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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饱食 一双杏眼中水光潋滟,对上了他的……

“你!”

陈末娉看他把东西拿了出来, 顿时慌乱不已,瞅瞅了身边伺候的丫鬟,见她们都垂首侍立着, 没有一点好奇的意思,才微微松了口气。

她赶忙起身跑到魏珩身边, 把他拿出来的东西又塞进了匣子里。

亏他还是现在朝中最年轻的四品官员呢,怎么这般没有眼色, 有旁人在就拿出来瞧,要不是这东西外还套着个小匣子,她真的要生气了。

陈末娉瞪他一眼,示威般的举了举拳头, 然后轻咳一声, 转身朝还在餐桌前等候的丫鬟们道:“我和侯爷都用完了, 快些撤了吧。”

丫鬟们应是, 玉琳带着她们,不多时就把东西都撤了个干净,退出去又关上门。

陈末娉待丫鬟们全部离开后终于上手, 推了男人一把,虽然没推动, 但威胁意味到位:“你日后要是再这么不分场合, 我就……我就……”

就什么呢?说不同他做那事吧, 她自己也舍不得,可要是不从那事上下手, 她感觉完全没办法警醒这死男人。

她想来想去,直接从刚刚男人打开的那个大匣子里随手拿出来一物,朝他举起:“再那样,你之后去衙门的时候, 就把这东西带上。”

说完,她还自己动手把物品匣子打开,让男人可以看见里面是什么东西。

待魏珩看清楚时,眼色骤暗。

陈末娉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掌柜的塞进来的时候她没细看,此时也有点慌神,但她还是硬挺着,继续强硬道:“就这个,没错。”

“你确定?”

魏珩缓缓道,从小匣子里打开这东西的图画,在她面前展开:“这个,是个环扣,只能你用。”

陈末娉脸蛋霎时间爆红,她想生气,生气这东西为什么只能女子用,但是又忍不住幻想,如果她真的用了这东西,又该是何等感觉。

那环扣这么小,真的能扣的上吗?不过她也并不能估计好尺寸,毕竟自己从来没法看见那处……

魏珩见她嘴上骂着,眼神却开始乱飘,一副呆呼呼的模样,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又短又低的笑。

不过他在陈末娉察觉之前便打住了笑意,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神色,又把自己先前拿的东西拿了出来,同样打开。

“要不然,今晚一起用一用?”

环扣太小,可这木质的玩意儿又太大,尽管比不上小侯爷活蹦乱跳时的模样,但也差不了多少。

陈末娉心中有些微的惧意,但不知怎么回事,她不但没有因为这点惧意胆怯,反倒对这两个东西更加好奇,甚至身体也已经渐渐热了起来。

女子撅起嘴,哼了一声:“用就用,谁怕谁。”

话本子和避火图里都说用上这些物件能够更加快活,她倒要试试看,还能比宫宴那晚还快活不成?

雪后的夜晚,天气晴朗,尽管是冬日,天上的星星也足够闪耀。

陈末娉望着窗外,伸出一只藕臂,想要去抓深蓝夜幕上的星星,可还不等握在掌心,手腕便无力地垂了下来。

男人坐在床榻边,衣衫完好,静静地看着她。

“你……你是不是早就用过这些玩意儿?”

他看起来太过冷静,和自己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让陈末娉实在难以接受。

她鼻尖皱起,明明是在指责,但因为声音太过娇媚,听上去反而像是撒娇:“不然你怎么会如此熟练?”

只单单动作了几下,她就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窝在榻上,无力地望着拔步床的床顶。

“我哪里熟练?”

男人定定地盯着她,神色好像如常,但眼眸中已经是波涛汹涌。

他轻声道:“我也是初次见这些东西,是你太不顶用。”

“你!”

陈末娉又不满了,努力偏头瞪着他,气呼呼的。

她哪里没用了?她可是定远侯府人见人夸的主母!自从她婚后,多少人都夸她稳重自持,处理庶务井井有条呢,要不是她,他能安心在京兆府上值?他祖母和弟弟弟妹们能有那么熨帖的吃穿用度?

“还不服气?”

魏珩见她一副要犟的样子,嘴唇微勾,终于靠近床榻,俯下身去。

他探出指尖,将那枚嵌得严实的小小环扣又缩紧了少许,引得女子立刻缩起了身子,紧咬住下唇,一把抱住了身边锦被,牢牢搂进怀中作为依托。

她反应不小,但是咬唇的动作太大,把原本饱满红润的唇瓣咬得都发白了,这让看着的男人微微蹙了蹙眉头。

“不准咬唇。”都要咬破了。

魏珩说着,指腹轻点在女子的唇瓣上,揉搓两下,让她松开了自己的贝齿。

可下一刻,不等陈末娉稍稍缓过劲来,男人另一只手又摸索到了那个木质玩意儿,指尖状似不经意地拨过环扣所系住的豆子,掌心用力,那木头就起起伏伏了几个来回。

陈末娉没忍住,低呼了好几声,整个人大喘着气靠在榻上,双目无神地望着窗外闪耀的星星。

魏珩见状,松开了点在她唇瓣上的那只手,转而移到自己的衣襟之上。

“娉儿?”

他唤了一声,语气轻得像铃铛撞起的风声。

女子没有立即回应,只有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示着她刚刚才平息了一场冲击极大的战争。

他轻嗤:“真是没出息。”

这只不过是个没什么内容的前菜,她便已经吃了个肚儿浑圆。

但正餐既然奉上了桌,就算她吃饱了前菜,还是得用正餐才行。

男人这般想着,欺身上前,缓缓挨上了女子的身体。

就在此时,他以为已经吃饱的女子忽地费力偏过头,一双杏眼中水光潋滟,对上了他的眼睛。

“不够。”

她说。

毕竟是些死物,虽然新鲜,但新鲜过后才知道,和活生生的人比,这些死物只是开胃的山楂,算不上正菜。反而因为这些山楂,惹得她腹中更是饥饿,胃口也更大了。

“你说什么?”

听见男人询问,陈末娉用尽力气偏过身子来,用整个身子靠着他。

她再次重复道:“我说,不够。”

她是累了,可不是聋了,他刚刚说她没出息的话,她可是清清楚楚地听进了耳朵里。

死男人真不要脸,他衣衫完好地在榻旁坐着,几乎什么也没有感受,怎么好意思说她没出息的。

陈末娉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让他知道,他自己才是那个没出息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地稳住呼吸,再次道:“我说了,不够,你没听见……唔唔唔。”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男人的情绪就在瞬间爆发了出来,女子的唇瓣甚至都没来得及合上,已经被歹人威逼上前,又深又重地夺走了呼吸的权力。

他亲得急而凶,丝毫没有平时稳重自持的模样,仿佛化身了一头狼,只想狠狠给面前这不知天高地厚还敢挑衅的小白兔一点实实在在的教训。

小白兔开始还□□着,高高昂着头,仿佛自己处于上风。可没过多久,她就败下阵来,双拳无力地在野狼身上打来打去,却根本撼动不了这匹野狼分毫。

为着让陈末娉真正认清二者间的体型差距和力量差距,魏珩抬起手臂让她抱紧自己,然后站直身子,带她一步一步,走向窗边。

对于女子来说,走向窗边的过程,才是最深刻的折磨。

她毫无可依,只能紧紧依附着男人,可唯一直接依附的那个点,却是最柔嫩娇弱的地方,轻轻一动,便能让她的神思地动山摇。

偏生男人还要故意欺负她,还没彻底走到窗前,就伸手去拿她的梳妆镜。

“你!你做甚!”

意识到魏珩想做什么后,陈末娉急忙制止,但她软着身子,动作不快,没能从男人手里夺走梳妆镜。

“抱好,快掉下来了。”

魏珩轻轻拍了她屁/股一下,不顾女子羞愤控诉的目光,低声哄她去看身后。

“镜子,看看你的梳妆镜。”

“我才不看。”

陈末娉说一句话就要喘好几口气,但她还是坚定地说着,然后把头扭到一旁,窝进男人的颈窝里,就是不看。

魏珩见哄不了她,干脆自己转过身子,用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强制被他抱在怀里的女子去瞧桌子上的镜子。

陈末娉哪里抵得过男人的力气?就算她再不愿意,还是看见了镜子中的一切。

她惊叫一声,又羞又恼,居然情急之下张开嘴,去咬就在她面前的男人的肩膀。

可这死男人浑身像石头一般硬,她咬了两口,死男人还没动静,她的牙和嘴倒是先有些酸疼起来。

硬得她赢不过,那只能来软的了。

陈末娉靠着迷迷糊糊的脑子思索了一会儿,决定要以柔克刚。

她深吐一口气,顺势收紧了小腹,夹紧了屁/股。

刚一动作,甚至动作还没到位,她便听见抱着自己的男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接着,男人双臂骤然环紧,她能感觉到,他的胸膛极为剧烈的起伏了一下。

哼哼,果然不行吧,硬来的坏人就得以柔克刚弄他!

陈末娉高兴起来,满足地重新偎进了身前的胸膛里,享受温和的余韵。

不知过了多久,魏珩终于缓过劲来。

他垂眸一看,女子脸颊红扑扑的,正满意地靠着他,似乎还有昏昏欲睡的架势,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冷哼。

“陈末娉,你长进了。”

居然还学会了用这一招。

魏珩托着她,微微低头,薄唇凑到了女子如玉的耳畔,低声道:“可你有没有听说过,伤敌三百,自损一千?”

不等陈末娉回答,男人便身体力行地让她明白,她究竟是如何自损了一千。

第62章

关心 只有累死的牛没有犁坏的地

窗外的星星闪耀了又熄灭, 熄灭了再闪耀,陈末娉开始时还能有意识去瞧它,到最后, 已经分不清这些星星,到底是在自己眼前闪耀, 还是她已经产生了幻觉。

魏珩说伤敌三百自损一千,这一千损得, 可真是足足的额度。

不过真的是损吗?倒也不一定。

屋中比宫宴那日还狼藉许多,一大盆的羊肠居然全部用了个干净,而且因为他俩沉迷于彼此间的争斗,根本顾及不了别的事, 这些羊肠便随意散落在刚换新不久的地毯上, 弄得斑斑驳驳, 好不难看。

陈末娉好不容易清醒过来,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屋中的一切,就想骂一顿魏珩, 可正准备骂出口时,又顿住了。

因为他一人也造成不了这后果, 足足好几日的功夫, 她甚至都没出过门, 睁眼时一看见身旁那坚实的胸膛,就忍不住再次上去, 和他争来斗去,甚至连早午晚膳,都是被男人抱着,在榻上用的。

说来说去, 若是屋中成这样子要找个担责的人的话,她比他更适合一点。

“醒了?”

魏珩听见枕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也睁开眼,定定地望着想要支起身子的女子。

但荒唐了几天几夜,她的身子早已困倦乏力,刚支起来,便又坠了下去。

更让人难堪的是,听着男人沙哑低沉的声音,陈末娉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这几日几夜来,他每次靠近自己时,低声哄她的情景,而他哄完的下一刻,就代表着神飞天外的来临。

她不自觉地把两只长腿收拢在一起,想掩盖自己的失态。

但男人是断案出身,又是大理寺少卿,何等敏锐,一看她那仪态,便知她又有了反应。

他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望着女子。

先前倒是不知,她居然在此事上如此贪多,这么好几日,他都已经尽兴,却都不能让她吃足够饱。

看来之前以为她吃了前菜便吃不下正餐,都是错觉罢了。

“你那什么表情?”

