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雪见低吼一声,业已进入戒备状态。
她维持着原先的动作不变,那人似乎也察觉出一些什么,突然停下了脚步,站在远处遥遥而望,“叶少将军,是我。”
一声“叶少将军”让叶萤解除了七分戒备,余下三分疑惑横亘心中,正思索着,那人的脚步声继续靠近,雪见直起了腰,龇牙舞爪,一副准备攻击的状态。
叶萤微微挑了眉,雪见极少这样对生人,只要旁人不威胁到她的安全,基本上它不会多作理会。
但是,现在却不然。好像庆元帝和它并非是第一次见面,两人都有些过节。
叶萤猜得没有错,来人正是白慕言,看到雪见这副有着深仇大恨的样子,不由得想起昨晚的事情,被它咬伤的小臂还隐隐作痛,袖子里揣了块肉干,这回主人清醒着,应该会吃吧?
白慕言自然不会自讨无趣从雪见底下经过,他又不是不会轻功,脚尖一点,洁白袍角如虹,转眼便到了叶萤对面的树上。
好巧不巧,一个长得硕大暗褐色的可可果实正搁在他肩侧。
白慕言斜眼睨了那个长得稀奇的果实一眼,伸出指尖碰了碰,问道:“这是……?”
叶萤没有想到白慕言会寻到这里来,好歹这里是整个将军府最最偏僻的地方,如若能寻得到的话,多半是自己那个木头哥哥的功劳。
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转了话题:“陛下,您怎么来这里了?”
白慕言平静地看她一眼,很配合地回答:“害怕你恨我,所以来安慰下你。”
叶萤一听,禁不住笑了笑,“陛下,您多想了。”
白慕言自然能想到她笑得宽怀,此番来寻她也只是进一步和她商量对策,以及……探探她的红疹子好得怎么样。
前世,他并不知道原来她是那种易损体质。
“叶少将军还真是豁达。”白慕言点了点头,而后将揣在袖中的肉干扔给底下的雪见,看它嗅了嗅,不敢吃,一副要看叶萤意思的模样,逗得白慕言乐了乐,“这反应倒是和冰鞘一般模样。”
“陛下,您以前见过雪见?”叶萤示意雪见可以进食,傲娇的雪见得了便宜还要瞪了白慕言一眼,眼中尽是戒备之色。
果然是将昨晚的事情都忘记了。
白慕言心中微叹,脸上却不动声色,“董舒的旨意无法抵抗,甄选夫婿势在必行,你打算怎么办?”
“没怎么办,看着凉拌。”叶萤老神在在,丝毫没有被困扰。
“其实如果你亮出我给你的信物,也是能拒绝这一场胡闹的选亲的。”白慕言说这句话的时候眸光始终放在她身上,话语之中似有深意。
“他们还不配。”叶萤摇了摇头,一口拒绝,听得白慕言心中再次悸动,同样意思的问题不同的问法得到相同的答案,还真是想问一问叶萤对他何来的自信。
他是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的,文武百官眼中的傀儡君王,董舒眼中的窝囊废,百姓眼中的平庸君王,自他登基以来,大冶虽谈不上倒退,可毕竟是比先皇时的强盛和富裕差了一大截,若不是神风军这次立下赫赫战功,挫了西域三十六国和魔教的锐气,怕且更是被天下之人鄙夷和看不起。
虽则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也是明白自己在韬光养晦,只是,若然再这样坐以待毙,只会筹谋,
他觉得他离三年后的僵局差不离太多。
最重要的是,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叶萤为保护他而死,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耻辱,而不是荣誉。
是以,是时候了,是时候要抗争了。
白慕言这回几乎毫不掩饰眼底的热忱,盛了满腔别人无法理解的复杂心情看向叶萤,黑暗之中,他的眸光意外的铮亮,像盛满了银白月辉,静而波澜不惊,却于这平静的至深处看到隐藏的惊涛骇浪,那么浓烈深刻又复杂纠缠的感情,看得人心头发紧,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矛盾的一面。
叶萤稍微失神,但很快便移开了眸光,自顾自地开始解释:“现在还不是要紧关头,陛下的信物得来不易,自然是要在刀刃上。”
“所以,叶少将军的意思是……?”白慕言及时回神,敛掉眼底的情绪,饶有兴致地问道。
“将计就计。”简短道出四字,深意无限。
白慕言刹那明白了她的意思。
微微点了点头,“叶少将军倒是说得对。”
叶萤话语中的意思不外乎是,任由董舒胡闹,将各方各派的势力都引出来,看看哪些渣滓是不需要的就及时除掉,免得看着碍眼,哪些还算是栋梁之才的,就想一些办法将其纳为己用,以作后备之需。
……还真是好一出将计就计啊。
白慕言无声笑了笑。心情似乎很愉快。
能和她想到一块去,还真是……默契。
上一世虽然也有这样的破事儿,理论上来说,以比武招亲为手段,实质上是要拉拢或者说是威胁叶萤加入自己的阵营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是董舒这一次也是做得太过明目张胆了,上一世,也只是稍微的阴了她一下,并没有如此大张旗鼓地为她布置一场选亲。
而且,在这件事情上他或许还要感谢董舒,大冶现在的局势并不十分明朗,许多势力都蛰伏于地下,而借助这次选亲的话,或许能加速局势的发展。
毕竟,叶萤是功臣,对她有意思的人总会想着过来抻一腿。
如此一来的话,容殊还真的要加一把劲了。
叶萤在树的另一端久久望着他,望尽他眼底的隐忍又多端的思绪,忽而出声打断他的思绪,“陛下,容殊的话,算是一枚弃子了吧。”
并无任何前后联系的一句话,却成功将白慕言的思绪扯了回来。
白慕言及时回神,看定她,“叶少将军此话何意?”
“就是话里的意思。”
“殊弟很好。”能护你周全。白慕言深深看她,并不容她拒绝。
他不止一次在想,如果上一世叶萤及时嫁人,能够按照他的计划走,或许就不会有那样悲惨壮烈的结局。虽是臣为君死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他并不认为那真的是天经地义。
他觉得是他害了她。什么忠肝义胆什么万死不辞什么抛头颅洒热血什么马革裹尸……始终都敌不过一个信念
只要她平安。
“但他不适合我。”叶萤不明白为什么白慕言在这件事情上如此执着,容殊那种花架子公子,又是满肚子坏水的,老实说,真不太适合她。而且,她也不想将有限的光阴浪费在儿女情长上,她要做的事情还多得很,实在是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