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晨龙连忙抓住他的手:“你这是干什么!”他瞥了眼药瓶,上面印着“阿普唑仑”。
陈文港低声说:“你给我拿一粒。”
卢晨龙从他手里把所有的药抠走了,只给他留了一粒,又下车绕到后备箱拿了支水。
吃完药陈文港伏在方向盘上,脸埋在胳膊里,一动不动,许久没有出声,问他要不要紧也不回话。卢晨龙这才急了,陈文港道了声歉,拉开车门:“我不能送你了,你打车回……”
他又缓了口气,说着一头往下栽。
救护车火急火燎地把人拉到医院,做了检查,倒是什么毛病也没查出来。医生比较有经验,说可能是什么心脏神经官能症,卢晨龙没怎么听明白,交了费拿着单子回病房。
陈文港靠在床头摆弄手机:“俞山丁给我发消息了。”
卢晨龙问:“有什么进展吗?”
陈文港垂着眼:“那个计程车司机找到了,人和车在一个很偏的地方,现场出了车祸,司机受了点伤,被发现了送到医院里还没清醒,所以……还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卢晨龙“啊”了一声。
说不知道,可能性的猜测就太多了,他不敢多说,但阻止不了陈文港脑子里胡思乱想。
陈文港看了看窗外:“我昨晚梦到霍念生。”
他觉得恍如隔世,其实仔细一想,明明也没分别多久。
但再仔细想想,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了。
卢晨龙回过神,给他分析:“你想,要是真出了事,至少人不会失踪的,对吧?”
比起各种事故,他这时候想的是,宁愿那个霍老板真是犯了什么事到国外畏罪潜逃。毕竟霍念生手上那么多产业和投资,社会关系相当复杂,难保还有什么陈文港也不知道的猫腻。
卢晨龙越想越觉得没准真是这样,至少那样人还全须全尾的,陈文港还好接受一点。
过了半晌,陈文港只说:“在最坏的结果发生之前,先把该做的事做完吧。”
这几天为了不错过消息,他的手机音响调到最大,这时又是叮铃一声,把两人都吓一跳,却是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小学同学程波发来私聊,通知周末一起去徒步。
陈文港连气都叹不出来,悻悻把手机锁了屏。
*
翌日,指导老师突然通知陈文港回学校一趟。
依然是卢晨龙陪着他出门,在校园里头找了个地方等着。
陈文港自己上楼敲开院长办公室的门,讲了半天弄明白怎么回事,原来他研究生申请通过了,原本可以发offer的,但是公示期有人举报,说他是通过不正当途径获得的入学资格。
当着院长的面,指导老师小心翼翼问情况,潜在意思是他有没有得罪谁。
陈文港怔了怔自然本能地说没有。
院长也问了几个问题,面色不辨喜怒。
最后指导老师半安抚半解释:“学院方面当然不会随便怀疑你,毕竟你是什么样的学生,院领导们心里有数,不过根据流程,既然有举报就一定要调查,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听完来龙去脉,陈文港心里倒是划过一个名字,但他意兴阑珊,甚至提不起心情找证据。
事实上指导老师这么问了就是也知道里面有鬼这个举报不是从下往上的举报,是有人借助某个校董的关系给学校方面施压,想直接把他挤下去。
只是情况也没那么糟糕,所幸陈文港要跟的那个教授脾气强硬,耿直得不知变通,越有人来打招呼他越逆反,说什么都没同意无缘无故取消学生的入学名额。
那老师陪陈文港往校门口走了一段,他提点陈文港:“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去孔教授那再打个招呼,就为了你这个事,他还发了好大脾气呢。放心,他觉得你没问题就基本没什么问题,他老人家那个护犊子的脾气是出名的,他发话了,人家想对调查结果做手脚都办不到。”
陈文港明白他是好意,于情于理他是该去给教授道个谢。
于是还是去了,孔教授拍拍他的肩膀叮嘱了两句学风清正,但陈文港心里其实很抱歉,他占了这个学位,自己都不知道将来这个学还会不会读完。
晚上到江潮街,卢晨龙回家,保姆阿姨正在陈家做饭。
依然是没消息的一晚,陈文港只在睡前接到个刘院长的电话
她本来不想再麻烦陈文港,但跟他结过对的点点终于不幸传染感冒,高烧不退。对先心病的孩子来说,感冒引起的发烧咳嗽、呼吸困难会增加心肌的耗氧量,容易诱发心脏病发作,是比较危险的情况。陈文港终究担心,费半天口舌说服阿姨待在家里,自己去福利院探望。
帮忙照顾孩子们的是志愿者黄大姐,彼此是老熟人了。陈文港戴着口罩到到隔离宿舍,推门就见小小一个孩子躺在小床上,脸颊潮红,怀里搂着熊,蜷在被子里弧度还不如熊明显。
他心底一软,坐到床边,伸手理了理她细软的头发。
点点睁开眼,额头滚烫,感觉到他手上的凉意,哼哼唧唧抱着他的手蹭了蹭。
陈文港笑起来,问她头疼不疼,她假哭着说疼,又问她想要什么,她说想出去玩。
他动了动嘴唇,本来想答应,说等你好了去哪玩都行,话到嘴边滚了滚,终究没说出来,怕许诺了做不到,只是给她掖了掖被子,说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直到她睡着了他才出门,刘院长不好意思:“她情绪很不好,难受,就老是哭,你来了她能高兴一点,所以才叫你过来的。”
陈文港客气:“没事,应该的。”
他刚算是放下心,觉得孩子情况也还稳定,儿童医院那边就又催命似的把人叫过去。
陈文港送刘院长去医院,是之前感冒转成肺炎的那个小男孩涛涛原本已经好了一点,护士没看住,让他自己溜出去到楼下转了一圈,挨了冻,被发现送回来就重新高烧不退。
护士挂了点滴,刘院长彻夜不眠守着涛涛,持续不断给他擦着手脚物理降温。
陈文港整晚未归,也在医院陪着。
天刚蒙蒙亮,陈香铃找来,得知原委,问他是不是回去休息一下。
陈文港倒觉得没什么:“说实话,我在这里发挥点作用,还不会想那么多。”甚至开了句玩笑,“回去了就是你们把我当成没有自理能力的病人一样,我已经有点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