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出国了,你又能去哪?跟我走吗?不可能的!”他把包里还没看过的照片摔在桌上,“这都是我的未婚妻候选,家境好,从小精英教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等级证书拿到手软,抱起来软软香香的,还能生个孩子热炕头,你又能做什么?”
“只不过是我没玩过男人,好奇罢了,和你玩玩没想到你居然还当真了。这时候哭哭啼啼的,比个女人还烦人。”
那就在最终的告别前撕开这层假面,让他看看真正的坏脾气宋锦溪,性格差劲,仗势欺人,随意玩弄人心,给他浓墨重彩地留下难以忘怀的一笔,让他一辈子都记得这个无可救药的前任,记得真正的宋锦溪,而不是那个躲在虚假伪装后的幻象。
他咬着牙想,这不过是他三年前就写好的剧本,他是持笔人,是编剧者,是冷眼旁观的局外人,怎么会爱上虚无缥缈的书中人?他时刻都记得,自己不过是扮演这幕戏中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但角色是角色,宋锦溪是宋锦溪,他怎么能去爱上另一个角色?
李临是包养的情人床伴,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面面俱到的保姆,也是他一时兴起的玩物工具,怎么可能是他真心实意的爱人。
他一口气闷完了饮料,把铝罐砸在垃圾桶里,没看一眼,拎起刚刚丢在一旁的包走了,没有回头,没有停顿,甩上门,噔噔噔地下楼梯,直到一脚踩空,崴一下,从楼梯上一路滚下去,跌坐在昏暗的楼梯间,锥心的痛从脚踝而来,他一抹脸,发现满脸冰凉湿润。
他想,“是今年冬天太冷,是这一摔太痛,是肉体在疼痛下的非条件反射。”
42 | 42
【42】
宋锦溪拖着脚,一瘸一拐回了家,收拾好行李,没两天就出国了,上飞机的时候还打着石膏,杵着拐。
从此他们相隔一笔烂账,无法算清的情债还有十三个小时的时差。
他永远比李临晚了十三个小时,包括他迟到的爱和愧疚。
“后来的事情,我都是道听途说……”宋锦溪咽了口口水,长时间的叙述让他的嗓子有点哑,“我听说”
“不用了,你说了那么多,我也理清了一部分记忆。”
“砰”
门关上了,李临没动,他一时间难以置信,那个口无遮拦的男人是他相处多年的男友,哪些所谓的事实居然如此丑陋。半晌,他颤颤巍巍站起来,把散落的照片捡起来,垒好,中间瞟到几眼,各式各样的都有,娇小可爱的,辣妹御姐的,甚至中性风,一应俱全。他盯着那一小叠照片,脑子里混乱的想法打了一夜,最后所有的想法偃旗息鼓,他疲惫地趴在桌上昏昏沉沉间睡了过去。
不得不说宋锦溪某些方面还是很成功的,李临的社交圈、生活圈被他缩小得几乎只有宋锦溪一个人,当宋锦溪抽身离去,他的情感、他的支柱几乎倒塌。
在食堂吃饭时,隔壁的人在窃窃私语,只言片语飘过来,他假装没听见,在路上时,背后的人在指指点点,他假装没看见,甚至在一些群里,帖子里,各种偶然看见的网络角落里,都能看见以各种缩写来表示那场轰轰烈烈的未落幕八卦,他冷着脸叉掉页面,劝自己再熬熬,马上就要毕业了,离开了这里,又是一片新天地。
可惜的是放弃了保研的机会,不过,他关掉电脑,想着继续在这个环境带下去并无意义,何况,日复一日的流言蜚语,白眼以待下,他已经快撑不住了。
他关上门,带着垃圾准备下楼,转身发现一伙人站在他面前,三大五粗,大金链子,看起来便来者不善。
“小子,这是我们家的房子。”
李临心里咯噔一声,脸上强装镇定道,“凭什么说是你们的房子,这明明是我的房子。”
一伙人中像是大哥的人走出来,“哎呀,我们其实也懒得走这一趟,但是主要是你自己不争气啊。”他靠在李临身旁,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肩上,“卖了三年,那宋家的小儿子连套小套房都不舍得给你。”
“看你年纪小,自己收拾收拾离开吧,不要让我们动手。”
后面的记忆有些混乱而模糊不清,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赶出来的,也不记得属于他的东西怎么被劈哩叭啦地丢出来,还有一些永远地留在那个他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
莫名地,他只记得手上的垃圾袋啪嗒一声砸在地上,各种垃圾黏糊糊地洒了一地,果皮菜叶,纸屑塑料。一个捏瘪了的铝制饮料罐在地上砸出清脆的声响,回荡在空荡荡的楼道间。
他闭上眼,突然想起来,门前这一块走廊是前段时间刚刚拖过的,这下全脏了。
在以前室友的帮助下,他偷偷回了原来的寝室,睡在他曾经的位置上。
他回去的那天,老刘不住地偷偷叹气,又不问他什么。小陈看得出来好奇,却难得地克制住了自己。只有迟钝的梁子,哪壶不开提哪壶,问他,“为什么网上都要这么说你!你不是和那个宋锦溪是在谈恋爱吗?他人呢?”