不仅魏珩察觉到了女子的异样,陈末娉也同样觉察到了死男人看她的眼神不一般。

“没什么。”

男人轻咳一声,先起身,然后朝女子递出手,想要拉她起来。

但他伸出的手被陈末娉一把拍掉:“哼哼,还说没什么,我猜都能猜出来,你现在肯定在心里偷偷说我。”

“倒也没有偷偷,只是没想到,你如今还是如此害羞。”

魏珩见她不拉自己的手,干脆俯下身子,想直接将她抱起来。

“还是我曾同你说的,男欢女爱,人之常情。”

确实是人之常情,让人越来越贪多,如果不是身子实在有些受不住,她甚至还想拉着男人,再继续下去。

不过陈末娉倒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明明是因为男人的身材太好,体力又棒,只要一做那事,就能给她完全不同的极致感受。

咳咳,绝对没有馋他身子的意思!只是人嘛,嗯,不都这样吗。

“你知道就好,要不是你先前耽误我好几年,咱们也不至于如今把屋子弄成这样。”

都怪这死男人太装,压抑她太久,导致爆发起来连她自己都有些招架不住。

陈末娉又环视了一圈屋子,不忍直视地闭上眼。

“倒也不一定。”

魏珩听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悠悠地回了一句。

他声音很轻,女子没有听见他这句回应,只稍稍用力,顺着男人抱她的动作,挺了挺腰。

“不用挺。”

魏珩看见她的动作,微微蹙眉:“抱了你多次,你这点分量,不至于还要自己用劲。”

说完,不等女子回话,他便抬起胳膊用上力气,要将陈末娉从拔步床上抱到床下。

“”

陈末娉等了好一会儿,自己还在榻上躺着,忍不住睁开眼,重新望向身旁的男人:“怎么了?”

“无碍。”

魏珩平静地说着,又把自己的胳膊往前探了探,一只手牢牢托在女子腰部的中心位置,然后往起来一抬。

下一刻,陈末娉倒是从拔步床上起来了,却不是像先前那般,整个的被男人抱出来,而是抱到一半,被他有些仓促地放在了床边。

陈末娉可以发誓,她看见魏珩那象征薄情的薄唇,在一瞬间变白了。

尽管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的颜色,可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侯爷,你没事吧?”

魏珩没有立刻回答,顿了顿才道:“没事。”

他不着痕迹地扶了一把自己的腰,缓步转身走向浴房:“我先去浴房沐浴,你身子不适,歇息片刻再来。”

她身子不适?唔,确实有些酸软,但是每次完事儿后第二天一早都这样啊,更别说这次还不是一日两日。

而且他不是每次都会主动把自己抱进浴房沐浴吗?今日怎地自己先去了?

陈末娉望着男人比之以往缓慢了不少的步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待魏珩从浴房出来时,屋里已经打扫干净了,地毯又一次换上了一张新的,女子仍旧坐在床榻边,脸颊红红的,应当是适才丫鬟们进来打扫,她羞得红了脸。

见他出来,陈末娉居然一改这段时间以来的脾气,朝餐桌旁指了指:“我让她们上了碗粥,你先喝着,我去沐浴。”

多久了,他没有这种关心的待遇多久了,今日竟然再次体验了一次。

魏珩微微顿住脚步,“嗯”了一声,然后按照女子的指示坐到了餐桌旁。

他刚落座,陈末娉就起身朝浴房去,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瞧了一眼他的身后,正巧看见他轻抚自己腰部的动作。

女子顿时心神一凛,顾不得身子酸痛,快步走进了浴房。

玉琳已经通过后面进入了浴房,刚给她换完水,见她进来,唤了一声,搀扶着女子进入浴桶。

陈末娉泡在热水中,身体的酸乏被赶去大半,但她脑子里的酸乏却赶不走。

此时泡在浴桶中,她却还在回想适才见到那一幕。

所以,魏珩果然是被掏干了吧!

俗话说得好,只有累死的牛没有犁坏的地,宫宴那次,她还以为魏珩是头不知苦不怕累能干又好用的响当当一头大公牛呢,没想到,这次才三日,他的腰就不行了。

唔……也不能说才三日,毕竟连着折腾三日,也是很不容易做到的,她虽然没有过其他男人,但也大概清楚,这水准,是远超其他普通男人的。

所以,她之后还得吃得小心些,不能让这个上好的精细口粮,就这么变质发霉了。

她正想着,玉琳已经给她擦洗完身子,望着自家夫人,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察觉到贴身侍女的动静,陈末娉偏头望她:“怎么了?”

玉琳就算嘴快,可毕竟是个黄花大闺女,遇上这事儿,前前后后想了好几遍,才终于开口:“夫人,您是不是得悠着些啊。”

她有些难以启齿:“我适才帮您擦洗时,发现您都有些红肿了。”

陈末娉一愣,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后,瞬间红了脸,嗫嗫喏喏道:“哦,这个,哈哈,没事的,估计没多久就好了。”

难怪她稍稍一动就有反应呢,原来已经肿了。

见玉琳还是一言难尽的表情,她只好再次说明:“你相信我,我不疼,真的没什么大事,而且这些日子……”

就算她还想,怕是魏珩都不想不愿了。

说到此处,她望向玉琳:“适才让你安排人熬的那碗粥,怕是不够入味,之后让厨房每天早上都小火炖上一盅,越软烂越好,午饭和晚饭也都加上羊鞭、生蚝、苁蓉等物,加上枸杞,浓浓的炖成汤,不得怠慢。”

玉琳应下,只是表情更难以言喻了:“夫人,女子补身子应该不用羊鞭等物吧,要么我去问问郎中,让她给一副药膳方子。”

“也行,不过我适才和你说的,不是我用,是给侯爷用的。”

“侯爷?您,怎么又决定关心侯爷了?”

陈末娉点头,这种情况,她不关心不行啊。

她关心的不是魏珩,是小侯爷。

*

女子从浴房出来时,魏珩刚用完粥,给她也盛了一碗,晾在一旁。

陈末娉确实饿了,想着补他身子的粥,自己喝一次也无妨,端起便喝。

粥晾得刚刚好,入口不烫不凉,她很快便喝了个干净,然后擦好嘴,看向一旁的男人。

“怎么?”

察觉到女子看来,魏珩抬眼,淡淡的看向她。

“那个……”

陈末娉的眼神在男人的腰腹处溜了一圈,迟疑道:“侯爷,这些日子,你每日同我一道用饭,可以吗?”

魏珩挑了挑眉。

“我没旁的意思,这不是马上除夕了嘛,要过年了,你也不用去上值,既然如此,就先住在淑兰院,也好在老夫人那里有个交代。”

最重要的是,他得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调养身子,这样,才能长久为她所用。

不然过年期间谁要是唤他出去喝几场酒,那不是又把他身子瞎了?

这身子多难找啊,陈末娉不能接受这种事发生。

第63章

靠近 女子屏住了呼吸,不知现在自己是……

魏珩望着她, 也不回答,眼眸深深。

怎么,难道他不愿意吗?

陈末娉有些疑惑, 准备再次开口时,面前的男人终于颔首应下:“好。”

同意就好, 陈末娉不再在意,低头又给自己盛了碗粥。

明日便是除夕, 就算她说自己不再管庶务,可是为着她自己能好好过个年,还是稍稍操了点心,用完饭后, 去库房看了一圈。

蔬菜水果和各色肉类看起来都备好了, 春联窗花灯笼也已经都拿了出来, 准备明天一早就挂起。

陈末娉又特意多让人从库房拿了些灯笼送到淑兰院, 想把廊下全部都挂满,也显得她在定远侯府过得最后一个年喜气。

看完这些,女子本来打算离开, 可又忽地想到了什么,折返回去:“今年没有备烟花爆竹吗?”

库房管事一愣, 挠了挠头:“哎呀, 您不说都忘了, 好像今年没有去买。”

可是眼下都这个时候了,卖爆竹的铺子早就卖完货回家过年去了, 哪里还能备下?

“罢了罢了,没备就没备吧。”

往年年前采买,都是她提醒,让人备些简单的烟花爆竹给魏彦过年玩, 然后她和三夫人一同在旁边瞧着。

但其实喜欢玩烟花爆竹的人可不止是魏彦,她也想玩,只是这三年来都碍于自己是管家主母,要端庄可靠,别说玩烟花爆竹这种容易让人失态的东西,连简单的风筝之类,她都玩得极少。现在想想,真是没必要,还不如放纵自己好好玩玩。

“不过是些小玩意儿罢了,反□□中现在也只有彦儿一个孩子,不打紧。”

陈末娉笑着宽慰完一脸自责的库房管事,看他放下心之后,才往淑兰院去。

魏珩不在院中,估摸着又往书房去了。

陈末娉也不管他,自行把从库房中拿来的灯笼分给小丫鬟们,让她们在明日除夕前挂起。

看小丫鬟们挂的热火朝天,院子里处处火红一片,好不热闹,陈末娉自己也拿了个灯笼,兴冲冲地和玉琳一起抬来短梯,放稳后让玉琳扶着,就准备往上面爬。

女子扶着梯子两边的扶手,“噔噔噔”,爬到最上面一层站定,试了试距离后,伸出手面向玉琳道:“把灯笼给我。”

“好嘞。”

玉琳应声,刚从地上拿起灯笼,准备交给陈末娉,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冷冰冰的男声:“你们在作甚?”

女子偏头一看,这死人腔调,不是魏珩还是谁?

“挂灯笼啊,没看见吗。”

见玉琳没能及时把灯笼递给自己,她还探身出去,主动去够丫鬟手里的灯笼。

短梯不高,但女子探出小半个身子,在地上看着尤其危险,仿佛下一刻,她就要连人带梯摔倒下来。

“停下!”

男人急声道,说话间的功夫,他已经闪身到了短梯下方,长臂伸展,一把托住了女子的腰部。

这死男人真是莫名其妙,她挂灯笼挂的好好的,突然窜出来干嘛。

陈末娉本来都要够到屋檐下的檐角了,被他横插出来,牢牢托住腰,结果又没能挨上。

她有些生气,张嘴想要抱怨两句,魏珩已经先她一步开口。

“折腾什么?”

男人神色冷凝:“这么高的位置,你多大身量,也想够得着?”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她多大身量,她身量高着呢!就算和他不能比,可是在一众姑娘里面,绝对是个子出挑的。

还她也想够得着?瞧不起谁呢,要不是他横插一脚,自己早就把这灯笼挂上了。

“行行行。”

陈末娉冷笑一声,拨开男人的手,扶着扶手往下来走:“您既然觉得我挂不上,那您就来嘛,早知道您这么热心,我耗费这功夫干嘛。”

扫兴死了,在这侯府里,她本来就没什么可以玩的东西,好不容易兴致起来了想挂个灯笼,还被管来管去,一点意思都没有。

魏珩瞥她一眼,从女子手里拿过灯笼,在魏丁的制止声中,踏上了短梯。

“哎呦我的爷啊,您什么身份,怎么能来挂灯笼?快下来吧,让奴才来挂就好。”

魏珩充耳不闻,他身材高大,站在短梯上,只轻轻一勾,就能稳稳挂上。

挂完,他转过身子,看向地上站着的女子。

看她干嘛,抢了她的爱好,还这般瞧她,好像真给她帮了忙一样,没点意思的。

陈末娉懒得理他,吩咐玉琳让把剩下的灯笼一挂,自己扭身往屋里走。

男人见她回了屋,抬脚从短梯上下来,命人把短梯收到一旁不准陈末娉再用,然后也跟进了屋里。

女子刚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斟了杯清茶在饮,瞧见他进来,头也不抬。

魏珩坐到她身边。

她立刻放下茶盏,起身走到床榻边去。

魏珩走到床榻边。

女子立刻翻身上床,拉过锦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她又怄气了。

魏珩在床边站了一会儿,见她一点也没有钻出来的架势,伸手去扯她身上的锦被:“有什么事出来说,天天闷在里面,也不怕憋晕。”

还担心她憋晕?她都要被气晕了。

陈末娉把被子掀开,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说的。”

说完,她又要把锦被盖回去,却被男人一把拉住。

还真管上瘾了,亏她刚觉得他放下侯爷的架子会尊重人了一点,转头就又变回去了。

先前在马场的道歉,果然就是一场偶然吧。

魏珩望着那双因为生气而亮晶晶的杏眼,黑葡萄似的眼睛中此时倒映地全是他的身影,让他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语气:“你刚起身不久,身子疲累,挂灯笼爬高上低,容易摔倒。”

陈末娉本来憋了一肚子火,此时听到他居然语气平和,并没有指责的意思,不由得微微愣神。

“那个……我注意着呢,玉琳不是在底下扶着梯子的吗?”

