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即便是多年不入世, 女娲在看到她突然亮起的双眸时，瞬间了然，她一定是想岔了。

“灵脉并非立刻能生出其他灵脉。”女娲纠正道，白芷听闻, 稍显困惑的眨了眨眼。

不是立刻？

这有什么关系, 人类诞子还得需要十月怀胎, 虎鲸则更长得15个以上, 更别说是灵脉, 就是怀，啊不, 就是一两年才能生灵脉又有什么关系？

这可是实打实的钱生钱。

字面上的意思。

所以，白芷听到女娲这般说，心中没有一点遗憾，满满的都是对钱生钱的渴望，就是让她伺候灵脉坐月子，她都毫无怨言。

不等白芷幻想着灵脉生灵脉的快乐，见她久久不说话, 误以为她是被打击到。

女娲虽不需要灵气修行，但不是高坐苍穹，只知道享乐的圣人, 她很清楚修道者们修行多么艰难, 其一是天道收缩灵气, 导致世间灵气枯竭, 其二便是灵脉被收。

两项叠加，导致修道者既不能从天地之间得到灵气，也不能靠灵脉，修为难进。

这般一想, 修仙者们也是极为不易，她会走功德一道，想来也是因为灵气不足，怜惜之情生出，女娲抬手从黑暗中拿下一块“土”，像是大人揉面团时，总会揪下一点哄孩子玩的样子。

尤其是，女娲把那块东西真的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那种感觉更强烈了。

“……给我的？”白芷懵逼脸，但双手十分忠于内心想法的接过。

女娲眨眨眼，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不是很想玩一下吗？”

“……”好吧，她确实有这个想法。

如果女娲问她要灵脉，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手中的灵脉给出去。

那些灵脉本就不属于她一个人，若是能叫新的世界更适合修道者们生存，那些灵脉才更有价值。

心中已经在思考要不要把灵脉先拿出来，但是女娲娘娘没说话，她又不好意思自作主张。

混沌一片的漆黑之中，白芷有些失神，正准备询问女娲，没想到被她先了一步：“不必急，还没到时候。”

女娲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瞬间扫去白芷的不安。

她生怕自己拉扯了女娲娘娘的后腿。

乖巧的坐在女娲身旁，那团东西的手感很奇特，像是特别松软的泥土，但不会感觉粘手，感觉更像是太空泥之类的，闻着有一股淡淡的草木香。

即使她从未捏过泥塑，但只要脑海中想到什么，泥土就能在她手中幻化成什么。

白芷直愣愣的看着手中的东西，在看到自己捏出个活灵活现的虎鲸，后知后觉，忍不住惊呼一声：“哦吼！”

这竟然是她捏出来的？

没看出来，她竟然还有这样的天赋。

突然打开新世界的大门，白芷学着女娲把捏出来的虎鲸送入上方的迷你世界。

原本一动不动的泥土色虎鲸在接近屏障后，突然甩动了一下尾巴。

“啪——”

拍在白芷手上，发出清脆一声。

紧接着，就好似在水中游动一般，往那小世界飞去，好似一滴水入了海，毫无阻塞的融入其中。

“……活了？”

震惊的瞪大眼，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造物？她能造活物？

那虎鲸在小世界中缓缓游动，偶尔跃出水中，身上的模样逐渐从棕褐的泥土色，变作她所熟悉的黑白。

她瞪圆了杏瞳，扭头看向身旁的女娲，语气带着不可思议：“女娲娘娘，我刚刚、它、那个，活了？”

