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便是无休止的应酬与相亲。父亲还是没有放弃用他的婚姻换一份助力,为避免打草惊蛇他也都一一顺从,与那年被关在房间里的自己不同,这次宋锦溪终于学会了担忧他的爱人,让一切可能的伤害尽可能地绕过他。

即便,那已经变成了别人的爱人。

看不见头的应酬,他也都去了,一方面在快速扩张自己的人脉,丰满自己的羽翼,培植自己的势力,妄图早日脱离父母的束缚,毕竟在对于李临的事上虽然观点不同,那对怨偶却难得站在统一战线,阻止宋锦溪寻找到李临,连大哥都不帮他;另一方面,他总是存在几分不切实际的天真幻想,旁人说李临留在了本地工作,或许某一场酒局上他们也能意外相逢。

资质尚浅,酒桌上难免被长辈老人用资历压过一头,也有醉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时候。

某次他醉得上头,酒精鼓吹了勇气,偷溜进了曾住过的地方,这里虽说还在他的名下,他却一直不敢再来。倘若让父亲发现他贼心不死,作为儿子自然不会出事,但父亲对于那个不知下落的人不会心慈手软。他还要忍耐,要蛰伏,要伪装,他都懂,然而停不下无休止的思念。

趁着夜色偷摸潜入,宋锦溪站在门口,才发现没带钥匙。好在是一梯一户,不会有旁人路过,他瘫坐在门口,就这样靠着那扇进不去的门,不自觉间陷入了梦境。

梦里,他还住在一门之隔的房里,在爱人的怀里醒来,厨房里煲着汤,香气无孔不入地弥漫整个屋子。他下床,行走在熟悉的室内,早饭放在桌面上,角落里丢着俗气的热水瓶,餐桌上插着一支玫瑰。那种从心里泛起的异样感捕获了宋锦溪,他浑身懒洋洋的。

“宋锦溪。”

他回头,没有人。那个人去哪了呢?宋锦溪往房间里走去,他常赖床,也许还没醒,但是被窝冷冰冰的没有人。厨房呢?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只煲汤的锅,孤独地沸腾着。餐厅?没有,早餐没人动过,好端端的摆着,宋锦溪又去找下一个地方,路过时,那朵玫瑰悄然凋零。

这个房子不再安详,像一只张开巨口的恶兽,他站在巨兽的腹中,寒意一层层涌上,突然脚下一空。

宋锦溪一蹬脚,醒了过来,他就这样靠着门睡了一宿。有点冷,他站起身,血液流动,腿脚发麻,好像着凉了,他咳嗽两声,去坐电梯。

电梯里有人,他撇过头,站在角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没注意,电梯是上升,到了更高的楼层,电梯门开,门口是抱着小孩的男人,小孩和男人看见电梯里的女人同时笑出来,“欢迎回家!”

宋锦溪一个哆嗦,在那些年间,楼下那个小小的套房已经成了他的家,而现在他被他的家拒之门外。

在那些细碎的琐事中,他早已沉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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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宋锦溪再回忆起这段时光也时常有恍然如梦感,他在公司上升得很快,从小宋到宋哥,最后变成了小宋总。他在觥筹交错的应酬场上长袖善舞,推杯换盏,在职场上节节高升,风光得意,人后为了项目通宵熬的夜,抱着马桶吐成醉鬼的丑态没人看见。宋锦溪太着急了,急着往上爬,急着发展自己的人脉,急着在那个人还没忘记自己的时候找到他。

坚持不住的时候他就偷摸溜去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住一宿。那里许久没住过人,也没有人打扫,宋锦溪拿着钥匙推开门时,被厚厚的灰尘呛咳到,里面被翻得杂乱,飓风过境似的,难以看出是他眷恋过的一方小窝。

宋锦溪不敢请人来打扫,只能自己动手。锦衣玉食养大的小少爷真真不擅长这个,折腾半天才收拾出一个角落。

他打算从李临的房间开始,推开门,才发现几乎都被搬空了。看得出搬东西的人并不爱惜,椅子倒在地上,抽屉是被粗暴地拉开的,有几个已经掉落在地上,不知道是什么砸碎了,陶瓷碎片散落一地。宋锦溪看着碎片,思考了很久,想起来那是李临习惯放在桌上的陶瓷杯。