“她给你递灯笼时,可曾扶着?”

“那倒没有。”

陈末娉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毕竟玉琳只有两只手,顾得了这边,顾不了那边,给她递东西,那肯定就扶不了梯子了。

听她这么说,魏珩也不再艳言语,只用那双漆黑的眸子望着女子,好像在等她自己想明白。

“好吧好吧,我承认是有点危险。”

玉琳比她身量还小,要是真晃悠两下摔下来,玉琳确实不一定能护住她。

陈末娉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别人态度一好,其实她的态度也就好了,按照她娘亲的话来说,就是吃软不吃硬。

可就是这么个吃软不吃硬的自己,当年硬是捧着面前这块硬石头硬生生地啃了下去。

女子拉回思绪:“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挂灯笼,就是想找点玩的东西。”

不等男人张口,她先提醒道:“不是我们前几日去书社买的那种。”

先不说他已经承受不住,都累着腰了,她自己也变得红肿一片,得好好修养至少两三日的功夫才行,那事上,必须得先缓缓。

男人缓缓道:“我又没有提那些。”

顿了顿,他又道:“若是你实在觉得无趣,那我带你出去……”

话还没说完,陈末娉便打断了他:“都过年了,出去玩什么呀,人家掌柜的和伙计们也得回去过年呀。”

她摊开胳膊,像个“大”字一样躺在榻上,随口道:“没事儿,我可能是先前过得太忙碌了,现在闲下来有些不习惯,想找点能玩的填补一下时间。”

女子说得轻松,却没有注意到,在她说完之后,魏珩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剑眉也微微蹙起。

她的言外之意,他最为清楚不过。

魏珩顿了半晌,再次开口:“等过了年关,我再带你出去。”

陈末娉挥挥手:“用不着,侯爷,我知道你忙,年前能腾出这些时间来已是不易,年后你便继续忙公务吧,早些让贼人将盗走的金银珠宝还回来。”

她说得不假,可魏珩听在耳中,眉头却拧得更紧。

他在床榻边坐下,大掌搭在女子伸出锦被的指尖旁边,一言不发。

突然,他的眼神晃过了现在还空荡着的窗户。

男人抬手,轻晃了下锦被中的人: “怎么还没贴窗花?”

“对啊,窗花。”

陈末娉从榻上坐起,杏眼直勾勾地望着他:“我还记得去库房看了呢,居然忘了让人拿回来。”

魏珩刚刚缓和了一点的神色又冷了下来:“这还需要你亲自让人去拿?这淑兰院上下,那库房管事和管家,居然没有一个人记得送东西来吗?”

“哎呀,因为明日才是除夕嘛,可能他们想着明日才贴窗花吧。”

说着,女子已经起身下地:“对联得明日子时时再贴,但窗花现在就能贴了,我让人去库房拿些过来。”

她又来了精神,吩咐完之后就在门口等着,等库房把东西送来之后,立刻便上手去拿。

窗花花样繁多,拿出来之后就容易扭在一起,陈末娉正打算唤玉琳来帮她压住一边头,还没开口,男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来了她身旁,抬手帮她压住:“我来吧。”

也行,反正谁压都一样。

陈末娉把窗花顺好,又拿了根筷子去蘸浆糊,浆糊粘稠,黏在窗花后面还要压多一会儿才能粘牢固。

她两只手并用,结结实实地压住那薄薄的小红纸片,捋平延展。白嫩的小手旁边紧挨着的,是魏珩粗糙太多的大掌。

唔,现在凑在一起,这手真的比她大好多。

陈末娉暗自比了比,又突然觉得这么压着手酸,魏珩帮她压得时间,估计也酸得厉害。

她一向是个很能体会到别人不容易的人,想到此处后,于是偏过头,朝男人宽慰一笑。

她生得好看,笑得也明媚,露出一排洁白如玉的贝齿,杏眼弯弯,仿若冬日暖阳,让人心里暖烘烘的。

魏珩看着她嘴角边若隐若现的一个小小梨涡,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抿了抿唇,微微俯下身子,缓缓朝女子靠近。

当陈末娉反应过来的时候,魏珩的气息已经喷到了她的耳垂上,近得她能呼吸到男人的呼吸。

“你干嘛离我这么近啊。”

陈末娉想往后靠,但她又怕动作起来把刚贴好的窗花弄歪,于是只能停在原地。

男人没有立即回话,只是离她越来越近,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气息。

陈末娉咬住唇,有些紧张。

终于,他停住了,高挺的鼻尖几乎要与陈末娉的紧挨在一起。

女子屏住了呼吸,不知现在自己是该睁眼还是闭眼。

第64章

除夕 身旁的男人一直默默凝视着她。……

魏珩突然腾出一只手来, 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接着,他把指尖放到陈末娉眼前,平静道:“你把浆糊弄鼻尖上了。”

“哦?哦。”

陈末娉看着他指尖的那点白腻, 不知心里是什么感受。

原来只是要帮她擦浆糊啊,她还以为……害。

她就说嘛, 虽然两个人亲了很多次,但那都是为了男女欢/好之事, 他们好像还从来没有在平时清醒的时候亲密过。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两个人都要和离一拍两散了,平时只有礼貌没有感情,这般才是最正常不过的。

陈末娉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一旁的男人已经开口提醒道:“贴好了。”

“哦哦, 好的。”

她依言松开手, 窗花已经牢牢黏在窗户上, 一点也没有要掉的痕迹。

吉祥如意的图案欢乐喜气,被大红色衬着,让人看见就心情愉悦。

“真好看。”

陈末娉看着欢喜, 又拿了几个花样出来,瞅着位置, 一个个贴上。

魏珩也一直在她身边打下手, 她贴哪里, 他就抬手去压住,再顺着她的叮咛抬手让她抹浆糊, 不知不觉间,两人就把一两扇窗户的窗花全部贴完了。

“好了,先这样,明日子时再贴对联。”

陈末娉让玉琳把多的窗花收拾好, 拍了拍手,朝魏珩道:“一起净手?”

窗花有些掉色,两人手上都被糊上了斑斑驳驳的红色,和浆糊混在一处,黑不黑红不红的,脏兮兮的,她片刻都忍受不了。

魏珩“嗯”了一声,跟上她的脚步,进到屋中,把手泡在提前备好的温水中。

暗黄的铜盆里,男人的手粗大,女子的手白皙,看上去毫不相干,偏生又紧紧挨在一起,水波流动间,仿佛缠绕一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

因着先前几日太过荒唐,所以当夜魏珩和陈末娉都没有再提那事,只安安分分地沐浴洗漱,又老老实实地上了榻。

拔步床上,陈末娉故意翻过身,与男人脊背相对,不去看他。

可一闭上眼,他身上的木质香气就无孔不入地钻进了她的鼻腔和咽喉,呼吸间全部都是他的气息。

若是只闻着倒也罢了,可许是这段时间二人亲密的时候太多,单单闻着男人身上的味道,她就觉得自己有些燥热不安。

想着想着,陈末娉就翻了个身,打算对着他的后脑勺睡觉。

但她没想到,一转过来,眼前出现的不是男人的后脑勺,而是他阖眼后平静的面容。

原来他也转过身来了嘛。

陈末娉没有想太多,目光从魏珩英挺的眉眼上划过,又落到他的薄唇上。

虽说薄唇薄情,可不得不说,这薄唇长在这张脸上,真是好看,再薄一点再厚一点都欠缺了点意思,只有现在这般,才是完美无缺。

唉,可惜这么好的脸,这么好的身材,偏偏配上了这么个死男人。

但凡他不是这么冷心冷情,但凡他多点人的血肉,但凡他……能早点像现在这般,能在适当的时候服软照料她,也许两人的结局都不一样。

不过想这些也没用,都过去了,如今他们不过是榻上的搭档而已。

对,就是这样。

陈末娉咬住唇,呆呆地望着男人轻轻颤动的睫毛。

倏然间,身旁的男人睁开了眼,直直地对上她的视线。

陈末娉一怔,还没来得及移开视线,男人已经出了声:“怎么还不睡?”

“你不也没睡吗?”

她还以为他早睡了,原来只是闭目养神啊。

“睡了,不过又醒了。”

“真的吗?”

陈末娉有些不信,怎么会有人醒得那么平静,而且现在才离睡着多久啊,正常人不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的吗。

“真的,做了个噩梦,所以吓醒了。”

他还能做噩梦?噩梦看见是他怕都要绕着走吧,他这种人,能有什么噩梦。

其实陈末娉有些好奇,于是也没有反驳,等着男人,听他说一说自己做了什么噩梦。

但魏珩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看着她,半晌后轻声道:“睡吧。”

真是的,吊人家胃口。

陈末娉有些不甘心,可她又不想表现出自己很好奇的样子,仿佛有多在乎这男人一样,于是按照他说的话闭上眼,假装睡觉。

不过她只假装了一会儿就不行了,许是因为疲倦,又许是因为安静,反正她真的睡了过去,呼吸很快变得平缓而悠长,神色也平静了起来,像是准备做一个好梦。

睡着的女子自然不知道,她身旁的男人一直默默凝视着她,待她呼吸平缓之后,才缓缓探出一只手,从自己的锦被中伸出去,想去勾女子的手。

就在他即将勾到的一瞬间,陈末娉翻了个身,再次用脊背对着他,双手也无意识地收到了胸前。

他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确定女子没有再翻回来的征兆后,才终于闭上眼,清除掉自己脑中的杂绪。

一夜无梦。

*

对于任何人来说,除夕都是特别的。

辞旧迎新、纳岁送福,是一年光阴的离开,也是新一年岁月的开始。

陈末娉头一夜睡得不错,睁开眼后,精神百倍,只觉得和打了鸡血一般活力十足。

唔……只要不碰到那红肿之处的话。

其实她能感觉到那红肿消了不少,不麻了,玉琳也在沐浴时帮她瞧了,确实好了些,可毕竟还剩一点肿胀,也因为这点肿胀,一旦碰上,她就觉得心里痒痒的。

她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把小衣系得松了些,确保贴身的布料不容易触碰到时,才穿好衣衫出了浴房。

魏珩醒得比她早,早已洗漱完在屋中等她,见她出来,朝她道:“去祖母屋中?”

他往年除夕时和她说的也是这个话,不过那时候没有商量,都是直接告知她。

今年二人关系变了,她马上要和定远侯府桥归桥路归路,他能这般询问,还算客气。

“行吧。”

老太太虽然也同魏珩性子一般淡漠,但也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她陪她最后一次除夕,也当是告个别。

梳妆完后,她换了衣衫,同魏珩一道前往魏老夫人所在的后堂。

许是他们起得晚了,去的时候,屋中已经有了人。

三房的人在屋中坐着,魏彦本来在太祖母面前撒娇,看见她来,欢呼一声,扑上前:“大伯母!彦儿好想你。”

小孩一天一个样,魏彦这段日子又长高长壮了不少,扑过来的时候,陈末娉险些没接住,得亏魏珩在一旁搭了把手,她才没被这孩子撞出去。

“哈哈,彦儿,新岁欢喜。”

“欢喜欢喜。”

魏彦说着,瞄了魏珩一眼,笑嘻嘻地伸出手来:“大伯母,今年给彦儿多少红封啊。”

今年没有,因为她今年根本没有准备。

陈末娉还在想着怎么找个由头搪塞过去,魏珩已经牵住了她的手往他身边一拽,直接朝着魏彦冷声道:“你今年课业太差,所以没有,等来年课业变好再说。”

魏彦扁了扁嘴,泪珠珠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又听魏珩道:“新岁伊始便哭,岂不是从年头哭到尾?”

