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港笑笑:“我还有点尾巴没做完,你们继续吃。”
他把积压的文件分门别类,需要签字的单据签了字,不签的先留下来。所谓的尾巴很快也搞定了,陈文港慢慢起身,在19楼转了一圈,才下午四五点,半边办公区已经人去楼空。
房产中介打电话告诉他,有买家对他的别墅有兴趣,之后可能会来谈价格。
秋冬之交,日头变得短了,夕阳的光斜照在地毯上。
陈文港靠着墙面,盯着那条金线出了会儿神。
他到了下班时间才离开,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雨,陈文港没带伞,在大厦门口等康明。
躲雨的男男女女挤在一起,这时小高也下来了,苦着脸望着外面,抱怨没想到早点走。
他转了转眼珠子:“陈哥,你上下班肯定有人开车接送吧。”
陈文港说:“其实不用叫陈哥,你喊我名字就可以了。”
小高讪讪,才反应过来这回事:“哦……其实我觉得你挺成熟的,稳重得和老员工似的,我都忘了你还比我小了。我就忍不住想我二十出头的时候在干嘛?也才刚找到实习吧,到大公司打杂,端茶倒水跑腿,补贴没几个钱,就这每天还要花两个小时通勤,哪像你……”
陈文港问他:“你羡慕我?”
工作时间之外了,小高也直白:“不值得羡慕吗?你看,你已经财富自由了,其实你们上班就是为了个玩,不像我们是要糊口。我每个月挣的这点钱,怕在市中心买个厕所都不够。”
陈文港笑笑没回答。
小高扭脸看他,男男女女都是被工作困厄的疲惫面容,只有他一枝独秀,安安静静站着。
不知为何康明迟迟未到,路边倒是停过来一辆劳斯莱斯。
然后车里走下一个花花公子模样的人物,从车门抽出把伞,抖开,笑意盈盈向陈文港走来。陈文港看见他也同样露出笑容,伸手插进他腋下,两人在弥漫的水汽里抱了一下。
他扭头跟小高道了别,两人撑一把伞又返回车里,小高歆羡地看车尾灯扬长远去。
再想想自己还要坐一个半小时地铁回家,出租房早上龙头坏了,不知道房东修没修,楼上学钢琴的小孩天天磕磕绊绊……
他心里生出无尽感慨,说得再好听,投胎就是门技术活。
要么直接投到有钱人家里,要么投对父母有一张好脸。
只是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就不知道这种“宠幸”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但再转念一想,就算人家失宠了,好处费也不会少的,不还是比他自己强?衰!
*
就这样重新上了两天班。
霍灵冲来找陈文港气势汹汹地质问:“上个月的报销审批单是不是走到你这里了?本来就已经拖延了时间,财务迟迟没打款,问了才说是你还没签字,怎么回事?”
陈文港抬头打量这位骄傲过头的副理事长兼秘书长,倒是心平气和地笑了笑。
“你来得正好,我其实正有问题向你请教。”他摸出压在其他文件底下的单据,“为什么我们向桃源岛这家流浪动物救助机构捐赠的物资,其中食品类的供应商是家娱乐公司?”
他发现霍氏基金会在涉足艺术领域之外,还有一些零星的慈善项目,没头没尾。
但霍灵冲不屑多费口舌:“就为了这个?你觉得账有问题?你说说是在哪里?”
陈文港面上认真地看着他:“我不是说有问题,只是不理解,不敢乱签而已。”
霍灵冲皮笑肉不笑:“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往年都是这样的,你难道还真把自己当什么理事长,这是需要你决策的事情么?让你签你就只负责签,至于为什么,跟你没关系。”
陈文港坐在办公椅里,支颐看他:“这家娱乐公司的法人是挂名,但公司本身隶属风华国际控股,风华国际背后的老板姓黄还是姓王,是你认识的人么?或者是二叔认识的人?”
霍灵冲后背一紧,觉得他胆大包天:“凡事不要自作聪明。”
陈文港把报销单推给他,微笑:“我不敢。所以,还是请你去找敢签字的人吧。”
霍灵冲抓起桌上的单据,转身出门,不知去找谁告状了。
陈文港轻哂。
到下午,霍二叔的儿子霍英飞到理事长办公室,悠闲地坐在沙发上:“聊聊?”
陈文港并不意外,让小高倒杯茶来。
霍灵冲是霍二叔塞进基金会的人,和方琴形成制衡,小鬼走了搬来靠山,实属正常,然而,霍英飞半句不在意审批的事:“报销单签个名而已,谁签不一样你在这里还习惯吗?”
陈文港客气地看着他:“还好。”
聊了几句,霍英飞问:“其实到现在都还没问过,你跟霍念生怎么认识的?”
陈文港坐在他对面沙发里,笑了:“怎么突然对我们的恋爱故事感兴趣?”
霍英飞两手搭在扶手上:“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不是我感兴趣,既然你跟霍念生走到一起,外面想听听你御夫之术的人数都数不过来。我宁可做先打听的那个人,讲讲?”
手机收到一条消息,陈文港低头看看,是大伯陈增的,不太重要,便暂时没回。
他把目光投回霍英飞身上:“认识、熟悉、恋爱、结婚。和一般人能有什么不一样?”
霍英飞忽然坐直身体,往前倾去,眼睛黏在他身上:“你知道霍念生最大的缺陷是什么?”
“什么?”陈文港怔了一下。
“不是花心,是他偏执。”霍英飞说,“他想做的事,不会自己去做,会想办法设计你去做,他想说的话,不会自己说,反而想办法让你开口。你都知道我和他不睦,霍京生也和他不睦,可我们难道讨厌一个人会没有原因的吗?为什么他自己的弟弟都讨厌他?从霍念生到家里开始,我从很小就发现这一点,他想要什么东西,很少会直说想要,但他就是会一点点耍手段得到,让别人自投罗网,送到他手里去。他这样算计霍京生的次数太多了,真的不怪霍京生要厌恶他。”
陈文港不语,表情也很平淡,看不出作何感想。
霍英飞继续说:“如果他把这些写在脸上,好像还没多可怕,可霍念生这个人偏偏很会表演,表现得好像个正常人一样。只要为了达到目的,他能把你想要的任何样子表现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