处小世界是真正的秘藏所在。

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大能说道：“这位小友，你所处的这里便是这多重秘境中的真境，这么多年，你是唯一个能够来到此处与我对话的人。”

“啊？为什么？”惑仁不解。

“这秘境乃是我年少有成的时开辟的一方悟道之所，只可惜沧海桑田时光侵蚀，修行之人不能若不能逆天而行成就永恒，终究也会枯寂于无尽的岁月中，就像如今的我唯剩一道执念，不得不留在此处。”古之大能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沧桑和无奈，“六万年前，我的兄弟与族人经历大劫，最终我族近乎覆灭，我的三位兄弟挚友身死神陨，而我则落下本源之伤，回到这里后就连仙道圣树也无法治愈我的伤势，神火日渐衰落。在坐化前，我重新布置了此处秘境，让能进入这里的生灵自寻缘法，同时留下一道执念，只为等一个心性、资质、命数最为合适的人，现在，我等到了你。”

上古大能仅是一道神念就已经拥有如此威能，很难想象他在全盛时实力有多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