什么事能让他从年头哭到年尾啊,那只能是挨揍了。

魏彦本来就怕自己这大伯,闻言赶忙止住泪,转身扑回自己娘亲怀里。

三夫人也不敢在魏珩面前多说话,她看向陈末娉,见陈末娉没有出来打圆场的意思,只好陪笑道:“还不快谢谢大伯,大伯这是督促你课业呢。”

魏彦不想感谢,无奈亲娘瞪了自己一眼,只好又转过身,朝那吓人的大伯行了礼,小声道:“谢谢大伯。”

魏珩没说什么,只“嗯”了一声,仿佛自己适才那话是真的关心一样。

他牵着陈末娉上前给魏老夫人行礼,总算放缓了语气,问完好后,又让一旁等候的魏丁将他提前备好的物品奉上。

“孙儿忙碌,多亏娉儿操心,备下了这点心意,祖母还是笑纳才好。”

魏老夫人斜倚着软榻,朝二人笑了笑:“知道你忙,也知道你媳妇儿好,不过你们知道的,我想要的礼,可不是这个。”

她望向陈末娉的小腹,继续笑:“你们来年还是得继续努力才行,早日给我们定远侯府开枝散叶,立下世子。”

果然,上了岁数的长辈们都只在意这一件事。

可惜陈末娉如今无论如何都搭理不了,她只能露出假笑,继续往魏珩身后躲。

好在有魏珩在前面挡着,众人或真心或假意地催促了一番,也没好意思说别的,见完礼,送完福,又坐在一处闲聊了一会儿,便到了团圆饭的时候。

魏璋也在团圆饭前从卫所赶了回来,同大家坐在一处。

在定远侯府,无论什么场合什么菜,只要有魏珩在,席间绝对没人多说一句话,特别安静,甚至连团圆饭也是如此。

陈末娉原先反感这种安静,今日心境变了,倒很享受,她心平气和地用完团圆饭,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

女子吃了七八分饱已经足够,她又同魏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才同魏珩一道,并肩往回去走。

夜风习习,虽然有点凉,但许是因为刚从人多之处出来的原因,陈末娉觉得身上一点都不冷。

她抬头看了看夜空,见深蓝色的天幕中,星星越来越闪耀,忍不住喃喃道:“开春必定是个好年份。”

“好不好年份不看天气。”

魏珩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看人。”

“看什么人?皇上吗?”

应该就是指皇上吧,毕竟除了他,谁还有那么大权力能管年份好坏。

她虽然不懂前朝之事,但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话还是明白的。

魏珩不语,陈末娉也没放心上,走着走着,随口说了句闲话:“今年的除夕过得倒是平和。”

连烟花爆竹都忘了让人去购买,感觉平平静静就能过去,她只需在屋中等待守岁便好。

闻言,魏珩停住脚步,垂眸看她: “怎么?是觉得冷清吗?”

“也不是,这样挺好的。”

不用刻意和不熟的人寒暄,也不用打起精神给每个人准备礼物,更不用早早就开始操心,她真的觉得挺好的。

感觉今日的她在众人面前终于不是先前那个可以处理一切事物的主母了,她只用在侯爷背后安静待着,甚至可以发呆放空,什么也不管,唔,和魏彦一样。

要是再有些烟花爆竹,能让她好好玩一玩,那就更好了。

她没留意到身旁男人的眼神,自顾自地朝前走去,直到胳膊被魏珩拉住,才回头看他,奇怪道:“怎么了?”

魏珩用漆黑的眼眸凝视着她,然后牵着女子的手朝另一个不同的方向走去,轻声道:“随我来。”

第65章

烟火 她从来不知,他的睫毛竟然有这么……

他要带自己去哪儿啊。

陈末娉摸不着头脑, 但反正她也没有旁的事可做,干脆就跟着他的脚步,绕过库房, 前往后院。

不过他们不是刚从后院那边回来的吗,难不成他想带着自己再去陪陪魏老夫人?

陈末娉刚想出声拒绝, 不想再回去那边,话还没出口, 就见魏珩转了个弯,从后院一侧的小门闪身进去。

咦,那方向不是只有一片没用的矮房吗,带她去那儿干嘛。

陈末娉心中好奇, 快步跟上, 刚走过小门, 就看见了一片矮房和矮房前宽阔的空地。

这空地有什么好玩的, 什么都没有啊。

女子看见地上有个小石子,随脚一踢,看着那石子打了个转, 落在矮房门口的缝隙里,不见了。

“随我进来。”

魏珩推开一间矮房的门, 朝她招招手。

这是要做什么呀。

陈末娉跟上进去, 一进屋子, 就瞪大了眼。

魏珩正弯下腰,将几件烟花往出来搬, 见她还愣着,瞥她一眼:“怎么,不想放?”

“想放想放。”

陈末娉连忙点头,也俯下身子, 想和他一道搬。

不过她刚刚伸出手,就被男人避开,他嗤了一声:“你别搬,一会儿你摔倒了,我还得搬你。”

怎么说话呢,她有那么不中用吗。

看见女子要竖柳眉,魏珩又幽幽补了一句:“而且,我也不想再赔你件衣服。”

闻言,陈末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就是前段时间刚用金贵料子做的那批,也是出去玩不小心弄脏了,坑了男人两千两银子的那批。

还算他识货,这就看出来这衣衫金贵了。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陈末娉也却之不恭,安心站在一侧,看着他搬。

“侯爷,你上哪儿寻得这些烟花啊?”

她闲得没事儿仔细瞧了瞧,种类还不少呢,有火树银花,有万家灯火,还有些她见都没见过,不知点燃后是什么样子。

这么多烟花,肯定不是临时起意能买到的,难不成

陈末娉心念一动,抬眸望向搬完了东西,正在拍手掸灰的男人。

该不会是他从哪儿打探到了自己喜欢烟花,提前备好,特意想同自己一起放的吧。

魏珩掸完灰,终于抬眼,回她的话:“有位同僚的岳丈原先做烟花生意,年后回老家颐养天年,库中还剩了些旧货,同僚便一人送我们了些。”

“哦。”

真是不意外呢,她早就该猜到的。

陈末娉瘪了瘪嘴,看见这些烟花被整整齐齐堆放在空地上,又高兴起来,蹦蹦跳跳地从矮房里冲出去,行到魏珩身边。

“我来点我来点,侯爷你说,先点哪个。”

魏丁和玉琳刚刚才匆匆忙忙的赶了上来,见魏珩已经将烟花都搬出摆好,一脸懊恼,此时听到陈末娉说话,急急掏出火折子点燃。

女子从魏丁手里接过刚燃好的火折子,一脸兴奋:“要么先点那火树银花?”

魏珩正要出声,就见她已经自顾自地行到火树银花旁,蹲下了身子。

合着她根本不是问旁人的意见,只是随口表明自己的想法而已。

魏珩无奈,但也没说什么,目光牢牢锁在女子身上,看着她小心翼翼地用火折子点燃了引线。

引线“簌簌”烧得极快,还不等陈末娉退离远些,引线便烧完了,火光“唰”地一下爆燃出来。

陈末娉被吓了一跳,扔掉火折子往男人身旁一扑。

魏珩一直在看着她的动静,瞧见那引线不对便抬脚上前,正巧把女子牢牢接住。

“为何不仔细些?被炸到又该如何?”

他低声训了两句,又突然想到陈末娉再三强调地不准训斥她的叮咛。

虽说他不觉得这件事上教训她有什么问题,可毕竟是新岁,还是别平生是非的好。

男人抿了抿唇,垂眸看向怀中女子,想瞧瞧她的反应。

但陈末娉压根没听见,因为她刚被魏珩抱住,那被点燃的火树银花便炸开了,璀璨如星的火光眨眼便窜上了天际,照亮了整块空地。

碎玉似的火星子扑簌簌散落下来,彷佛在他们头顶织就了一张光网,又好似编织了一个足够闪耀的梦境。

陈末娉瞪大眼瞧着,眼眸中倒映的俱是烟火的绚烂。

“真漂亮。”

她喃喃道,看着火光不断地延展,又从边缘缓缓消失。

空地又暗了下来,男人从魏丁手中拿过新的火折子时,陈末娉终于回过神来,挣脱他的怀抱,朝魏珩伸出手:“给我,我还要放。”

她噘着嘴,粉润饱满的唇瓣不自觉地嘟了起来,像一颗水润多汁的鲜桃。

魏珩看着,喉头轻轻滚动,把手中的火折子复又交给女子。

陈末娉一拿到火折子就弯了眼睛,俯下身子,又去点燃下一丛烟火。

第一簇金菊在头顶绽开,接着是第二簇、第三簇,尽管烟花易逝,可她一直耐心地一丛丛点下去,短暂的烟火彷佛也有了足够的时间滞留在深蓝色的天幕中,照耀人间。

终于,陈末娉点燃了最后一筒烟火。

那是一筒“凤点头”,火光先悠然地在夜空中荡开,然后倏然间再次绽放,仿若凤凰展翅,遨于九天。

女子定定地看着最后一点烟火消逝,扔下手中火折子,准备转身时,忽地又顿住了脚步。

她抬手,轻抚上自己的脸,摸到了一点冰凉的雪粒。

“下雪了?”

女子喃喃道,复又抬头,望向夜空。

真的下雪了,先是细碎的雪粒,接着是慢慢变大的雪片,一片一片,延续着烟火的使命,给无趣的夜空增添最后的一抹亮色。

她正望着夜空发呆,忽地肩膀一沉。

女子垂眸一看,本该在魏珩身上的玄色大氅已经换到了她的身上,柔软的银狐毛领堆在她的两腮边,温暖又舒服。

“玩得如何?”

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身旁,大掌虚虚地拢住女子手腕,让她因为长久露在外面的手心,感觉到了身体的暖意。

“开心!”

陈末娉转头,正撞进魏珩垂落的视线里,他的睫毛上沾着刚刚落下的雪粒,正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着,像是烟火略过树梢时惊起的树叶轻鸣。

鬼使神差地,陈末娉踮起脚尖,轻轻碰了碰男人沾着雪粒的睫毛。

她从来不知,他的睫毛竟然有这么翘,翘得足以盛住雪粒。

魏珩微怔,待他反应过来后,身子已经先一步作出了反应。

他反扣住女子的手,迫使她的身子朝自己逼近,然后在陈末娉还懵懵的视线里,一把咬住她的唇。

果然是枚鲜桃,饱满多汁,他甚至担心自己适才咬得太急,会让鲜甜的汁水迸出。

陈末娉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抬手想推开他,但感觉到唇上传来的浅浅麻意后,又垂下了腕子。

这是他们二人第一次不为欢/好的亲吻吧。

唔,其实,她还挺喜欢的。

*

两人不知亲了多久,直到陈末娉觉得嘴唇已经像吃了一斤花椒那般酥麻时,面前的男人总算放开了她。

“回吧。”

他这般说着,仍旧扣着女子的手心,转过身子。

陈末娉跟上,许是因为唇齿间都是他身上的木质香气,所以害得她的眼神也不能从男人的背影上移开。

他还是那般高大,因为没了大氅的遮盖,宽阔的双肩露了出来,极为挺拔。

她的眼光真不错,这男人过了这几年后,身材相貌还是如此出色。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陈末娉心神一凛,急忙将思绪拉了回来。

她在做什么?这死男人冷心冷情的,哪里好了,千万不要因为这几日简简单单的几个温情炮弹就把她的初心毁掉!

