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们都很乖,村长夫人同她说话时,他们不会插嘴,安安静静的听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如小鹿般纯净无邪。
周燃好奇的问:“他们不用上幼儿园吗?”
村长夫人尴尬的笑笑,“我们这边没那个条件,小孩子到了7岁才能上学,要不是宋先生资助我们村修建希望小学,这些孩子到了适学年纪,必须要徒步4个小时去镇里才有书读。”
周燃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的问了句,“宋渊?”
村长夫人笑了,“宋先生性子低调不爱张扬,但这些年要不是他出资建设,就我们村以前的德行,那真叫一个山穷水尽,青年人全走光了,留一群老弱病残小,守着这个残破的村子。”
周燃的表情转变很奇怪,毫不掩饰的诧异,再到困惑,最后居然笑出了声。
她知道宋渊名下有个慈善基金会,虽然不清楚其中操作流程,但根据他平时的行事作风,她一直觉得形式大过实际意义,说白了,无非是所谓的成功人士用来凸显人设的一种方式而已。
所以,如果非让她相信抠搜的宋律师会做慈善募捐大使,她宁愿相信地球上还有外星人存在。
“突突突突突...”
不远处驶来一辆小型拖拉机,看着像是用了不少年头,轰隆的引擎声断断续续,随时有报废的可能。
拖拉机停在几米开外,蓬头垢面的小黑从后座跳下来,他跑到村长夫人跟前,一脸欣喜的掏出兜里的钱,零散的纸币,叠的整整齐齐。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周燃虽听不懂,但能感受他亢奋的情绪。
村长夫人接过钱,抽出最大的20块纸币递给他,小黑抹了抹黑漆漆的脸,双手接过,宛如一场神圣的交接仪式。
她交代小黑带着孩子们去田地玩,于是,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们跟着小黑一路小跑离开。
小黑临走前,回头冲周燃笑了笑,晃出一口洁白的大板牙,周燃被那淳朴的笑容感染,嘴角不自禁的扬起幅度。
等小人们走远了,村长夫人叹了口气,轻声道:“小黑是好孩子,但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
她将剩下的钱塞进口袋里,手上熟练的处理土豆,“周小姐,你应该也会奇怪,像宋先生这样的人,怎么会跟我们这落后的小山村扯上关系?”
周燃侧目,静听下文。
“这事说来,我们村还是沾了小黑的光,说他是个小福星都不为过。”
她低头笑了笑,“6年前,宋先生自驾来大西北,因为不熟悉路况,连人带车摔下山,那时候,这地方人烟稀少,别说是救援,基本都不会有人路过。小黑那时候刚上小学,凌晨三点就要从家里出发,得走上4个小时的山路才能到镇上,后来,他在山脚下发现宋先生的车,人当时已经昏迷过去,他跑了足足一个小时回村里叫人,等我们把人救出来,宋先生虚的仅剩一口气了。”
周燃下意识望了眼四合院大门,无法想象对外斯文儒雅的宋渊居然还有过命悬一线的人生经历。
在拍电视剧吗?
村长夫人见她看的失神,低声喊她,“周小姐?”
周燃回过神,僵硬的笑笑,“您继续说。”
“几年前,我们村的医疗条件几乎没有,最后是小黑去镇上请来的医生,好在宋先生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在这养了几日后才走,不过在这之后,他几乎每年都会来这一次,探望我们的同时,询问小黑的近况。”
老妇人看着小黑渐行渐远的身影,深深叹了口气,“小黑的妈妈是个外乡人,生完他后就撒手走人,没多久,他爸打着外出赚钱的幌子,将刚足月的他扔给年迈的爷奶,十几年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说来也是命苦,两人老人家一个瘸一个瞎,硬是靠着一碗米汤将他喂大,家里没有经济来源,他5岁就开始帮着村民挖土豆,掰玉米,集市卖了钱就分给他一点,要不是这样,一家三口人怕是早就饿死在家里了。”
周燃沉默了,她回想起小黑那张单纯明媚的笑颜,心底不禁泛起阵阵苦涩。
当你在灯红酒绿的欢场举着酒杯抱怨生命不公时,殊不知还有很多像小黑这样的孩子,自始自终在地狱里垂死挣扎,却不愿放弃任何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宋渊没想过带小黑离开这儿吗?”周燃问。
“怎么没有,年年都说,可那孩子倔的很,说什么都不肯走,我知道,他是放不下他爷奶,哪能丢下他们自己去大城市里享福,他是个孝顺的孩子,干不出这种白眼狼的事。”
其实话说到这里,很多事情也有了充足的解释。
为什么他愿意在这种只能长出青稞和土豆的地方修建希望小学,那是因为不单单是小黑,这里还有许多年幼无知的孩子,他们甚至连接受教育的机会都没有。
但其实,只要给他们一个学习的平台,他们的勤奋好学,绝不输给那些养尊处优的温室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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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聊什么?”
身后突然出现清润的男声,村长夫人跟周燃同时回头,抬头见着来人,识趣的老妇人赶紧找了个借口,一阵风般消失在四合院里。
宋渊坐在她身边的矮凳上,他看上去同平时无异,不说话时温文尔雅,两人就这么并肩坐着,也无不妥之处。
昨晚的事,仿佛只是周燃做的一个梦,过于真实,也过于飘渺。
她低垂着头,说不出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不过是同村长夫人闲聊几句,却已成功刷新她对宋渊的认知。
眼前的这个男人,究竟还藏着多少张面具,她不知道,也永远猜不透。
沉默半响,男人轻声开口,“吃过早餐,我们准备返程了。”
周燃微微皱眉,“这么快?”
宋渊话里带笑,“怎么,舍不得?”
与其说不舍,更多的是不解,他们跋山涉水来到这,差点去了她半条命,结果正事还办,心急的拍屁股走人?
“你明天不是要参加学校落成剪彩仪式吗?”她问。
宋渊抿了抿唇,低本文更.新叩号:㈡㈢.0/⒉0㈥㈨㈣㈢/0声回答:“嘉禾的案子出了点问题,剩下的时间不多,我得尽快回去。”
那个案子周燃也知道,一个跨国收购案,官司打起来相当复杂,他死磕了半个月才找到突破口,制定出最完美的解决方案。后来这案子交给傅律师跟进,他在业界口碑不输宋渊,但能逼到宋渊改变行程,想来也是遇上大麻烦了。
她记得他昨天接了好几个电话,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情绪的微妙变化,但这个男人太擅长掩饰自己,他若不想说,你费尽唇舌也撬不出来半个字来。
周燃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他,“走吧,争分夺秒的事儿,你还在这悠闲自在的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