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奇怪就这么个单薄的人怎么能这么闹腾?每次出门不是迷路被吓昏过去就是遇上仇人让他主持正义,简直是麻烦的代名词。

可眼前这个麻烦还喜滋滋的跟他提要求:“二少爷你教我学傣语吧?”

刚刚稍有失神的云开放开她的手腕,拿了一瓣柚子掰开扔进嘴里稀奇道:“又要学了?你先前不是不想学么?”

这前后言行不一的确有些打脸,而且这脸打得也的确有点痛,胭脂都给打出来了。月明忍着脸发烧,她安慰自己是个能屈能伸的人,诚恳道歉:“我错了,我会端正态度好好学。当然,你要是嫌我笨不想教给我找个老师也行。”

“怎么又想学了?如果是为了和三太太吵架那就不必学了,三太太会说汉语,为了你能让你知道她在骂你她会坚持用汉语骂的。”

月明默了一下,脸上带了丝沮丧:“我今天被骂了都不知道自己被骂的是什么?为什么会被骂?还害得叶户挨了打......”

云开奇怪地打断她:“她一个奴婢本来就应该护着你,挨了打P.O文企鹅、230/ 3414/523你心疼她我倒是能理解,可我怎么看着你像是愧疚?这有什么可愧疚的?”

就算云开受过西方的教育,在允相这么一个阶级森严的的化外之地跟他说平等、自由是行不通的。这里的百姓身处这种环境要看明白外面的世界翻天覆地的变化何其困难,这些变化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千百年来改朝换代地其中一次而已,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他们心甘情愿地依附着领主,最好地憧憬也不过是多每年少交一点税、多打几斗米,平日里能多打几斤酒、多割几斤肉,娃娃有得吃喝,婆娘能多做几身新衣服、多打几件首饰。她不想鼓吹新时代的自由、民主,却也不愿入乡随俗。

忽然间月明想起她先前的小丫头叶楠,先前跟云开说她养好伤就让她回来服侍,可这都养了多少天了?她问道:“我先前的婢女叶楠呢?她伤养得怎么样了?”

云开早就忘记那个挨了一顿竹条的小丫头,莫名其妙地看向俸小赛。俸小赛比了一个挥竹条地手势,云开恍然大悟,接着不在意道:“那个小丫头呀,我让她回波广寨养伤了。”

从他地语气中月明知道叶楠不会回来了,她有丝伤感,有种没护住自己人的感觉。这种感觉越发让她坚定了学傣语的决心,云开自己也说过,“识时务是什么?就是融入你本不甘愿的生活,”怎么才能融入?第一步当然得从学习语言开始。

她带了丝哀求对云开道:“我想学了,你帮帮我吧?”

云开把手中的柚子扔回盘子里,拍了拍手道:“那行,我现在就教你,以后你就不要叫我二少爷了,叫我艾比。”

月明问:“艾比是什么意思。”

云开脸不红心不跳道:“艾比是你对我的尊称。”

月明不信,转头问艾叶:“是这样么?”

艾叶迟疑道:“这么叫也没错......”但是月明小姐叫二少爷哥哥怎么看怎么怪。

受到质疑云开不高兴了:“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好了,我再教你下一个词,银里。就是谢谢的意思,你连起来说一遍,银里艾比。”

月明傻傻地重复:“银里艾比。”

俸小赛悄悄地蒙着嘴到外面笑,他觉得二少爷真是无聊,还谢谢哥哥,他怎么不直接让月明小姐学“银里波苏”。

正乐着看见帕劳朗爷家的劳奔少爷正往这间雅间走过来。他暗道不好,自己家的二少爷跟劳奔少爷从小就不合,今天又在赌场赢了一大笔。他觉得,劳奔少爷怕是来找晦气的。

PS:波苏就是老公的意思。

劳本少爷

俸小赛连忙迎上前行礼恭敬道:“劳奔少爷,您刚刚不是在斗鸡棚么?怎么这么快就没兴致了。”

劳奔见俸小赛拦他也不生气,横竖是拦不住的。他轻笑道:“还不是因为你们少爷赢了就跑,我输得半文不剩,只能来跟你家少爷讨酒喝呀!”说完侧身就要越过俸小赛进雅间。

俸小赛想揪住他又碍于身份尊卑,只能大步上前虚张着手脸上赔笑道:“真不巧,我们少爷现在有客,要不您找个雅间慢慢喝着,帐记在我怕们府里便是。”

劳奔从脖领间抽出扇子唰地一下打开,不紧不慢地摇着,脸上笑容暧昧:“我知道!娇客嘛!这街上可传遍了,你们少爷冲冠一怒为红颜,把孟定府的少爷打得只有进的气了。”