女子深吸好几口气,稳住心绪,正准备再次挣开男人的手,独自回淑兰院时,突然瞧见身前的男人用另一只手,虚虚扶了扶自己的腰。

怎么回事?难道适才搬烟花搬得太多,又把他的腰累着了?

不行啊不行啊,她的精粮细面,早知道还不如自己搬呢。

陈末娉急忙上前一步,与男人并肩行着,关心道:“侯爷,还好吗?”

“无碍。”

一如既往,是魏珩的回答。

“可是我都看你扶腰了。”

陈末娉蹙起黛眉,一张小脸因为担心而皱在一起:“要么咱们请郎中来看看吧,伤着根本了就不好了。”

根本?

魏珩无语:“不过时搬了点东西。”

陈末娉急道:“我们都知道,这不单单是因为搬了点东西。”

他主要还是因为前几日亏空太过,才会觉得腰不舒服。

女子在心中默默祈祷,可千万不要伤了肾气才好。

她没有藏匿自己的心思,心思都写在脸上,一看就懂,魏珩看着那张担忧的小脸,半晌后,低声回应:“你真的觉得,我身子骨不好了?”

陈末娉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腰肢就被男人一把握住。

他俯下身子,靠近女子耳际,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要不然,你自己看看,我到底伤没伤着根本。”

第66章

守岁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见男人笑,也……

糊里糊涂地, 陈末娉又同男人一道,上了拔步床。

真是的,她刚想着, 适才那个吻是无关此事的,结果转头就打了自己脸。

不过她也不反对打脸便是了。

“我我还肿着呢。”

才歇了两日功夫, 肯定好不完全,反正她早上出门时还肿着, 不知这一整天的功夫过去,有没有稍稍消一点。

“无碍。”

男人嘴里还是这两个字。

“我确实没什么大碍,可你呢?”

她可是眼瞅着他腰不行了。

陈末娉想来想去,还是纠结开口:“要么算了吧, 你真的不要逞强, 有什么不舒服的及时说。”

她自觉自己语气很好, 话语也轻柔, 怎么越说,男人脸色越差。

“我没有不舒服。”

男人一字一顿道:“若你不信,一会儿便知。”

说着, 他从床头的大匣子中摸索出一物,让陈末娉瞧:“最先知道的就是它, 今日除旧迎新, 要么就将这个‘旧’除了, 如何?”

想用哪些小玩意儿就用呗,还扯上除旧迎新了, 真是装。

陈末娉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不显,偏头去看,他拿出来的是什么。

原来是曾经在不知不觉间就让自己丢了脸的小铃铛。

真会挑, 她还确实好奇,这东西到底该如何用。

在女子探究的眼神中,魏珩缓缓探出手,伸向锦被下方。

陈末娉也屏住了呼吸,全身肌肉紧绷在一起,安静地等待着。

冰凉的物件触碰到最柔软的肌肤的一瞬间,女子颤了颤身子,就在她马上要得知这铃铛用起来究竟是何感受时,门外忽地传来了一道爽朗的女声。

“夫人,侯爷,老夫人派盛嬷嬷来了。”

话音未落,玉琳便推开了屋门。

屋内响起了一道沉重又巨大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落了下来,又传来了一声闷哼,应该是有人被这东西砸了。

难不成是夫人受伤了?

玉琳听在耳中,慌乱不已,嘴里喊着:“夫人。”就快步冲了进去。

一进去,她傻眼了。

陈末娉没事,下半身裹着锦被,端端正正地坐在地毯上,如果不是锦被下又露出了侯爷趴在地上的半个身子,玉琳也不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有什么问题。

“侯爷?”

玉琳试探着问道,实在不敢相信,那形容冷淡的男人,此时居然被自家夫人坐在屁股下。

“侯爷!”

紧跟着进来的嬷嬷也瞧见了眼前一幕,连忙冲上前要扶:“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副狼狈模样。”

魏珩忍住腰部传来的阵阵痛意,尽可能平静地朝嬷嬷道:“无碍。”

他又看向玉琳:“无事便退下,日后传唤再提早些,不得回应不准擅自闯入。”

玉琳听到这话,又焉了,低低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陈末娉本来很慌乱,但听见他此时变成这番模样还在嘴硬说无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对上嬷嬷视线后,女子又急忙忍住,作出一番沉重模样。

“唉,你们,唉。”

嬷嬷毕竟年岁不小,在这深宅后院之中,什么没见过?此时看见陈末娉的表情和二人有些不平凡的姿势,脸色白了青,青了黄,半晌才嗫喏道:“夫人和侯爷还是要以身子为上。”

“那个,嬷嬷,其实他是因为我从床上跌下所以出手救了我一下,没什么旁的事。”

听见嬷嬷那话,陈末娉急忙否认。

她说的没什么问题,只是稍稍对她从床上跌落的原因做了模糊。

可就算是这等实话,嬷嬷却不信。

老者在原地斟酌了片刻,从袖中拢出几封红封,放到茶桌旁的托盘上:“今日老夫人身子倦重,忘了在席间给诸位红封,特命我送来,既然已经送到,那我先去二公子那边了,侯爷和夫人早些休息。”

说完,不等话音落地,嬷嬷便急急忙忙地走了,似乎走慢一步,就会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事。

“诶诶,嬷嬷。”

陈末娉急急出声想要唤住她解释一番,但很快被桌上的红封夺走了目光。

“看起来特别厚实。”

女子说着,稳住身子,把锦被拉起放到榻上,缓缓站起。

小铃铛在刚刚的混乱中不知扔到何处去了,她现在没什么别的感觉,只是没穿中衣的裙下冷飕飕的,还有就是尴尬。

她伸出手去拿红封,在手里一掂量,喜笑颜开:“份量真沉,就算是最小的银票,也值些家当呢。”

“不过,怎么是三个啊?”

魏珩祖母不会真的存了希望,觉得她今年一定会有孩子吧。

陈末娉被这个想法烫到,急忙把一个红封放下,只拿了一个,不该她要的她可不要,明日让男人退了去。

正这般想着,她猛然意识到,魏珩怎么没动静啊?

她急忙转身一瞧,见男人还在地毯上躺着,嘴唇泛白。

“侯爷!”

她大叫一声,连红封都顾不得了,急忙去扶他:“你不是说无碍吗,怎么这么严重的样子。”

男人阖上眼,不想说话。

他的腰这两日确实不好,并不是因为亏空,而是荒唐的那几日时间里,为了跟随陈末娉的动作而扭到了,本以为稍稍缓缓便没事,没想到今日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撞击,这下,怕是真的要将养些时日了。

“我还是去叫郎中吧。”

“不用。”

见她转身要走,魏珩拒绝,将头在她的肩膀上,长呼了一口气,轻声道:“让魏丁去药房寻几张膏药来就行。”

他并不想在除夕当夜,被更多的人看见他这副模样。

陈末娉拗不过他,只好按照他的要求排魏丁去拿膏药,又亲自扶他在榻上躺好,帮他敷药。

膏药味大,又刺激难闻,陈末娉还没说什么,魏珩先蹙起了眉,嫌弃道:“没有旁的了吗?”

“除夕夜,能寻到就不错了,哪里还有旁的。”

女子好气又好笑:“放心,这两日你就在我这待着,没旁人会闻到这味道的。”

她怎么从来没发现,原来死男人的包袱居然这么重,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她先前好像也确实没有见到过死男人狼狈的样子,他彷佛永远都是淡然自若,好像什么事都在他的计算中。

今日见到他这模样,怎么说,不但新鲜,还有些别的感受。

原来他也不过是凡人罢了,也会生病不适,也会有自己无法控制的事发生,先前的游刃有余,不知私下是不是用了很多办法才能维持。

这么说的话,他之前的那些冷淡

真是疯了,她这几日怎么回事,脑子又不好使了吗。

陈末娉压下心中的一丝异样,把心思集中在眼前的膏药之上。

她贴好最后一块,用掌心顺着他窄腰上的肌肉轻轻压了压,轻声问他:“会紧吗?”

要是膏药贴的太紧,反倒会更容易拉伤肌肉。

“不紧。”

男人低声回应,而后缓缓翻过身子,凝视着忙完后坐到榻边的女子。

顿了顿,他又道:“要么,我还是到书房去睡吧。”

“去书房睡干嘛?又得折腾一遭。”

陈末娉莫名其妙,看见男人抿紧了唇瓣时,才恍然反应过来,他该不会是怕膏药味熏着自己,所以不好意思吧。

陈末娉心中刚刚压下去的那点异样又冒了冒头,不过很快又再次被她压了下去。

“放心吧,我这两天鼻塞,根本闻不着。”

女子说着,还故意吸了吸鼻子,表示自己没有说谎:“不用担心熏着我,你还是好好在我这将养着,早日腰好身子好,才是真的为我好。”

她的红肿估计很快就要好了,还等着他好好发挥,小侯爷肆意一回呢。

男人闻言,终于没再说什么,而是默默把身子往床榻边上靠了靠,示意她睡里面。

就算他不说她也会睡里面的,谁让她睡相不好。

陈末娉也不推拒,反正他们二人先前已经沐浴洗漱,不用担心把新换的被褥弄脏。

她手脚并用,从男人身上爬了过去,并肩躺在魏珩身侧。

其实她并没有鼻塞,反而鼻子很灵,尽管两人沐浴了,但他们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硝烟味,与男人本身的木质香气、此时的膏药味混在一起,有些奇怪。

可陈末娉一点都不觉得难闻。

她安安静静地躺着,望着男人紧绷的侧脸,默默算着时辰。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突然响起了更鼓声,然后,爆竹燃放声一下接着一下,特别响亮,陈末娉甚至得捂住耳朵,才能舒服一点。

“过年啦!”

她大声朝身边的男人道,直起身子,把拔步床上的床帘拢到一边,这样,两人都能看见此时窗外的场景。

夜晚被无数的烟火照得亮如白昼,一簇菊花落下,又很快有另外一丛牡丹绽开,伴随着接连不断的爆竹声,传来新年的消息。

“侯爷!”

怕男人听不见,陈末娉凑近了,在他耳边喊道:“新年好呀!”

她笑着,眼睛弯成月牙,笑颜比窗外的烟花还要炫目耀眼。

男人静静地望着她的笑颜,就在陈末娉怀疑他是不是根本没听见自己刚刚的问好时,他忽地也笑了,唇角微扬,像是墨汁滴在纸笺上,慢慢洇开一片。

陈末娉愣住。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见男人笑,也是她第一次知道,他居然能笑得这么好看,比平日冷然的模样,还要俊逸几分。

原来他不是面瘫呀。

“新年好。”

他也说了一遍,抬起手,将女子额上散落的一缕乌发拢至她的耳后,接着,缓缓靠近,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得像风一般的吻。

陈末娉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

第67章

交心 陈末娉看着他的侧脸,咬了咬唇,……

接下来的时间里, 陈末娉总是想起这个吻。

她弄不明白,为什么魏珩要那么轻柔地亲她额头,也弄不明白, 他怎么就突然对自己笑了呢。

京城上下,谁人不知, 他那张脸常年毫无表情,别说笑了, 勾勾嘴角都难。

可是他居然笑了,而且还笑得那么好看

“在想什么?”

魏珩正倚着软枕看着魏丁送来的卷宗,一抬头,就看见女子双目放空望着虚空中的一处, 不知在发什么呆。

“啊?”

听到他的声音, 陈末娉才恍然回过神来, 眼神闪躲:“没, 没想什么啊。”

魏珩瞥她一眼,也不说信还是不信。

他垂下手腕,拿起床头边放着的一碟混杂着桃酥、肉干、果脯之类的吃食, 转头递给她:“吃不吃?”

