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算是我最后对你的送终吧。”她总结道,“再见了。”

他们的位置掉了个头,歪着嘴的男人眼里充满了徐鸢曾经熟悉的怨怼,含糊无力地骂道,“贱人!”

宋锦溪走进病房时,不过是例行公事,他与父亲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

沉默片刻,他起身准备出去。

“……做到?”

“什么?”宋锦溪没听清,父亲在问什么。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让……我选中……你们……的人。”

“你是说你的情人?”宋锦溪满不在乎地说,“没有啊,我们只不过是在你选中之后才去接触她们的。”

“很简单,她们为了钱,你为了色,而我们给了更好的待遇。”

“其实你连母亲也不爱,何况她们呢?你瞧不起女人又离不开女人,从没有把她们当成同等的人来看待,不过一场钱货两讫的买卖罢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投靠出价更高,待遇更好的我们。”

宋锦溪看了眼时间,觉得差不多,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临到门前,又回过头,“对了,忘记说。”

“我还是在搞同性恋,和你反对的那个人。如果您还在指望我留后的话,这次是真的要断子绝孙了。”

迈出病房的一瞬间,宋锦溪觉得有什么长期禁锢自己的东西被打破了,曾以为不可反抗的强权,现在也不过是病床上一个孱弱的老人。

窗外阳光正好,宋锦溪突然就开始想念遥远的某个人,想见他的冲动控制了肉体,快步行走在走廊里,他步伐越来越快,直到开始奔跑起来,像是个十八九岁一头热的小青年一样,去赶赴一场迟到已久的约会。

冲出医院的瞬间,阳光照耀着他,一些陈旧腐败的过往和束缚,在光照下无处遁形,化为灰烬。摆脱了这些,宋锦溪体会到了从未感受过的轻松。

“你要来啊,”老王在电话里说,“行啊,安排后天可以不?刚好顶替省里下来检查的那批领导。”

“我等不及了。”

“那也得给我们一点时间把你身份编圆吧。”

“不用了,就用真实的信息。”宋锦溪说。

“我等不了了。”他挂断电话,看着面前的正在挑拣蔬菜的人。

宋锦溪混到人群中,悄无声息地和李临并肩而立,假模假样地装作挑选蔬菜,眼角余光一直停留在身旁人身上,之后又跟在李临身后去结账。

李临在拐角避开个小孩,无意间,手肘撞到了摆放新品的架子,几罐饮料掉了下来,连忙蹲下身去捡。宋锦溪也立即帮他捡起地上的饮料,对视时,李临礼貌地冲他笑笑,“谢谢。”

“不客气。”

见宋锦溪的视线还死死钉在自己脸上,李临有些茫然,试探性地说了句“再见”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推车走远的背影,宋锦溪把手上的两罐饮料放进空空荡荡的推车里。

“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阿尔兹海默症后期严重时的确会存在失禁的现象,但是那个时候其实人也没有那么清醒了,多半已经开始出现走失等情况,文中剧情需要,并不是非常符合现实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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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宋锦溪顺手关掉闹钟,独自躺在被窝里清醒了一会,下床洗漱。他仔仔细细刮了胡子,抓好发型,换身精挑细选的衣服,搭配上同样昂贵的表,对着镜子打量半天,力求各处都臻于完美,最后拿起香水,犹豫片刻,还是放下。

一切准备就绪,他将手搭在门把上,又松开,折返回房间,拿起先前放下的香水喷上。松木的冷香,是大姐带的礼物,说挺适合他的,只不过宋锦溪不习惯喷香水,之前从未用过。

没喷时总在犹豫,想着或许也是个加分项,用上了,又开始后悔,考虑万一对方不喜欢呢,优柔寡断得像是十八九的少年郎去见心上人。

宋锦溪自己一人来的早,后面一连串的跟班还未抵达,早起了也只能乖乖等着,在下午会合了其他人后再一同扯着视察的大旗,假公济私地去见想见的人。

到了目的地,宋锦溪一眼看见了缩在人群最外围的李临,两人之间隔着挤挤攘攘的人群,连一瞬的目光交接都没有,宋锦溪垂下眼。下一瞬王叔拉着人,硬生生往前挤,总公司的人里还是有些认识王叔的,悄悄往边上退了退,让他扯着李临顺利挤到最前列。

宋锦溪看着他们,能听见自己慌乱的心跳声,那声音太响,导致他没听清王叔在说什么,修剪圆润的指甲死死卡进手心的肉里,冷静,他劝自己。在不露声色地深呼吸后,他做好了准备,开始新一轮的“攻略”。

临时起意的视察,宋锦溪也没准备什么,只能在公司里随意看看,说些又大又空的套话。转完一圈后,他毫无新意地组织了饭局,也成功送李临回家。

平平无常的开局。

迫不及待地火速入职,明里暗里地在李临身边出现,刻意又不突兀地刷着存在感。

宋锦溪劝自己耐心,慢慢来,一点一点地侵入李临的世界。

慢慢来。

但是转机来的猝不及防。

宋锦溪看着仓皇失措的李临,不敢大声说话,压着嗓子尽量不刺激到他,温柔地问:“怎么了?”

失去理智的李临说着胡话,那个占据了宋锦溪位置的幻影突然失踪了,像是抽去李临赖以生存的主心骨,一时间构建在虚幻之上的平静岌岌可危。

宋锦溪连嫉妒都不敢,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幻像会消失,只能尽力去安抚李临,直到他的情绪再度稳定下来,还得抽空去找个开锁师傅。这头师傅刚打电话问他是哪一栋,那头李临又开始哭闹着说胡话,弄得他一个头两个大,一边帮李临擦去泪水,另一边凭借记忆报着楼栋号,突然发觉手下的温度烫得惊人。

半扶半抱着带李临出了门,宋锦溪随便踢开楼下某户的门,让他去接师傅上来开锁,自己则带着李临去医院挂水。

眼见着护士熟练地插针挂瓶,宋锦溪总算长呼一口气,把临出门前给李临强行的套上外套掖好,松松地握着他那只打针的手,替他盯着吊瓶。

兜里的手机在振动,是告知宋锦溪开锁师傅已经打开了门,为了以防万一还给他们配了把新钥匙。

十多分钟后,简短眯了一会的李临醒了,要回家,又夹杂着有关男朋友的胡话,宋锦溪哄着骗着都没用,一意孤行就是要回家。没有办法宋锦溪和医院商量着能不能回家去挂瓶。

“他烧迷糊了,你也傻了是吗?这个时候还要回家,你做家属的能不能长点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