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念生把戒指带走之后,陈文港就没再见过,不知道他怎么处理了。
但后来霍振飞都来电问过陈文港,问他到底怎么想的,以及霍念生是怎么想的。
似乎在霍念生过了三十五岁之后,他这个堂哥渐渐有了种认命的态度不管他结不结婚、养不养孩子,就算他效法古人梅妻鹤子,家里也都只能认了,决定放任自流。问题是,霍念生真的潇洒也就罢了,在霍振飞眼里,他却被陈文港这道坎绊住,无论如何都过不去了。
霍振飞问陈文港,不觉得他们之间这种欲擒故纵的关系很古怪吗?
陈文港没有恼火,他只反问霍振飞,有没有觉得自己像电视剧里多管闲事的大家长。
两个人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只是通过声音交流。
但大概年岁渐长,火药味也没字面上看起来那么浓。
这些年来,不管陈文港主动还是被动,他到底对霍念生的家庭关系有了更多了解。
这场对话中,他心平气和,和霍振飞沟通。陈文港头一次主动对霍振飞说,对于对方的行为和态度,他虽然有时不那么认可,但还是可以理解,这至少说明霍振飞是站在霍念生的立场上的。他这表哥不管当得好不好,可见确实把霍念生当成家族的一份子,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多管他的闲事。其实也好,这总好过霍念生永远孤家寡人,没人管没人问。要是所有姓霍的人都只想以看他的笑话为乐,陈文港才替他感到心寒和不平。
听完霍振飞的脾气也降下来。
他嗓子听起来有些嘶哑和疲惫,好像是白天开会话说多了。
他对陈文港说,他明白他的意思了。霍振飞承认,他本来不该也不想插手太多堂弟的私生活,也是因为心急太过,才会催陈文港认真考虑一下。头几年折腾得人仰马翻,外人看着都替他们觉得辛苦。再怎么说,霍念生现在也是奔四的人了。男人到了这个年纪,只要混得还可以,通常都该到了事业有成、家庭安定的阶段,有这方面的向往是自然而然的本能。
霍振飞又补充,就算霍念生再有个性,不追求组建传统意义上的家庭,陈文港已经在他的人生中占据了一大部分空间,这一点毋庸置疑。走到今天,说放手就放手,任谁想都知道没那么容易。进不得退不得,才最让人难受不说霍念生,至少他自己是这么想的。
陈文港沉默良久。
最后,两边都把要说的说完了,客客气气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第135章前尘往事
终陈文港这一生,他或许都没有办法忘记那个噩耗传来的日子。
从早上睁眼开始,视野所及,每一处最微小的细节,全都不管不顾地铭刻在脑海里。
那些画面像坏了的录影机,不停循环播放,失控一样的播放,永远都不能真正停息。
那天他起了个大早,拉开窗帘,外面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天蓝,水清,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他给哈雷喂了一点吃的,心里不知为何,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
哈雷似乎感觉到主人的情绪波动,寸步不离地趴在陈文港脚边。
陈文港把他带到院子里,但是它的兴致好像也不高,他们没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了。
然后陈文港去了书房,他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拿起之前没看完的一本书。
有风拨动窗帘,轻纱飞舞,一只七星瓢虫飞了进来,在书页上停留一下,飞走了。
他还读那本书,读了两个小时左右,他渐渐进入阅读状态,暂时忘记外界了一切。
直到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
陈文港认出对方的号码,是霍念生那个叫Amanda的助理。这些年,他们有一定的交集,但私交始终不是太熟。此时,她的声音异常沉重:“陈先生,很遗憾,有个不幸消息……”
清晰的画面到这里为止,后面的录像带画面扭曲不堪。
陈文港像是失去了理解能力,他秉着呼吸,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她说:“节哀。”
他的脑子在“嗡”一声之后就只剩空白,他呼吸困难,浑身冒汗,头晕眼花,耳鸣如擂。
胃里像是塞满石头,天和地都颠倒了过来,陈文港不得不伸手去扶住桌角。
但他坐着的沙发还在急速下坠,坠到深不可见的地狱里去。
有一股巨大的恐怖攫住了陈文港,这和他经历过的任何一种恐惧不同,他的恐惧具象化了,屋里所有物件,书架、花瓶、圆几、椅子,都成了庞然大物,张牙舞爪地向他挤压过来。
电话那边,Amanda还在说话,陈文港突然想起来,她的中文名好像姓杨。
她说了什么?
她说再过一个半小时,接他,尽快……
她的声音像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陈文港不知道他自己回答了什么,他还是不相信,因为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除了霍念生,霍振飞、霍家其他那么多人都在,还有那么多集团高管,他们都上了船,怎么可能全都出事。他抬头去看挂历,不管怎么看,这天不是四月一号,不是有人会搞无聊恶作剧的日子。
极其怪异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身体里还能分裂出一个声音,一一应答了她的话。
他把手机丢得远远的。
哈雷猛地吠叫起来。
陈文港似乎是跌在了地上,他自己也搞不太清楚了,他只记得摸到地毯粗糙的纹理。他伸手去拽沙发罩子,试图找一个依凭,支撑自己站起来,但是手脚软得都不是他的了。
他不停地往上攀,不停地往下滑,门仿佛被推开了,是管家闻讯赶来。
他清楚陈文港有惊恐发作的毛病,陈文港感觉他的手伸进自己兜里,摸到了装着阿普唑仑的药盒。管家着急忙慌地抠开药盒,他做得不熟练,用力过猛,几粒药洒了一地。
陈文港摸索着从地上抓起一粒,一口吞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冷汗涔涔坐在地板上,管家扶着他,脸色极为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