“吃。”

再想不明白,嘴还是不能亏待, 更何况这还是在过年呢, 长胖点也没什么关系。

陈末娉的注意力被吃食夺走, 随手拿起一块肉干塞进嘴里,一边小口咀嚼, 一边偷偷抬眼去瞄男人。

见他的注意力已经重新放回了眼前的卷宗上,眉头越蹙越紧,她忍不住好奇起来,也探身去看:“什么案子啊, 把你愁成这样。”

眼神马上就要扫到卷宗上的字了,陈末娉忽地想起了什么,又退回来:“不行不行,我不看了,你们这些应当都是保密的东西吧。”

话音未落,男人伸出手,已经主动把卷宗递到了她面前让她瞧:“不是秘案,但看无妨。”

陈末娉还想推拒,可那些文字已经从眼睛捕捉,印进了脑中,无论保不保密,她已经瞧了。

既然如此,她干脆从男人手中接过那卷宗细看。

看着看着,她的眉头也像男人一般越皱越紧。

“这都什么东西啊!这一大家子,除了死掉的女子和年幼的稚儿,有一个好人吗。”

“夫家表面对女子很好,背地里却屡屡残害她,害得她年纪轻轻就耗坏了身体,娘家为了名声不准嫁出去的姑娘和离,知道了女子得了祖母的丰厚嫁妆后又变了嘴脸,要来争这笔嫁妆,偏生两家都没人提起死去女子的孩儿,他们怎么好意思上诉公堂的呀。”

越说越气:“不过这案子有什么复杂的,连我都能一眼看明白,全是坏人,只是坏的不那么明显,这么简单的案子,竟然还呈递到大理寺、送到了你手里?”

魏珩从她手中拿回卷宗:“正是因为全是坏人又坏的不明显,所以才更加难断,一级一级往上推,最终,到了我手里。”

陈末娉不满:“你天天就看这种气自己的案子?要是我天天看这种案子,没病也气出病了。”

魏珩横她一眼,抬手捏住她的嘴:“我说过多少次了,要避谶,还在年中,不要说这些话。”

说完,他还轻轻打了两下女子的唇,示意她呸了两下才算。

“好嘛好嘛,我就是生气。”

男人语气平和,与其说是“打”她嘴,不如说是摸她嘴,所以陈末娉一点也没反感。

她抬眼看着男人,眼巴巴的:“那这案子最后该怎么判啊。”

魏珩稍稍偏过身子,将肩膀递给陈末娉,示意她靠着自己,等女子靠上来之后,才继续讲道:“因为这些人并不违反律法,当事女子也是自然病故,所以就算送到大理寺,也仍旧不会惩治他们,最多是对嫁妆归属做一定论。”

陈末娉靠着他的肩膀,手臂自然而然挽住他的胳膊,叹一口气:“唉,也是难为你。”

“还好。”

男人语气淡淡:“这么多年,看过不知有几千个案子,这等案子,不算什么,不值得生气。”

这还不值得生气,他平时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陈末娉忽然有点明白他为什么一直板着脸了,日日看着这些东西,谁能有心思笑得出来呀。

魏珩不知她心中所想,又将卷宗往后翻了一页,看下一个案子。

陈末娉也跟随他的视线瞧去,这个案子看起来还有点意思,说是京中一户人家说自己养的土马丢了,关键是不止一户出现这种情况,零零碎碎,差不多有近十户。

“土马跑不快长不高,根本不值什么价,和骡子比也没什么区别,怎么会被偷,难不成是弄去吃肉了?”

陈末娉嘀咕着,去瞧身旁的男人。

魏珩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眼睛牢牢盯着“寻不到任何线索”一行字上,半晌后才答:“也许吧,只是能偷马食肉的贼人,肯定手法粗糙,必定留下线索。可这案子案发近十起都没寻到线索,怕是作案之人非同常人。”

他既然说非同常人,那就不是陈末娉能推断出来的了。女子“哦”了一声,还想跟他一起看下一个案子时,忽听门口传来魏丁的声音:“侯爷,夫人,我送些东西进来。”

东西?什么东西?

陈末娉看向魏珩,见他也不知,朝外面应道:“好,你送进来吧。”

魏丁得到回应,才抱着一个大匣子,推门进来。

他合上门,走到两位主子面前后,才露出笑容:“侯爷,夫人,是晋王爷命人送来的。”

晋王爷?

陈末娉急忙松开挽着魏珩的手起身:“送东西来的人呢?”

她起得匆忙,没有留意到身后男人骤然沉下来的脸。

“已经走了,送完东西就走了。”

“走了?那可是王爷身边的人,怎么说也得留下来招呼招呼。”

看魏丁表情,送东西的人确实走了,陈末娉又问:“那可给人家塞了瓜子花生等物?”

自然,这些瓜子花生并不是吃食。

魏丁微怔,然后摇头:“未曾。”

啊,这么显得她们定远侯府多不懂规矩啊。

陈末娉可是跟着自己爹娘接过圣旨的,她记得一清二楚,在父亲接到任职圣旨时,她娘足足装了三四个荷包的金瓜子给了当时来传旨的内侍。

魏丁笑了:“夫人您不明白,晋王爷同侯爷关系好着呢,不必折腾那些虚的。”

说着,魏丁打开匣子让二人瞧。

里面不是金银也不是珠宝,而是一匣子满满当当娇嫩欲滴的樱桃。

陈末娉瞪大了眼,这大冬天的,鲜樱桃可比金银珠宝金贵数倍不止。

这晋王爷对魏珩,是不是有些太好了?又送翡翠头面又送樱桃的。

她回头看还躺在榻上的魏珩,男人此时也直起了身子,朝魏丁吩咐道:“让玉琳洗了送来。”

魏丁应是,带着匣子退下,屋中一时只剩下陈末娉同魏珩两人。

“做甚?”

魏珩因着腰部不适,复又倚回了软榻上,见陈末娉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望着自己,挑了挑眉:“怎么那么瞧我。”

女子重新爬回榻上,靠到他身边:“其实我真的有些好奇,你和晋王爷,究竟是什么关系。”

魏珩看着她:“你先前不是说,不想知道吗。”

还真是,之前那段时间她厌恶魏珩厌恶到极致,根本不想和他的任何事扯上关系,更别说他和哪个王爷关系亲密这种听上去就容易给人遐想空间的事。

想到此处,陈末娉心口微微一紧,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仅仅过去了一个月的功夫,她好像,并不排斥知道这男人的私密之事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男人等了等,见她没有回答,便也算了,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打算真的让她作答。

他继续道:“晋王爷、端王爷,还有豫王爷,原先都被皇上送到我父亲处习过武。”

他望向窗外,彷佛在回忆什么:“我们年岁相差不大,算得上同窗,不过没过多久父亲去世,三位王爷便重新换了师傅。”

提起早亡的父亲,男人的眼眸明显暗了一下。

陈末娉看着他的侧脸,咬了咬唇,抬手覆上他放在身侧的大掌。

魏珩反握住她的小手,收回视线,凝望着她:“父亲临走前特意叮嘱我,端王心胸狭窄,豫王天资一般,只有晋王,聪慧仁德,可以追随。”

这件事,他已经表现出来,相信她早已发觉,不必刻意隐瞒。

陈末娉心头一跳,明明不该继续搭腔,可她还是忍不住出声道:“所以,那么早你便”

魏珩颔首:“晋王爷自小便知我会追随于他,对我自然不似旁人。”

“那也没见你给人家好脸呀。”

晋王爷是对他不似旁人,可他对晋王爷不是啊,任任何人来瞧,他对人家的态度,都算不上亲密。

陈末娉还在回忆她见到的,魏珩同晋王爷相处的情形,没有察觉到,男人正在慢慢朝她靠近。

“呀,你干什么。”

等她反应过来时,魏珩已经离她极近,高挺的鼻尖甚至要撞上她的。

男人低声道:“我自小便是这种性子,喜怒不明,又少言寡语,与他相比,并不讨喜。”

啊,她说的不是他对人家晋王爷态度冷淡的事吗,怎么扯到他自己不讨喜上了。

而且多荒唐啊,魏珩居然觉得自己不讨喜?他是天天板着个死人脸,可是碍不住他生得好啊,性子再不好也有人喜欢。

唔,不过他原来知道自己性子不好啊,她还以为他不知道呢。

陈末娉下意识反驳:“你没有不讨喜啊,至少我知道很多人都挺喜欢你的。”

只不过他都不喜欢罢了。

闻言,男人定定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中倒映出女子的身影。

“当然,你确实性子太冷,这我得实话实说啊。”

成婚那三年,死男人都快把她冻成冰了,最近才好点,有了些解冻的倾向。

陈末娉垂下眸子,掩去眼中的情绪。

不过她是享受不到了,不知要便宜哪个后来人。

第68章

坦诚 你我怕是无法继续先前的约定了。……

一想到这个, 女子胸口一紧,明明平和了许久的心头,又彷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捏得她又酸又涨。

可因为她垂着眼,男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也察觉不到她开始起伏的情绪。

魏珩紧握住她的手:“你说得对。”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了下去:“不过, 万事都没有定数,不是吗?”

什么意思?

陈末娉倏然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男人的眼神还是那么平和,冷静地似乎并无情绪波动。

但她能够确定, 自己绝对没有听错。

所以, 他的意思是, 他知道自己先前做得不对, 打算开始改变,对吗?

陈末娉呆呆地望着他,彷佛被雷劈了一般, 什么都看不见了,唯一能看清的, 只有男人那双黑到极致的眼眸。

她曾经沉迷于此, 也曾立誓要脱离此处, 历经千辛万苦,马上都要成功了, 结果他却告诉她,他会变。

其实不用他说,细细想来,他已经在改变了, 不是吗?

马场的道歉、细致的照料,还有还有那提早备下的烟火和笑容,不都说明了,他已经变了很多。

可是可是

陈末娉避开那灼灼的视线,再次垂眸,望着被他紧紧抓住的手。

欢/好时并无不妥,再深入她都能接受,可现在她才发现,清醒时这般,是不是有些太亲密了?

魏珩一直望着她,默默等待着。

但他并没有等到自己想听的话。

女子挣开他的手,匆匆起身披上外袍和披风,一边朝外走一边道:“你先在此好好歇息,我,我去书房睡。”

说完,便急急忙忙推开门走了出去。

魏珩望着女子消失的方向,眼神暗了暗。

徐徐渐进这么久,还是想要躲避吗。

*

是夜,女子辗转反侧。

陈末娉没想到,居然有一天,她会跑到魏珩的书房来躲避他。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原先在这书房中待着不回的时候,可曾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这么对待他?

女子把自己的脑袋埋进男人书架后的窄床里,让他床上的锦被包裹住自己。

这张床上,他的气息格外浓郁,木质香气从鼻腔、从唇瓣、甚至从毛孔中钻进她的身体中,彷佛此时,男人就在她身侧。

但她知道他不在,她也不会让他在,她需要自己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不,也不一定是一个人,初晴在的话初晴一定能帮她出主意,可惜初晴被她夫君带出去玩乐,根本顾不上她这个密友。

怎么偏偏这段时间不在啊。

陈末娉有些郁闷,不过很快又调理过来。

就算初晴在,其实最终的决定,也还是得她自己做。

女子从锦被中抬出头来,翻过身子,呆呆地看向天花板。

她知道自己的毛病在哪儿,一向记吃不记打,但也不代表,她真的不记仇。

这三年多来,就算很大一部分痛苦是她误会了薛茹淮和他的关系,庸人自扰,可他给自己带来的伤害,根本不是几天的宽和可以弥补的。

每一次的冷脸相对、每一次的独守空闺、每一次,每一次。

她这些日子因为下意识地察觉到他的改变,所以刻意忽略了这些男人曾经带给自己的伤害,可这不代表,她真的忘记了这些。

哪怕是得到他改变承诺的现在,一想到曾经两人相处的场景,陈末娉还是会觉得胸口一滞,难受得鼻尖酸涩。

他会吗?他会难过吗?

