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简便的方法。而她要的,只是能救他出来。
洛施带着莲香找到时苍的卧房,二人趴在屋顶上,前者的眼睛停在底下的一个女人身上,她站在屋檐之下,身穿鹅黄色的长裳,打眼的很。
莲香是见过时夫人的,她瞅了一眼,奇怪的喃喃:“夫君被杀,她看起来怎么毫无影响?”
哪有在自家夫君死后,还穿颜色这么鲜嫩的衣裳的啊。
邬净慈正跟人吩咐着什么,从洛施的角度看去,她面色如常,一举一动,端着的大家夫人之姿。
待到她带着三五仆从走后,洛施才放心的掀开屋顶的砖块,带着莲香跳了进去。
莲香猝不及防的闭上眼,差点叫唤了出来。
一睁眼,自己还好端端的站在地上,她拍了拍胸口,自顾自的傻乐着。
直到洛施在她身后问了一声:“那个穿鹅黄色衣裳的女人,就是时苍的夫人?”
莲香赶忙应是,同时跑到了她的身边。
屏风破败的倒在地上,为了查证,那些虽然已经被来往的人弄得乱糟糟的血迹都原封不动的保存着。
洛施收回了眼神,这么点东西,她光用看的,也看不出什么。
莲香却又道:“洛施,我觉得很奇怪,听零星说,时夫人那会儿躺在时大人的身边,又是叫唤,又是喊杀人引了人来。在劳郡丞带人盘查了少爷后,她还怨愤难平,看起来很关心时大人的样子。
“可为什么,她穿了那么一身鲜艳的衣裳,方才也好像半点不伤心的模样?”
零星听了钱卫的话,跳窗离开了案发地,但事实上,他一直躲在暗地里偷听,直到事情尘埃落定,他才真正跑走了。所以后来的事情,他都知晓。
如果让因零星头疼的钱卫知道这些,他一定会大大的舒出一口气:偷听的好啊!
这是零星那个木头脑袋,做的为数不多的一件对的事了!
洛施暗嗤,杀了时苍,在动手时都没有发出能够惊醒一个人的动静,还留下了一个与他同塌而眠的夫人,这本身就值得怀疑。
但不能因她穿了一件鲜艳点的衣裳,没有做出伤心的表情,就怀疑上她,盖棺定论。
洛施摇了摇头,“没什么古怪的吧?夫君死后,就一定要整日哭丧着脸吗?”
莲香下意识想反驳,但看着洛施有些出神的脸,又按住了话头,撇了撇嘴。
她差点忘了,洛施可不是她情感丰富的少爷。
洛施见莲香不说话了,就要转身去提醒她走远点,却在此时,她看见了一个人。
不,周身的浊气告诉她,那是个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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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梁上燕(六)
那是一个穿着素白衣裳,整个人看上去柔弱又可怜的姑娘。
洛施之所以这么形容她,是因为她身上的浊气很不稳定,换而言之,如果她是人,此时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而她出现在这里,洛施不相信,与太守一家人没有关系。
“洛施?”莲香见洛施愣愣的盯着一个方向,不由出声唤道。
在命案还在调查期间,这间卧房被封锁起来,就连窗子都被钉得严严实实,故而洛施才带着她从屋顶跳下来。
可太守府的下人比平常都更警惕,周围的人来来往往,莲香压抑着不敢说的太大声。
先前在客栈碰上命案的时候,她是没有参与几人的行动的,不过经过她的软磨硬泡,零星最后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故而,她能猜到,洛施带她回到太守府,许是要招出太守大人的鬼魂。
说起来,她将洛施当了许久的江湖骗子,好像从来没见过她收鬼,她手里的那管玉箫,当过打人的棒子,当过打架的利剑,可就是没当过正途用上。
洛施也在此刻回眸,冲着疑惑的她眨了眨眼睛,“堵上耳朵。”
难道,她终于要吹箫了?可为什么要她堵上耳朵?
莲香本是不喜她这样吩咐性的口吻的,但不知不觉的还是照做了。
很奇怪,然而莲香又倏然开解了自己:“或许是因为自己对她无甚偏见了罢”。
她太会蛊惑人心,不怪少爷着了魔似的跟着她。因为连坚定不移的她,都难逃她的魔爪。
吹奏玉箫有一个风险,那就是人人都能听见。这间被锁上得里外不通的屋子一朝传出声响,迷信的人会说招了鬼神,那是冤死的时苍在哭!懂行的人不明所以,但第一时间必定会冲进来查个明白。
总而言之,会打草惊蛇。
所以洛施得做个障眼法,让外面的人听不见,里面的人听得更清楚。
不过,这种术法,会让玉箫发出的声响失真曲调不清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会变得刺耳难听。即便这是救鬼的曲子。
对面的怨鬼倒是不怕,就怕莲香会受不了。
洛施想到这里,刻意将从齿尖出来的音律压低,试图让莲香能够放松一些。
此时费尽心思在这方面下功夫的人,丝毫没有发觉,自己没有先前什么都不顾的劲儿了:曾经遇到什么事情都只管冲上前,譬如一曲魑魉,明知当时在身边的钱卫很有可能会因为这首曲子失去心智,但处于幻阵之中,着急想要引出怨鬼的她仍旧那么做了,甚至提高了曲子的音量。
而如今,她踌躇不前的握着玉箫,手指的骨节白了几分。
对面的鬼魂双眼空洞的抬起头,洛施这才注意到,这张脸的似曾相识。
向下俯视着时夫人,她的某些角度,和眼前的姑娘,可不就是有些相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