瞧见她连说话都显得混乱，是难得活泼可爱的模样，即便虎鲸这生物，并不属于她所创，但慈母心肠的女娲一视同仁。

嗯，直白翻译就是：她喜欢虎鲸。

“这些泥土虽不是息壤，但与息壤类似，蕴含生命大道，所捏之物，自然能活。”为她解惑时，不忘继续给她息壤。

这算是把自己的创世功德分她。

天道把她带到此地，大概就是因为她能够控制息壤，能够叫息壤化作万灵、山川、河流……

女娲自然愿意帮忙创世，不仅是因为她又仁爱之心，更重要的是，她能获得功德。

但白芷目前并不知道，只是觉得这东西很有趣。

一副看女儿的眼神，专注的看向和息壤较上劲的白芷。

女娲觉得，自己可以创造点其他神灵，比如人首鱼尾？好像叫什么美人鱼？也不知道和鲛人有什么区别。

黑暗无岁月。

比起“生手”白芷，还是身为熟练工的女娲速度更快。

白芷捏一个的功夫，她已经捏了一群，甚至于有时候觉得烦了，直接取下头上如柳叶一般的装饰，在息壤里浸两下后，抬手一甩。

无数个泥点就变成大小各异、模样各异的生灵。

看到眼前这一幕，白芷顿时想到了现代网络经常会冒出的词：女娲亲手捏、女娲甩泥巴点。

她以为是玩梗，没想到是真的。

“……”心情有点复杂的看着那些泥巴点。

“这些息壤没与水混合，即便是甩出的也不会样貌丑陋。”女娲解释了一句。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也就是说，长得丑的不只是泥巴甩出来的，还是掺水泥巴甩出来的？一时间白芷不知道该不该心疼那些模样不太周正的人类了。

大概是她的表情过于微妙，以至于一直不觉得哪里有问题的女娲也跟着反思了一秒，最后轻咳一声：“数量太多，若是一个个捏，怕是需万年。”

万年？！

被困万年还得了，白芷立刻挺直背脊，语气诚恳：“我觉得很好，科技使人进步。”

没问题的。

还是用柳条甩吧。

女娲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继续开始甩泥巴。

这里息壤多，她也不用担心不够，反而……希望可以早日用完。

“我们要一直在这里捏泥塑吗？”白芷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叫过来帮助女娲捏泥塑的。

她现在有点上头。

女娲也没停下手中的动作，蛇尾动了动：“等。”

等谁？

她虽然好奇，但也没问出来，因为现在好像除了天道，也没有其他人可以让她们俩等了。

白芷还以为这回是一个漫长的等待，但实际上，她好像只捏了几个虎鲸、一座像是爱心的孤岛，还在努力捏莲花的时候，黑暗中传来异样。

出现了许多闪着光的线条。

一丝丝、犹如鲜活的生命，所到之处黑暗散去。

女娲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直起身，强有力的蛇尾撑在地面，脸上的神情透着几分严肃：“开始了。”

开始什么？

白芷不解。

一条灵活如蛇般飘动的线穿入她的眉心。

速度之快，她一时间无法反应，想要伸手去抓的时候，却听见女娲道：“别担心，接受它。”

“此乃创世紫气。”

创世紫气？圣人之气？！白芷心下震撼，不应该是鸿蒙紫气吗？

毕竟她也只有在洪荒小说里才看到关于鸿蒙紫气的描写，因为有紫气才能成圣人。

紫气是金色的？

这合理吗？

白芷总觉得在听什么冷笑话。

但很快，她就没有精力理会自己的吐槽，在金线遁入体内的一瞬间，她整个人犹如一叶轻舟，不受控制的朝着某个深处游荡去。

整个人像是没了灵魂的叶子，轻飘飘，无所依。

她瞧见远处有一个白色的残缺，像是断流的瀑布，鲸吞虎噬般吸入周遭的一切，她也在其中，在纯白的长河里，被裹挟着，不停的往前飘动，无法动弹。

甚至连意识都逐渐模糊。

漫长而又悠久的时间之中，世间好似只有她一个生灵，没有人救她，也没有人帮她，任由她在水中挣扎。

水没过她的身体，窒息的感觉逐渐清晰，空气一寸寸被剥夺，像是一种凌迟。

但她不是虎鲸吗？

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她从一叶孤舟变成了金色的虎鲸。

这一回，她不再感觉到窒息，周遭的白色水流也不再叫她恐惧。

她自由的在水中畅游，来去如风。

很久很久，她顺着白河一直往前游走，不知道目的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

但她很开心。

在白芷的感知中，她在白色的长河里畅游了百年、千年甚至快要到万年。

亘古不变的时间长河，她成了唯一的生灵。

但对于女娲来说，那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创世紫气进入白芷体内，她骤然停下动作，双目失神，整个人愣愣的停在原地，连呼吸声都变得轻缓。

像一尊雕塑。

连手中的泥土掉下也未曾感受，泥土还未落地，那没成型的泥土就化作金光消散。

女娲起先紧张了下，但瞧见鸿蒙紫气在他身上游走，经脉变成赤金色，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印记。