应该是不会的吧,可是如果不会,他又为什么决定改变呢。

陈末娉实在想不明白。

他改变的契机是什么?难不成就是因为自己打定主意要离开吗?

如果只是如此,那理由也太单薄了些。

难不成,是他喜欢上了自己?

陈末娉因为这个猜测心头一颤,接着,又自嘲地笑了起来。

真是脑子有病啊陈末娉,既然证明了他没有过其他人,那不就说明他原先对自己的冷漠就是他的本性吗,他就是不喜欢自己。

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怎么会因为自己的离开就改变感情,转头喜欢上自己呢。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女子翻了个身,又面向床里侧的墙壁,眼神无意识地追随着上面的纹路。

更大的可能,是他因为自己要离开的决心意识到了他先前的错误,从理智方面,觉得他应该要改变。

这种改变,和她没关系,和感情更没关系,只是他对于一件所谓“错事”作出的补救办法。

可不喜欢她并不是错事,根本不需要补救,也没必要补救。

需要补救的不是他,而是她。

她不该以为自己已经完全的心如止水,可以把他当成一个工具。

也许她曾经短暂地做到过,但又在男人默不作声的“补救”中,迷失了自己的决心。

陈末娉深吸一口气,坐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什么了。

*

次日醒来后,陈末娉就回到了淑兰院。

魏珩早早就起身,照旧倚着她的软榻在榻上看卷宗,听到动静,远远朝她点了点头:“回来了?”

平静地似乎她只是到院子里转了一圈。

真是,这死男人不是说要改变吗,怎么还是这副德行,她根本瞧不出来,他的情绪到底有什么变化。

“嗯,那个”

她迟疑着,还在斟酌怎么开口,可话还没说完,男人便打断了她:“等等,你用早饭了吗?”

陈末娉摇摇头。

魏珩面上总算有了一点波澜,他微蹙剑眉:“都这个时辰了,还没用早饭?”

“我今天起得晚。”

昨天辗转反侧到半夜,睡着都不知道什么时辰了,今天自然而然便睡过头了。

“先用完早饭再说。”

说着,魏珩便朝屋外唤了一声。

不多时,魏丁带着几个小丫鬟鱼贯而入,在桌子上摆好早饭,又迅速退下。

待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后,男人再次重复了一遍:“空着肚子不好,用了早饭再说。”

也行。

陈末娉确实觉得肚子有些饿,她用惯了早膳的人,一天不用,还真挺难受。

女子坐下来,端起碗筷,准备用饭。

她心神不宁,只就着粥碗喝粥,一碗下肚,她才留意到,桌上还有一碟樱桃。

晶莹剔透,和自己昨日看见的,并没有什么差别。

这东西,不是放一晚就坏了吗?晋王爷昨天送来时应该也是刚从暖房中采摘下来不久,才会那么新鲜。

不知什么时候,男人从榻上起来,到她身边坐下,长臂一展,把那碟樱桃放到了她面前:“尝尝吧,昨日玉琳洗好时你已经跑了,便没有唤你。”

“哦。”

陈末娉应了声,抬手拿了几颗,放进嘴里。

甘甜可口,不知是不是因为冬季的原因,她觉得这樱桃比之夏季还要好吃数倍。

不知不觉间,她吃了一小半。

吃着吃着,陈末娉突然想起来,抬眼看他:“你怎么留存的啊。”

难不成他又去找晋王爷要了些?应该不是,人家刚给了那么大一匣子,他再去要,显得太贪婪了。

“把所有的樱桃全部在外面用棉帕擦拭干,隔雪保存。”

陈末娉微微睁大了眼:“这样就行?”

魏珩道:“不行。”

女子看向那樱桃:“那怎么”

“一大匣子,坏了大半,挑挑拣拣,最后只余下这一小碟。”

陈末娉猛地缩回手,有些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已经吃过了。”

晋王爷给的不少,她还以为那么多的樱桃,他应该分给了别人,自己也用了些。

没想到,居然全部为了留存到今天而坏掉了。

一想到这个结果,她就感觉心在滴血:“你怎么回事啊,那么金贵的东西,哪怕给老夫人吃,给魏彦吃,给你自己吃呢。”

不比白白糟践了强?

魏珩仍旧没什么表情:“祖母不食生冷,魏彦用不着,我也用不着。”

陈末娉一噎:“那你为什么不昨日唤我回来。”

她因为脑子混乱一片想不起来,他不至于想不起来吧,就算他也想不起来,玉琳洗好了送进来时,也该记起了。

闻言,魏珩定定地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低声道:“因为我想给你时间,让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男人的眼眸深邃如海,她在其中沉溺过太多次,此时被这么深深望着,险些又跌入进去。

她急忙掐了自己掌心一把,稳住了心神。

男人继续道,声音很轻:“所以,你想明白了吗?”

陈末娉深吸一口气,阖了阖眼,再睁眼时,眸中清明一片。

“想明白了。”

她抬起头,回视魏珩。

女子的目光太过澄澈,单单就这么一眼,就能让人看清她心中所想。

魏珩也看清了,他的唇渐渐抿起,紧成了一条细线。

“侯爷,我前些日子和你说的,都是真心话,而且,我并不打算改变。”

她一字一顿道:“如今这种情况,你我怕是无法继续先前的约定了。那我们提前吧,今日,就请你放我回陈府。”

第69章

期限 你想走,我当然不会阻拦。……

说完, 女子便屏住呼吸,等待着男人的回应。

但魏珩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看着她, 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挖掘出些什么。

“侯爷?”

见他不答, 陈末娉又唤了一声,黛眉拧起:“你先前说好我不愿意就让我走的, 该不会是又要食言吧。”

魏珩瞧着她即将发怒的脸,低声道: “不会食言。”

只是早知如此,他应该再晚些张口,总要拖到三月之期才是。

他垂下眼帘, 掩去其中所有情绪, 将剩下的樱桃又往女子面前推了推:“先前既然有约, 你想走, 我当然不会阻拦。”

“真的?”

陈末娉其实不太信,毕竟他有前科在前,让人无法全然信任。

“真的。”

魏珩声音无波无澜, 似乎很是平静:“先前欺瞒你呈交和离书之事,是因为觉得, 你我之间有误会, 如今既然误会已经解开, 你却仍然要走,我自然应该遵循你的意愿。”

他说话时自带一股评判感, 显得极为公正。

陈末娉点点头:“这样最好。”

“不过……”

话音未落,男人复又抬眼看她:“今日就回陈府,是不是有些仓促?总得先告知岳父岳……先告知陈尚书陈夫人一声,再寻个良辰吉日搬回, 才算妥帖。”

他说得也对,尽管她先前告诉过母亲要回家,可她娘只以为她是要回家小住几日,眼下又还在年内,这么匆匆忙忙跑回去,东西收拾不齐是一方面,主要怕她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吓到她。

唔,但是和离确实是大事一件,她娘应该总会被吓到的。

见陈末娉脸上浮现纠结之色,魏珩又接着道:“你若是不放心,我现下便重新书一封和离书交予你,待年后你直接呈交京兆府便是,这样如何?”

对啊,和离书他还没写了给自己呢,她现在手边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匆匆回去,确实不好。

“行。”

陈末娉拍板道:“你先写和离书给我,至于搬回去的时间,就按年后第一日算吧,去衙门呈交完东西,我就直接回陈府。”

魏珩颔首,起身行至书桌旁,不多时便写下一封和离书,落下名讳后交给女子。

“写得倒快。”

陈末娉嘟囔道,打开看了两眼,莫名觉得眼熟。

她又仔细看了一遍,终于发现:“这不是和我先前同你写那份,一模一样吗?”

她就说为什么眼熟,这封和离书和她先前写得那封,居然一字不差。

“你竟然背下来了?”

陈末娉震惊地看向男人。

听到她的话,魏珩微怔,也看向女子手里的纸张。

写得一模一样吗?他怎么没有觉察到。

男人张了张嘴,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见女子继续道:“侯爷你果真是过目不忘啊,当初我听人说起此事还有些不信,没想到眼见为实,竟然是真的,你只在签名讳时看了眼,居然能一字不差地记下来。”

她还抬起手作了个揖:“佩服佩服。”

魏珩把没说完的话又吞了回去,淡淡道:“嗯,是过目不忘。”

听了他太多事迹,陈末娉没为此事惊讶太久,将那张和离书整整齐齐地叠起来后起身放进自己的妆奁里,随口嘀咕道:“这次应该不会再有贼人当成地契偷走了吧。”

她锁上妆奁,没有留意到,自己说完那句话后,身后男人骤然变暗的双眸。

做完一切后,女子回转身子,魏珩已经重新坐到桌前:“诸事已了,剩下的日子你我还如先前一般相处即可。”

先前一般相处?是先前哪一段呢?看他样子,应该指的是他说改变之前吧。

陈末娉挤出一个轻松的笑来:“那是自然。”

二人现在无冤无仇,也没什么牵挂,还是平平静静相处,待他腰好些了,再做那事,也能更和谐些。

唔,晚几日离开确实有好处,至少她还能最后体验一把死男人壮硕的身子。

这么想想,多耗几天也无妨。

魏珩没有看陈末娉的脸,他下巴微抬,朝桌上碗碟放置处点了点,示意她将剩下的樱桃用了:“用吧。”

他行状自然,一点也没有因为适才写下和离书而情绪起伏,仿佛刚刚两人只是吃多了起来走了走,而不是办了一件分开的大事。

所以他说的改变,真的只是觉得他做得不对所以才改变,而不是对自己产生了什么感情。

看来自己想的没错,这才是他。

陈末娉嘴角勾起了一个自嘲的弧度,幅度小得让人难以察觉,不过很快又压了下去。

许是刚刚两人做的事让她又对男人有了距离感,女子下意识地客气道:“哪能就我一人吃呢,就剩这么小半碟,侯爷你也用吧。”

魏珩没有答话,只是回过脸,静静地看着她。

陈末娉败下阵来: “好好好,那我却之不恭。”

这么金贵好吃的玩意儿,她当然没吃够,既然他要全部让她吃,那她就不客气了。

她努力将心底那一点杂乱的思绪抛到一旁,放空身心,只专注在眼前的吃食上。

最后一颗樱桃很快也下了肚,吐出最后一根樱桃核后,陈末娉摸了摸肚子,忍不住道:“唉,还是皇家好啊。”

冬季里最稀奇不过的就是新鲜蔬果,而晋王爷不但能用上,竟然还能赏人,天家之贵,贵就贵在此处。

听到这话,魏珩瞥她一眼:“不过一盘樱桃而已。”

他说得太过随意,让陈末娉恍然有了错觉,刚刚她吃得不是冬日的樱桃,而是一颗腌了一月的大白菜。

“我定远侯府也可盖一处暖房,冬日用炭火熏烤,自然也能养出夏日的果蔬来。”

陈末娉已经许久没有想翻白眼的冲动了,可此时她真的忍耐不住。

这死男人究竟怎么回事,不是冷静自持情绪淡然吗,一提到皇宫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失了分寸,开始比这比那,这是为人臣子该做的吗?

