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卫莫名无法平静下来,但他盯着洛施的侧脸,还是强压住心底的疑惑,由着她语笑嫣然。
平熙根本看不透眼前这个女子,她作势要断他的手脚,大抵是在试探他是否真有胆识,而他也很好的糊弄过去了。
他以为,她是相信的,问名讳是常规的示好方式。
在认真报上姓名前,他都是这么觉得的。
可示好的确是他要达成的目的,但是……太快了。
他上一刻还拿着匕首威胁她,她同样为了那一点点的伤痕找他偿还。
要是有条件的话,他二人早就打得不可开交,洛施却突然说出一句“更合我的心意”。
平熙眼神闪了闪,天真的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洛施。”洛施指了指自己,又指向钱卫,“钱卫,金钱的钱,戍卫的卫。”
平熙蹙眉,“哪个洛?哪个施?”
“洛姚的洛,施舍的施。”
钱卫和平熙同时看向她,平熙轻声问:“洛姚?”
“我师父的名讳。”洛施一边说,一边解了平熙的穴道,没有注意到他面上一闪而过的冷凝。
钱卫将平熙从地上扶起来,待两人站定,后者撇开钱卫的手,竟是又想要跑,但他迈开步子不到两步,只觉心口一疼,忽瘫软在地上。
他倒在洛施的脚边,女子没有任何意外这本就是她的手笔。
洛施夸张的龇牙,“你是饿了,才跑不动了吗?”
心口如银针扎般疼,看似细小,平熙的唇色却很快染上惨白,他的眼眶红了一圈,氤氲着令人生怜的水雾。
这才该是对待一个刚结下仇的陌生人的态度。平熙像是事不关己,不合时宜的想着。
眼角泪水和额间汗水,在他的整张面庞上混合在了一起,他眼前洛施的画面接近模糊。平熙想不通,洛施竟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疑和多变。
他只能拼尽一口气卷住那片衣角。
“我真的只是来寻宝物,遇见你们纯属意外,之前我见到很多互相猜忌不惜动手人,我这才误会你们也是那种人!好痛、洛施、钱卫,这真的是我的实话,饶过我,饶过我吧!”这般的苦苦哀求,再配上痛苦难捱的表情,任谁看了,都会相信他的诚意。
钱卫眉宇间尽是不解,他盯着无动于衷的洛施,“他……”
但还未开口,洛施扫了一眼他先前被平熙拂开的手臂,轻笑道:“这人不老实,说的也未必都是实话,难保不会做出出格的举动,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她又看向平熙:“哦,那你为什么还要跑?我们的误会解开了,难道我们不算是伙伴了吗?”
平熙紧紧皱着眉,身体都快要被疼痛揉成一团,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不信你们!来到这里的人皆为宝物而来,各为敌人,绝不会成为朋友!”
洛施忍俊不禁:“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一说出来,我就有更多除去你的理由了。”
“要杀要剐,随意!”
她从布包里找出用纸包着的一些药粉,就要给平熙服下,视野里却插入一只手,洛施顺着其往上,看见了钱卫宠辱不惊的面容。
洛施于是似笑非笑的挑眉,“我手里的,是剧毒无比的毒药,你是要拦下我?”
谁料,钱卫淡淡接过那包药粉,“我喂给他吧。”
狼狈为奸似的一唱一和后,平熙看着对他态度还算友善的钱卫,欣然同意了洛施的毒杀计划,用了蛮力掰开他僵硬紧闭的双唇,将药粉倒了进来。
虽不知钱卫为何改变主意来迎合她,但洛施乐的由他效劳,静静退至一边,等待药效发作。
满脸苦痛的平熙,在弥留的最后一刻,无奈选择了平静面对,真没想到,遇上了这么个路数不清的姑娘。
他敢保证,她怀有杀意的毒杀,绝对与他误伤了那个臭小子有关!
想到这里,平熙不甘的又瞪向洛施。
洛施双手背在身后,对他眼里的愤恨视而不见,“别这么看着我,你死以后,估计还是有机会遇见我的。”
钱卫想,他这会儿若是真的死去,应该不希望见到你吧。
咬牙切齿、全身心扑在洛施那可恨的笑容之上的平熙,就连自己那钻心的疼痛慢慢消减下来,都没有注意到。
洛施一撩裙摆,准备重新坐下,眼角余光却见,钱卫一眼不敢眨的直愣愣朝向地上的人,她福至心灵的摇了摇头,“你不信我给他的是毒药?”
是因为他觉得她不会做出胆大如毒杀这件事,才会一言不发,接过她手中的药。
钱卫同样不敢去看洛施,他怕是自己自大,而间接害死了一个人。
洛施没有得到回答,她强硬的扯过钱卫那华美的衣裳,双手抓着他的胳膊,“你不信对吗?”
之前几次吵架都是装出来的恶声恶气,这次是真的。
钱卫知晓,她的问题不止是指“信不信她给的是毒药”,更是绕回了之前的问题。
她不信,他会一直保持坚定的态度,信任她不会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
洛施仿若神邸,悲天悯人的等待着他的乞求。
可她是在祈求啊,苦求一个即将要将她打入深渊答案的,分明才是她。
无论施压于他手臂上的力道如何增强,钱卫都不曾在意,因他心是软的,柔声道:“我不信,洛洛,我不信。”
洛施怔怔的瞧着他,一时半会儿,连钱卫改口的称呼都没怎么听进去。
她鼻头一酸,却没有表现出来,目光中反而渐露出怜爱的神色,叹道:“如今我要你死,你就去死;要你杀人,你就毫不犹豫的动手。你究竟是太信任我还是太了解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