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比武擂台在设下的第一天之后,便有不少人前来参战,这其中包括一些招数套路都十分古怪的江湖人士,也包括朝堂里一些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前者或许是来凑一凑热闹,后者则不一定了。

这厢擂台上斗得如火如荼,那厢真正的当事人却从头至尾没有露过颜面。自那天董舒召见叶萤之后,叶萤于第二天便上了书向白慕言告了假,薄薄的折子上惜字如金,只有寥寥数字:臣体弱,卧病不起,恳请陛下给予臣告假。

白慕言看到纸上铁划银钩的一行字时,莫名想起她脖颈上的红疹子,身侧一直站着叶玥,侧了侧眸,问道:“你小妹当真卧病在床了?”

叶玥还真没有想到白慕言会亲自问他,神色微愕,回想了一下,答道:“近几天小妹总是往冷泉处跑,很可能是真的。”

白慕言再瞥他一眼,这一眼似乎带了鄙夷,一脸“身为哥哥连胞妹的身体状况都不知道”的嫌弃样。

叶玥今天头脑很开窍,瞬间看懂了白慕言的意思,立即请罪道:“臣有罪,恳请陛下处罚。”

“处罚倒不必……”白慕言看着他一副恭谨严肃的模样,心中微叹,上一世叶玥的下场也并不好,硬生生死在叶萤面前,被敌人割下了首级,悬于城墙之上,任由秃鹫啄食,死无全尸。

思绪略一回神,他眨了下眼,散去眼里的忧伤,继续问道:“她可是有什么怪疾在身?”

“臣……曾经答应过小妹不说的。”叶玥闻得白慕言问这个问题,瞬间为难起来。

“哦?”白慕言倒是十分感兴趣,“为什么?”

“小妹好强,不喜欢将弱点暴露在人前。”叶玥略一斟酌,答道。

“你偷偷说,朕善忘。”

叶玥:“……”以为自己听错,抬头一看,正看白慕言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

“陛下……”叶玥突然觉得自己看不懂白慕言,想要张嘴拒绝,可怎么样都开不了口,天子一怒,最快遭殃的其实是他。

心中飞快地权衡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出卖叶萤,“小妹不能长期呆在有花香的地方,不然身上会长红疹子,红疹子虽然不会对身体造成大碍,但奇痒难当,寻常人一般忍受不了。”

“朕,倒想不到这个理由。”白慕言心中一滞,仔细回忆了一下前世与叶萤相处的点点滴滴,实在是没有注意到原来她还有如此隐疾。

“小妹爱逞强,臣亦是于家父的信中才得知。”叶玥一不说二不休,既然已经摊开了这个话题了,就一说到底。

“哦?叶帅都在信中和你说一些什么?”白慕言突然觉得这是个深入了解叶萤在西域那边事迹的好机会,遂不动声色地问道。

“不外乎说说小妹如何顽皮又鞭烂他多少来之不易的武器等事。”

“你是一直都有和他们通信吗?”

“并非是一直,”叶玥想了想,“大概是从臣十三岁左右开始吧。”

十三岁。也即是说十三岁之前叶萤并没有和自己的哥哥有接触,是不得空还是别的原因?

“那乔加树也是你十三岁那年种下的?”

不知怎地,白慕言觉得这个问题至关重要,也离真相更接近一步。

“陛下,淑妃娘娘求见。”

门外突然响起常乐的声音,打断了殿内两人的谈话,白慕言微微皱了眉头,自从那晚之后,曾淑妃还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叶玥自然是识趣站在一旁不再答话,白慕言心中不快也只是一瞬,他挥了挥手示意叶玥退下,而后又向门外的常乐道:“传。”

“喳”

常乐闻声而去,心道经过这一遭之后,这后宫恐怕要由曾淑妃一手独大了。

曾淑妃双手捧了一个托盘进至殿内,一眼便看见白慕言坐在案桌之后批阅奏折,柔步走至他身侧,福了一礼,“陛下辛苦了。”

“嗯。”白慕言从奏折中抬起头来,微笑问道:“淑妃可是有事?”

“臣妾没有事就不能来找陛下吗?”曾淑妃媚眼轻转,娇嗔道。

“所以是带了吃食来慰劳朕?”白慕言看着托盘上的青瓷汤盅,挑了挑眉。

“是啊,”曾淑妃心情明显很好,主动为白慕言布置,“陛下,来尝尝臣妾亲手做的血燕银杏甜汤。”

说罢,便递了一支银调羹到白慕言手上。

白慕言接过,漫不经心地搅了搅瓷碗中的甜汤,眉宇轻蹙,似有烦恼。

曾淑妃见他搅拌了这么久都没有要喝的意思,只能问道:“陛下不想喝吗?”

“那倒不是,”白慕言轻轻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曾淑妃一眼,看得曾淑妃脸红心跳,似乎是斟酌了一下,“……算了,还是不要拖累你了。”

“陛下可有烦恼的事?”曾淑妃眉眼一动,问道。

“也并非是什么大事……”

白慕言欲言又止,眼神一直飘在放在桌子上的那本奏折上,曾淑妃闻言,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正好看见“兵部”、“中饱私囊”等几个触目惊心的红字,瞬间明白了白慕言在烦恼什么。

“陛下可是在为兵部的事情烦恼?”

“……唔。”白慕言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句,心思始终不在曾淑妃身上。

曾淑妃还真是有点儿恼了,难得见他一次,却是被政事打乱,立即说道:“区区兵部又何须陛下烦心?将此事交给臣妾父亲调查便是了。”

“淑妃,慎言。”白慕言刹那转头,将食指压在曾淑妃的红唇上,眼眸微微睁大。

曾淑妃脸上一红,似没有想到白慕言如此紧张自己,顺势偎依在他身上,“能为陛下分忧,臣妾求之不得。”

“淑妃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此言一出,殿内的气氛便莫名肃了肃。

虽是短小精炼的一句话,却带着毋庸置疑的严肃和担忧。

曾淑妃抬起头来,便撞入白慕言眼底,那双似乎永远不会有什么感情波动的眼眸正盛着浓浓的忧虑和微的焦灼,曾淑妃心中一甜,随即又是一痛,她知道白慕言担心的是什么,六部之中有五部是董舒掌管的,换言之,这五部的尚书都是太后的党羽,说要撼动叶大根深的兵部,又是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