劳奔看样子是铁了心要进去了,俸小赛简直愁死了。让他进去能有个好,指不定在里面又打一架。

云开和劳奔的梁子可以追溯到他六岁的时候,比和月明结的梁子都要早。

那时他是家里的老幺,全家都让着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把任何人放眼里。别看他笑话月明英文烂,没有学习的积极性,他那时也是货真价实的学渣一枚。早上庙里学傣文,下午家里私塾学汉文,学习枯燥、课业又重,小小年纪又没有什么好学之心,经常在课堂上睡得昏天暗地。教汉文的老先生寒窗苦读几十载,没等中举大清就亡国了,只能把自己的遗憾转化为鞭策投放到学生身上。极为严厉认真,布置的功课若是做得不好打手板心时是不管你爹是不是土司的。

云开挨了几次就把主意打到学得非常认真的劳奔身上,他觉得他这样算是十分看得起劳奔,我为啥不抄别人的呢?还不就是我觉得你功课做得最好。我肯抄你的,就是对你的肯定。所以变着花样让劳奔给他抄作业。最后直接把功课本甩给他,让他直接做两份。

劳奔烦不胜烦,也不管你爹管着我爹这回事了,不给抄。云开那霸王脾气那能容忍劳奔这种不识抬举的行为,两个只比桌案高一头的孩子当即在学堂开打。

劳奔的爹帕劳朗爷在土司衙门里管着赋税,算是罕土司的左膀右臂,看着得力的下属领着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儿子笑呵呵说:“不碍事,男孩子都爱打架。”

再看看因为打赢了得意洋洋地云开,罕土司觉得自己的脸都被这个小儿子给丢尽了,提着他的领子进了书房就拿鸡毛掸子打得云开学狼叫。

挨了打的云开没有反省自己的错误,反而为自己人生挨的第一顿狠打记恨上了劳奔,并觉得他小气、不识大体,以后长大了也不会有啥出息。自此尽己所能的在学堂找劳奔的麻烦,劳奔也不是好欺负的,你敢打我,我就敢薅你头发,打不赢也不让你占便宜。两人自此开启了你倒霉我第一个跑来看热闹,你踩狗屎我比谁笑得都大声的模式。

外间的俸小赛终归是没拦住劳奔,看着他得意洋洋地进了雅间。他在门口踌躇,要不要进去呢?还是进去吧,万一打起来可以像月明小姐说的那样,他假装劝架困住劳奔少爷,二少爷就可以痛痛快快揍他。

劳奔进来时月明正在艰难的学傣文一二三四五,见有人进来打断舒了一口气。

不同于看见他一脸不痛快的云开,劳奔笑呵呵问:“你这是赢了多少,我在外面就听见你数钱。”

云开皱着眉问:“你来干嘛?”

劳奔用扇子指指他:“让你请客呀!怎么,赢了就想跑?”

云开似笑非笑看着他:“你连赢五场我连根鸡毛都没见着,我才赢了一场你就让我请客,眼皮子浅成这样?”

劳奔耸耸肩:“我赢的那五场里可没有你半文,你今天赢的是我的吧?那你就得请客。”

云开也不争辩,靠在椅子上懒洋洋朝站在门口的俸小赛道:“去,给劳奔少爷点一盘烧鸡屁股,让他吃完快走。”

月明缩在桌边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看得津津有味,却不想劳奔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冲她龇牙笑道:“是兰家的小姐吧?我阿爸和你阿爸可没少打交道,交情可好了。我阿爸还说要我去土司府请你到我家做客呢?”

云开正端杯喝茶,闻言嗤笑:“你阿爸追着她阿爸缴税,这叫交情好,攀关系都不会攀你还能干啥?”

这话劳奔听了到没啥反应,但月明不干了,这不是映射她爸爸逃税么?她爸爸才不是这种人。她悄悄地瞪了云开一眼。

劳奔打量着眼前的女孩,人们常说女人有一分的媚态,三四分姿色便可抵过六七分。眼前这个在这么小的年纪便有了六七分颜色,等长大了添了风情,还不知道要迷惑多少男人。怪不得罕老二为了她连亲戚情分都不顾,把普江揍得半死不活的。

想到这他笑得愈发灿烂,对月明道:“择日不如撞日,我这就安排车马接您过府做客,我母亲在缅宁呆过一段日子,土八碗做得相当地道。”

云开险些拍案而起,暗暗酝酿着只要月明敢露出一点想去的意思,他就飞起一脚把劳奔给踹翻。

先前听两人的你来我往,月明猜到两人不对付,不管劳奔这番邀约是真心还是故意惹云开不高兴。月明知道,自己投桃报李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