“嗯,您盖。”

陈末娉翻完白眼后露出一个假笑,反正她还有几日要走了,没必要在此事上与男人多生事端。

魏珩似乎是看出来了她的不屑,抿了抿唇,终究没说什么,只是起身离开桌子,重新回榻上倚着陈末娉惯用的软枕,又开始看他的卷宗。

还真是自然,这拔步床是她的嫁妆,现在可给他用舒服了。

不过确实是她自己让人家来住的,也没什么好说的。

陈末娉看了两眼已经翻阅起卷宗的男人,唤人进来收拾剩下的吃食不表。

她昨夜睡得不好,早上又强撑着起来同魏珩解决事宜,脑袋昏沉,待下人离开后,干脆也爬上拔步床,越过外侧的男人,躺回自己的位置。

不是说像先前一般相处吗,那就这样吧。

她盖上锦被,鼻尖嗅着男人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缓缓闭上了眼,很快便呼吸平缓起来。

女子睡得太深,自然不会察觉,在她睡着后,身边的男人放下了手中卷宗,久久地凝视着她,然后,轻轻用手抚过她的脸颊。

*

在定远侯府的最后几天,陈末娉自觉自己过得算是醉生梦死。

既然说了要和先前一般,除了签和离书当日她还有些难以把控情绪,后面几日,她应当确实做到了,反正在她看来,和魏珩表现得也差不离。

更何况签完和离书的没多久,魏珩的腰也好得差不多了,他本来就只是肌肉受伤,没伤着骨头,养了几日便恢复了九成。

二人刚尝到榻上之趣没多久,加之即将分别,自然贪多,男人刚刚养好身子,便与她日日纠/缠。

先前没能用到的缅/铃,用了,刚用上之后,陈末娉下地都险些摔倒,还好男人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她,才避免了她也在榻上连躺几日的惨剧。

当然,男子用的小锁、羊眼睛之类的,陈末娉也借着好奇的由头,都用了个遍,然后她才发现,小锁还能说是折腾他的,可那羊眼睛,明明就是折腾自己的。

“不公平。”

女子偏过头,想躲开男人的亲吻,可她刚转过脸,就又被魏珩捧住下巴,转了回去,再次衔过唇瓣,直到快吸/肿了才放开。

“不公平。”

陈末娉又重复了一遍,微喘着,想要推开身上的男人:“你先让我缓缓,要么,就把那羊眼睛摘下来。”

她是沉迷于此事不假,可那羊眼睛实在太犯规了吧,明明是男人戴着,怎么她却差点丢了魂。

“你不喜欢?”

男人紧紧禁锢着怀中女子,趁她推开自己的功夫,干脆翻了个身,让她在上面坐着。

待陈末娉勉强稳住身子后,他又抬起上半身去亲那截雪白的脖颈:“我看你明明喜欢得紧。”

陈末娉想嘴硬说自己不喜欢,张开嘴之后,才发现男人的话有双重意思。

意识到他指得是什么后,原本就红了脸的女子更是全身都红透了,她不知该如何反驳,干脆用他的话回敬回去:“怎么,你不喜欢?”

魏珩深吸一口气,对上女子垂下的杏眼。

神/魂/颠/倒之际,人总是会稳不住情绪和理智,会比平日外放许多。

他伸出手,撩开她眼皮上因为汗湿而沾着的一点碎发,嘴角微勾:“我也喜欢得紧。”

他又笑了,又笑了,尽管只是勾了勾唇角,但也已经足够惑人。

更别说这死男人为了这事上的欢愉,居然亲口说了“喜欢”二字。

不过她也明白,这两个字,说得是事,不是人。

见女子居然在这种时候发呆,魏珩很是不满。

他支起上身,惩罚似得咬了一口那樱桃般饱满的小嘴:“专心。”

陈末娉吃痛,回过神来,专注于眼前之事。

确实,只剩几日了,她更要好好珍惜当下,认真享受才是。

第70章

终曲 今夜,是最后一晚。

正月十五, 元宵佳节,自然也是良辰吉日。

陈末娉与魏珩商定的,便是这一日回陈府。

为着不生是非, 女子前几日就让人去陈府捎回口信,说自己要回家住。

她特意留了个心眼, 没让人说得太明白,让娘亲以为她只是先回家小住几日, 后面好徐徐图之,让父亲娘亲能有缓冲的时机。

十四傍晚用过晚饭,她便让玉琳带着人,将屋中的东西都整理在一处, 归置箱笼。

因着先前归置过, 零碎物件一直未曾取出来, 所以收拾得倒也快, 不过两个时辰左右,她所有的东西便收拾妥当,搬到了院中空地上, 准备明日一早便搬上马车。

平心而论,淑兰院并不小, 除了魏老夫人的后院之外, 整个定远侯府就数淑兰院最宽阔, 可就这样,她的东西还是满满当当地放了一整个院子, 丫鬟们再进来时都得瞅着缝隙走,险些无处落脚。

不过明日一旦搬走,淑兰院便会空空荡荡,什么也不剩。

这三年多的时光, 何尝不是这被箱笼占据的空地?短暂地充实过便以为会是永久,其实最终也不过是空空荡荡罢了。

陈末娉站在廊下,望着外面的箱笼发呆,没有意识到,男人何时来了身后。

“明早我告假。”

魏珩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女子偏过头去看他,正巧对上他望来的目光:“告假作甚?”

明日他便要上值了,第一日上值便告假,不是他的做派。

“同你一道去京兆府。”

男人简明扼要:“不是明日便要回陈府吗,干脆你我一道将和离书呈交了,也免得后面麻烦。”

“好。”

陈末娉点头,两人一同去自然好,若是衙门有什么问题询问,也能方便作答。

“外间风急,进屋吧。”

说话间,魏珩垂下胳膊,牵住女子的手,低声道:“今夜,是最后一晚。”

就是因为是最后一晚,所以二人更是放/纵到极致。

魏珩在进屋前让人拿来了蜂蜜,陈末娉本以为他要当做夜宵辅料,可没想到,蜂蜜是夜宵辅料不假,但作为夜宵正餐的,却是她自己。

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掌施施然从蜜罐中挖出一块蜂蜜,又缓缓涂抹在那块最细嫩、最柔软的肌肤之上,轻轻揉捏,让原本成块的蜂蜜融化流下。

“你,你!”

尽管两人已经坦诚相待过多次,对彼此无比熟悉,可这般情形,陈末娉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但她心中承受不住,身子却是欢喜的,甚至无意识地挺起身子,想让那蜂蜜能够抹得更均匀些。

察觉到女子的小小动作,魏珩原本就深的眸色更深,他又挖了一块,沿着适才涂抹的位置往周边延伸了些许后,突然抬起眼,看向已经满脸通红,眼神/迷/离的女子。

“怎……怎么了?”

陈末娉的神思已经不清明,但还有基本的理智在,此时见魏珩看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下一刻,魏珩就将手中的蜂蜜罐子抬起,朝女子递来,面容沉静地仿佛在说今日的天气:“你想不想用蜂蜜?”

“啊?”

不等女子应声,魏珩已经握住她的小手,引着她一道,也挖了一块蜂蜜出来。

在陈末娉呆愣的目光中,他就着女子的小手,将蜂蜜匀称地送给了贪吃的小侯爷。

陈末娉只觉得整个身子都要烧起来了,她只觉这些日子以来,她真是没白过,把那画册中的所有稀奇玩意儿,几乎都体会了个遍。

男人靠近女子,灼热的呼吸尽数喷在她的耳垂上,他用诱哄的语气道:“我知道,你想用些甜的。”

不等女子回应,他先行俯下身子,自去享用他辅以蜂蜜的“正餐”。

陈末娉瞪大了眼,完全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声音。

玉琳一直在外间侯着,估摸着时辰到浴房中添上热水,此时听见屋中传来自家夫人极为难受的声音,不免焦急问道:“夫人?您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确实身子不适,玉琳猜得不假。

陈末娉晃了晃身子,要不是腰间一双大掌牢牢托住她,她险些要跌倒下去。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用尽可能平静地语气朝外间道:“没事,不过是适才险些扭着腰。”

男人低笑一声,轻掐了一把手中纤腰,哑声道:“扭腰是小事,给我送水才是大事。”

送水?送什么水?他很渴吗?

其实她也渴了,不过为着夜里不起夜,还是少饮些水好。

“险些扭着腰?您小心一些。”

玉琳放心不下,又道:“可需奴婢唤郎中来?”

“不必。”

陈末娉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完这句话,终于忍耐不住,弯下了身子。

在魏珩身体力行的教诲中,她终于明白,要如何给他送水。

用了蜂蜜的小侯爷正在耀武扬威,她一弯下腰,唇瓣正巧就碰见了小侯爷,和他打了招呼。

“唔……”

唉,算了算了,反正侯爷本人也俯身那么多次了,她俯身一次,不算什么,更何况今日,是两人最后一日在一处了。

而且,其实她也想尝尝,这蜂蜜究竟是什么味道。

这般想着,陈末娉干脆张开嘴,去寻那蜂蜜。

魏珩的动作一顿,下一刻,冷静自若顿时消失不见,一向沉稳的定远侯如同失了心智一般,没了控制,只知道奋力寻她送来的水,若是能够,唇瓣甚至恨不得将现在送来的水全部喝个干净。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死男人刚从戈壁滩回来,干渴得要死。

陈末娉被他的动作弄得软成一滩,可她又是个犟性子,这下更是起了比较的兴致,也愈发用上力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玉琳在外侯得都要打瞌睡了,终于听见屋中再次有了声音。

她急忙上前,轻轻敲门,示意两位主子可需要热水。

但屋中无人理她,只有一阵又沉又重的脚步声,伴随着二人的声音响起。

一整罐蜂蜜早就被他们二人吃了个精光,吃完后,陈末娉首先按捺不住,要用她的柔软去宽慰几近暴怒的小侯爷。

小侯爷自然愿意,可被宽慰后,他不但没能平息怒火,反倒更加怒气腾腾,那怒气,险些把陈末娉烧着。

她终于承受不住,探出胳膊,去环住魏珩的脖颈。

魏珩阖了阖眼,再睁开时,眼眸颜色深得几近墨色。

他干脆用大掌托住女子的纤腰,将她一把抱起,然后,起身下榻。

下榻的一瞬间,因着男人的动作,女子的眼眸骤然瞪大,几乎要失去全部力气。

偏生魏珩还要同她说话:“你的箱笼收拾完了?”

陈末娉“嗯”了一声,咬牙去挠他的胸膛。

男人的胸膛已经被她的指甲挠的血痕一片,而他却像毫无感觉一般,继续同女子道:“真的收拾完了吗?你看屋中这些花草,哪个不是你寻来的,怎么你要走了,却不带上它们?”

这死男人废话真多,花草那么沉,一盆都快赶上一个箱子了,她肯定带不上啊,只能留在这里。

可她迷迷糊糊的,脑子想的是一回事,半天都张不开口说话,刚碰了碰唇,男人已经先行道:“我明白了,你是瞧这些花快被你养死了,所以不打算带走。”

唔?快被养死了吗?好像有两盆是吧,记不清了。

陈末娉刚想到这里,就被男人抱着,一步一步,行到了一株花草前。

她脑子昏昏沉沉,眼睛也不怎么能睁开,根本不知道,现在面前的是什么花,只听男人继续说道:“是这个吗,快养死的。”

她怎么知道是哪个,他自己长眼睛不会看吗。

不等女子说话,男人自顾自地道:“花草枯死,因为润泽不够,一方面要多浇水,一方面也要补充养料。”

不是,他还真的考虑上养花了吗?

陈末娉实在无语,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准备怼他两句时,身子忽地往下一坠,男人放开了托住她纤腰的手,又在女子惊呼前,重新抱住她。

抱住女子之后,魏珩紧紧贴着她的身子,在耳边低语:“娉儿,既然你要走了,今日可得好好给这几株花草,添些水分养料。”

说着,他扶住女子腿弯,在她愕然的目光中,又离那株花草近了几分。

“嗯,这般便可以了。”

他似乎很是满意,甚至忍不住垂首,亲了亲女子的侧脸。

接下来数个时辰,陈末娉就这样被他抱着,将屋中所有花草,滋养了个遍。

死男人死男人果真是死男人!居然真的用她来养花啊。

若是还有机会,她一定要用他来养花!养一百盆!看他那腰还能不能挺得住!

在彻底晕倒过去前,陈末娉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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