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瓒伸出手,把?谢桃笙扶起来:“少夫人?如今人?在何处?”

“不?知道,我?一醒来就去了厢房,没有找到她。做法事的地方只有老夫人?知道,但老夫人?也不?见了!”谢桃笙泪眼朦胧,指着王氏道,“二夫人?还让我?们赶紧走,要撇清一切关?系!”

谢瓒看向了王氏,目光沉冷如霜,渗透出了不?动声色的杀意?。

在众人?眼中,家主极少会有脾气,仿佛世间没有一切事物能?让他动怒,但今刻,众人?都切身感知到他薄发?的怒意?。

这时,青苍如鬼魅般出现在身边,凝声道:“主子,苏公公方才跟卑职说,帝后祈佛时,嗅到了一阵血腥气味,好像就发?自佛像底下,圣上?让您快去看看。”

谢瓒薄唇崩抿了一条细线,覆在扶手的手青筋隐隐狰突。

众人?也意?识到了什么,纷纷面色煞白。

无?一人?敢正视谢瓒的脸色。

“沈莺歌若有什么事,”

谢瓒的轮毂碾碎了地上?的转经铃,他嗓音极冷淡,所有人?的心脏都被极力狠攥,难以呼吸:

“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陪葬。”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疼不疼

时隔三年, 谢瓒再?次踏入同泰寺的大佛正殿。

殿外麇集了一群僧侣,殿内是戍守森严的皇家禁卫,谢瓒一来, 那些论议声戛然而?止,在场无?人敢妄自论议。

甫一入内, 他嗅到了一阵稠郁的血腥气息。

小皇帝和太?后已然避居一处,温嶂上前,对谢瓒抱拳行了一礼,凝声道:“血腥气息是佛像底下散发出来的, 而?地底下刚好?是一处隐藏的地窖。”

谢瓒面容沉浸在一片半明半暗的光影里,情?绪晦暗莫测,听及“地窖”二字, 他隐约停顿了一下,视线有一些恍惚般的放空, 容色沉寂如水, 不知在想?什么, 没有率先回应。

无?人知晓左相在这一刻回忆什么,也没有人敢去猜。

极少有人知晓, 同泰寺是一个?曾经?发生过腥风血雨的地方。

三年前, 它遭到羌王的兵燹洗劫, 羌王斩杀哀帝,并大力追缴一个?旧朝逃犯。

彼时谢瓒假意襄助羌王,亲自下令放火,后来击溃羌王后,他命工部重新将这座国寺修葺得恍然一新,旧有的一切痕迹消失殆尽,故人已逝, 新人在华丽的废墟之上重建新的朝代与?秩序。

谢瓒对历史从不缅怀,他是一个?永远朝前看的人,但重返故地的时候,不知为何,他的心律竟跳得比以?往都要快,势若擂鼓,有一种不受控制的悸颤之感。

这个?地窖,曾经?哀帝驾崩的地方。

也是那个?人的藏身之处。

耳边的声音不再?是梵梵僧音,而?是一句来至历史深处的空灵幽唤:“我不是一个?好?女?子?,自私凉薄,恶事做尽,死也是应该的。”

那个?人立在荒枯冷寂的翊坤宫里,衣影单薄,笑容决绝:“若有来世,我情?愿与?你不复相见,安安分分做个?好?人,你信吗?”

谢瓒抚着轮毂,轮毂下方仿佛不是佛殿的地砖,而?是三年前那一场大雪。

大雪渐渐漫过轮毂,那个?人的影子?随着一阵刺啦声,瘫倒在了地。

谢瓒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虚化成?了一片毛绒绒的莺鸟,从雪地里震翮高飞,融化在了长夜尽头。

……

“左相大人?”温嶂的声音将他的思绪唤回现实。

谢瓒定了定神,指腹颤栗着,收紧了力道。

地窖给他带来的悸颤之感,如被洪水淹没,他罕见得走神了。

谢桃笙说过,老夫人昨夜绑沈莺歌去做法事,而?今日,地窖里就传了一阵血腥气息。

谢瓒目光从佛像落到了地面, ????? 覆在膝上的指骨透白,冷得像冰,声音如淬了一层料峭的寒霜:“搜。”

温璋领命称是,率兵一举挪走佛像,并撬开?地窖。

殿外很多僧侣想?要制止,但碍于左相威严,不敢擅自开?口。

谢瓒静静盯住那道地窖的门。

接下来只闻一阵震天价响,地窖的大门被彻底撬开?,一股更为浓烈的血腥气息直接冲了上来。

殿外不少人露出了作呕的声音。

温嶂在前面掌灯开?道,青朔和青苍戍守两侧,谢瓒摁着轮毂行了进去,渐渐地,地窖内的场景映入眼帘。

只一眼,众人皆僵怔住了。

最先看到的,是两个?小沙弥的尸体,他们浑身是窟窿,僧袍上浸染大块已经?凝结的血渍,不远处躺着一只掀翻在地的铜盆,铜盆里有一片墨绿的灰烬,是烧剩下的艾草。

铺设好?的祭坛供案瘫倒在地,遍地狼藉。

谢瓒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

墨绳、香案、明黄色桌布、失血的鸡、晃铃。

很快地,第三、四具尸体出现在众人眼前,是一位头戴赤羽的神婆,还有一位穿着红色袈裟的僧人。

两人俱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嘴巴大张,仿佛临死前想?要说些什么,但在张口之前,他们已经?死去。

不过,跟那两个?小沙弥不同地是,两人死得异常惨烈。

饶是温嶂在诏狱之中见惯了各种死人,还从未见过如此?可怖的尸首。