见此，女娲放下心来。

黑暗被一点点驱散。

从面海八荒而来的创世紫气逐渐融合在一起，形成及其瑰丽的极光，如轻纱笼罩在苍穹。

女娲所创的微小世界逐渐变得清晰。

山川河流、日月星辰、草木走兽、禽鸟百花以一种被人泼洒了颜料一般的动态感，从棕褐色的泥巴一点点覆盖上原本的颜色，活灵活现。

那游走在白芷皮肤表面的创世紫气也逐渐隐去。

自我感觉不知道是过了多少万年，而在黑暗中也只是一盏茶的功夫。

白芷的身体被金光包裹，长袍变作华美的羽衣，复杂瑰丽的图案显现而出，一寸山河一寸金，及地长裙摇曳而起，属于天道的气息出现在她周身。

而她的模样更是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1】

女娲见状，面露笑意，直起身，蛇尾收起，缓慢朝着她游走。

已经接受了创世紫气，短时间与天道融合，有了开世的能力，此时的她或许是白芷，亦或者不是白芷。

满身功德光的女子回头，目光与女娲对上。

“女娲——”

“吾在。”

“助我。”

“自然。”

她伸出手，浑身依旧被金光笼罩，女娲垂眸，视线落在她伸来的手掌，微微一笑，身上随意的便装变作华服，铅华弗御，云髻峨峨。

于天道暂时融合的“白芷”微微一笑：“娲赠我造物之功，我回以创世之礼，可好。”

女娲弯了弯眼，轻声道：“好。”

以她们俩为中心，白光夹杂着金光迅速扩散开。

黑暗如云雾，层层驱散。

……

九天之外，世界一切都被暂停。

哪吒也是如此。

他如雕塑般立在云雾之中，手持混天绫。

迷迷糊糊他好似听到了白芷的声音。

【你护我数次，此次，我护你平安。】

【白芷？】

他焦急喊到，确信自己听到的是白芷的声音，但他无法动弹，如何用力体内的力量都像是陷入泥潭，越是使劲，力量消散的越快。

【别急。】白芷的声音再次出现，只不过这回听着有些疲惫。

哪吒瞬间停下，紧张又不安：【你如何？】

【别担心，睡上一觉，醒来，我就回来了。】

他感受到一阵风，风中有着白芷的气息，绕在他四周，轻飘飘的叫他无法握住。

本能的意识到不好，拼命睁大眼，但席卷而来的困意却叫他越加无力，眼皮越来越重，到最后，模糊中，她好似看到风化作白芷的模样。

唇间被人点了下。

意识彻底散去，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

哪吒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尊没有感觉到石像，什么也无法感知，陷入一片黑漆漆中，但他莫名觉得，白芷就在他身旁。

所以他不急，安静的等待着。

这样的状态不知道多久，他能动了，还没来得及活动身体，黑暗中出现一朵莲花，起先只是小小的一朵，突兀的出现，哪吒蹲下身，伸出食指触碰了下。

小莲花左右颤动，顺着花枝摇摆幅度逐渐变大。

眼前的景色也一点点的亮起，无数的莲花从黑暗中钻出，碧绿的莲叶摩肩擦踵，层层叠叠，连叶子上的晨露都清晰可见。

迎面袭来的莲花香，还有微风与水的气息。

阳光一点点渗透黑暗。

一切都上了色彩。

浓郁的灵气在天地间浮现，眼前的一切都显得陌生。

体内的灵气也在恢复，好似感受到什么，哪吒抬起头。

迎面对白芷带笑的脸。

他与白芷站在一株巨大的莲花上，脚下是逐渐成型的莲蓬。

意识到什么，他伸出手，白芷扬了扬眉梢，自然的把手搭在他的手上。

哪吒一用力，没有防备，亦或者是故意纵容，白芷往他身上倒去。

彼此倒在莲蓬中。

只听见一声收了桀骜的温柔低语：“可曾受伤？”

白芷埋首他的怀中，轻笑道：“未曾。”

抬起头，目光交错。

白芷凑去，在他耳边轻声道了句：“天道赠与万灵的礼物——”

“新的、世界，愿意与我一同去看看吗？”她问。

桀骜不驯的眉眼变作温柔，千言万语，化作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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