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穿。”陈文港立刻杜绝了这种可能,“你?”

“我可以。”霍念生说,“我不介意啊,人生就是要多尝试一些可能,这样才叫体验。”

“我同意你体验。”陈文港转过目光,看他半晌,然后把头正回来,“我也同意在我们的家庭相册上留一席之地,挂到照片墙上都可以,但你要是想对我用激将法,是绝不可能的。”

霍念生也不气馁,他又笑了两声,哈雷在后座乖乖卧着,霍念生从后视镜看了一眼。

陈文港立刻捍卫它的权利:“你想给它穿,也要事先征求它的意见。”

“不难为它,当花童就可以了。”霍念生笑笑,然后问,“婚礼发言呢?”

“我还没写好。”这也是婚礼策划要求的,一人一段,陈文港突然苦恼,“他们也没告诉我,到底要写多长,有没有什么格式?”还要保密,不能事先告诉对方。

“我不信高材生能被这个难住,赶紧写,你不是从来不拖作业?”

“要好好斟酌嘛。”

“那我能不能拥有一段感人至深、让现场所有人都落泪的伴侣发言?”

陈文港无奈地笑起来:“我努力。”

他突然开了个玩笑:“要是时间够长,前前后后两辈子,我愿意给大家事无巨细讲霍少爷的事迹,总有一件能把来宾讲哭。只怕过后媒体宣扬我们疯了,分不清现实和臆想。”

霍念生顿了顿,他说:“有道理,那不要了,守好我们共同的秘密吧。”

陈文港笑了笑,忽然胸口莫名有些发胀:“对啊,秘密来的。”

霍念生哼笑一声,重复:“秘密。”

陈文港往车窗外望去,他们路过一块施工中的工地,工人抽着烟操作挖土机,巨大的车斗铲下,水泥矮墙轰然倒塌。下一个路口,新开业的商场扯出钜惠迎宾的红色横幅,两个充气吉祥物在门口热情招手。这座城市日日在变化,他曾以为,他要孤独地迎接未来的一切。

自从有个人和他守着共同的秘密,陈文港就再没想过孤独为何物了。

接下来依然繁忙,日子一天一天过得飞快。

基金会又接触了几个新的项目,目前正在考察之中。陈文港回学校开了第五次组会,博导第一次跟他们见面的时候,是个和蔼的老头,只是一到自己专业领域就喋喋不休。原本有同学松了口气,说这教授应该不会骂人。他倒不会骂人,但迄今为止已经逼问哭了两个学生。

程波引起的的风波也慢慢平息下来,警察依然在追踪诈骗团伙的行踪,但是具体细节都是秘密。只知道这一阵子,程波仿佛销声匿迹。但据卢晨龙说,他其实哪也没去,一般是躲在家里,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程家门口贴了许多“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纸条。

当然,为此又闹出几次报警的乌龙民警来来回回调节了许多次,才说服同样受骗的亲朋好友冷静理性,耐心等待警方结果,不要故意骚扰其他受害者云云。

江潮街上每天早晚,街坊邻居照常出门散步,日常话题变回家长里短。

前街去年结婚的小夫妻家里添了人口,但是带孩子带得焦头烂额。后街两位耄耋之年的老人去世了,儿女默默进行了发丧,在报纸上发了讣告。老邻居用聊天气的语气聊起这些,周奶奶也跟陈文港他们感慨,说这条街上的老家伙们一个个都走了。

为此她想起自己还没有能用的照片,让外孙俞山丁带她去照相馆,拍了张气色不错的正面照。洗出来的照片她爱不释手,拿给其他老人看,有两个老姐妹直问她在哪里拍的,说是要提早准备好,省得以后就老得没法看了。

老城区改造之后,这边的房屋进行了翻修,基础设施进行了改建,但时光仍然凝固着,很多东西仿佛依然不会改变。

作者有话说:

第155章此生此世

婚纱照一半是棚拍,一半在户外。为了呼应主题,户外取景地在海边的一座废弃礼拜堂。

严格来说,大概也不叫婚纱照,因为到底没有婚纱上身倒是摄影助理拿了片本来没有用的头纱,手没抓稳,一阵风过,那头纱忽然被高高吹起来,落到被拍摄的两人之间。

当时陈文港正扭头看霍念生,摄影师即刻按下快门。

这成了他本人最满意的一张,说是光影、构图都无懈可击,再想复刻都拍不了这个味道。

摄影师Chris得过IPA国际摄影奖专业组的艺术类“年度摄影师”头衔,他喜欢抓拍的自然效果,整套肖像照的拍摄过程都很松弛,没有把人扭成麻花,摆各种矫揉造作的姿势。主策划人背后调侃,跟陈文港传达,说摄影师对他们也满意,说他们有故事感。若是拍摄对象弯腰驼背,肢体僵硬,那也只能扭成麻花。总之照片冲洗出来,两方互相成就,的确是大师级的出片效果。

摄影师到陈家亲自送了一趟,还被留下来吃了个饭。

附赠的还有当天拍的几张彩蛋拍摄尾声,那片头纱被盖到了哈雷头上,它顶着白纱,从下面露出一只不明所以的鼻头,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又不幸被照相机捕捉到镜头里。

这张照片荣登陈家的照片墙,陈文港撤下自己拍的一张街景,把它替换上去。

摄影师饶有兴致,把陈文港那张拿过去看看:“这些街头照片你自己拍的?”

陈文港两手接回来:“瞎拍而已,不是专业的。”

“但是挺不错,学过美术?”

“确实有一点点基础。”

“那多好,懂审美,光圈、快门、镜头,多拍就能懂,哪分什么内行外行的。”对方背着手,观摩陈家的照片墙,“尤其这几张黑白的,你看,还有点纪实大师布列松的味道。哈哈,其实我最喜欢的类型就是纪实摄影,不管是街头抓拍,还是这样的家庭留影,背后都是每个个体、每个家庭独属于自己的故事,我一直觉得,镜头语言就是记录人类生活、表达个人情感的最好的艺术形式,所以我这个人不管到哪,都喜欢冒昧地看别人的家庭相册。”

“家里还有其他的,您随便看。”陈文港笑道,“但是我先去做饭,您能不能吃辣?”

“能吃。”摄影师说,“我的胃,走遍全球都能适应,我还在墨西哥吃过虫子做的辣酱!”

摄影师蹭了一顿饭,看了相册,还经过主人家同意,拍了几张照片才满意离去。

随后这套照片的电子版也传过来,陈文港和霍念生一起在电脑上看,选出要加洗哪些。

过了两天,有下属汇报工作的时候发现,霍董的办公桌上多了两个新的相框。

总秘私下来找Amanda商讨:“有没有必要提防员工传什么小话?”

Amanda倒是没听到耳朵里:“怎么了,难道有人说得很过分?”

“没有,那倒没有,未雨绸缪。”总秘捂着嘴巴,“就是看起来……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