李临铺着床,想了想轻描淡写地说,“分了。”其实他也不确定这个说法准不准确了,谣言听多了,他自己都开始怀疑是否真的有过那段过去。
他越来越不情愿打开手机,每天都有群无聊过头的人给他发送一些污言秽语,而他打的电话永远关机,发的消息石沉大海,微信只有无数个鲜红的感叹号提示他已经被删除好友。
但日子还是要照样过。
天逐渐冷了,某日李临下楼的时候发现已经飘了雪,在树梢上薄薄覆盖一小层,呼出的气在空气中凝结成小水雾。
是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天。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段改了一下季节,不然奶奶的死亡时间上有点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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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在冬末,大四下学期刚开学,李临已经没了课程,专心准备他的毕业论文,同时在学校所在地找了份实习的工作。
但在这个时候接到了大娘的电话,坐上回家的车时,还是茫茫然,像在一场太过漫长的梦境当中。
梦境的最后老人看着他,说他就像他的婊子娘一样,说她看见了他与男人苟合,说她恨他。
李临疲惫地弯下身子,不一样的,奶奶。他无力地趴在她身旁,“我和妈妈不一样,她不是婊子,她和我爸是相爱的,而且正儿八经过了明路,被大家祝福,拥有被法律保护着的婚姻。她是被爱着的,我爸爱着她,虽然不记得,但我也爱着她,在死前她也是幸福的。”
“我才是那个识人不清随意交付了自己的婊子,奶奶。”
老人永远地睡下去了,李临把头轻轻靠在她的手上,“从未被爱过。”
他一个人处理了后事,简单地火化了老人,埋在一方小小的墓地里,烧掉了老人的衣物用品。
回家后,四下观察,空空荡荡的,他就像一个无根的浮萍从此独自在这个世上漂泊。刚好收到小陈的电话,结结巴巴讲不出个所以然,最后电话被老刘抢过去,直白明了地告诉他,偷住寝室的事情被隔壁举报了,学校要求他早日搬离。
李临沉默一会,应了声,一个人坐在房子里想了想,最后起身在网上找了个卖房中介,已经哪里都不是家了,那在那里又有什么所谓?对他的专业而言,去往大城市才是更好的选择,那就丢掉这一切不美好的回忆离开吧。
整理东西的时候,他在奶奶床底的一堆杂物里翻出来一个老旧生锈的糖果盒,卡得太死,一时半会打不开,最后一起丢进了行李里,算是一点念想吧。
下决定还不算难,真正提着箱子从这个多年称之为家的地方走出来,才后知后觉咂摸出一丝不舍。
在学校边租了一个房子,他把寝室里的东西又搬走,抱着被子等个人用品下楼的时候,走得磕磕绊绊,眼睛一晃,看见个身高腿长的男生站在寝室门口的树下,定睛一看,是个从未见过的男生,也不知道是在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