把椅子扶正,抽屉一一归位,清扫了地上的垃圾,他不住地咳嗽,想着下次应当带个口罩过来。

先抹再拖,但是宋锦溪压根认不出到底哪块是抹布,海绵拖把也僵瓷实了,费半天劲也没用。最后一气之下扯了自己当年的毛巾当抹布,沾了水,给到处擦干净,拖把则先泡在水里,等毛巾黑得看不出原色时,拖把也软了。

忙活半天,才算收拾出一个房间,他瘫在没铺的床上,休息片刻。气喘顺了,再起身打开柜子,久未见天光的棉被散发着奇怪的味道,衣物有部分已经发霉。宋锦溪叹口气,把发霉的衣服单独理出来,找了个大袋子兜起来,准备回头丢了,又翻出一条毯子,抖落抖落灰,就这么盖着应付一宿。

第二天一早,定好的闹钟响起来,宋锦溪揉着头起床,衬衫皱巴巴的,随手披上外套,回另一个房子。

那边是他进入公司后父亲送的一处房产,离公司近,他回去冲澡洗漱后再回公司。没想到今天门口站个不速之客。

“哥,这么早来我这干吗?”

大哥打量他这一身狼狈,“一夜未归,你去哪了?”

他打开门,邀请大哥进来,“去做家政赚点外快,等被父亲逐出门后好歹还能有一技之长,饿不死。”

“逐出门,”大哥长叹气,“父亲老了,有些地方未免太过固执。”

“怎么,试管做的不顺利?”他收拾了换洗的衣服,准备进浴室。

大哥没有直接回答,“我们算是一边的。”

“一边?”

“你昨晚去哪了,不需要我点明吧。难不成你觉得父亲会支持?既然如此……”

宋锦溪没应声,片刻后水声响起,热腾腾的雾气弥漫浴室,两兄弟在沉默中达成了共识。

有了大哥打掩护,帮忙遮掩,宋锦溪回那套小房子的频繁了不少。

去超市买了全新的洗漱用品,他推着车慢慢逛,记得买毛巾,抹布……上次还缺什么来着,他不记得了,大致一圈逛下来思索着应当齐全了就去结账。

回了家,把被褥抱出来晒,衣服丢进洗衣机好的,现在他知道了,他没买洗衣液。宋锦溪站在洗衣机前有些挫败,当年李临井井有条安排了他日常生活,游刃有余,他瞧着也不算难,现在磕磕绊绊开始学着一个人,才发现处处不顺。

衣服先放着,他继续去打扫其他房间,一点点将这个地方恢复成以前的样子。宋锦溪自己的房间倒没怎么被破坏,只需要简单抹一抹,拖个地。

清理间,他翻出几张照片,是两人的合照。宋锦溪自己都惊奇于居然还有这种东西保留下来,他用手机一张张拍下来保存,并且隔天带了几个相框把照片放进去。

虽说动作慢,效率低,但宋锦溪好歹是将屋子重新整理好了,乍一看还真是像模像样的,之后他便在心里偷偷将这个地方称为家,自欺欺人下也能咂摸出两份喜悦。

可惜,每天回家推开门,他说着“我回来了。”回应他的只有一室冷清。宋锦溪不好意思承认,然而真的思考过要不干脆骗自己到底,去买个迎客玩偶挂着玄关处,也能营造出虚假的热闹。

大哥大嫂传来喜讯,胚胎成功着床,发育良好,大嫂的肚子随之一日一日鼓胀起来。

父亲放松了对大哥的排挤,另一方面加紧了对宋锦溪的催促,直接把几份资料放在他面前,定下死线,让他直接从中挑选一个。

大姐则直接撕破了脸,没再回国,也不在乎父亲断了自己的信用卡,据说小舅和母亲私下接济了她部分,加上她自己找的工作,虽说不能过着一掷千金的奢靡生活,倒也过得去。

宋锦溪没办法,回家吃了几顿饭,假装不经意地被母亲看见了资料,在母亲旁敲侧击询问喜欢哪个时,态度上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随口说些什么反正不过商业联姻,父亲已经选好了,也没必要沟通感情,看背后家世,反正婚后不过各过各的云云。

每一句都踏在母亲的点上,成功引爆了对方,被骂的狗血淋头。看着母亲怒火中烧离开的背影,宋锦溪动动跪麻的腿,勾了勾唇,祸水东引之下,父亲估计有段时间没空搭理他了。

兜里的手机在震动,他没去看,是一条信息文档,里面有几个女人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